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夏威夷海灘
驀年的張學良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緩緩地向前走。不遠處有一賣報的女郎用英語喊著:“看報!看報!美國總統競選大勢難定,共和黨、民主黨都聲言自己燕得了大選的勝利。”對此,張學良微微地搖了搖頭。隨即送出暮年張學良的畫外音:
“我的前半生,看得最多的就是報紙;我能夠留下來的文字,也多虧了中外的報紙。但是,當我到暮年在回憶這些報紙的時候,我卻感到那上麵的文字是何等的虛偽!當年,有人公然撰文抨擊報紙說:你們登的消息,除了日期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為此我記得還動過肝火。現在想起來,那時的我猶如人鮑魚之肆,久聞而不知其臭也!由此我想到:一個人的一生中很難不受騙,正直的人希望自己變得聰明起來,盡量少受騙。可是我卻是一個十足的笨瓜,大半生中老是受編不說,還經常感謝受騙的人說的美麗的謊話……”
畫麵漸漸隱去,化出一九三七年二月的南京。
疊印字幕:一九三七年二月中旬 南京
南京大街
報童拿著報紙大聲吃喝:“看報!看報!國民黨五屆三中全會召開了!大會通過決議:恢複張學良的公權―!”
各界人士排成長隊爭相買報。
南京蔣介石官邸庭院
蔣介石邊漫步於春意盎然的庭院中,邊聽陳誠的匯報。
陳誠:“根據您的指示:通令原駐陝、甘一帶的東北軍完全劃歸中央建製。為滿足他們所謂打回老家去的要求,自三月初東調,分別駐防蘇北、皖北、河南等地,隸屬不同的指揮係統。”
蔣介石:“好!化整為零,名存實亡。對楊虎城的十七路軍是如何處置的?”
陳誠:“十七路軍原本隻有六萬多人,由於馮欽哉等歸附中央,餘者不過三萬多人。第一步:由軍事委員會發布命令:撤銷十七路軍總指揮部,壓縮他們的建製;第二步:請委座采用軟禁張學良之策,將楊虎城逮捕。這樣,群龍無首的十七路軍必成鳥獸散。”
蔣介石:“關於楊虎城的處置,絕不可步張學良之後。這樣做,我們在政治上會丟分兒;在全國也會失人心。”
陳誠:“是!委座的意見呢?”
蔣介石:“我已經和戴笠他們打了招呼:我們暫不出麵,由十七路軍內部自己解決。記住:成就大事業者,一是學會忍,再是學會違願地做好官樣文章!”
陳誠:“謝委座的提醒和栽培。”
這時,王世和走到近前:“報告,邵部長到了。”
蔣介石:“知道了!辭修,你看,我一回到南京就被這些瑣事纏住,一時都不得安生。”
蔣介石官邸客室
蔣介石:“邵先生,我為什麽請你這位老報人出任宣傳部長呢?一、你當然有宣傳這方麵的經驗;二、近幾年來,我們在宜傳這塊陣地上連連失守,追其原因,管新聞的人沒有中心,就像國民政府一樣,政出多門。這怎麽行呢?思來想去,請你出山,花大氣力整傷一下。”
邵力子:“蔣先生過分看重我的能力了!誠如你所說:時下的中央政出多門,我也難於事事、處處都以蔣先生的旨意為中心進行宣傳。”
蔣介石:“這我清楚,有些表麵文章還是要做的。”
邵力子:“就國民黨五屆三中全會的宜傳而言,宋慶齡、何香凝、馮玉祥等十四位元老級的中央執委提出的(恢複中山手訂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案》如何報道?”
蔣介石:“這涉及對待中山先生的態度,要登,一定要登。”
邵力子:“中央如何執行呢?”
蔣介石:“這是中央的事,要等中央的態度嘛!”
邵力子:“對張漢卿恢複公權的決議案又如何宣傳呢?”
蔣介石:“大張旗鼓地宣傳,根據中央的決議:從即日起,原東北軍的部屬可以探望漢卿;就說於風至夫人、趙四小姐也將會去溪口陪住。”
邵力子:“如果有人問:為什麽不讓張漢卿回西安呢?”
蔣介石本能地發火:“哪有這麽多如果!你就說我說的:張漢卿不願意回去。”
邵力子:“是,是……蔣先生,如無指示,我就告退了。”他說罷轉身離去。
蔣介石自語地:“南京這個地方真是煩人哪!……”
王世和走進:“報告,何柱國將軍求見。”
蔣介石下意識地:“不見!”
