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祥和李大釗有著久遠的革命友誼。遠在辛亥革命首義後,經天津法政專門學校白毓昆老師介紹,李大釗、馮玉祥一同參加了中國同盟會。

一九一二年一月,以白掀昆(白雅雨)為首,王金銘、施從雲、馮玉祥、李大釗在北方發動了反清的灤州起義。為準備這次起義,李大釗曾協助白毓昆在灤州、雷莊一帶進行調查聯絡。起義後宣布了北方革命軍的成立。馮玉祥任總參謀長, 白毓昆任參謀長。不久,起義軍因遭到曹銀統率的新軍第三鎮的堵擊,雙方在雷莊激戰而失敗。白毓昆在古冶被捕遇難,王金銘、施從雲英勇就義。通過這次起義,李大釗與馮玉祥的革命友誼更加深厚。

不久,李大釗東渡日本留學,回國後在北大任圖書館主任,在十月革命的影響下逐漸成為我國最早宣傳馬克思主義的教授,並和陳獨秀等人一起推動、創建了中國共產黨。接著,又靠他的威望推進國共合作,幫助孫中山先生改組國民黨。與此同時,他和馮玉樣舉行南苑會談,並明確指出:“孫先生在南方,馮檢閱使在北方,如能同心協力效法蘇俄,刷新政治,中國就有前途。”對此,馮玉祥高興地說:“與君一夕談,勝讀十年書。”自此開始,馮玉祥在中國近代史上演出了有名的史劇:發動北京政變,逮捕賄選總統曹銀,驅逐末代皇帝溥儀,組建國民軍,訪問蘇聯,南口大戰……無一不凝聚著李大釗的心血!時下,馮玉祥在五原高舉起國民革命的大旗,但從何起步,仍無主見,他幾次派人潛入北京,征求李大釗的意見。由於張作霖討赤鏟共之風吹得太緊,難以和躲進蘇聯大使館中的李大釗接頭,當麵聆聽教誨。如今李大釗派人送來了密件,馮玉祥本能地會想到是“錦囊妙計”,故喜不自禁。

李大釗在五原誓師之前,即九月八日在給中共中央的政治報告中,就明確提出了國民軍的作戰方針應是平甘援陝,東出撞關,會師中原。當他由馮玉祥的使者口中獲知:國民軍的多數將領力主由五原回師東指,收複南口,奪取北京以後,遂向使者轉達了中共中央九月二十日的明確決策:“國民軍現時地盤,隻剩得甘肅及綏遠一角,非取陝西不能生存。得陝西後.可望東出撞關,沿隴海路直下河南,與北伐軍聯成一氣,退亦可暫自保,以備將來與南方北伐軍夾攻奉軍。”他惟恐使者不能全麵轉達他的戰略意圖,遂寫密函轉致馮玉祥。大意謂:

首先,馮玉祥將軍要有遠大的目光,說服部屬的狹隘之見,指出這次戰爭是為了國民革命,而不是為了報奉軍之仇,立即取消由南口而北京的進軍路線,其次,要教育部屬有戰略頭腦,不要把戰線拉得太長,更不要孤軍奮戰,必須和廣州國民革命軍集中兵力於一點,那就是南北夾擊、消滅吳佩孚,然後再合兵一處,圖謀消滅奉軍張作霖;再其次,為應付前線大戰,必須把甘肅、陝西建成糧草、兵源根據地。另外,要向馮玉樣將軍說明:我國曆史上的周朝、秦室、漢唐等王室的起家之地均和陝甘有關,諸葛亮北出岐山的目的,也在於想占領漢中這個糧倉、兵源基地,而明末李自成失敗的原因之一,是他未能采取建立糧倉、兵源基地的方針,一旦軍事上失利,便無基地做依托,以資東山再起。因此,馮玉祥將軍軍事行動的總方針應是:猛攻陝西,東出撞關,進軍河南,與北伐的國民軍構成對吳佩孚南北夾擊之勢。簡而言之,可用八個字說明:固甘援陝,聯晉圖豫。

馮玉祥接讀李大釗的密函之後,大有茅塞頓開,峪然開朗之感。當他把這件密函的大意,向與會的高級將領說明之後,室內碎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從此,馮玉祥的國民軍確立了“固甘援陝,聯晉圖豫”的正確戰略方針。

