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巴黎市容 外 晨
在《頂硬上》的音樂中疊印一組鏡頭:
冼星海拿著那張杜卡斯作品音樂會的節目單快步穿過雄偉的凱旋門,眺望射人長空的埃菲爾鐵塔;
冼星海快步走過協和廣場,買了兩個牛角麵包,他邊吃邊走,不時地看看手中的節目單;
冼星海沿著塞納河走著、走著……
巴黎音樂學院大門前 外 展
巴黎音樂學院大門前熙熙攘攘,不同膚色的男女學生,穿著富有藝術風韻的服裝,提著形狀各異的各種琴盒,快步走進大門。
間或也有身著禮服、拄著文明手杖的教授走來,他們不時和學生點點頭,踱著方步走進大門。
大門旁邊站著一位麵目清瘦、十分勢利的守門人,他忽而點頭哈腰,忽而緊整眉頭。
冼星海拿著節目單,快步走到巴黎音樂學院的大門前,他看看手中節目單的封麵,又看看那樸實無華卻格外莊重的大門,萬分激動地出了一口長氣。
17旁那個守門人警惕地看著冼星海。
冼星海整理一下西服,拿著節目單,隨著學生的人流昂首向大門走來。
守門人伸手攔住冼星海,命令地:“站住!
冼星海驚得一怔,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生氣地看了看這個守門人。
守門人打量一番冼星海的著裝,不無蔑視地問道:“喂!是來修下水道的嗎?
冼星海被激怒了,他欲發火卻又理智地答道:“不!我是來找杜卡斯教授的。
守門人:“你認識杜卡斯教授嗎?
冼星海急忙把手中的節目單晃了晃,吞吞吐吐地:“我……認識的。
守門人碎然失聲冷笑不止。
這時,一位須發花白、身著黑色禮服的老教授拄著文明手杖走到跟前,看著十分尷尬的冼星海,詫異地問道:“你找杜卡斯教授有什麽事?
冼星海抬頭一看,似曾相識,當他再一看老教授那威嚴的表情,忙答說:“我想考他主持的高級作曲班。
“你在哪所音樂學院讀過書?
冼星海:“在我國北平藝專音樂係、上海國立音樂學院學習過,在兩校讀書的時間……”
“不要說了!你們國家的音樂學院剛剛成立,教學水平還不如我們國家的音樂中學。
冼星海:“這、這……”
“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你學過哪些音樂理論?
冼星海:“我自修完了《和聲學》、(配器法》,還有(複調》、《曲式學》……”
“好了,好了!”老教授打斷了冼星海的答話,“你會演奏什麽樂器?”
冼星海:“我會拉小提琴。”
“跟誰學的?從幾歲開始學琴?演奏的程度如何?”
冼星海有些心虛地:“我嘛,基本上是靠自學的……說到我的老師,還有這演奏的程度嘛……”
“好了!不要再說下去了。”老教授看著冼星海的額頭、鼻尖上已經滲出汗水的狼狽相,微微地搖了搖頭,“你的琴呢?是哪國造的?是什麽牌子的?”
冼星海聽罷難過地低下了頭,近似淒楚地:“我的琴……賣……了……”
老教授聽後一驚,遂轉身向大門走去。
這時,迎麵走來日本留學生大野寧次郎,向著老學者行禮,恭敬地:“杜卡斯教授,您早!”
杜卡斯禮貌地:“大野寧次郎同學早!”遂走進大門。
冼星海聽後猛地抬起頭,看看已經走進大門的杜卡斯教授,再瞧瞧手中的節目單,下意識地擦了一把冷汗,遂愕然地看著杜卡斯教授的背影。
守門人走到冼星海麵前,指著他的鼻子尖大聲斥責:“你這個騙子!杜卡斯教授站在你的麵前考問你,你都不認識?還說考什麽高級作曲班!咳!先不說你合不合格,我看啊,說不定你連報名費都交不起!快滾吧!”
冼星海欲怒無聲,依然望著遠去的杜卡斯教授的背影。
趕來上課的學生看著冼星海小聲議論。
大野寧次郎走到近前,瞪了冼星海一眼,鄙夷地:“快走吧!別讓這裏的法國人,把你當成了我們日本人!”
