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夏威夷海灘

暮年的張學良坐在輪椅上,眺望衝浪的男女遊人,看著那些被海浪掀翻的男女衝浪者,臉上露出愜意的微笑。畫外音:

“我張學良多像那些衝浪的人哪!順著時代的大潮發動了西安事變,把天捅了一個大窟窿!那天夜裏,沉睡的蔣先生被槍聲驚醒,倉惶逃出臥室,於翻越花園圍牆時扭傷腳踩和脊椎,忍痛落荒逃命,在一岩穴中被逮,押到了新城大樓。每每想起蔣先生的腳棵和脊椎扭傷,我都會暗自道聲:‘對不起!’捅天容易補天難!誰是真正幫我補天的女蝸呢?現在想起來,主要是我的三個中國朋友蔣夫人、宋子文和周恩來。當然,開始主要是蔣夫人,還有我的一位外國朋友端納……”

海浪吞食了畫麵,漸漸化出三十年代的西安。

疊印字幕: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 西安

西安新城大樓東廂房

蔣介石麵色蒼白地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特寫:

赤腳穿一雙皮底圓口鞋,左右足蹂處都有荊棘劃傷的血跡,因脊椎摔傷,腰直不起來,由於穿著單薄的睡衣,冷得抖瑟不已,他壁著眉宇,不時地發出歎氣聲。

有頃,一位校級軍官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開水走進:“委員長,請用茶!”

蔣介石習慣地:“我是從不飲茶的!”他欲要起身揚威,腰疼得一咧嘴,遂又躺在太師椅上。

軍官:“我不知道!說老實話,這裏沒準備茶,您就湊合著喝杯白開水吧!”

蔣介石接過水杯,很快喝完。

軍官接過水杯:“委員長,您還需要什麽嗎?”

蔣介石:“我嘛,需要見到你們的張副總司令。”

軍官:“不急,等一會兒,張副總司令就來見您。”

有頃,室外傳來有節奏的腳步聲。

蔣介石抬頭怒視屋門,遂又緊閉雙眼,躺在太師椅上。

張學良走進屋門,打量了一下蔣介石的尊容:“委員長,讓你受驚了!”

蔣介石依然故我,不予理睬。

張學良:“委員長,我張學良如此而為,內心是純潔的,完全是為著國家著想。現在,希望委員長能平心靜氣,勇於改正錯誤,聯合全國抗日力量,堅決抗日,以爭民族生存,學良和全國人民於願足矣!”

蔣介石睜開眼:“你既然為了國家,應先將我送到洛陽再說。”

張學良:“那是辦不到的!如果委員長仍然執拗不悟,堅持己見,那就隻有讓群眾公裁了!”

蔣介石一驚:“什麽,什麽……”

張學良:“那就隻有讓群眾公裁了!”

蔣介石:“過去,我待你是那樣好,現在,你竟想把我交由群眾公裁,真是天地良心安在!”

張學良:“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國家的統一,民族的團結!”

蔣介石:“那就把我送回洛陽再談!”遂打了一個噴嚏。張學良:“快拿一件皮袍子來給委員長披上!”校級軍官拿來一件皮大衣,恭敬地:“委員長,請穿上吧!”蔣介石生氣地打掉皮大衣:“不穿!我不穿……”張學良生氣地:“看好委員長!”轉身大步走出屋門。

西安大街

一輛軍用轎車飛速行駛在大街上。化人轎車內:

張學良:“去華清池的弟兄們幹得不錯,以擊斃委座族孫蔣孝先等極小的代價完成了任務,可喜可賀!”

楊虎城:“聽說還死了邵元衝,侍從室主任錢大鈞也受了傷,是真的嗎?”

張學良微微地點了點頭:“讓我看,這位錢主任說不定也會因禍得福的。”

楊虎城:“起碼可以落個與委座共存亡的名聲。”

張學良:“你的弟兄也幹得漂亮,應給他們記功!”

楊虎城歎了口氣:“美中不足的是,到天大亮了,還沒有抓到委座的愛將陳誠。”

張學良大驚:“他會跑到哪兒去呢?……”

西京招待所餐廳

幾個持槍的十七路軍邊搜邊喊:“陳誠這小個子將軍在什麽地方?你不出來老子就不客氣了!”

軍官甲:“聽上峰說這小子頂不是東西,專門替老蔣欺侮咱們地方軍,罵咱們東北軍、十七路軍是雜牌軍,必須取消!”