馮玉祥為了落實“固甘”二字,“於是先遣伶麟閣、孫連仲兩師人甘,以助原留在甘肅的孫良誠、張維璽所部,肅清吳佩孚指使叛亂的張兆鉀、孔繁錦、黃得貴、韓有祿、宋有才等部”。他為了落實“援陝”二字,決定甘肅政局一侯平定,立即著手“組織援陝部隊,以方振武為第一路司令,弓富魁為第二路司令,孫良誠為第三路司令,馬鴻速為第四路司令,石友三為第五路司令,韓複集為第六路司令,陳希聖、劉汝明、韓德元、韓占元、鄭大章及張萬慶等部為第七路。”以優勢的兵力擊潰久圍西安的直係劉鎮華所部,救出楊虎城固守西安的部隊。以此為根據地,再東出漁關,和國民革命軍會師河南。

與此同時,為箱製奉軍南下,策應蔣介石底定江浙,馮玉祥故意做出決戰的樣子,“任命鄭金聲為東路總指揮,率石友三、陳希聖等部、騎兵遊擊師和第三、第四各師,以及第五師的第二旅等,屯駐包頭、五原防禦。一九二六年十一月下旬,馮令韓德元、韓占元、趙守鈕騎兵師及韓複柔之一部移駐寧夏,布置三路防線,掩護大軍西進。”

但是,如何實現“聯晉”二字呢?所謂“聯晉”,即聯合閻錫山。這些年來,尤其是南口大戰之後,閻錫山一度公然參加“討赤”大軍,使國民軍損兵折將,地盤丟失,這舊有的芥蒂未解,何以“聯晉”呢?正當馮玉祥一籌莫展之際,劉伯堅像陣春風似地闖進來,興奮地報告說,李大釗正利用他的關係,幫助國民軍做閻錫山的工作。另外,他還明確地指出:“隻要國民軍迅速完成固甘援陝的戰略計劃,閻錫山會主動派人輸誠言和;隻要國民革命軍順利實施北伐,底定上海,閻錫山有可能易幟討奉。”馮玉祥聽後激動不已,大聲說罷:“知我者,守常也!我就按照你的主意辦。”旋即又有些神秘地間:

“劉部長,你們共產黨人對國民革命到底是怎樣看的?”

“一言難盡”劉伯堅沉吟片時,語意深長地說,“共苦者,未必能夠同甘,自古亦然。更何況蔣介石和汪精衛爭奪領袖的好戲剛剛啟幕,還未唱到**呢1”

對此,馮玉祥幾乎是一無所知。但是,他根據混跡北洋政府多年的經驗,很自然地會產生一些想法,故笑著問: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天下打出來了,他們都想爭著坐天下?”

劉伯堅沉重地點了點頭。

“我眼下關心的是打天下,到他們想爭坐天下的那一夭,誰都不要忘了我馮某人的手中還有幾十萬軍隊!”馮玉樣冷漠地笑了笑,蠻不在乎地說,“劉部長,打起精神來,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看他們這些自詡是中山先生的忠誠弟子們,是如何演出爭權戲的!”

汪精衛和蔣介石這些所謂的中山先生的忠誠弟子,遠在中山先生仙逝不久,就急著登台演出爭權戲了。而今武昌已下,大江以南的半壁河山誰主沉浮?就又把幕後的爭權戲推到了台前。第一折的戲核是遷都之爭,而發難的主角是蔣介石。

北伐初期,國共兩黨的黨政要人一致認定,中國可以建都之地隻有四個:北京、南京、武漢、廣州。時下,北京和南京尚未攻占,自然不發生建都問題;而廣州偏處南域,是難得號召夭下的;國府既由廣州北遷,惟有武漢是最適合的地點了。就說薄介石吧,在二次攻占南昌不久,也給留守廣州的國民政府要人張人傑和譚延發去電報,稱“中央如不速遷武昌,非特政治黨務不能發展,即新得革命根據地,亦必難鞏固。”據此,國民黨中央於是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召開政治會議,決定遷都武漢。會後,在廣州的國民黨中央委員和國民政府委員分兩批北遷;財政部、外交部、交通部等國民政府所屬機關,也陸續撤離廣州北上,延至十二月七日,廣州的國民黨中央和國民政府正式宣布停止辦公。