《頂硬上》音樂轟然而起。
冼星海暴怒地瞪了大野寧次郎一眼,在一片嘲笑聲中轉身離開了巴黎音樂學院的大門。
塞納河畔玫瑰園 外 日
女聲吟唱《頂硬上》的歌聲在陰履的長空飄**。
緩緩搖出一組鏡頭:
秋風陣陣,秋雨綿綿,飄落在塞納河兩岸;
路旁排排楓樹,在秋風淒雨中顫抖著醉紅的葉片;
冼星海披著破舊的雨衣走在路上,不時還要欣賞一下“霜葉紅於二月花”的楓樹;
一陣秋風裹著秋雨撲麵打在冼星海的臉上,他禁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遂又加快了步伐……
一座舊式小樓 外 日
這座舊式小樓座落在楓林之中,樓前有一架青藤,有些變黃的葉片上滴著雨水。
冼星海走到樓前,打量了一下環境,滿意地點了點頭。
冼星海走到樓門前看了看門牌號碼,高興地按響了門鈴,大聲叫道:“喬兄!開門來!”
有頃,二樓傳來“吮當”一聲。
冼星海驚得抬頭望去:
二樓窗戶打開了,露出一個禿頂老頭,熱情地:“租房嗎?價錢便宜,我還義務幫助你補習法語。”
冼星海擺了擺手:“我不是來租房子的,是來找朋友的!”
老頭喪氣地:“找誰啊?”
冼星海:“司徒喬!一位年輕的中國學生,是學畫畫的。”
“你找他啊!不巧得很.去美國了!”
冼星海一驚,自語地:“什麽?他去美國了……”
“對!是三天前走的。”
冼星海:“為什麽?”
“他在這兒上學沒有錢,要掙錢又找不到工作,聽他說,一位好朋友幫他買了一張去美國的船票,到大洋彼岸撞運氣去了!”他說罷“吮當”一聲,關上了窗子。
冼星海失望地呆立著。
塞納河邊的大路 外 日
女聲吟唱《頂硬上》的歌聲依然在陰履的長空飄**。
冼星海披著破舊的雨衣,迎著秋風淒雨走在楓林掩映的路上。
遠方漸漸淡出一組畫麵:
夏童:“來到巴黎,先找工作後學習,合起來就叫勤工儉學。”他拿出一張紙,“需要我幫助的時候,就按照這個地址來找我。”
冼星海接過地址:“我希望它是一張廢紙。”
遠方的畫麵漸漸隱去。
冼星海取出那張寫有地址的紙看了看,遂又大步走去。一幢二層小樓 外 日冼星海走到門前看了看門牌號碼,用力按響了門鈴。
有頃,樓門打開了,走出一個胖婦人,笑著說:“租房嗎?價錢便宜,我還義務幫你學法語。
冼星海聽後一怔:“不!我是找人的。”
“找誰啊?”
冼星海:“有個叫夏童的中國學生住在這兒嗎?”
“有的,有的!不過嘛,他前幾天和幾個中國學生上裏昂去了。
冼星海一怔:“你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嗎?”
“上帝才曉得!
冼星海:“他在巴黎找到工作了嗎?”