軍官乙:“今天落在咱們的手裏,讓他小子知道咱們這些吃糧人手裏拿的不是討飯的棍子!”遂晃了晃手中的長槍。

軍官甲走到一隻大啤酒桶的旁邊,特寫:

啤酒桶漸漸搖晃起來。

軍官甲:“老弟,這個啤酒桶怎麽打起了擺子來了?”

軍官乙:“我看這裏邊有鬼!”用力一腳瑞倒啤酒桶,“出來!不然老子就開槍了!”

“不要開槍!不要開槍……”從啤酒桶裏爬出一個身材矮小且穿著睡衣的中年人,習慣地舉起雙手。

軍官甲:“你就是陳誠嗎?”

陳誠把頭一低:“是!”

西安大街

張學良坐在汽車裏,感慨地:“這就應了那句老話:多行不義必自斃。”

楊虎城搖搖頭:“這也更加深了和我們的積怨!”

張學良:“先不管他!當務之急還是要委員長同意我的條件。”

楊虎城:“他要一直這樣頂牛下去呢?”

張學良:“不會的!一方麵,我請邵力子出麵,勸說他答應我們的條件;另一方麵,等他的那些變成階下囚的愛將在八項主張上簽了字,他就得想想自己的下場了!”

西京招待所餐廳

餐廳門口站著兩名荷槍實彈的士兵,盯著大廳。

餐廳內坐著幾十名被捉的中央大員,一個個垂頭喪氣。

持槍的士兵大聲喊道:“張副總司令到―!”

中央大員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惶恐不安地注視餐廳門口。

張學良走進餐廳一看,急忙示意落座:“諸位將軍!諸位同仁!快請坐,快請坐,不然我就要折壽了!”

關押在棍廳的中央大員相繼落座,似在焦急地等待什麽。

張學良取出一紙公文,嚴肅地:“各位,請注意!這是我和楊虎城先生給全國的一份通電。現在,由我向各位宣讀,希望各位聽完之後,如果同意,就在上麵簽一個名。然後,我再拿著這份通電去找委員長!”

新城大樓東廂房

邵力子:“委座,還沒有用早點吧?”

蔣介石微微地搖搖頭。

邵力子:“來人!”

那位校級軍官走進:“邵主席,有何吩咐?”

邵力子:“為什麽不給委座備早點?”

軍官:“送飯的人說,委員長是無齒(恥)之人,不能吃飯。”

邵力子:“胡說!誰再敢說委員長是無恥之人……”

軍官害怕地:“不是說委員長是無恥之人,是說委員長沒有牙齒。”

邵力子:“委座的義齒呢?”

軍官搖搖頭:“我不知什麽是義齒?”

邵力子:“就是假牙!”

軍官:“假牙我知道,昨天夜裏,委員長跑得太急了,忘了帶上他的假牙了!”

蔣介石聽後禁不住地搖首歎氣。

邵力子:“快派人去臨渡把委員長的假牙取來!”

軍官:“是!”轉身退出。

邵力子:“委座,事已至此,你也該考慮一下漢卿他們的要求了!”

蔣介石:“沒有什麽好談的,我已經決心犧牲,決不受他們任何要挾!”

邵力子:“這樣做於國、於己都不好吧?”

蔣介石再次陷人盛眉不語。

西京廳

張學良繼續大聲宜讀:“……西北軍民一致主張如下:一、改組南京政府,容納各黨各派,共同負責救國。二、停止一切內戰。三、立即釋放上海被捕之愛國領袖。四、釋放全國一切政治犯。五、開放民族愛國運動。六、保障人民集會結社之政治自由。七、確實遵行總理遺囑。八、立即召開救國會議。以上八項為我等及西北軍民一致之救國主張,望諸公俯順輿情,開誠采納,為國家開將來一線之生機……臨電不勝迫切符命之至。”

張學良 楊虎城

張學良抬起頭,巡視在押中央大員的表情,大聲說:“在這份通電下麵簽名的已有兄弟和楊虎城先生,如各位同意電文的內容,也請在這份通電上簽字!”

一位精幹的將軍走到桌前,拿起毛筆寫下三個大字:馬占山。

接著,扣押在此的中央大員相繼起立簽字。

陳誠穿著睡衣,身體冷得抖瑟著,望著通電猶豫不決。

張學良:“辭修,我可知道你和親日派是勢不兩立的喲!”