也就是在國民政府遷都北上的前後,蔣介石的嫡係部隊在福建、江西等地取得了很大的勝利,底定江浙,攻占寧滬隻是時間問題。在蔣介石的心目中,北伐一切勝利,均是他率部打出來的。因此,未來北伐勝利成果,應當歸他所有。如果遷都武漢,他這位聲名赫然的北伐總司令,隻能臣服於那些動嘴不動手的文官和元老;如果定都他占據的南昌,北伐軍總司令部即可置於國民黨中央和國民政府之上,從而開始他的軍事獨裁統治。當他再想到占據武漢的李濟深的第四軍、唐生智的第八軍,均非嫡係部隊。其中第四軍為粵係,從曆史上就聽汪精衛的調遣。一旦汪精衛回到武漢重掌黨政大權,他再想攫取北伐成果就為時已晚。所以,當國民黨中央諸委員繞道南昌去武漢,於十二月七日登上廬山舉行中央會議的時候,蔣介石突然提議遷都南昌,理由是為“政治與軍事發展便利起見”,強調政治應與軍事配合,自然政府、中央就必須與北伐軍總司令部同居一地南昌了!

蔣介石此番用意,堪為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因此,以徐謙、宋子文等為首的委員,堅決反對蔣介石的提議,並以武漢三鎮從地理位置上講比南昌優越,北上可以指揮京漢線作戰,東下長江可指揮寧滬戰場為由,要求蔣介石把北伐軍總司令部一並遷往武昌。旋即下山,溯江而上,於十二月十三日在武漢組成“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及國民政府委員會臨時聯席會議”,執行最高職權。為了粉碎蔣介石篡奪黨政大權的陰謀,電請汪精衛回國複職。

蔣介石深諳有兵就有權,他函電交加請軍師張人傑、“擺設”譚延閣以及尚留廣州的黨政大員速來南昌,又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於一九二七年一月三日在南昌召開了中央政治會議第六次會議,非法決定“中央黨部與國民政府暫留南昌”。從此,南昌和武昌公然對立,逐漸由政治論戰向軍事解決發展,一場自相殘殺的內戰在醞釀之中!

正在這時,蔣介石獲悉馮玉祥所部相繼平定甘肅,解圍西安.秘密和閻錫山結盟,準備東出淦關,直下河南,與宿敵張作霖的奉係精銳部隊在豫北、豫東展開血戰。他幾經審時度勢,斷然決定停止遷都之爭,利用奉係無暇南顧的天賜良機,迅速沿長江兩岸揮兵東指,趕在汪精衛回國之前底定江浙,占有寧滬。他不無得意地暗自說:

“到那時,別說武漢的政客,就是汪精衛也得臣服我蔣某人”

這時,僑居國外的汪精衛也正在撥弄他的如意算盤。由於汪精衛在這部《馮玉祥和蔣介石》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筆者必須向讀者做一介紹:

汪精衛,原名汪兆銘,一八八三年生於廣東番禺一個清朝小吏家中。十三歲喪母,一年後又喪父,家境貧困潦倒愈甚。一九0四年考取官費留學,遂東渡日本入東京法政專門學校。翌年,同盟會於東京成立,他成為同盟會總部的評議員之一,並一度擔任同盟會機關報《民報》的主要撰稿人。也就是在這期間,以文筆犀利,名聲大噪,並獲得孫中山先生的賞識。不久,他離開日本,隨中山先生到東南亞籌建同盟會南徉分會。他以“南海縱才”的盛譽,折服了一位華僑巨商的小姐陳璧君,以此為契機,他們二人在中國近代史上演出了許多不同性質的重要史劇。辛亥革命的前夕,願為“薪”者的汪精衛喬裝北上,潛人清朝帝都北京,籌劃刺殺攝政王載律,後事泄被捕,慷慨賦詩:“一死心期殊未了,此頭須向國門懸。”從此,汪精衛的大名享譽九洲。

辛亥革命勝利之後,汪精衛獲釋,旋即與陳璧君完婚。二次革命失敗後,他偕陳璧君移居法國,直到一九一九年才回國任職。國民黨一大召開了,他因“發表激烈言詞,謳歌國民黨改組”,當選中央執行委員,並獲得“左派”之美譽。是年年底,隨孫中山先生北上,代為撰寫轟動一時的《北上宣言》;次年三月十二日,孫中山在北京逝世,他隨侍在側,並手錄中山先生著名的遺囑。一九二五年七月,廣州國民政府改組,他有意和蔣介石結盟,並在蘇聯顧向鮑羅廷,中國共產黨以及國民黨左派的支持下,擊敗右派元老胡漢民,出任國民政府主席和軍事委員會主席。遂成了孫中山先生的第一個接班人。不久,蔣介石開始與他爭權奪勢,在第一個回合的較量中,他負氣出走,遠去巴黎。