“他在巴黎找到工作就不去裏昂了!”她說罷做了個滑稽狀,“咳!現在是歐戰後最大的經濟危機時期,到哪兒都很難找到工作!”接著,她有氣地關上了樓門。
冼星海的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在樓門前。
冼星海懊喪地離去,踏著滿地飄零的紅葉。
巴黎街頭 外夜
《頂硬上》的旋律化作低沉的樂聲。
鏡頭緩緩搖出:
變幻多彩的各種霓虹燈,映出大街兩邊琳琅滿目的服裝店、珠寶店,咖啡館、麵包鋪……
冼星海饑腸轆轆,拖著疲憊的身體,邁著沉重的腳步,十分艱難地走在人行道上。
冼星海側目一看:
高檔服裝店櫥窗中的男女模特穿著時裝.做出各樣的姿勢,似在嘲笑身無一文的窮人。
冼星海急忙轉過身來,沿街走去。
冼星海走到一家麵包店前,看著櫥窗中大小不一、形狀迥異的麵包,他再也走不動了。
冼星海下意識地掏了掏空空的口袋,遂又娜步向前。
巴黎鬧市 外 日
這是一條狹窄的街道,奔走叫賣的小商小販以及逛街的男女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冼星海擠在這叫買叫賣的人流中走著、走著。
突然前方傳來熟悉的鑼聲。
冼星海循聲望去:
街角一個藍布圍子旁邊站著一個披散著長發的幹瘦華人,他一邊用力敲著銅鑼,一邊恬不知恥地高聲叫道:“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請欣賞中國女人特有的小腳!機會千載難逢―”接著,他又用鑼錘指著布圍下方,特寫:
一雙穿著繡花鞋的小腳在動著。
同時,還隱約可見布圍中女人扭動的身影。
冼星海仿佛被人陣了一口唾沫,頓感蒙受了奇恥大辱,他怒視著那個幹瘦的華人。
巴黎貧民窟 外夜
冼星海無力地穿過一條冷巷,走進一條既狹窄又泥濘的街。
街道兩邊是一間接著一間鴿子籠似的矮屋,間雜著破舊的小旅店和肮髒的咖啡館。
昏暗的街燈下,可見晃動著濃妝豔抹的妓女。
冼星海好不容易擺脫了下等妓女的糾纏,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
這時,《頂硬上》的樂聲越來越強。
冼星海的腳步卻越來越慢……最後,冼星海癱倒在巴黎的凱旋門下,終於餓昏了過去。
凱旋門 外 日
(頂硬上》的樂聲送走了巴黎的黑夜,又迎來日出東方。
沐浴在陽光下的凱旋門格外雄偉、壯觀,由上緩緩搖下,隻見饑餓的冼星海靠著凱旋門睡著了。
《頂硬上》的音樂引來悲壯的《國際歌》的歌聲: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冼星海被越來越近的《國際歌》的歌聲唱醒了,他揉了揉雙眼,扶著凱旋門站了起來,遂又踉踉蹌蹌地朝著歌聲的方向走去。
前麵的街道上走來遊行的隊伍,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彩旗,放聲唱起了《國際歌》。
突然,警笛四起,大批警察縱馬馳來,衝亂了遊行隊伍。
騎在馬上的警察揮舞著警棍,追打參加遊行的人群。
不少遊行者相繼倒在馬路上,有的被押上警車。
古久裏大步跑來。
一名警察緊追不舍。
冼星海驚愕自語:“啊!是古久裏……”
古久裏跑到跟前,眼看就要被警察追上。
冼星海急中生智,閃身讓過古久裏,拚力和警察撞了個滿懷,二人同時倒在地上。
警察爬起,四處張望,不見了古久裏。
警察用力踢了一腳倒在地上的冼星海,拿著警棍,罵罵咧咧地走去了。
冼星海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失去了知覺。
《國際歌》的樂聲大作,聲震巴黎的天空。
旋即搖出遊行示威過後的大街靜無一人,到處都是丟棄的彩旗、鞋隻等物。
古久裏從一條小巷中走出,他四下看了看,快步走到冼星海跟前,俯身抱起冼星海。
冼星海漸漸醒來,禁不住地叫了一聲“古久裏!”他掙紮著站起,一陣暈眩,險些倒地。
古久裏急忙扶住冼星海,關切地問道:“冼!你這是怎麽了?是受傷了嗎?”
冼星海微微地搖了搖頭:“沒有。我……已經有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一家小餐館 內 日
這是一家臨街的餐館,雖說鋪麵不大,但很幹淨、溫馨。
冼星海、古久裏相對坐在臨窗的餐桌兩邊,上麵擺著四瓶啤酒,兩份麵包,一大盤沙拉。
古久裏打開一瓶啤酒,分倒在兩隻杯子中,將其中一杯啤酒和麵包、沙拉放在冼星海麵前:“吃吧!全都是你的,不夠我再要。
冼星海:“你呢?
古久裏端起酒杯:“我有它就行了!”說罷喝了一口啤酒。
冼星海饑不擇食,大口地吃著麵包、沙拉,不時地還喝兩口啤酒。
古久裏看著冼星海吃飯的樣子,心疼地搖了搖頭,對著裏邊大聲問:“牛排煎好了嗎?
“好了!”隨著話聲,一位骨架粗大、個頭很高、約有四十開外年紀的中國堂信端著一份牛排走出廚房,熟練地放在餐桌上,“請慢用!