陳誠把頭一昂:“我是愛國派!”

張學良:“那就請你這位愛國派的將軍在救國抗日的通電上簽上大名吧!”

陳誠把眉頭一皺,很不情願地拿起了毛筆。

新城大樓門口

張學良大步走來,見邵力子從門內走出,焦急地向:“那主席!談得怎麽樣?”

邵力子搖搖頭:“蔣先生說,請轉告漢卿:要麽立即送他回洛陽,要麽即行在西安槍殺,二者可擇其一。”

張學良:“送回洛陽,暫無可能;即行槍殺,我也不敢。”

邵力子:“可蔣先生說:決不在武力脅迫下考慮你們提出的抗日問題!”

張學良取出那份在押中央大員簽名的通電:“那就請他看看這份簽名通電!”

新城大樓東廂房

蔣介石雙手捧讀通電,突然驚愕地:“怎麽,連陳誠都簽名了!……”

張學良:“辭修的筆跡你總認得吧!”

蔣介石:“是他的筆跡……不過,一定是被你們逼著簽的。”

張學良:“如果一逼就簽名,我想他就不是委員長的愛將了!”

蔣介石啃然長歎了一聲,合上了雙眼。

張學良:“委員長,你到底是簽還是不簽呢!”

蔣介石:“如果你還承認我是委員長,那就先送我回洛陽!”

張學良官邸客室

譚海高興地整理茶幾上一份份電文。

張學良走進客室:“國內外有什麽反映嗎?”

譚海捧起一疊電文:“有!這是來自全國各地的電文,堅決擁護八項政治主張,熱烈響應副總司令和楊主任的抗日聲明。”

張學良:“這些電文先收著,慢慢看!有來自日本、蘇俄的消息嗎?”

譚海:“有!”他放下手中的電文,又拿起一疊:“這是日本陸軍省發表的《西安事變對策綱要》,狂妄地要求我國不得對西安事變作任何損害日本利益的裁決;蘇聯公然誣蔑西安事變是副總司令受日本煽動的,真是豈有此理!”

張學良邊接看電文邊說:“可能他們還記著中長路事件的舊賬吧!……嗯,英美諸國的看法還比較積極。”

譚海:“管這些東洋鬼子、西洋鬼子是什麽看法呢!”

張學良:“不行啊!近百年來中國的當權者全是看著他們的眼色行事的,脊梁骨從來就沒有挺直過!”

趙一荻手持電文從內室走出:“南京方麵發來密電,何應欽取得調動軍隊大權以後,立即調遣軍隊,著手組織東西兩路集團軍,準備發動對西安的進攻。”

張學良看罷電文,憤怒地:“這些日本人的奴才,就是會打內戰!隻要你們先動手,我們就奉陪到底!”

趙一荻:“那你做好迎敵的準備了嗎?”

張學良:“沒有!我發動西安事變就是要停止內戰嘛。”

趙一荻:“你的部屬有什麽高見嗎?”

張學良:“他們呀,都是堅定支持兵諫的高人,可誰都沒有收拾這盤大棋的智慧。”

趙一荻:“怎麽辦呢?”

張學良:“立即再給中共毛先生、周先生發報,聽聽他們的意見。另外,我給蔣夫人的電報為什麽沒有回音呢?……”

南京蔣介石官邸內室

宋美齡端坐桌前,神態嚴肅地握筆寫信。畫外音:

“你脾氣不好,心裏話不願同部下談,部下的意見又不好好傾聽,這種情形使我一直擔心。因此,你隻要外出,我總是常常陪同你一起去,這次……沒陪同你去陝西,想不到就在這一次出了事情……”

這時,桌上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宋美齡放下筆,輕輕拿起電話:“喂!你是誰啊?”

遠方顯出端納打電話的畫麵:“夫人,我是端納,來自歐美各國的消息,都十分關注委員長的安全,不知夫人有何轉危為安的辦法?”

宋美齡:“我想需要做好兩件事情:一嘛,勸說漢卿和委員長從大局出發,相互諒解,和平解決西安兵變;二嘛,為使事態不再擴大,必須改變南京政府軍事解決的方略。”

端納:“我是了解漢卿的脾氣的,何應欽等一定要兵戎相見,漢卿也會起兵抗爭的。結果,中國再次爆發內戰,委員長也失去了安全保障。對此,隻有日本人高興。”

宋美齡:“我同意你的見解。為了遏製何應欽等人的做法,我要求孔代院長召開緊急會議,當麵和他們理論。”

端納:“夫人對勸說漢卿有什麽想法嗎?”