王世和:“可他說您已經答應召見他了!”
蔣介石整著眉頭:“我怎麽就沒有印象了呢?”
王世和:“我還記得,您對他說,張漢卿可以見,但見前必須先聆聽您的示諭。”
蔣介石:“既然有這樣的事,那就請他到溪口再見我。”
溪口慈庵
蔣介石:“何軍長,時下的東北軍,你們當中有誰還能收拾這個爛攤子?”
何柱國搖搖頭:“惟有副總司令!因此,處此危局之時,希望委座讓副總司令回西安,重新整合東北軍。”
蔣介石:“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請你轉告漢卿:東北軍不再是張家軍,若想真心救國,必須聽命於中央!”
何柱國唯諾地:“是!”
蔣介石:“同時,還要把東北軍自相殘殺的‘二.二’事件的起因、後果,如實地告訴漢卿,讓他從中能悟出一些更深的道理來!”
何柱國:“是!”
澳口.賓寺招待所
張學良伏案疾書,梯零不已。同時,傳出張學良近似吸泣的畫外音:
“孝侯兄大鑒:柱國兄來談,悉兄苦心孤詣,支此危局。弟不肖,使兄及我同人等為此事受累,猶以鼎芳諸兄之遭殃,真叫人不知如何說起,淚不知從何流。目下狀況要兄與諸同人,大力維護此東北三千萬父老所寄托的一點武裝,吾等必須將我們的血及此一點武裝,貢獻於東北父老之前……”
張學良泣不成聲,擲筆桌麵,取出手帕拭淚。
站在一旁的何柱國強忍著內心的悲憤,無比傷情地說:“副總司令,你要保重啊!”
張學良微微地點點頭,終於忍泣止淚,雙手折好信紙,裝人信封:“請麵交於學忠將軍。”
賓山路口
張學良無聲地伴著何柱國走在山路上。
路前是持槍的警衛開道,路後也是持槍的警衛殿後。
何柱國攔住去路,感傷地:“副總司令,請留步吧!”
張學良停下腳步,沉思一會兒:“你再站在這路口陪我呆一陣吧!”
何柱國深沉地點點頭。
張學良望著群山浮雲,黯然神傷地說:“近來我經常想,這個地方是委員長的發祥地,同時又是我張學良新的管束生活的開始。委員長和夫人將通過他們的文章,宣揚他們在西安事變中的光輝業跡,而我張學良……”他悲憤之極,再也說不下去了。
何柱國歎了口氣:“我不記得是誰說過這樣的話:曆史是無情的,但曆史終究是公正的。我們跟著你所做的一切,中華民族的子孫們是不會忘記的!”
張學良啃然長歎一聲:“我不想見諒於人,也不想青史留名,請你一定轉告跟隨我多年的將士:我對不起他們!希望他們每個人的心中都要裝著東北三省,那是從我們手中失掉的家鄉……”
何柱國:“我一定轉告!”
張學良:“我為國家犧牲一切,交了一個朋友,希望各袍擇今後維持此一友誼。”
何柱國:“是!”
張學良:“你就要上路了,但不知還有哪位親人來溪口,看望我這個被管束的人1”
何柱國:“委員長沒有告訴你?近期於鳳至夫人就要來溪口陪你了!”
張學良:“這……是真的嗎?”
何柱國:“是委員長親口對我講的。”
張學良仰望長空,自語地:“蒼天哪!……”
上海趙一荻的住處
客室中擺著大大小小的五六個皮箱。
間琳獨自一人在沙發上用白紙疊飛機。
於鳳至、王媽、趙一荻相繼從內室走出。於鳳至抱起間琳親了一口: “和大媽說再見。”
間琳吸著小嘴:“不!”
於鳳至:“為什麽?”
間琳:“我要跟大媽去看爸爸。”
趙一獲:“不是說了嘛,等你大媽回來以後,我再帶著你去看爸爸。”
間琳指著小腦袋:“可我真想爸爸呀!”
於鳳至:“你最想對爸爸說什麽呀?”
