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馮玉祥於軟禁之中,冷靜綜合來自各方麵的消息,除去閻錫山背信棄義,按兵不動,導致宋哲元率部反蔣失敗的原因以外,他還逐漸醒悟到如下的原因:

一,蔣介石在財力、物力、兵力上都占優勢。宋子文在寧、滬、浙一帶籌集軍晌,甚至把編遣公債也拿來打內戰,因為中央掌握國庫,財力充足。宋美齡組織的慰勞隊,帶著二十萬現金到前線獎勵官兵。而西北軍窮得不能按月關晌。蔣介石還能得到帝國主義的裝備,武器彈藥充足。還有德國的軍事顧問獻計獻策。蔣介石以嫡係軍隊為骨幹,還有許多投靠他的雜牌軍,兵力也超過西北軍。

二,在政治策略上蔣介石也壓倒了西北軍。新軍閥之間的混戰,本無正義可言。宋哲元的討蔣通電固然產生了一定的政治影響,但是,蔣介石回敬了一篇《告全國將士書》,稱西北軍“本屬利害結合,封建集團。隻知有集團,不知有國家;隻知有利害,不知有主義”。“此種封建集團,一日不消滅即國家統一一日不能成功。”宋哲元等對蔣介石的責罵也無法回答。

三,西北軍內部不團結。馮玉祥不在軍中,宋哲元與孫良誠爭當首領,互不相讓,互不服氣,指揮不能統一,作戰各行其是,因而削弱了戰鬥力。

宋哲元和孫良誠這兩員繞將,曆來都為馮玉祥所器重。但二人在智、勇兩方麵相較,宋哲元於智方麵高孫良誠一籌,而孫良誠於勇方麵高宋哲元一籌。因此,馮玉祥認為統馭全局應由宋哲元負責,故任命宋哲元為總司令;負責具體作戰,應由孫良誠掛帥,故任命其為前敵總指揮。但是,孫良誠自五原誓師、兵出撞關以後,孫部被馮玉祥封為第二集團軍中的鐵軍,而孫良誠又被馮玉祥讚譽為第一功臣。相比而言,宋哲元奉命固甘定陝,建立西北軍的後方根據地,難以和孫良誠輝煌的戰功相比擬。馮玉祥在時,宋、孫之間各檔一麵,從不發生橫的關係,即使他們之間有這樣那樣的看法,也不失和氣。時下,馮玉祥這位“家長”被軟禁在山西,所遺這個艱難經營的攤子交給誰當家?宋、孫之間的矛盾就突現出來。尤其是這次討蔣兵出漁關以後,宋哲元這位總司令想統馭全軍,要求按自己訂的戰略計劃進行;而孫良誠這位前敵總指揮目無總司令,經常借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獨行其事。這怎能不毀掉全局呢

正當馮玉祥苦於難以統率三軍反蔣,而終因宋、孫失和致使反蔣失敗的時候,又傳來蔣、閻再次聯合,以及汪精衛西渡歸來,暫居香港策劃反蔣的消息。遂找來李書城先生商議對策。

李書城作為縱橫之士,一直像當年的蘇秦那樣,和各方反蔣派係保持聯係。他高興地對馮玉祥說:

“為了爭奪國民黨的黨權,在野的黨內元老和有識之士,共同組成了旨在反蔣的改組派。但他們缺少和蔣介石抗衡的領袖人物舉旗,始終未成氣候。時下,汪精衛又回來了,等於改組派不僅有了理論導師,而且也有了和蔣介石分庭抗禮的領袖人物。我敢斷言,一場新的反蔣大戰就要爆發。”

馮玉祥是絕對相信“有槍便是草頭王”這句俗話的。在他看來,汪精衛和蔣介石鬥法失敗的主要原因,是隻相信理論,不要軍隊。加之,他對汪精衛一夥人脫離實際的清談印象不佳,遂微微地搖了搖頭。

“你不相信汪先生會充當反蔣派的領袖?”

“我當然相信!”馮玉祥歎了口氣,“在中國,最終說話算數的是拿槍杆子的。可這位汪先生呢?老是迷信他的思想,還有他那張能言善辯的嘴巴。這能有什麽結果呢?”

“如果汪先生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呢?”李書城加重語氣強調說,“而且還有反蔣的大將,自願充任汪先生的領兵大元帥呢?”

“誰?”