宋美齡:“關於勸說漢卿一事,我二姐慶齡和廖夫人準備親赴西安市,可是何應欽拒絕提供飛機。我想了許久,隻有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但不知你……”

端納:“請夫人放心,我願擔此重任!”

宋美齡:“謝謝,明天我們再詳議。”遂掛上電話。

遠方消失端納打電話的畫麵。

蔣介石官邸客室

端納雙手捧讀一份電文,傳出張學良的畫外音:

“……大義當前,學良不忍以私害公,暫請介公留住西安,妥為保護,促其反省,決不妄加危害。學良平生從不負人……敬請夫人放心,如欲來陝,尤所歡迎……”

端納高興地:“夫人,由漢卿來電可知:不僅委員長是安全的,我飛西安也是安全的。不知夫人派誰與我同行?”

宋美齡指著身邊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士:“就是他!”

端納:“黃仁霖!好,漢卿兒時的同窗好友,當今委員長的英文翻譯,一定能完成夫人的重托!”

黃仁霖:“我願為委員長和夫人赴湯蹈火,請當麵示諭!”

宋美齡:“孔代院長說:仁霖赴西安的任務就一個,用你的眼睛,親自看到委員長!”

黃仁霖:“我與漢卿相交素篤,這點麵子他還能不給?”

宋美齡取來三封信:“這是我給漢卿的電文原稿,這是孔代院長給漢卿的電文原稿,這是我寫給委員長的親筆信,請端納先生轉交。”

西安 張學良機要室

張學良駐步掛有軍事地圖的大牆下邊,仰望地圖出神。

突然隱隱傳來隆隆的飛機馬達聲。

張學良從沉思中醒來,大步走到窗前,眺望空中:

飛機結隊盤旋在西安的上空。

張學良憤然自語:“又來示威!我看你敢不敢投下幾枚炸彈!”

隨著隆隆的馬達聲遠去,結隊盤旋空中的飛機消失了。

趙一荻手持電文從內室走出:“蔣夫人來電,今日下午,端納先生一行飛抵西安。”

張學良接電閱畢:“先把端納先生接到公館休盒。”

張學良官邸客室

端納不安地:“仁霖,漢卿若是不讓你見委員長呢?”

黃仁霖自信地:“絕無可能!至於你能不能完成蔣夫人交給的重任,我看倒是一個不小的問號。”

“副總司令到!”室外傳來喊話聲。

端納下意識地站起,向門口走去。

張學良大步走進,說了一聲“哈哆!”伸出雙臂,緊緊擁抱了端納:“你一路鞍馬勞頓,辛苦了!”

端納:“你也辛苦了!數日不見,瘦多了!”

張學良看見黃仁霖,驚詫地:“你怎麽來了?”

黃仁霖主動握住張學良的手:“老同學,不歡迎?”

張學良:“實話相告:不歡迎!”

黃仁霖:“老同學,別誤會,我來西安不負有任何使命,隻是看看委員長的健康情況。”

張學良:“他健康情況很好,無需你來西安關照。來人!”

譚海應聲走進。

張學良:“把這位黃先生帶到他該去的地方。記住:不可慢待!”

譚海:“是!黃先生,走吧!”

黃仁霖著急地:“你……你就這樣對待老同學呀!”

張學良:“你應該清楚:現在不是追懷同窗之誼的時候!”

黃仁霖:“端納先生!你……”

端納:“我毫無辦法,因為漢卿是十分念舊的。”說罷聳了聳肩膀。

黃仁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隨譚海走出客室。

張學良:“端納先生,咱們也走吧!”

端納一怔:“做什麽去?”

張學良笑了:“放心,我絕不會關你的禁閉。現在,我陪你去見委員長。”

端納高興地笑了:“很好,很好。”

新城大樓東廂房

蔣介石麵壁而臥,偶爾咳嗽兩聲。

張學良引端納走進:“委員長!端納先生專程看你來了。”

蔣介石大喜過望,倏地轉身坐起,扭傷的腰疼得他“哎喲”了一聲,險些倒在**。

端納急忙上前扶住:“委員長,你怎麽了?”