間琳拿著剛疊好的紙飛機:“請大媽把我造的這架飛機捎給爸爸,就說我經常夢見坐飛機去看他。”
這時,室外傳來汽車“笛笛”的響聲。
於鳳至接過紙飛機:“再見,我一定把它交到爸爸的手裏。”
澳口 中國旅行社
張學良坐在桌前,癡然地看著他和於風至的合影。
有頃,他和於鳳至的合影動了起來,遂又幻化出他們當年相偕遊樂於山水之間的幸福情景。
急促的電話鈴聲響了。
張學良從幻覺中回到現實。側首一看:
劉乙光奪步趕到桌前,拿起了電話:“喂!我是劉乙光,請講……好,好!我一定轉告副總司令。”啪地一聲掛上電話。
張學良收好相片,似在等待著。
劉乙光皮笑肉不笑地:“副總司令,你猜誰將會來看你?”
張學良木然不語。
劉乙光:“是委員長夫人陪著你的於夫人來看你了!”
張學良下意識地站起身來,驚喜地自語:“真的是大姐來看我了?……
中國旅行社門口
張學良駐步大門外,焦急地眺望山路。
有頃,一輛黑色的轎車駛來,戛然停在門口。
張學良快步走到車前,打開車門。
於鳳至“騰”地一下跳出車門,哭喊了一聲“小爺!”緊緊地抱著張學良失聲地哭了。
張學良擁抱著於鳳至那顫抖的身軀,叫了一聲“大姐!”禁不住地淌下了英雄淚。
宋美齡緩步走出轎車,一看這相見的情景,再一聽這相見時的哭聲,她情不由己地轉過身去,取出一方潔白的手帕,輕拭業已濕潤的雙眼。
張學良終於克製住了自己的情感,強作笑顏地示意佇立一邊的宋美齡:“大姐,我們可不能慢待貴人啊!”
於鳳至硬咽地:“小爺,快請委員長夫人進屋吧!”
中國旅行社
宋美齡言不由衷地說:“漢卿,委員長的腰傷還沒有痊愈,不能前來看你,讓我代他陪鳳至前來,並囑我轉告漢卿:屏除一切雜念,專心讀書。”
張學良有情緒地:“我一定銘記委員長的教誨,讀書思過。”
宋美齡:“這我就放心了!”
張學良轉念又說:“請問夫人:委員長計劃要我在這裏讀多長時間的書哇?”
宋美齡:“我想不會太長吧!再說,你還是副總司令嘛,國家還需要你領兵打仗。”
張學良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
於鳳至:“夫人,我可以陪漢卿在此讀書嗎?”
宋美齡:“當然可以了!委員長明確指示:你和四小姐輪流到溪口陪漢卿,一人可住一個月。”
張學良聽後一驚:“聽委員長的口氣,我在溪口讀書思過的時間可就長了!”
宋美齡:“長一點也好嘛,用委員長的話說,革麵洗心是痛苦的,時間短了不行。”
張學良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宋美齡:“當然,在這期間,我會常來看你們的。有什麽要求,也可以告訴我。總之,我盡其全力使你們的生活過得滿意。”
於鳳至:“謝夫人!”
宋美齡不大自然地笑著說:“新婚不如遠別嘛,我就不多占你們夫妻的時間了。”
張學良攔住宋美齡的去路,主動握住宋美齡的手,異常感情地說:“夫人!請你轉告委員長:我張學良生死不足惜,可中國的華北、東北,是一定要收複的呀!”
宋美齡分外感情地點了點頭。
溪口慈庵院外
蔣介石沐浴在朝暉之中,在一片青鬆翠竹的前麵,十分小心地活動上肢。
戴笠快步走到近前,規矩地駐足觀看。
蔣介石側目看見了戴笠,遂收功問道:“我交辦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戴笠:“報告校長,還沒有結果。”
蔣介石:“為什麽?”
戴笠:“我收到校長的指示之後,我請中統係統的季源溥出麵,策動曾被楊虎城槍斃的西安有名的豪紳褚小毖之子褚龍吟,極力鼓動他為父報仇,可他膽小不敢動手,嚇得逃回了陝西老家,躲了起來。”
蔣介石:“笨蛋.怎麽能讓他跑了呢!”
戴笠:“請校長放心,中統那邊的人已經警告了他,如果說出去,後果自負!”
蔣介石點點頭:“還做了別的文章沒有?”
戴笠:“做了!我還親自策動被楊虎城鎮壓的對手甄士仁的女兒甄芝彥,借為父報仇對楊進行謀害。由於受到中共宜傳的影響,她也拒絕了為我們服務。”
蔣介石:“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戴笠:“有!派我們的人去幹!”