“唐生智。”

馮玉祥十分清楚,唐生智和蔣介石曆來不和,矛盾由來已久,真可謂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唐生智,北伐時是第八軍軍長兼前敵總指揮,北上打下湖南後,被任命為省政府主席;武昌攻陷,又被任命為武漢衛戍司令,並當選為軍委委員、國府委員。蔣介石叛變革命後,唐與汪精衛、鄧演達、張發奎等想要聯馮討蔣,於九月和汪精衛成立武漢政府分會,任常務委員,與蔣記中央特別委員會對立。十月,蔣以通敵叛國罪免唐各職,唐被迫逃往香港。翌年二月複出,當選為國民黨三屆中央執行委員,蔣介石利用唐趕跑了白崇禧,唐遂任第五路軍總指揮。他客居河北,受閻錫山的牽製。及至馮玉祥在河南反蔣,蔣才把唐部調往河南前線與西北軍作戰。在戰場上,蔣把唐部擺在主要戰場與西北軍硬拚,而蔣的嫡係部隊卻擺在南陽及平漢線南段,目的是既防西北軍南下湖北,也防唐部乘機南下湖南。唐部打敗西北軍後,蔣在鄭州見唐分外熱情,聲稱要委任唐為西北邊防司令,所有參戰部隊歸唐指揮。但結果絲毫沒有兌現。還有一件事情引起唐的警惕,他曾收到蔣介石的電報,說韓複架不穩,如到鄭州開會,將韓扣留。這封電報使唐惴惴不安,聯想到自己在蔣介石手下供職,不知幾時也落得同樣下場。另外,唐生智的政治傾向,本來就是擁汪反蔣的,可以充任汪精衛的反蔣大將。但是,當馮玉祥想到唐生智的軍事實力,複又歎而搖首:

“單靠唐生智一家怎麽行呢!和蔣對壘,我看連一個月都支持不了。”

“馮先生所言極是。”李書城打量了一下馮玉祥專注的表情,“據我所知,桂係李宗仁,粵係張發奎,還有叛你附蔣的石友三等實力派,也都願聽命於汪先生,共同舉起護黨救國的大旗,和蔣介石決一雌雄。”

馮玉祥並未因此而高興起來,因為他知道能和蔣介石抗衡的軍事集團,一是他馮玉祥,再是張學良,三是閻錫山。張學良自打易幟之後,一直追隨蔣介石其後高喊統一,反對分裂。加之最近因挑起中東路事件,被蘇聯打得大敗,他時下無心―也不可能參加倒蔣的軍事行動;他的部屬剛剛兵敗中原,退人撞關,由於他這位主帥被軟禁在千裏之外,宋哲元和孫良誠誰也不可能再代他舉起反蔣的帥旗;目前的閻錫山又必然借機自重,向蔣介石討要更多的好處。同時,蔣介石為了震懾汪精衛和久蟄欲動的實力派,也會主動地給閻錫山更大的甜頭。所以他再次仰天長歎:

“不行!還是不行……”

李書城似乎猜到了馮玉祥的心事,他微然一笑,開門見山地問:

“馮先生最大的一塊心病是閻百川,我猜得對不對?”

馮玉祥讚同地點了點頭。

“我對此可是樂觀的,”李書城把頭一昂,似成竹在胸地說,“雖說蔣某人是玩弄權謀的高手,但他最終的目的是要消滅閻百川,對此,閻百川更是了如指掌。所以說,蔣、閻之間的合是暫時的,鬥是必然的。一旦閻百川感到了自危,他就會參加倒蔣的行動。”

馮玉祥知道李書城和閻錫山、唐生智同是日本士官學校的同學,而且交情也不錯,時下李又是代表唐來做閻的反蔣工作,所以馮玉樣有意地說:

“如果李先生第一步做到蔣、閻反目為仇,進而再做到閻、唐攜手,在汪先生的領導下共同反蔣,此舉勝算在手。”

“若想穩操討蔣勝券,馮先生還必須委任一位能團結宋哲元、孫良誠這些將領的主帥,並聽命於馮先生的幕後指揮,參加反蔣陣營。”

“請李先生放心,我已派人迎請代我指揮西北軍的主帥了。”

“誰?”

“鹿鍾麟。”

“好!鹿為人憨厚,忠於馮先生,且又能文善武,是一位合適的主帥。”

“那李先生”

“我即日啟程赴太原,請馮先生靜聽閻、唐攜手反蔣的好消息。”

“可我最為關心的大事,是李先生首先要拆散蔣、閻之間的同盟。”

“這用不著我姓李的去操心,蔣某人會很快把閻百川推到我們這一邊來的”