古久裏:“王!我來給你介紹一位朋友。”指著冼星海,“他是你的同胞,剛從中國來的。
姓王的堂館打量一下冼星海,客氣地:“先生貴姓?哪方人氏?
冼星海不大自然地:“我叫冼星海,廣東番禺人氏。請問您是……”
“關外遼寧人,祖籍山東煙台,按著咱們的稱呼習慣,你就叫我老王頭好了。
這時,廚房中傳來一個女人的喊聲:“老蒙古!
老王頭急忙答道:“來了!”他對冼星海、古久裏歉意地笑著說,“對不起!老板娘叫我呢,呆會兒再嘮。”他說罷轉身走進了廚房。
冼星海沉吟片時:“古久裏,剛才老板娘喊老王頭什麽來著?”
“好像是叫他……老蒙古。”
冼星海:“他不是中國人嗎?”
占久裏習慣地聳了聳肩膀,遂又搖了搖頭。
冼星海拿起刀叉切牛排,就著麵包大口地吃了起來。
古久裏看著冼星海狼吞虎咽的樣子深思片時:“冼,再過幾天,我又要出海了,今天得請老王頭幫忙,給你找份工作才行。不然,你來巴黎深造,想振興你們祖國音樂的理想就會落空。”
冼星海點點頭,露出感激的目光。
有頃,老王頭右手端著一隻木盤,一陣風似的走到桌前,十分熟練地把三瓶啤酒、兩盤法式沙拉往桌上一擺,接著“砰、砰、砰”麻利地起開三個瓶塞,“嘟嘟嘟嘟”地倒滿三杯,自己先端起一杯,頗動感情地:“他鄉遇同胞,不親也是親啊!星海先生,來,我先敬你一杯!
三人端起酒杯用力一碰,一飲而盡。
古久裏放下酒杯,商量地說:“王!冼要找個工作,你有辦法嗎?”
老王頭打量了一下冼星海,滿意地點了點頭。
古久裏:“看樣子,你是有辦法了?”
老王頭:“這裏倒還缺個幫手。”
古久裏:“那你就先把這裏的情況給冼介紹一下吧!
老王頭:“老板娘的男人跟同盟國打仗,死在戰場上了。老板娘的哥哥是我們的少尉排長,在一次戰鬥中,他被炮彈皮削掉了一條腿,是我把他從戰場上背下來的。我在這裏又掌勺,又跑堂,實在忙不過來。老板娘正想找一個幫手,法國人叫‘嘎鬆’,就是不知星海先生……”
冼星海迫不及待地:“行啊!我能行。”
老王頭:“那好吧!既然星海先生願意幹這種粗活,明天一早就來吧,老板娘還要過目考試的。”
古久裏笑了:“王!你我可是老相識了,我這個粗人說句直話吧,老板娘還不聽你的?隻要你……”
老王頭臉紅了:“哪裏,哪裏……請放心,我會盡力而為的,不過嘛……”
“考試錄人是我們法國的傳統,對吧?”古久裏衝著冼星海嗽了咖嘴,“冼!不要怕,有他做引薦,就是我古久裏失了業,你也會考中的!”
餐桌上響起三種不同的笑聲。
菲力普的臥室 內 晨
一條腿的菲力普穿好衣服,架起雙拐走到桌前,剛剛拿起那本破舊的《拿破侖軼事》,室外傳來腳步聲。
菲多琳娜端著一杯熱咖啡走進:“菲力普!快放下《拿破侖軼事》,趁熱喝咖啡!”她說罷將咖啡杯放在桌上。
菲力普放下手中的《拿破侖軼事》,坐在桌前拿起咖啡杯中的小銀勺攪了攪,旋即送進嘴裏,用心地品了品:“好濃啊!”
菲多琳娜:“你不就是喜歡喝味道濃的咖啡嘛!”
菲力普:“妹妹,給老王頭煮咖啡了嗎?”
菲多琳娜:“沒有!”
菲力普愕然地:“為什麽?”
菲多琳娜:“他去領前來招募的‘嘎鬆’了。聽老蒙古說,是個中國窮留學生。”
菲力普一拍桌麵:“好!先由我來考。”
拐館中 內 日
菲力普在櫃台裏邊正襟危坐,煞有介事地捧讀那本油漬麻花的《拿破侖軼事》。
老王頭領著冼星海走進餐館,不卑不亢地說:“菲力普先生,這是我領來應試的‘嘎鬆’,請您……”
“噢,噢……我知道了。”他放下手中的《拿破侖軼事》,故作紳士狀的樣子打量冼星海。
冼星海忐忑不安地看著端坐不語的菲力普。
突然,菲力普大聲喊了一句口令:“立正―!”