蔣介石忙掩飾地:“投什麽,我知道你會來的。”

端納:“是的,我會來的。不久,夫人也會來的。”

蔣介石下意識地:“她可千萬不能來!”轉眼和張學良的目光相遇,遂本能地避開。“夫人好嗎?”

端納:“夫人很好,她讓我給你帶來了一封親筆信。”說罷取信交給蔣介石。

蔣介石拆閱來信。送出宋美齡的畫外音:

“……東北軍都是亡省亡家的人,他們同情抗日,要求抗日,是自然的事情。你應該把心裏的話告訴他們,對他們的抗日情緒應該很好地加以安慰。可是你不這樣做,所以激出事情來了……望你為國家為民族保重身體。在可能或必要的時候,我願意親自去西安一趟。最後告訴你,南京是戲中有戲。”蔣介石閱罷自語:“南京是戲中有戲?……”

南京 孔祥熙公館客室

孔祥熙:“今天的會議,是應委員長夫人的請求召開的。內容,依然是政府對西安兵變采取的方略問題。下邊,請發表高見!”

疊印字幕:行政院代院長 孔樣黑

同時,搖出與會的戴季陶、何應欽、張群等不同的表情。

會議氣氛緊張,許久無人發言。

宋美齡緩緩起身,充滿義憤又不失身份地說:“中央諸要人,於真相未全明了之前,遂於數小時內決定對張學良之處罰,我殊覺其措置太驟;而於軍事方麵,複於此時以立即動員軍隊討伐西安,我更不能不臆斷其為非健全之行動……”

戴季陶驀地站起:“我不能苟同此見!”

宋美齡平靜地:“戴院長,容我把話講完。”

戴季陶尷尬地:“好,好。”

宋美齡:“我為什麽力主和平解決西安事變,盡其全力營救委員長呢?一、當今的中國,除委員長而外,沒有任何人可以領導全國;二、一旦釀成空前之內戰,必將給日本進一步侵略中國以可乘之機。因此,我要求中央諸位要人檢束與忍耐,勿使和平絕望,在推進討伐之前,先盡力救出委員長。”說罷落座。

何應欽氣勢洶洶地:“我談點反對意見:一、國家失去綱紀則不成為國家。因此,在處理西安事變的時候,不能過於瞻顧介公之安全,置國家綱紀於不顧;二、軍事討伐的目的,不僅是維護國家的尊嚴,而且對叛逆張學良等也是一種最好的實力威懾。惟有如此,介公才有生還的可能!”

宋美齡:“如有和平之途可尋,為什麽一定要進兵討伐,加劇事態的發展呢?”

何應欽:“我隻能這樣對夫人說:進兵討逆是中央常委的集體決策,我隻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

宋美齡:“你們這樣做,萬一把委員長炸死在西安怎麽辦?中央政府將由誰來主持?”

何應欽:“你女人家懂什麽?隻知道救自己的丈夫!”

與會者驚得目瞪口呆。

何應欽:“這是國家大事,無需夫人插手;軍事行動,最好夫人還是聽聽諸位將軍的意見!”

宋美齡:“中華民國是中華民族之國家,非何部長一人之國家。因此,我以委員長夫人的身份請求複議解決西安事變的國策,絕不是夫人插手、攝政,而是符合憲法的行為!”

何應欽傲岸不遜地把頭扭向一旁。

宋美齡:“說到軍事行動,是要很好地聽聽諸位將領的意見的。今天,我以航空建設會秘書長的身份和中央軍校的學生座談。大家是同意我的主張的。另外,”她取出一紙公文,“我這裏有一份有劉峙、顧祝同、胡宗南、關麟征、宋希諫等三十八名將領致張聲良的公開信,他們也完全讚同我的意見!”

與會的大員愕然望著宋美齡手中的信。

宋美齡:“另外,我還可以這樣對何部長說:不少將領對我說:主張討伐者別有用心!”

與會者大驚。

西安 新城大樓東廂房

蔣介石近似自語地:“我看你們演的這出戲如何收場!”

張學良:“隻要委員長登台高舉抗日的大旗,我們演的這出戲就自然而然地收場了!”

端納:“是的!蔣先生如果高高舉起抗日的大旗,今後將成為這樣大大的偉人,”他邊說邊舉手比劃著,“頂天立地的偉人!”