蔣介石:“不行!我再說一遍:西安事變剛剛結束,一個張學良就鬧得神州大地不得安寧,老百姓再知道你們暗殺了楊虎城,我們在政抬上丟的分兒就太多了!”
戴笠:“是!”
溪口 宋美齡的住室
宋美齡坐在梳妝台前,用心地看著鏡子中自己的形象。
一位中年婦女站在身後,用心地為宋美齡梳妝打扮。
蔣介石走進:“夫人,我想你我再搬到杭州去住些天。”
宋美齡:“何時成行?”
蔣介石:“這要看兩個時機:一嘛,就是看立夫他們和周思來談的情況,成熟了,我準備在杭州見他一次。”
宋美齡:“就是條件不成熟,你也質該見他一次,借以答謝他在西安為釋放你所盡的力。”
蔣介石:“我可沒有夫人知恩圖報的善心!二嘛,請子文與楊虎城傳個話,請楊來杭州見我,目的嘛,就是恢複一下因西安事變受到傷害的感情。”
宋美齡:“達令!你怎麽也講起感情來了?”
蔣介石:“我不經常說嘛,不講感情,做不成事情。但是,政治家所講的感情,僅僅是一種手段。”
宋美齡已經梳理完畢:“我可不會把感情當手段夾用。”
蔣介石:“另外,南京方麵打來電話:對夫人的大作《西安事變回憶錄》有些意見,希望你能根據黨國的最高利益―也就是和我那篇文章的口徑保持一致方麵做些修改,然後再與我寫的(西安半月記》結集出版。”
宋美齡生氣地:“我早就說過了,隻要委員長不反對,南京方麵還沒有人敢改我的文章!”她說罷看了看手表,“時間到了,我該看漢卿和鳳至他們去了。”
蔣介石不悅地:“看來,我在夫人心目中的地位,還不如於鳳至這位東北老太太呀!”
宋美齡生氣地:“你難道真的不懂我的用心嗎?”
蔣介石搖搖頭。
宋美齡:“我的所作所為,完全是為了你!”
蔣介石一聽,冷漠地笑了。
中國旅行杜
張學良偕於鳳至徜徉在雪竇寺山徑中。
劉乙光等尾隨其後,豎耳窺聽。
張學良感慨地:“若不是子文兄,尤其是蔣夫人從中斡旋,大姐是難以來到我身邊的。”
於鳳至歎了口氣:“小爺的心真善,從來都是往好的地方想人家。”
張學良一怔,停下腳步:“難道這當中還有其他的文章?”
於鳳至:“對!準確地說,這篇大文章是新聞媒體炒的,由蔣夫人完成的。”
劉乙光走到跟前,陰陽怪氣地:“於夫人,是篇什麽樣的大文章啊?”
於鳳至生氣地:“這和你有什麽關係?”
劉乙光:“和我當然沒有關係,方才您說得清清楚楚,和委員長夫人有關。”
張學良:“大姐,不要和他生氣,這件事就不談了。”
於鳳至:“不!我一定要當著他的麵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劉乙光:“那我就洗耳恭聽了!”
於風至:“我告訴你:誠如報紙所披露的那樣:西安事變發生之後,我曾分別致電蔣夫人和宋子文委員,講明了張副總司令的心跡和光明磊落的作為。我鄭重聲明:如果中央為某些當權者所操縱,致使漢卿有不測之時,鳳至即將存在倫敦匯豐銀行保險櫃中的有關‘九.一八’事變以來,中央及鈞座給漢卿和東北軍的指令、函電,全部公諸於世,訴諸國聯,對日不抵抗之罪責,究應誰負?敬乞鈞座明察而治之!”
劉乙光:“厲害!厲害……”
於鳳至:“還想知道蔣夫人給我的回電嗎?”
劉乙光:“不敢!不敢……”
溪口慈庵
宋美齡理直氣壯地:“如果於鳳至真的公布了你給漢卿的電文,你豈不被送上了曆史的審判台!”
蔣介石思索有頃:“是哪一份電文?”
宋美齡:“你怎麽會不記得呢!聽阿哥說,近來有些小報都公布了。”
蔣介石盛著眉頭:“我怎麽就不知道呢?”
