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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都城蒼涼蕭瑟。

門洞深黑,初九走入城門,一陣風卷著落葉刮來,初九站在燈火闌珊的街頭發抖。離開鳳凰島後,她第一次感覺到了發自骨髓的孤獨。

她體會到到達目的地的失落和茫然。在此之前,她隻知道趕路,再趕路,當路的盡頭出現在眼前,她像一個求醉的酒徒忽然坐起,麵對酒醒的清晨。

在路上,她每晚夢到鳳凰島。讓她夢醒後久久詫異的是,她從未夢到過風和日麗的南島,出現在夢裏的永遠是鳳凰島北的冰天雪地。一群人在夢中踏冰而行,排著整齊的隊伍走到她的麵前,他們隻有身體,沒有腦袋。奇怪的是,即使沒有腦袋,她仍然能夠在一群人中找到琴中秋。她發瘋一樣搖著琴中秋的身體,大喊著問,你的腦袋呢?是不是讓他們砍掉鑄劍了?琴中秋無語。

初九站在都城的大街上,看著這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在夜色中穿行,偶爾向她投來問詢的目光,她閃開頭去。

無論如何,我沒有退路了,她想。

初九抱著鳳凰琴有點困了,想找個地方睡覺。

一個男人走到她的麵前,盯著她,問小叫花子,吃包子嗎?”

初九渾身一抖,說我吃。”

男人說要飯,就勤快點。”說完扭頭就走,初九抱琴跟著。

兩人走街串巷,街邊突然燈火通明,一張張桌子擺開,巨大蠟燭燃燒。有人喊掌櫃,打酒!”掌櫃應聲就來。”掌櫃手提大杯,走到巨大透明酒桶邊。“嘭”的一聲,拔掉酒桶嘴的木塞,清澈的酒嘩啦啦倒入酒杯。掌櫃塞上酒桶,端著酒杯穿過擺滿鮮豔食品的台案,送到食客麵前,對方接過酒杯,咕咚咕咚灌入喉嚨,在耀眼燭光下臉色通紅。

聞到酒味,初九再次想起琴中秋的笑容。她想,此情此景,要是和琴中秋對飲該有多好。

男人扭頭,初九趕忙跟了上去。

一家店鋪就在旁邊,店前摞起兩人高的蒸籠,騰騰冒著熱氣。熱氣籠著一麵白旗,上麵豎寫五個字:平安包子鋪。

平安包子鋪掌櫃霍平安踩梯而上,在蒸汽中白旗下大聲說小叫花子,給你幾個包子吃。”

初九走上前,霍平安掀開最上麵一屜蒸籠,伸手抓起兩個包子,喊接著!”兩個包子扔了過來。

初九抱著琴,不及伸手。包子落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她把琴放在地上,拾起包子。

初九說這就是包子啊!”

香氣撲鼻,初九一大口下去,嘴角一道油,牙咬著一張紙條。霍平安大聲喊小叫花子別燙著!”

初九趕緊把紙條含在嘴裏,吸幹紙上的油,左右餘光看看沒人注意,伸手摳出紙條塞進懷裏。

霍平安盯著初九又大聲喊小叫花子,小心著點,你別忘了,這可是在都城!”

說完,霍平安看看四周,扭頭回到店裏。

吃了第一個,咬開第二個,沒有紙條。初九放心大嚼。

吃完包子,初九就在平安包子鋪旁邊,枕著琴躺下。四周沒人,初九掏出懷裏的紙條,借著旁邊賣酒的燈光,看見上麵寫著行小字:明晚,包子鋪旁酒攤,有人接應。

看了三遍,初九把紙條嚼碎,咽進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