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張雨田平靜地笑了笑,他感覺對方似乎不像是凶惡的暴徒,更像是個待價而沽的奸商。但是這個念頭一閃他就立即提醒自己,不能有絲毫的輕敵,誰知道這看似平靜的表麵下隱藏著什麽樣的凶險。“大虎兄弟,在我看來中國人外國人都一樣。在個體的人這個定義上,外國人不比咱中國人強多少。所以我說,你應該先釋放老人和病人。這樣能充分體現你的誠意,也顯得你挺義氣,夠江湖。”
大虎上下打量一下張雨田點點頭說:“沒想到你這個警察還很仁義呀,行。我先放兩個老人家。”他指指身後的旅客說,“那老兩口,都八十了還出門旅遊,趕上這個事算他們倆倒黴。他們倆先走吧。”
張雨田連忙點頭表示讚許,可心裏卻咯噔一下,這倆人跑進貴賓室裏時間雖然不長,但已經將旅客裏的成分摸清楚了,真是不能小瞧他們倆。想到這裏他連忙對大虎挑起大拇指說:“是老爺們兒,衝這一點大虎兄弟就夠江湖,我代表外麵的所有警察和二位老人的家屬,對你的行為表示謝意。讓我先打個電話通知外麵接他們,別鬧誤會了。”
大虎用槍指著吧台上的電話示意張雨田,看到張雨田過來拿起電話,他伸手按住話筒:“既然放人,你也得跟外麵說說我的條件。我開出的價碼是,我要人民幣一千萬,再給我準備一輛高級路虎我好撤退。”
張雨田好像沒聽清楚似的晃了下腦袋,心裏罵著你們他媽的窮瘋了張嘴就一千萬,可嘴裏還得應付著對方:“兄弟,我沒聽明白吧,你們要多少錢?”
大虎瞪起眼睛用槍口捅在張雨田胸口上說:“我他媽的再說最後一遍。一千萬人民幣,不要連號,要大小麵值搭配。路虎車加滿油不許帶GPS定位。你給我一字不漏地告訴你們當官的。”
電話打到外麵的時候丁瑞成正接受著處長的訓斥呢。王處長在電話裏劈頭蓋臉地數落著丁瑞成,完全沒留一點情麵。
“丁瑞成,誰讓你不經請示就擅自疏散旅客了,還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你知道這樣做會引起恐慌嗎?誰讓你擅自派人進去談判了?這個張雨田會不會說話呀?你考慮後果了嗎?你負得了這個責任嗎?”一連串的質問說得丁瑞成連申辯的話都插不進去,好不容易等處長訓斥完畢,丁瑞成找個氣口剛要接茬的時候,貴賓室的電話打來了。他急忙把到嘴邊的話改成“王處你稍等,我接裏麵的電話”。說完掛斷手機抄起旁邊的座機電話。聽筒裏傳來張雨田的聲音:“領導,對方為了表示誠意,願意先放出兩名老人。你找人在門口接一下。對方的條件是……”丁瑞成邊聽邊尋思,一千萬現金,這個數目太大了,如此多的款項根本無法兌現。還沒容他想清楚怎麽答複, 電話裏張雨田的聲音忽然急促起來,“領導,你快點請示上級答複他們, 五分鍾後要聽結果,他們手裏有炸彈!”
電話掛斷的聲音讓丁瑞成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事態的發展越來越出乎意料,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兩個倉惶逃竄的歹徒手裏竟然還有炸彈。他顧不上再去想別的什麽,抄起手邊的電話撥通王處長的手機。接通後沒容他說話,王處長像電視連續劇一樣,又繼續著剛才的訓斥:“丁瑞成,你怎麽敢掛斷電話,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候車大廳。”
“王處,你先聽我說。貴賓室裏麵的歹徒要一千萬人民幣,要小麵額不連號的現金,還要一輛不帶GPS的路虎……”
“這是漫天要價。你等著我,我親自去……”電話裏的聲音氣宇軒昂。
“他們手裏有炸彈!”