宋美齡轉身取來一份小報:“你聽著,我來念:無論日本軍隊此後在東北如何挑釁,我方應予不抵抗,力避衝突。吾兄萬勿逞一時之憤,置國家民族於不顧。”
蔣介石聽後點了點頭,遂又無力地歎了口氣。
宋美齡:“那時,你還被羈絆於西安,為了救你回南京,我才給她發了這樣一則電文:請仁妹放心,委員長絕對履行諾言,保證漢卿之安全。”
蔣介石再次點了點頭。
宋美齡:“今天,我依然是為了維護你的領袖尊嚴,去看漢卿和鳳至夫婦。可你……”
蔣介石:“我改由支持還不行嗎?”
宋美齡:“不行!”
蔣介石:“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宋美齡:“你要維護我和顧問端納、阿哥做人的尊嚴,盡快還漢卿以自由。”
蔣介石:“這永遠辦不到!”
宋美齡氣極地:“你……”
蔣介石:“我自有安排!”
雪竇寺
宋美齡關切地:“過幾天,我將陪委員長到杭州、上海等地轉轉,有什麽需要我辦的事,就讓劉乙光通知我。”
張學良:“謝夫人。我在這裏讀書思過,就是老惦記二十萬東北軍弟兄,還有打回老家去這些事。”
宋美齡:“委員長說了,這些事就交給他去辦,你要安心讀書,增長才幹。未來國家需要你做更大的事情呢!”
張學良沉默不語。
宋美齡:“鳳至,你我是情同手足的異姓姐妹,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難處。”
於鳳至點點頭:“請夫人放心地去吧!我就說一句話:希望委員長能夠理解漢卿。”
宋美齡沉吟有頃,遂悵然地歎了口氣。
杭州 蔣介石臨時下榻處
蔣介石與邵力子緩緩走在春光明媚的花園中。
蔣介石:“邵部長,聽說你下達了命令,不準我寫的《西安半月記》、夫人寫的《西安事變回憶錄》合訂本正式發行?”
邵力子嚴肅地:“是的!我身為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長,有責任維護委員長的聲譽,也有責任統一黨中央的宣傳口徑。”
蔣介石:“好的,好的。”
邵力子:“容我直言,夫人的《西安事變回憶錄》,過分地強調了自己的作用。從客觀效果看,貶低了你的領袖品格。”
蔣介石為難地歎了口氣:“我何嚐看不到這一點呢!可夫人她……咳!非要如此付梓麵世不可。”
邵力子一怔,惶恐地:“既然委座想到了這一點,我立即通知有關部門,向國內外發行這本書。”
蔣介石:“謝邵部長理解我的苦衷。”
邵力子:“這是本職應該做的。”
蔣介石:“另外,我想請邵部長辛苦一趟,去溪口陪漢卿讀書,幫助他提高認識水平。”
邵力子一怔:“我……行嗎?”
蔣介石:“行!你是知道的,漢卿這幾年以來,受旁門左道影響太深了,必須花大氣力,向他灌輸四維八德、三民主義,借以淨化他的靈魂。”
邵力子微微地點了點頭。
蔣介石:“為此,我想了許久,能幫助漢卿淨化靈魂的先生,非邵部長莫屬!”
王世和走到近前:“報告,夫人和宋委員在等您。”
蔣介石:“客人到了嗎?”
王世和:“到了!”
蔣介石:“邵部長.漢卿我就交給你了。再見!”
蔣介石臨時下相處
蔣介石:“宋委員,楊虎城的態度還好吧?”
宋子文:“還好。他說感謝委員長主動邀見,願當麵聆聽委員長的意見。”
宋美齡:“他還親自對我說:隻要委座答應救亡抗日,他個人是不會計較名譽和地位的。”
蔣介石:“好!咱們一起和他談吧。”
接待處客廳
蔣介石嚴厲地:“楊將軍,你是我黨的老同誌了嘛!有些事,你並不清楚,很可能是上了張漢卿的當。因此,我想先和你談談對張漢卿的看法。”
楊虎城正襟危坐,僅微微地點了點頭。
蔣介石:“我與張漢卿的關係非同一般,這是世人皆知的事嘛。他常對我說:有他老子,他跟他老子走;沒有他老子,他就跟我走。西遊戒毒回國以後,他勸我搞法西斯組織,聲稱帶頭服從領袖。你們可以當麵問問他,有沒有這回事?”