蔣介石緘默不語。

端納:“要是不接受呢,委員長就一定會變成這樣小小的矮人。”他打量一下蔣介石的表情,“這是夫人所不希望的.也是我這個顧問所不希望的,恐怕也是漢卿所不希望的。”

張學良:“是的,是的!”

蔣介石歎了口氣:“我也隻好麵對現實了!啊―嚏!”

端納關切地:“委員長一定是感冒了吧?”

蔣介石有情緒地哼了一聲。

張學良:“可我請你搬進高公館去住,你就是不去嘛!”

端納:“蔣先生,就是為了國家未來的安危榮辱,你也得搬到高公館去住。”

蔣介石:“好!聽端納先生的,馬上搬家。”

端納長長地出了口氣:“我也可以向夫人複命了!”

張學良官邸客室

張學良駐步窗前,聽著飛機隆隆的馬達聲,就要冒火的怒眼眺望盤旋在空中的飛機。

楊虎城大步走進:“漢卿,你知道了吧,南京的何應欽已經下達對西安的討伐令了!”

張學良沉重地點了點頭。

楊虎城:“據前線發來的消息,南京派出大批的飛機,已經對渭南、三原等地實施了輪番轟炸。”

張學良:“同時,他何某人已經命令地麵部隊開進漁關,進逼赤水了!”

楊虎城:“這說明箭在弦上,大有不得不發之勢了!”

譚海慌忙走進:“報告副總司令,我東北軍駐洛陽的炮八旅旅長黃永安叛變投敵,放中央軍乘火車向西急進,搶占漁關!”

張學良震怒地:“勢利小人,壞我的大事!”

楊虎城寬慰地:“沒關係,我已電令十七路軍馮欽哉師搶占漁關,料想萬無一失!”

這時,桌上緊促的電話鈴聲響了。

譚海轉身退去。

張學良拿起電話:“喂!我是張學良……好,請等。”他移開話筒,“楊主任,你的電話。”

楊虎城接過電話:“請講!……什麽?好!”他啪地掛上電話,“知人知麵難知心,我和你馮欽哉勢不兩立!”

張學良驚愕地:“馮師長怎麽了?”

楊虎城:“他也率部投敵了!”

張學良震驚地:“這不等於拱手讓出撞關,向中央軍敞開西安的東大門了嗎?”

楊虎城:“那邊的毛先生、周先生有消息嗎?”

張學良微微地搖搖頭。

楊虎城:“端納先生應該回到南京了吧?”

張學良:“由於天氣的原因.他停在了洛陽機場。”

洛陽 端納下栩處

端納正在打電話:“夫人,委員長十分安全,他就是擔心南京那台戲中有戲的戲。”

遠方疊印出宋美齡接電話:“何應欽等人自恃手中握有軍權,不顧我和孔院長、子文等人的反對,悍然下達了討伐令,揚言近期就對西安實施大規模的轟炸。”

端納:“那委員長的安全就成問題了!夫人,如何才能製止何應欽的行為呢?”

宋美齡:“隻有請委員長下手諭。”

端納:“好!我明天就飛返西安,請委員長寫手諭。”

西安張學良官邸客室

室外傳來群眾遊行示威的口號聲以及飛機隆隆的馬達聲。

張學良一籌莫展,隻有習慣地在室內快速踱著步子。

楊虎城緊鎖雙眉,焦急地望著窗外的遠天。

趙一荻手持電文走出,高興地:“毛先生和周先生回電了!”

張學良和楊虎城驚醒,同時說道:“快給我看!”

趙一荻:“就此一份,你們二人誰先看?”

楊虎城難為情地一笑:“當然是漢卿了!”

張學良:“不!還是楊主任先看。”

趙一荻:“算了!還是我讀給你們二位聽吧。”說罷捧讀電文,“漢卿、虎城兩將軍勳鑒:文日舉義,元凶就逮,抗日救亡,舉國同情,弟等率領全部紅軍與全蘇區人民堅決讚助二將軍領導之革命事業,謹就所見略陳如此:一、立即宣布西北抗日援綏聯軍之組成,以張學良為西北抗日援綏聯軍總司令……”

張學良一把奪過電文:“算了!還是我先看罷。”他邊看邊說,“看!還要設立西北援綏聯軍軍事政冶委員會,我為主席,你和朱德為副主席,統一軍事政治領導。”

楊虎城:“對解決時下西安之危有何軍事設想嗎?”