電話裏沒音了。丁瑞成聽見的是一陣嘈雜,好像是王處長在和旁邊的人商量著什麽。嗡嗡的聲音在他耳邊響個不停,他估計這個消息也像炸彈似的在臨時指揮部裏炸響了。“丁瑞成,你還在聽嗎?”電話裏又傳來王處長的聲音。“我在聽,您講。”
“答應他們的要求,盡量拖延時間,我和談判專家馬上到候車大廳。”
在這短短的幾分鍾裏丁瑞成有些穩不住神了。他沒想到歹徒手裏竟然有炸彈,雖然這個消息沒經過證實,但是如果歹徒手裏真有爆炸物,真的在車站某個地方炸響,那樣動靜可就大了。可是這兩個人費了這麽大的勁,又是襲警搶槍又是劫持人質,難道就是為了跟我們對峙,難道就是為了要錢這麽簡單?他不禁抬眼向候車大廳外麵望去,警戒線外人頭攢動,人群裏那些舉著相機拿著話筒的記者們,都伸長了脖子朝裏麵張望呢。現在的媒體太厲害了,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看來想封閉信息是做不到了。
丁瑞成正在苦思冥想的時候,身邊的戰奇輕輕捅了他一下。原來是王處長一行人正向他走過來。他連忙收拾起滿腦子的疑問,打起精神迎了過去。他本想對處長說上幾句寒暄的話,可是話在嘴邊卻變成了:“王處,這裏很危險,你不應該來。”
王處長還算是給他留個麵子,不像電話裏那樣怒發衝冠地訓斥:“越危險我就越得來,讓兩個小毛賊嚇住了我還當嘛處長。給你介紹一下……”王處長把手伸向後麵的幾個人,“這兩位是市局的談判專家,專門負責和歹徒談判的。你抓緊把裏麵的情況向他們匯報。不許有遺漏。”丁瑞成忙和兩位衣著整潔的專家挨個握手準備匯報,當握到第三個人的時候他愣住了。
“老馬,你怎麽也來了?”
“正在車站辦事趕上了,讓市局的同誌把我捎進來的。”這個被稱做老馬的人是安全局調查處的馬馳。他的到來讓丁瑞成又添了幾分緊張,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怎麽安全局的人也跟著湊熱鬧。
王處長看到這個情形朝丁瑞成說道:“都是熟人就別客氣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長話短說,咱們要盡全力配合市局的同誌,盡快地解決目前的局麵。先談判,能和平解決迫使歹徒投降最好,和平解決不了就得來硬的。通知特警隊做好攻擊準備。”
“可是裏麵的情況我們不清楚,比如人質的地點,炸彈的分布……”
“沒時間討論這個了。”王處長對著丁瑞成說,“再過兩個小時,快速69次就要進站了。車上有幾個國家聯合組成的商務考察團要蒞臨平海,對平海進行為期一天的考察,這可是重大的外事活動,我們總不能用這種方式迎接人家吧。”
話說到這個分上,丁瑞成才徹底明白,怪不得王處長在電話裏一連串地指責和訓斥,原來是有這麽一個特大的雷在後麵頂著呢。可就算是要采取武力解決的辦法,也得摸清楚貴賓室裏麵的情況呀。情況不明的時候衝進去,旅客的生命安全就不能完全保證,這可是大忌呀。想到這些丁瑞成的腦袋又開始陣陣地刺痛,他感覺到有點力不從心,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衣服口袋,口袋裏麵放著的是止痛藥,是他實在忍受不住的時候才吃的。可結果卻讓他很泄氣,摸到的隻是個空空的藥盒。
“給您這個。”一盒止痛藥出現在他眼前。丁瑞成看了眼拿著藥盒的手,一道疤痕清晰地劃過手背直伸向袖子裏麵。他對這條疤痕太熟悉了,這是被尖刀豁開後的傷痕。如果當時不是這隻手擋住刺向自己的尖刀,恐怕他就得在醫院裏躺上個一年半載了。遞給他藥的人是老徒弟邱毅。
“邱毅,你來晚了。”
“師……丁支隊,我剛從醫院跑來。”
丁瑞成接過止痛藥,說話的口氣裏流露出一絲關切:“怎麽了,你關節炎的老毛病又嚴重了?”