冼星海下意識地應聲立正,昂首挺胸,活像是一個標準的士兵那樣。
菲力普指著廚房,大聲命令:“開步―走!”
冼星海驚愕地不知所措。
老王頭急忙向冼星海擠了擠眼。
冼星海會意地邁著穩健的步伐向廚房門口走去。
這時,菲多琳娜端著一盤早點從廚房走出,連忙說著“讓開!快讓開……”
冼星海遲疑片時,衝著菲多琳娜走去。
菲多琳娜無備,向旁邊一躲,碰在一張餐桌上,一盤早點全都灑在了地上。隨即,菲多琳娜又發出一聲尖叫。
同時,菲力普大聲喊道:“立―定!”
冼星海聽令立定,成立正姿勢。
菲力普十分滿意地大笑。
菲多琳娜看著菲力普得意的樣子,生氣地說:“哥哥!你這是在搞什麽名堂?”
菲力普:“考‘嘎鬆’!”
菲多琳娜:“親愛的將軍哥哥,你滿意嗎?”
菲力普伸出大拇指稱讚道:“滿意!考法蘭西陸軍學校也能錄取。”
菲多琳娜指著灑在地上的早餐:“咳!可我做的早點呢?”
菲力普:“用一盤早點,考中一名軍人標準的‘嘎鬆’,是值得的!”
老王頭:“菲力普先生,這位‘嘎鬆’……”
菲力普:“錄取了!”他指著灑在地上的早點,“冼!你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掃幹淨你撞灑的早點!”
冼星海:“是!”他極力掩飾內心的激動,俯身拿起清潔工具認真打掃。
菲力普得意地唱起了《馬賽曲》:“起來!祖國的孩子們,光榮的一天來到了!……”
冼星海被這渾厚的歌聲吸引了,他出於職業的本能,禁不住地回身看了大聲高歌的菲力普一眼,茫然地搖了搖頭,遂又打掃地上的衛生。
餐館廚房 內 晨
冼星海站在放滿餐具的水池旁邊,在老王頭的指導下洗盤子、洗碗,擦拭銀製的刀、叉。
餐廳中傳來菲多琳娜的喊聲:“小蒙古!”
冼星海繼續洗餐具。
菲多琳娜再次大聲喊道:“小蒙古!”
老王頭提醒:“星海,老板娘叫你哪!”
冼星海不解地:“她怎麽是叫我呢?”
老王頭:“沒錯!就是叫你。對了!你還不知道,我們這位老板娘怪得很,她以為除了日本人,所有的東方人都是蒙古人。喊我是老蒙古,喊你當然是小蒙古了!”
菲多琳娜走到廚房門口,非常生氣地大聲喊道:“小蒙古―”
冼星海擦了擦手,走到廚房門口,低聲地:“呢,我來了!太太,請您以後直呼我的名字吧。”
菲多琳娜看了看冼星海的表情,歧視地:“幹這種雜役的人,還沒聽說過講究身價的!”
冼星海沉吟片時:“太太,那就隨你的便吧。”
菲多琳娜趾高氣揚地:“小蒙古!先把窗子關上,然後幫著老蒙古燒火去,馬上就要開業了!”
冼星海:“是!”轉身走進了廚房。
餐廳中 內 晨
菲多琳娜幫著老王頭擦洗餐桌,不時搶著多幹,借以取悅於老王頭。
老王頭故作不知,默默地幹活。
菲多琳娜:“小蒙古!快把那些碗碟、刀叉洗出來!一會兒顧客就要上門了,老蒙古還等著用呢!”
冼星海端著一大裸洗好的碗碟從廚房走出,放在一張餐桌上:“太太!洗好了。”他轉身又走進廚房。
菲多琳娜幫著老王頭分桌擺好這些碗碟。
在輕快的音樂聲中疊印:
冼星海正在往鍋爐裏鏟煤。
“小蒙古!”