張學良:“有目前軍事步驟:抗日援綏聯軍三部主力應集中於以西安、平涼為中心地區,發揚士氣,鞏固團結,與敵決戰,各個擊破之。下邊是具體的軍事部署,你自己看吧!”他把手中的電文交給楊虎城。

楊虎城認真研讀電文,最後讀出聲來:“隻要打幾個勝仗,即可大大開展戰局,即有若幹失利,亦於大局無礙。”他信服地點點頭,“毛、周二位先生真乃神人也!”

張學良:“我也吃了定心丸了!”

譚海走進:“報告,中共代表劉鼎先生有要事求見。”

張學良:“請!”

譚海退下。

劉鼎走進:“張將軍,楊主任,我中央發來密電:周恩來同誌已由保安去膚施,請派專機前去迎接。”

張學良笑了:“周先生來了,我們就有辦法了!劉先生,立即乘坐我的專機去膚施,盡快把周先生接到西安來!”

劉鼎:“是!”轉身退下。

趙一荻從內室走出:“剛收到洛陽急電,端納先生去而複返,說是有要事麵見委員長相商。”

張學良與楊虎城相視,會意地笑了。

商公館蔣介石下榻處

端納:“夫人讓我轉告委員長:何部長等人的舉動,是司馬昭之心,務請你親示手諭,以期西安事變早日解決。”

張學良:‘他何某人要打,我們就撕開臉打。兩下殺紅了眼,槍彈是不分張學良還是委員長的!”

蔣介石聞聲驚得身子一顫。

端納:“委員長,夫人就等著你的手諭呢!”

蔣介石沉吟片時:“好!我寫。”遂吃力地移到桌前拿起毛筆。

端納急忙展紙打開墨海,伸手示意:“請寫吧!”

蔣介石稍許凝思,揮毫疾書的特寫,並傳出畫外音:

“敬之吾兄:聞昨日空軍在渭南轟炸,即望令停止。以近情觀察,中正於本星期六以前可以回京,故星期六日前萬不可衝突,並即停止轟炸,為要,順頌戎扯。中正。”

張學良接過手諭讀罷,驚詫地:“委員長,到星期六隻有三天了,萬一你回不了南京呢?”

蔣介石斷然地:“他們再進攻、轟炸西安,我就不管了!”

張學良忍著怒火:“不能再寬限幾天嗎?”

蔣介石:“一天也不能多!”

端納解圍地:“你們二人不必為此再爭了!你們中國不是有一句話嘛,車到山前必有路。”

蔣介石:“端納先生,是誰陪同你來西安的?”

端納:“是……”

張學良使眼色阻止。

蔣介石看在眼裏:“是怕漢卿關押你,不敢說吧?”

張學良:“我是不會關押無辜的!”

蔣介石:“漢卿發話了,端納先生就說吧!”

端納:“是黃仁霖。”

蔣介石:“他在什麽地方?”

張學良忙答說:“留在我的公館裏。”

蔣介石:“我要見黃仁霖,立即請他來,我有話對他說。”

張學良惱火地看了端納一眼。

端納習慣地聳了一下肩膀。

關押黃仁霖的房間

黃仁霖生氣地:“漢卿,我是你兒時的朋友,和委員長見見麵都不許,未免太絕情了吧!”

張學良:“不是我絕情,是你不該在這種時候來西安。”

黃仁霖:“算了,你就說吧,準不準我見委員長一麵?”

張學良:“準!但是有條件的。”

黃仁霖:“請講。”

張學良:“第一,不準張口說一句話。”

黃仁霖為難地:“這……”

張學良:“這個條件做不到,你就別想見到委員長!”

黃仁霖:“好!我不說話。”

張學良:“第二,委員長也不可以對你說政治方麵的話,否則,你也沒有好果子吃!”黃仁霖:“天哪!我怎麽能管住委員長說什麽呢!”張學良:“少哆嗦!犯了條款,別怪我張某人不講交情!”