汪精衛不愧是一位沉得住氣的書生,他竟然在法國巴黎塞納河畔的一幢公寓中韜光養晦,住了整整一年,終於等來了迎汪回國複職的大好時機。他認為蔣介石挑起所謂的遷都之爭以後,在國人麵前的威信已經喪失殆盡。時下的國民黨中央,已經形成群龍無首的政治局麵,北伐就要底定江浙、攻戰東方冒險家的樂園大上海了,按照中國武打文治的傳統,他認為恰是他東山再起的機遇。因此,他取道蘇聯,爭取斯大林的支持,再橫穿茫茫的西伯利亞,由海參崖乘船南下,翩然回國。恰在這時,他意外地收到蔣介石進駐上海的密電,他驚得暗然自問:

“蔣某人此舉的目的是什麽呢?……”

蔣介石迅然進駐上海的目的,批是要趕在汪精衛回國之前,公然扯起叛變革命的大旗,建立以蔣氏為核心的軍事獨裁統治。

蔣介石在遷都之爭的過程中,認為占據武漢的黨政大員敢於和他公然抗爭,是因為背後有共產黨和蘇聯顧問的挑唆和支持。同時,還有頗負聲望的黨魁―汪精衛在法國巴黎遙控指揮。因此,他若想擊垮所謂正統的武漢國民政府,必須首先消滅和國民黨左派結盟,且又日益壯大的共產黨,趕走武漢國民政府頭上的太上皇―蘇俄顧問鮑羅廷等人。這樣,武漢的所謂國民政府就會不攻自滅。接著,他再和東山再起的馮玉祥合兵北伐,以優勢的兵力進攻奉係張作霖,迫其放棄華北、京津,敗退關外,仰仗日本人的支持苟且偷生。到那時,長城以南的中國,都要變成蔣氏王朝的天下。至於他想象中的合作者―丘八將軍馮玉祥,蔣介石自視應付的權謀綽然有餘,采用封官晉爵的手段,招撫這位當代的宋江就行了;至於政敵汪精衛嘛,他要麽變成蔣某人手中的玩偶,要麽再回到法國巴黎過他的流亡生活。為此,他利用北伐勝利的大好局麵,加快了分共、排俄的反革命步伐。

一九二七年三月六日,蔣介石唆使他的爪牙,慘殺了江西全省總工會副委員長、贛州總工會委員長、共產黨員陳讚賢。

三月十六日,蔣介石命令其爪牙解散擁護孫中山三大政策的南昌國民黨市黨部,解散江西省學聯會,封閉國民黨左派的《貫徹日報》社。AB團公然舉著反革命的旗幟,在南昌的街頭呐喊。

三月十七日,蔣介石在九江派他的爪牙,糾合青紅幫流氓在街上大叫“新軍閥萬歲”,“蔣總司令萬歲”,“打倒赤化分子”等口號,圍攻和搗毀擁護孫中山三大政策的國民黨九江市黨部和總工會,打死工人和職員四人,重傷多人。當工人組織糾察隊準備解除暴徒武裝時,蔣介石即派大隊衛士彈壓,掩護暴徒出市,並以“保護”為名,調兵強占了九江市黨部和總工會。當晚,蔣介石即設戒嚴司令部,堆備鎮壓工人的罷工反抗。

三月二十日,蔣介石到了安慶,又利用流氓組織所謂“安徽省總工會”。三月二十三日,安慶市召開歡迎蔣介石總司令的市民大會,蔣介石以每名大洋四元的身價,收買流氓組成了百人敢死隊,準備在召開市民歡迎大會這夭,敢死隊舉行暴亂,約定敢死隊在殺害革命者時,受輕傷者賞大洋一百元,重傷者五百元,喪命者一千五百元。就在當天,這些流氓和青紅幫黨羽,搗毀了安徽省國民黨黨部、安慶市黨部、全省總工會籌備處、省農民協會籌備處、安慶市婦女協會等革命機關團體,文件什物,被搶劫一空,並打傷職員和省代表大會代表等數十人,重傷多人。