冼星海放下煤鏟,應聲“呢!我來了。”轉身快步跑去。
冼星海正在餐廳中打掃衛生。
“小蒙古!”
冼星海放下手中的潔具,應聲“呢!我來了。”遂跑向廚房。
在冼星海機械地幹著永遠幹不完的雜事:洗餐具、清掃地、擦餐桌、燒火、做飯,笑臉迎送不同麵容食客的畫麵上送走了秋季,迎來了冰封雪飄的冬天。
同時,冼星海也累得精疲力竭了。
窄窄的樓道 內 夜
樓道狹窄,沒有燈光,一種莫名的恐懼襲來。
冼星海拖著疲憊的身軀,踩著木製樓梯,發出刺耳的“吱吱”響聲,一級、一級地向上登攀。
冼星海終於登上樓梯的盡處,推開閣樓的小門,一陣呼呼作響的大風迎麵吹來,他禁不住地打了一個寒戰。
冼星海慌忙打開電燈,在昏暗的燈光下可見:
這是一間用木板分割成的小閣樓,屋頂成斜麵,矮的一麵不足人高,頂棚中央開著可供人活動的“牛眼天窗”;靠近矮麵的牆下是一張木板小床,床頭有一張小桌,掛在牆上的竹簫隨風搖來晃去。
冼星海急忙登上木桌,關上被風吹開的“牛眼天窗”。
冼星海跳下木桌,俯身拾起吹落在地的五線譜紙,遂又槍然地放在小木桌上。
冼星海直起腰來,一眼又看見了掛在牆上的竹簫,他呆滯地看了片刻,一頭紮到了那張小木**。特寫:
冼星海蜷著微微抖瑟的身子,漸漸地人睡了。
有頃,室外傳來上樓梯的腳步聲。
閣樓小門打開了,身著破舊大衣的老王頭夾著一床舊棉被走了進來,他向**一看:
冼星海冷得把身子縮成了一團。
老王頭雙手打開舊棉被,輕輕地蓋在冼星海身上。
冼星海醒了,他睜開雙眼一看:
老王頭飽含熱淚的雙眼在看著他。
冼星海驚喜地叫了一聲“老王!”撩開棉被,騰地一下跳起,隨著“當”的一聲,又傳來冼星海“哎喲”的叫聲,他的頭撞在了閣樓的天花板上。
老王頭坐在床沿上,關切地:“撞疼了吧?”
冼星海樂觀地笑了:“沒關係!”
老王頭脫下身上的舊大衣,披在冼星海的身上:“穿上它吧!雖說舊了一些,可它還能擋擋風,抗抗寒。”
冼星海感激地:“你呢?”
老王頭:“不要管我。再說,西方的聖誕節和新年就要到了,老板娘會關照我的。”
冼星海:“你是怎麽來法國的?”
老王頭歎了口氣:“說來話長!那時,歐戰打得正凶,北洋政府為了讚助協約國,決定派出十萬名華人當炮灰,我就被他們拉到了歐洲戰場上。由於我在戰場上救過菲力普的命,戰後我又跟著他來到巴黎,幫著他和妹妹菲多琳娜開了這家小飯館。”
冼星海:“你能有今天,也真不容易啊!”
老王頭歎了口氣:“星海,你要記住:既然我們成了來西天取經的孫猴子,就要相信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這句話!當然,還要經受九九八十一難,你才能取到真經!”
冼星海頓悟地點了點頭。
老王頭站起身來:“我走了,你也該休息了!”他倍加小心地走出閣樓小門。
冼星海起身目送老王頭,直到聽不到下樓的聲音,他才關死閣樓小門。
冼星海踱步走回床前,一眼又看見了掛在牆上的竹簫,他百感交集,整著眉頭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畫外音:“音樂呀音樂,我和你都快要告別了……”
冼星海緊閉的雙眼淌出了悲憤的淚水。
老王頭的畫外音:“星海,你要記住:既然我們成了來西天取經的孫猴子,就要相信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這句話!當然,還要經受九九八十一難,你才能取到真經!”