商公館蔣介石下栩處

蔣介石伏案書寫,並傳出畫外音:

“愛妻見字如麵:餘決為國犧牲,望勿為餘有所顧慮。餘決不愧對餘妻,餘決不愧對為總理之信徒。餘既為革命而生,自當為革命而死,必以清白之體還我天地父母也。對於國事,他無所言,惟經國、緯國兩兒,餘之子亦即餘妻之子,望視如己出,以慰餘靈。但餘妻切勿來陝……”

這時,室外傳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蔣介石擲筆書案,倚在**,整著眉頭生悶氣。

高公館走廊

張學良、黃仁霖、譚海沿著廊道大步走來。

張學良走到門口:“譚副官!在此待命。”

譚海:“是!”

張學良看著愕然的黃仁霖:“請進!”

高公館

蔣介石倚在**,兩眼盯著屋門。

屋門打開了,張學良引黃仁霖走進室內。

蔣介石喜不自禁地:“仁霖!”

黃仁霖:“委員長!”說罷走到床邊,深鞠九十度的大躬。

張學良輕輕地拍了一下黃仁霖的腰。

黃仁霖皮笑肉不笑地:“我知道,我知道……”

蔣介石:“仁霖,你知道什麽?”

黃仁霖:“我知道……該向委員長報告此行的目的了。”

蔣介石全都看在眼裏:“哼,那就說吧!”

黃仁霖:“我是奉夫人之命來西安看你的,希望你保重身體,不要講話太多。”

蔣介石生氣地看了張學良一眼,拿起方才給宋美齡寫好的信:“我既然講話不方便,那你就看它吧!”

黃仁霖猶豫地:“這……”

蔣介石:“這是我給夫人寫的親筆信。當著我的麵,把這封信背下來,記在心裏。”

黃仁霖接過信:“我看就不需要了吧?”

蔣介石:“不!十分必要。有人可以扣下這封信,但他絕不能扣住你的心!”說罷看了張學良一眼。

張學良冷漠地笑了笑,轉身走出屋去。

黃仁霖聚精會神地背信。

有頃,蔣介石小聲地:“背下來了嗎?”

黃仁霖點了點頭。

高公館門外

張學良駐步門外,聽著室內的對話:

蔣介石突然大聲地:“告訴夫人,三天之後我仍然被扣在西安,就不要再阻止何應欽下令進攻和轟炸西安。”

黃仁霖:“那委員長的安全呢?”

蔣介石:“不要擔心!把信收好,快離開這兒吧!”

有頃,黃仁霖走出高公館大門,一見張學良:“老同學,我的任務完成了,可以回南京向夫人交差了!”

張學良:“我可不好向東北軍和十七路軍全體將士交差!”

黃仁霖:“你對我的表現不滿意?”

張學良:“當然不滿意!”伸出右手,“交出來吧!”

黃仁霖:“這是委員長寫給夫人的信,你也要扣?”

黃仁霖很不情願地取出信。

張學良一把奪過來:“老同學,老朋友,不是我張某人不講情麵,是委員長把你給留下了!”

黃仁霖大驚:“漢卿!你……”

張學良:“譚副官!把他給我關到衛隊營去。”

張學良官邢客室

端納:“漢卿,我就要回南京了,你還有什麽話要我轉告有關的人嗎?”

張學良取出一信:“這是我寫給何應欽的信,隻有一個意思,不要不顧忌後果而兵戎相見。”

端納接過信:“我一定轉達!”

張學良:“為了推進問題的解決,我提議孔祥熙代院長,或蔣夫人親自來西安麵商。”

端納:“孔代院長身居要職,怕難以脫身。”

張學良:“請我的好友子文兄來也行。”

端納:“可他在政府中已不任職了!”

張學良:“作為朋友來,我也歡迎。”

趙一荻從內室走出:“端納先生好!副總司令,你該出席群眾大會了。”

端納一驚:“四小姐,漢卿出席什麽群眾大會?”

趙一荻:“西安各界群眾集會,要求公審蔣委員長。”

端納:“漢卿,委員長可不能交給群眾公審啊!”

張學良:“所以我得出席,向群眾解釋:暫時不要公審。”

端納:“那以後呢?”

張學良: “隻要委員長接受八項政治主張,我就陪他回南京。”

端納:“好!我立即回南京,如實轉告蔣夫人。”

張學良緊緊握住端納的手:“希望盡快再見到你!”

端納:“我想會的!”轉身走出客室。

張學良焦急地:.“小妹!周先生到了嗎?”

趙一荻:“劉先生來電說,周先生很快就到西安了!”

張學良激動地:“好!歡迎周先生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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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