蔣介石“二三月二十六日到了上海。當北伐軍進駐上海時,蔣介石就密令將“打倒帝國主義”的口號改為“和平奮鬥救國”的口號。他一到上海,立即向帝國主義表示:“國民革命軍是列強各國的好朋友,決不用武力來改變租界的現狀。”因此,蔣介石到上海時,帝國主義派來汽車把蔣介石“護送”到法租界的交涉署下榻,當天上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同時給蔣介石送一件特別通行證,允許蔣介石隨帶十名衛士通過租界,與帝國主義直接磋商、籌劃叛變革命的陰謀。

曆史竟然是這樣的巧,就在蔣介石剛剛舉起反革命屠刀,欲要在上海演出一幕屠殺共產黨人的慘劇時,汪精衛於四月一日趕到了上海,打亂了蔣介石的全盤部署。

蔣介石作為一名玩弄權謀的大家.他自然知道打著左派幌子回國複職的汪精衛的作用。一旦汪氏回到武漢重掌國民黨的黨政大權,反蔣的國民黨左派、中國共產黨,還有代表蘇聯利益的顧間鮑羅廷等人,必然會雲集在汪氏的四周,結成一股強大的反蔣力量!假如有“北赤”之稱的馮玉祥再率部歸附汪精衛,他蔣某人的美夢就難以實現了!他厲經深思熟慮,毅然決定把拒汪回國的口號,改為“擁護汪精衛領導革命”。並主動地派國民黨右派元老―汪精衛的恩師吳稚暉、財政部長宋子文親赴碼頭迎遷,有意安排汪氏在西愛威西路孔公館下榻。接下來,他又調動在滬的國民黨右派元老、力主反共的大將包圍汪精衛,妄圖把汪精衛打扮成一位反共、排俄的領袖。然後,他再用手中的兵權,逼迫汪精衛就範、交權。

時下的汪精衛也有著他的想法:蔣介石歡迎他是假,但他手中握有兵權,武漢的國民政府擁護他回國複職,完全是為了對抗蔣介石,但就其軍事實力而言,不足以抗衡蔣氏的軍事集團。另外,他離國西渡整整一年了,黨情、國情均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如果能順利地接管黨、政、軍大權,並能使分裂的國民黨統一起來,豈不是汪精衛複出的一大功勞嘛!因此,他決定留滬,聽聽蔣介石等人的真實想法。

由於蔣介石和汪精衛心懷異胎,因而他們的會麵是極具戲劇性的。李宗仁曾經回憶:“這次在上海見到汪氏,我看他有點心神不定的樣子。我們便向他陳述共產黨最近在武漢跋庭的情形,以及在上海把持工會、學生會,擾亂治安,妨礙軍事進展,若不加以抑製,前途實不堪設想。我們都誠心誠意地希望汪能恢複領導,謀求解決。這時中央黨、政、軍各負責人群集汪寓,大家一致抱怨共產黨,誠懇地希望汪先生重負領導的責任。起先,汪總是默默地靜聽各方的控訴,未作表示。最後他才鄭重地說:‘我是站在工農方麵的呀!誰要殘害工農,誰就是我的敵人!’

“我一聽汪氏此言,立刻便感覺到糟了,黨內勢將從此多事。汪是此時唯一可以彌縫黨中裂痕的人,現在他不但不想彌縫,反而促其擴大,則本黨的分裂將不可避免。我當時便對汪解釋說:‘有誰主張殘害農工呢?大家的意思,不過以為工農運動不可太越軌,影響革命軍的進展,隻希望工農運動能與軍事配合,不要在後方胡鬧就是了。’但是汪氏言辭總是閃閃煉爍,充滿了疑慮。

“此後,留滬中央執監委,暨駐滬軍政負責首領曾和汪氏開會兩次,出席者計有:吳敬恒、蔡元培、李燥誠、鈕永建、汪兆銘、蔣中正、宋子文、鄧澤如、古應芬、張人傑、李濟深、黃紹站等和我。會中一致要求汪氏留滬領導,並裁抑共產黨的越軌行動。而汪氏則始終袒共,一再申述總理的容共聯俄及工農政策不可擅變,同時為武漢中央的行動辯護。是時為武漢中央派來接受東南財政的大員宋子文沉默不發一言,其他與會人士則與汪氏激烈辯論。辯論至最**時,吳敬恒十分激動,竟向汪氏下跪,求其改變態度,並留護領導。會場空氣,至為激**。吳氏下跪,汪則逃避,退上樓梯,口中連說:‘稚老,您是老前輩,這樣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全場人都為之啼笑皆非。緊張的場麵,也充滿了滑稽成份。”