冼星海擦去淚水,睜開雙眼,看著掛在牆上的竹簫,遠方再現黃蘇英為他送行的畫麵:
黃蘇英雙手捧著竹簫,深情地:“海仔!這還是你阿公下南洋的時候做的,每逢記掛家鄉的親人,他就吹起這管竹簫。你把它帶到身上,經常不斷地吹著它……立實心腸去涯世吧卜.…”
遠方的畫麵漸漸消失。
冼星海自語地叫了一聲“阿媽!”遂從牆上取下竹簫,把簫的一端放在嘴前,立時各種情潮湧上心頭,化作了《頂硬上》變奏曲,這嗚咽的簫聲穿透閣樓,掠過夜空,飛向了遠方……
一家高樓涼台 外 夜
夜深人靜,惟有嗚咽的簫聲在巴黎的夜空飄**。
鏡頭緩緩搖到一家高樓的涼台,隻見一位身著睡衣的法國少女扶欄遠眺,靜靜傾聽。
對麵樓頂閣樓的小窗亮著燈光,飛出如泣如訴的簫聲。
涼台的門輕輕地打開了,一位和善的法國老太太拿著一件漂亮的罩衣走到涼台上,披在靜聽簫聲的少女身上。她愛責地:“露易絲,大冷的夜晚,你呆在這裏幹什麽?”
露易絲小聲讚美地:“媽!你聽,這音樂是多麽的深沉,我還從來沒有聽過這種音樂哩。”
露易絲的母親感歎地:“你呀,一聽音樂就像是著了魔似的,當初誰叫你……”
“媽!快別提那些傷心事了……”露易絲打斷母親的話語,動情地:“您用心聽,這音樂您一定聽得懂,說不定您還會喜歡。”
露易絲的母親似也被這《頂硬上》的旋律打動了,她微微地搖了搖頭.陪著露易絲聽起了這簫聲……
巴黎街頭 外 日
巴黎無處不是慶賀聖誕節的音樂。
巴黎街頭的鋪麵擺滿慶賀聖誕節的裝飾物:掛著雪花的鬆樹、小木屋、聖誕老人……
法國的男女老少又說又笑,他們提著各種聖誕禮品走在大街上。
飯館餐廳 內 晨
身著節日盛裝的菲多琳娜坐在櫃台裏邊,把一迭法郎往台麵上一放:“小蒙古!這是你的工錢,拿去吧!買件像樣的大衣,晚上可以到街上逛逛,看看我們法國人是怎樣狂歡到天亮的。”冼星海雙手拿起這些法郎,頓感沉甸甸的,他放在眼前端詳片時,說了一句“這就好了!”轉身跑出餐館。
菲多琳娜看著冼星海的背影,不理解地:“真是一個神經病!”這時,菲力普架著雙拐走出,玩笑地:“妹妹!今年聖誕節送給老蒙古什麽禮物啊?”
菲多琳娜難為情地:“瞧你!……”她拿起身旁的一個方型紙盒,扭著發福的身體向裏屋走去。
菲力普看著菲多琳娜扭J泥作態的樣子大聲笑了起來。
老王頭的住室 內 日
老王頭獨自一人坐在床邊默默地抽著煙。
菲多琳娜雙手把方型紙盒放在胸前,故作老來**的樣子走進屋裏,她一看到處散亂的樣子,愛責地說道:“男人沒有女人啊就是不行!……咳,快把這間房子搞成狗窩了!”
老王頭依然在默默抽煙。
菲多琳娜急忙放下方型紙盒,親自動手收拾起來。
老王頭把煙蒂往腳底下一按,隨手扔在地上。
菲多琳娜生氣地:“你這壞習慣就是改不了!”隨即把扔在地上的煙頭掃走。
老王頭不緊不慢地:“菲多琳娜,今天,是你們法國人過節休假的時候,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沒有!沒有……不!有,有……”菲多琳娜有點語無倫次了,“老蒙古……不!王,王……你不是常說嗎?你在異鄉……噢,什麽來著?……”
老王頭:“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菲多琳娜:“對!對……就是這兩句話。”她說罷坐在老王頭的身邊,故作親熱地,“王,我怕你一個人……又躲在這間屋裏想中國,反正是過節沒事,讓我陪著你……”
老王頭漠然地:“謝謝!我習慣了。”
菲多琳娜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她側首一看:那個方型紙盒放在身邊,她急忙打開,取出一雙款式新穎的皮鞋,雙手捧到老王頭的麵前,笑眯眯地:“來!試試看,合腳嗎?”