宋子文:“我是漢卿的朋友,他也和我說過在中國組建法西斯組織的事。”
蔣介石:“可是他現在的行為又是如何呢?楊將軍比我還清楚吧!現在,我再談談他的軍人品格,打不燕共產黨,就投降共產黨;他還講打日本,如果又打不贏呢,到頭來還不是投降日本!這算什麽軍人?”
楊虎城繼續沉默不語。
蔣介石:“他的部屬奉他的命令與共匪作戰,流血犧牲,可他呢,竟然私自跑到陝北去和敵人講和,這怎麽對得起犧牲的部下,又怎麽能對得起我對他的信任呢!”
宋美齡削好一個蘋果,遞給楊虎城,有意緩和氣氛:“對此,楊將軍有所不知,委員長是很傷心的。”
楊虎城接過蘋果:“謝夫人!”
蔣介石歎了口氣:“張漢卿是這樣一個人,你作為一位老同誌竟然跟著他走,是我意料不到的。結果,不僅毀了自己的曆史,也毀了部隊的曆史。”
楊虎城:“謝委員長,我一定認真總結,吸取教訓。”
蔣介石:“你對十七路軍的安置有什麽意見嗎?”
楊虎城:“沒有意見。”
蔣介石:“經過此次事變,你在這樣的環境中繼續任職有什麽不便之處嗎?”
楊虎城:“我不明白委員長的意思。”
蔣介石:“聽說,在事變中各方麵有對抗情緒,對你一時也轉不過彎來。我的意見:你不如先往歐美參觀一個時期,然後回來再任職。當然唆,出國費用,由政府出,啟程時間暫且不定,可以從容準備。”
楊虎城微微地點了點頭。
澳口 中國旅行社
邵力子捧著一本線裝書:“漢卿,昨天我給你布置的《論語》中有關的文章看了嗎?”
張學良盛著眉頭搖了搖頭。
邵力子:“古有半部《論語》治天下之說,有無此事姑且不論,但若想掌握傳統文化,學懂《論語》是很有必要的。”
張學良:“他能解決東北軍打回老家去的問題嗎?他能讓我知道委員長何時宜布抗日嗎?”
邵力子尷尬地:“這……是兩碼事兒嘛!”
張學良:“也就是說學懂半部就能治天下的《論語》,解決不了時下中國就要亡國的實際問題,對嗎?”
邵力子搖了搖頭:“看來,在這些問題上,你張漢卿倒是我邵某人的老師了!”
張學良:“邵老,我是了解你的!不僅在傳統文化方麵是我的老師,就說講辯證法,你也比我早學了整整十年!對吧?”
邵力子馗尬地:“對,對!……”
杭州 蔣介石臨時下榻處
庭院中花團錦簇,一派初夏的景色。
蔣介石邊齲藕踱步邊說:“隨著張學良讀書思過,楊虎城出國考察,東北軍和西北軍的問題就算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要全力解決中共問題了。”
陳布雷有些茫然地:“委座不是正在和周恩來先生會談嗎?”
蔣介石:“談是要談的,但能否談得攏呢?隻有去向上帝了!原因嘛,還是老話題:我們談的目的是通過融共,和平地解決共產黨;他們談的目的還是希望我們聯共,先是做到平起平坐,繼而是發展、壯大,和我們爭天下。”
陳布雷:“他們的手段也沒變,還是搶先豎起抗日的大旗,與我們爭奪民心和大眾。”
蔣介石:“先生一言中的!請先生來的目的,就是要利用好一切宜傳手段,把部分民心和大眾爭取過來。”
陳布雷:“我記下了。”
蔣介石:“告訴那些秀才,寫文章的時候,一定要把共產黨與具體的人區分開。”
陳布雷:“這一點很重要。據我所知,中共領袖人物周恩來不僅曾是蔣先生的部屬,而且經國能從蘇俄回來,他也起了作用。”
蔣介石似有難言之情,遂輕輕地歎了口氣。
陳布雷:“經國回來了,你們父子何時團圓呢?”
蔣介石:“先生是知道的,經國不孝哇!……”
陳布雷:“你怎麽也相信蘇俄的宣傳?我就不信經國會寫那種文章。”
蔣介石:“但願如此!”
澳口,賓山上
張學良、邵力子站在雪竇山上,眺望滾滾而來的雲霧。
邵力子:“漢卿是知道的,我本來是中共的發起人之一,是位無神論者。可我每次來溪口,就被此地的風水所震撼,使我禁不住地會想起‘人傑地靈’四個字來。”
張學良無動於衷。
邵力子看著張學良那木諭的表情:“漢卿,你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麽呢?”