邱毅連忙擺擺手,掃了眼周圍的人俯下身輕聲說:“師傅,我沒事。是師娘有點血壓高,小麗在班上給我打的電話,您又不在家,我就開車拉著師娘去醫院……這不剛才戰哥通知說有案子,我打個車就跑過來了。”
“你打車來的。你開的車呢?你帶的人呢?”丁瑞成聽完邱毅的回答連聲地問道,“光你自己來頂個屁用。”
“特警隊除去休假、值班和在外學習的幾名人員外,二十七名隊員全部到齊,已經按照王處指示做好攻擊準備。”邱毅挺直身子回答完丁瑞成的問話後又俯下身輕聲道,“師娘在醫院輸液呢,我讓小王帶個車照顧著,有什麽事也方便。”
丁瑞成拍拍邱毅的肩膀沒再說話,他從心裏感激這個細心的徒弟。
市局的談判專家一接手就顯得有章有法,看完貴賓室的圖紙後先將幾個通風口關閉,然後切斷了局域網和路電。戰奇擔心裏麵的張雨田,幾次想過去問個究竟,可人家根本不搭理他,氣得他跑到丁瑞成身邊不住地發著牢騷:“師傅,他們這麽弄,貴賓室裏可真成了罐裏養王八了,大嘴還在裏麵呢。要是有個意外怎麽辦?”
沒等丁瑞成答話,邱毅朝戰奇擺擺手說:“老大,你別著急呀,人家專家這麽做是對的。”
“對什麽對呀,在裏麵的又不是他們的人。再說了還有二十多個旅客呢。你看看,又是斷通訊又是關通風的,這不逼著歹徒狗急跳牆嗎?”
邱毅衝戰奇咧咧嘴,伸手遞過去支煙就勢給點著火,然後拉著戰奇往丁瑞成這邊靠靠,小聲地說:“大哥呀,切斷通訊是讓他們無法和外界聯係,萬一外麵還有他們的幫凶呢?關掉通風是為了能實施後續計劃。這樣做沒錯。”
戰奇哼了一聲說:“老疙瘩,你別大餅卷炸丸子架炮往裏打。把電話切斷了就管用嗎?歹徒手裏就沒有手機嗎?他們不是一樣能跟外麵聯絡嘛。”
邱毅把手放在嘴邊噓了一下,示意戰奇朝側後方看看。戰奇衝著邱毅手指的地方看過去,三名男青年和刑警隊的女內勤牧園正在一排儀器前緊張地忙碌著。“這是咱們和市局一起搞的技偵手段,他們隻要和外界用手機聯係,咱們就能把他們的同夥定位。然後……”邱毅做了個抓人的手勢。
戰奇和丁瑞成交換了下眼神,心想敢情這裏麵還真有門道。戰奇剛要問邱毅下一步準備采取什麽措施,是不是要行動。這時前麵的特警隊員連聲發出警告:“注意!注意!門開了,有人要出來!”
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貴賓室的實木大門緩緩打開了。張雨田扶著兩位老人緩緩地走出大門。
這個情況讓在場的人們既興奮又緊張,沒有絲毫談判經驗的張雨田不僅說服歹徒放出兩位老人,而且自己還能順利地出來。如此的變化有點讓專家們搞不懂了,他們猜不透張雨田帶來的是什麽消息。果然,張雨田神色緊張地幾步奔到丁瑞成和王處長麵前說:“二位領導,你們怎麽把電話掐了?還把貴賓室裏的通風關了,這倆禿蛋察覺出來了。”
王處長皺皺眉頭說:“什麽禿蛋不禿蛋的,是嫌疑人。快說說裏麵的旅客怎麽樣,現場的環境複雜嗎?”
張雨田連忙答道:“裏麵的情況回來再說吧,他們放我出來就是為了傳話。”
“傳什麽話?”
張雨田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說咱不守信用,明裏答應給錢暗地裏使壞。所以他們三分鍾後就要引爆一顆炸彈,以後每十分鍾引爆一顆,直到咱們把錢送到為止。”
這個消息就像個炸彈一樣在周圍爆開了。丁瑞成把臉轉向王處長,意思是問怎麽辦?王處長也沒了主意,一個勁兒地盯著市局的談判專家。還是邱毅反應快,他猛地拉住張雨田問道:“大嘴,他們用什麽引爆?”“遙控器唄。”“說在什麽地方炸了嗎?”
張雨田瞪起眼睛衝邱毅喊道:“你怎麽說話呢?他們倆是我兒子嗎,我怎麽知道他們炸哪裏啊。”這句話沒說完,周圍的人們幾乎同時聽見了“砰”的一聲響,大家的臉色立即都變白了,第一個反應就是還真的炸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