老王頭故作憨直的樣子,說道:“咱這兩隻大腳,穿上這雙時興的皮鞋,連路也不會走了!”
菲多琳娜忙說:“會走!會走……”
老王頭:“會走也不舒服!再說,咱也沒有這好多的閑錢去買它啊!”
“不!不用你花錢……”菲多琳娜急忙擺手,不好意思地說,“這、這是我送給你的聖誕禮物。今天晚上,你穿上它,陪我上街轉轉,看看,還不行嗎?”
老王頭冷漠地:“對不起,我可沒有這麽大的興致。”
菲多琳娜一驚:“啊!……那,這皮鞋……”
老王頭:“好辦!叫我說啊,你就把它送給星海穿吧,他的腳都快凍裂了!”
“你,你……”菲多琳娜氣得抱起皮鞋轉身就走,一出門恰好與站在門外竊聽的菲力普險些撞個滿懷,她說了聲“哥哥早!”快步走出屋去。
菲力普架著雙拐走進內室,誇獎地:“好!這室內收拾得還像個軍人居住的樣子。”
老王頭:“老排長,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菲力普:“有!我帶著你這個中國士兵去餐廳,一塊喝啤酒,過聖誕節!”
餐廳 內 日
一張杯盤狼藉的餐桌:上麵擺滿了空啤酒瓶子和剩有少許沙拉的盤子。
菲力普喝得就要醉了,得意地:“王!你還記得十二年前我們一塊過聖誕節的事嗎?”
老王頭:“那還能忘得了!”
菲力普:“說說看。”
老王頭:“那天,你這個少尉排長,冷不防抽查我的內務,說我不合格,就罰我一個人站在營房外的雪地上,喝了整整一天上帝恩賜給我的西北風。”
“哈哈……”菲力普得意地大笑不止,他又端起酒杯,“來!為了你能成為合格的士兵,幹杯!”
老王頭端起酒杯與菲力普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菲力普放下手中的酒杯:“冼,回來了嗎?”
老王頭微微地搖搖頭。
菲力普:“猜猜看,冼會買件什麽樣式的大衣呢?”
老王頭:“叫我看啊,他不會拿汗水換來的錢,去買件大衣穿的。”
菲力普:“他會做什麽用呢?王!用咱們軍人的話說,再能吃苦的士兵,也得需要抗風禦寒的棉衣啊!”
老王頭:“據我所知,星海是個孝子,我想他會把一半工錢寄給他在國內的母親,剩下的錢就不夠買大衣了。”
恰在這時,冼星海無比高興地提著一個小提琴盒子像陣旋風似的走進來。
老王頭、菲力普驚奇地看著冼星海手中的小提琴盒子。
冼星海熟練地打開琴盒,左手取出一把小提琴,右手撥了一下琴麵上的四根琴弦,發出一串悅耳的響聲,激動地:“琴,小提琴,我又有了一把小提琴!……”
老王頭看著冼星海高興的樣子,他理解地笑了。
菲力普難以理解地搖了搖頭:“冼!你的年齡給我當士兵都不合格,想投考天才雲集的巴黎音樂學院?那等於是在做夢喲!”
冼星海倔強地:“那你就等著看笑話吧!”
菲力普:“好!當年我是軍人中有名的男中音歌唱家,每當槍炮聲一起,我就高聲唱著《馬賽曲》,帶著王他們這些士兵衝鋒陷陣!冼,演奏一曲吧,先看看我這個軍人給你打幾分,然後再報考我們法蘭西最高音樂學府。
冼星海:“老王!你會唱家鄉的歌嗎?
老王頭點了點頭。
冼星海:“放聲唱吧!我給你用小提琴伴奏。
老王頭憑著酒興站起身來:“那就來段《孟薑女》吧!
冼星海把小提琴夾在脖子下麵,右手拿著琴弓,十分動情地奏響了《孟薑女》的前奏。
老王頭醞釀了一下情緒,有些硬咽地唱起了《孟薑女》:
正月裏來是新春,
家家戶戶點紅燈;
人家家裏團圓聚,
老王頭的歌聲渾厚如訴,唱出了思念家鄉之情。
冼星海的琴聲烘雲托月,更顯出海外遊子思鄉的情慷。
菲力普聽著聽著整起了眉頭,禁不住地自語:“太傷感了!
太傷感了
定格
……這不是軍人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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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