張學良:“我從不信風水,但我相信山水還是家鄉的好。我認為如此秀麗的山水,是養育不出氣吞山河的人傑的,更誕生不了虛懷若穀的慷慨悲歌之士。”
邵力子一驚:“漢卿的意思是說……”
張學良急忙答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更喜歡關外的大山大林,還有那鵝毛大雪。”
邵力子慨歎不已地:“是啊!敢於兵諫委員長者,敢於送委員長回南京者,敢於拋棄人生的名譽地位者,惟有關外的大山大林,還有那鵝毛大雪養育的漢卿一人也!”
張學良:“我不隻一次地說過:我這次冒生命危險,親自護送委員長回京,原想扮演一出從來沒有演出過的好戲,如果委員長也能以大政治家的風度,放我回到西安,這出戲豈不成為千古美談!真可惜,一出極好的戲竟演壞了!”
邵力子:“這已是過去的事,你也不必有所追悔,還是安心多讀一些有益的書吧!”
張學良:“惟有知書,才能達理。我真不明白,委員長既然委派你來陪我讀書,為何又把徐樹錚之子徐道鄰派來伴讀?”
邵力子:“委員長自有他的想法。但我個人覺得,我在此伴漢卿讀書,似嫌多餘了!”
張學良:“不!我請委員長立即調走徐道鄰。”
邵力子:“這是不可能的!明天我就回南京複命。”
張學良緊緊握住邵力子的手,許久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杭州 蔣介石臨時下栩處
蔣經國跪在地上,痛不欲生地:“父親!不孝的經兒拜見父親來了!……”
蔣介石俯身扶起蔣經國:“經國,十年了,父親想你呀!”
蔣經國:“經兒更想父親哪!”
蔣介石從上到下打量蔣經國:“長大了,真的長大了!你先回溪口看看你的生母,然後再談你的事情。”
蔣經國:“謝父親!”
溪口 千丈岩漂
張學良挑著一掛長長的鞭炮深人穀中,僻啪作響的爆竹聲,他變態的狂笑聲,回**在千丈岩峽穀中。
於鳳至駐步在張學良身後,爆竹聲和狂笑聲就像是一把利刃,刺在她的心中。
劉乙光等站在不遠的崖邊,看著張學良和於鳳至不同的表情,有些得意地悄然冷笑。
張學良放完了這掛鞭炮,遂收笑無語,癡呆地望著千丈岩穀底,似陷人了一種不可名狀的凝思。
於鳳至遲疑片刻,走到張學良身邊,挽著他的胳膊,近似哀求地說:“小爺,咱們回去吧。”
張學良大聲說:“不!我還要放鞭炮,繼續聽這爆竹聲!”
於鳳至痛苦地歎了口氣,遂又搖了搖頭。
張學良:“大姐!我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還不是為了促成舉國統一抗戰的局麵,早一天打回老家去,到被日本人炸死的父親的墳前說一句:‘爸爸!我這個不孝的兒子回來了……”,他碎然失聲地嚎陶大哭。
於鳳至急忙掏出手帕,為張學良拭淚:“小爺,快別說這些了……”她也禁不住硬咽地哭了。
張學良把頭一昂:“時下國難當頭,委員長和周恩來先生都坐在一起磋商聯合救亡圖存的大事,可我張學良呢,卻躲在這裏讀書思過。蒼天哪!這究竟是為了什麽呀―?!”
劉乙光走到近前,惡狠狠地:“這還用問嗎?你犯上作亂,扣押了委員長!”
張學良驀地大聲狂笑:“哈哈……”
於鳳至:“小爺,咱們回去吧!”
張學良:“不!身為一位軍人,聽不到打回老家去的槍炮聲,難道還不允許聽聽爆竹的響聲嗎?”他說罷又拆開一包爆竹,掛在竹竿上。“大姐,快點著它,我要繼續聽爆竹聲!”