對此,蔣介石的謀士們認為,如要爭取汪精衛留護,必須拿出幾分誠意來,起碼使汪精衛感到,蔣介石此舉絕不是圈套。為此,蔣介石於四月三日發表了如下這通擁汪通電:

我軍勢力日益進展,東南已告底定,江北頻傳捷音,河南敵勢不振。 當此革命大業功虧一讚之際,如能統一黨權,有全黨信賴之人,指導香促,疏解糾紛,排除障礙,國民革命即可告成。汪主席病假逾年,不特全國民眾渴望仰慕,黨國亦蒙受重大影響。中正曾經迭電促駕,今幸翩然出山,恍如大旱之獲甘霖,莫名欣慰。汪主席為本黨最忠實同誌,亦中正平日最敬愛之師友,關於黨國大計,業與懇談。 中正深信汪主席複職後,必能貫徹意旨,鞏固黨墓,集中黨權,完成革命,以竟總理之遺誌。今後黨政主持有人,後顧無憂,中正得以專心軍旅,掃**軍閥,格盡革命天職。凡我將士,自今以往,所有軍政、民政、財政、外交事務,皆須在汪主席指導之下,完全統一於中央,中正統率全軍而服從之。至於軍政軍令,各有專屬:軍政大計應歸中央統籌;中正唯司軍令,以明責任。各裏師長務遵此意,對汪主席絕對服從,誠意擁護,使汪主席得以完全自由行使職權,真正黨權集中,達成本黨革命任務,以促進三民主義之實現。特此電達,即希查照。

對於蔣介石如此**地表示忠誠,汪精衛卻有著自己的想法。誠如李宗仁事後所雲:“他和蔣氏鬥法很久,吃虧已多,現在在上海一無憑藉,自然不敢和蔣氏盤桓。俗話說:‘給蛇咬過的人,看到草繩也害怕,’正是汪氏這時的心理。”另外,蔣介石擁汪的調門唱得越高,汪精衛的心裏就越是打鼓,生怕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不僅變成蔣介石的階下囚,同時也失去了武漢國民政府的支持。幾經思索,他決定逃離上海,赴武漢先穩穩當當的複職,然後再統一全黨,號令天下。

汪精衛決心離滬了,他本能地想到又獲罪於蔣介石。搞不好,還要演出兵戎相見的戲劇來。麵對這嚴峻的局勢,他黯然自問:“我有戰勝蔣介石的力量嗎?”他分析了武漢國民政府的軍事實力,似乎覺得腰杆還不夠硬。但是,當他想到共產黨,就像看見了成千上萬的工農大眾。他如果能得到共產黨人的支持或某種許諾,決心和蔣介石分庭抗禮的底氣就更足了!為此,他秘密找到了中共總書記陳獨秀,二人一拍即合,並於四月五日發表了《汪陳聯合宣言》。

按理說,汪精衛到這時應該悄然離滬,西上武漢了。但是,他先天就有的軟骨病又在起作用,他想留住幾天,看看蔣介石這些人的表演再做定奪。他依然君子風不減,如約參加蔣介石召集的清黨分共會議。結果是可想而知的:“《聯合宜言》一出,與會人士為之大嘩。大家皆不以汪氏的行為為然。吳敬恒尤為氣憤,當眾諷刺汪氏說,陳獨秀是共產黨的黨魁,是他們的‘家長’,他在共產黨裏的領袖身份是不可懷疑的。但是我們國民黨內是否有這樣一個黨魁或‘家長’呢?吳說:‘現在有人以國民黨黨魁自居,……恐怕也不見得罷?’說得汪氏十分難堪,大家不歡而散。”…

汪精衛丟盡了麵子,方才下決心逃離上海。

是日夜,汪精衛悄悄登上一艘海關差遣船,翌晨駛離上海,溯江而上,向著武漢駛去。當他暗自分析如何團結各種反蔣勢力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東山再起的馮玉祥的國民軍,他對隨侍說了這樣一句話:“馮玉祥的國民軍站在我一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