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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夏天即將過去的午後,時常出現的噩夢把初九從午睡中驚醒,她再次夢見鳳凰島北的冰天雪地。一群人在夢中踏冰而行,排著整齊的隊伍走到她的麵前,他們隻有身體,沒有腦袋。她發瘋一樣搖著琴中秋的身體,大喊著問,你的腦袋呢?

和以往夢中不同的是,接著,無邊無際的血海將鳳凰島淹沒,再接著,血海退去,鳳凰島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琴中秋不知去向,初九站在火中大聲呼喊。

初九驚醒,感覺到了從沒有過的空虛。她以為是剛從噩夢中醒來後的失落,或者是和以往一樣,秋天快要來到時,溫暖又略帶清冷的陽光所帶來的莫名傷感。

這空虛不離不棄,初九吃不下飯,喝不進水,不想說話。直到夜裏,她像往常一樣梳洗,上妝,抱著琴坐在後台等待時,她仍然覺得胸口像被人掏空,心裏沒有力氣。

她走到周小鐵麵前說小鐵,我覺得不好。”

周小鐵說你臉色煞白。是不是病了?”

“沒有,就是覺得胸口說不出的難受。”

已到了初九登台的時候。她咬了咬牙,上了台。

就在伸手撫琴的一瞬間,她對台下說再有兩個月就是中秋,初九新填一首《憶秦娥》,恭賀佳節。”

這個臨時的變動讓所有人感到奇怪,應節而歌是花滿樓的傳統,但這個時候唱中秋確實有一點早。

初九撫琴而歌“秋風驟,繁花競謝人競瘦。人競瘦,月滿中秋,淚落如豆。琴聲催漏紗窗後,對月遙歌天盡頭。天盡頭,流冰似火,殘月如鉤。”

初九唱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指下琴弦接連彈斷,直到七弦盡絕。她臉色煞白,突然栽倒在地上,花梨和周小鐵趕忙上台,抱起她。初九張口,吐出一口血來。

躺了三天以後,才慢慢有了力氣。

她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霍平安。她問鳳凰島是不是出事了?”

霍平安左右看看,幸虧沒有別的客人。他說你瘋了,不要命了?怎麽沒了規矩。”

“我覺得不好,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麽事?”

“不知道,咱們的信都是傳到魚南,魚南再傳到島上。我今天接到消息,隻說魚南國參加天冷會的人已到大羅。”

“你傳個信兒,就說我要回鳳凰島。”

“回島?還有兩月,天冷會就要開。你現在走,是什麽意思?”

“我等不了了。”

“你別多想。再等幾日,信兒該來了。”

幾日之後,霍平安接到信,臉色大變。他拿銀子分給幾個夥計,對他們說就地解散。”

說完,出門叫了一輛馬車趕往花滿樓。

進門遇到周小鐵,霍平安說快叫初九。”

初九出來,跟著他急急到了門外僻靜處。霍平安說大事不好。”

初九說你倒是快說啊。”

“剛收到消息。三天前,我魚南大王突然駕崩。魚南不再參加天冷會。我來是和你說一聲,我已把包子鋪關了,要連夜趕回魚南。”

“那鳳凰島有沒有消息?那我呢?花梨呢?”

“其他情況我都不清楚。顧不了那麽多了,你們好自為之。”

說罷,霍平安跳上馬車,轉眼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