於風至違願地擦著火柴,小心地點燃長長一掛爆竹。
張學良再次挑著一掛長長的鞭炮深入穀底,他邊聽僻啪作響的爆竹聲邊大聲狂笑不止。
於鳳至不忍看張學良放爆竹的情景,轉過身去偷偷哭泣。
劉乙光等看著張學良和於鳳至不同的表情,再次悄然冷笑。
張學良又放完了這掛鞭炮,令他吃驚的是鞭炮聲不息,隻是感到聲音遠了些。他用心地聽了聽,詫異地:“大姐,是我的耳神經出了問題了嗎?怎麽溪口鎮裏也有鞭炮的響聲?”
於風至傾聽片刻:“沒錯,是溪口鎮裏也在放鞭炮。”
張學良一怔:“今天溪口有什麽喜事嗎?”
劉乙光:“副總司令猜對了,今天溪口有天降的大喜事:委員長的大公子回鄉省親來了!”
澳口鎮大街
爆竹聲聲,哎呐陣陣,和街道兩旁歡迎人群的口號聲,共同組成一首聲震太空的樂曲。
一輛雪佛萊轎車緩緩行進在大街上,不住聲地按著喇叭,.越發地增加了熱鬧的氣氛。
身著西裝的蔣經國、俄國妻子費娜―蔣方良坐在汽車中,接受鄉親們的歡迎。
溪口的孩子們擁到汽車兩邊,爭看蔣經國和蔣方良的尊容。
蔣經國打開身旁的車門,探出身來,不停地向歡迎他歸來的鄉親揮手致意,兩眼模糊了,大顆的淚水順著麵頰滾淌而下。
歡迎的口號聲越來越大;
歡迎的喚呐聲越來越起勁;
歡迎的鞭炮聲越來越響……
溪口 中國旅行社
張學良聽著遠遠傳來的鼓樂聲,靜靜地坐在桌前看著間琳做的紙飛機。
劉乙光走進屋來:“副總司令,猜猜看,蔣氏宗祠的老人,是如何安排蔣經國認母的?”
張學良繼續看著桌麵上的紙飛機沉默不語。
劉乙光:“真可惜呀!你我都不能去看這千載難逢的認母好戲。”說罷走了出去。
報本堂
一位青年用竹竿挑著一掛爆竹在空中疇僻啪啪地響著。
十多個吹鼓手起勁地吹著。
報本堂內外擠滿了看熱鬧的鄉親。
報本堂中央坐著五位穿戴完全一樣的老太太。
身著長衫的蔣經國穿過人群,走進報本堂,大聲喊了一句“母親!”遂撲倒在正中央那個老太太的膝下,失聲地哭了起來。
坐在中央的毛氏緊緊擁著蔣經國大聲嚎陶。
張學良仰望棚頂,陷人悲憤的凝思。
於鳳至坐在一邊,自言自語地發牢騷:“沒有你發動的西安事變,哪有他蔣經國先生的榮歸?”
張學良:“不要貪圖他人之功,經國先生的榮歸,主要是周恩來先生他們斡旋的結果。”
於鳳至不服氣地:“不管怎麽說,你是有恩於經國先生的。可現在呢,施恩者,身遭縹繼;受恩者,衣錦還鄉。這太不公平了吧!”
張學良豁達地:“世上哪有這麽多的公平?今天,經國先生能回到故裏,探望久違的生身母親,我打心裏是高興的。 自然,我也不能不想起淪陷敵手的父親和母親的墓穴……”
這時,劉乙光快步走進,上氣不接下氣地:“副總司令!大公子經國先生來看您了。”
張學良驚得一怔,下意識地站起身來。
蔣經國走進屋來,執禮謙恭地:“您就是張副總司令吧?”
張學良:“是,是……”
蔣經國:“我是蔣經國,家父讓我來看您,您的身體如何?”
張學良:“很好,很好!經國先生,請坐。大姐,上茶。”
於鳳至將一杯香茗獻上:“經國先生,請用茶。”
蔣經國:“謝夫人!”旋即落座,“張副總司令,近來做些什麽?需我幫忙之處,請吩咐好了。”
張學良:“豈敢勞經國先生的大駕。再說,我隻是遵奉委員長之意,在此潛心讀書。”
蔣經國笑了:“真巧,我也是奉父親之命回鄉讀書的,你我剛好可做書友。”
張學良:“不!我讀書是為了悔過,經國先生讀書,是為了積蓄安邦定國之識。因此,你我是很難坐在一塊兒做書友的。”
蔣經國歎了口氣:“張副總司令有所不知,我也是以待罪之身到此修身養性的。我看您我不僅可以做書友,說不定還能做知心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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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