誠如李書城先生所沽計的那樣,蔣介石見機又對閻錫山進行拉攏。除多次派人到太原與閻錫山麵商外,十月十一日南京政府以五院長的名義致電閻錫山,請其就近負責處理西北問題。十月二十八日,南京政府下令,特任閻錫山為陸、海、空軍副總司令,把蔣介石在北平對閻的許諾公布於眾。十月三十一日,何應欽、方本仁、劉正陸等到太原,代表蔣介石連日與閻錫山商討解決西北問題的方案。閻錫山再次耍兩麵派,表麵上聲稱主張和平解決,暗中卻唯蔣之命是從,布置采取壓馮的措施。十一月五日,閻錫山宜布就任全國陸、海、空軍副總司令職,同時在北平、太原等地召開“討逆大會”,以表示晉係完全擁護中央。閻、馮再次分離,蔣、閻重又勾結。

但是,注重情報工作的蔣介石,對閻錫山的幕後活動知之甚詳。他認為閻錫山隻要遠離京城,不僅他無法控製這位善工心術的對手,而且這位對手還會借機向他討要更高的宮職,索取更大的地盤。因此,他於十一月十六日發表講話,指出“在中央有職務者不得再兼省職。國務委員應駐京,無公事不能離京”。史家稱蔣介石采用的是“調虎離山”之計,逼迫閻錫山就範。

這自然騙不了閻錫山!他反複考慮,再次醒悟到:自己遲早會被蔣介石消滅掉,不反蔣沒有出路,媚蔣隻有死路一條。然而若要反蔣,必須聯馮,於是他又被迫選擇了聯馮反蔣的老路。正當他考慮如何請求馮玉祥再次捐棄前嫌的時候,李書城不失時機地請求會見,並明確地向閻錫山指出:

“時下反蔣,必須聯汪,而聯汪的具體表示,就是和唐生智攜手反蔣。唯有如此,馮先生才會不記前仇,重新和你結成反蔣的統一戰線。”

閻錫山早就分析了全國的政局,認為李書城的見解是對的,當即果斷地說:

“我聽李先生的,先和唐孟瀟師弟攜手。

唐生智作為政治家,必須特別重視聯絡閻錫山。除季書城長期駐晉外,又派袁華選專程到太原會晤閻錫山與馮王祥。此時閻錫山因受到蔣介石的猜疑,存心再度聯馮反蔣,唐生智的請求正合閻的打算。袁華選轉達唐生智的意思,隻要閻同意反蔣,即擁護閻為領袖。於是,唐、閻達成協議,閻錫山並派延國符為駐唐生智部聯絡員。並答應開出五十萬元的支票,充作唐的軍費。還應唐之請,答應代擬反蔣通電。約好唐生智在鄭州發動後,閻錫山即在太原發表討蔣通電。經過這一番準備,唐生智認為已經聯絡成功,萬無一失,石友三也感到有恃無恐,大功可成。

但是,蔣介石先動手了。他對付石友三的策略是投其所好,誘其就範,而後聚殲。蔣介石借口抽調石的部分軍隊到廣東支援陳濟棠打桂係,並指令其到浦口集中,企圖將石軍在沿長江東下途中繳械。石友三了解蔣介石的陰謀後,遂密電唐生智,相約同時舉兵:石友三由浦口進攻南京,唐生智南下直取武漢。由於石友三突然發難炮轟南京,蔣介石和宋美齡夫婦險些當了俘虜。對此,美國作家埃米莉·哈恩曾記述如下:

“每逢結婚紀念日,蔣介石都要慶賀一番。蔣夫人至今仍把一九三0年發生的一件事視為他們曆次險情中最為突出的一次。當時,他們住在南京一所經過整修的中式平房裏。

“在結婚紀念日到來的前幾天,總司令建議到江對岸的鄉下度假。蔣夫人表示同意。然而當時間臨近的時候,她開始不安起來,但也說不清究竟是為什麽。

“‘我真的不大想去’,美齡坦率地對丈失說。‘可是我答應過你;如果留在這裏會使你掃興,那我們還是去。不過,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我總是覺得呆在家裏好。’”

“蔣介石說:‘既然你不願意去,我們當然可以不去。’”

“在原定動身的那天晚上,蔣介石很有理由責備妻子的任性,因為他要連續會見幾個人,直到很晚才能得空休息。這夭美齡上床很早,可是她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當時正值南京最冷的季節,加上建築工人又把地板直接鋪在土地上,結果屋裏又冷又潮。美齡躺在**毫無睡意,一直在揣度自己焦慮不安的原因。女傭人已回到自己的房間,寢室裏隻有她孑然一身。蔣夫人獨自在黑暗中躺了很長時間,最後終於忍不住了,她把寢室、浴室以及丈夫書房裏的燈統統打開,接著穿上睡衣打算把蔣介石叫進屋來,哪怕呆上一會兒也好。但她忽又覺得這樣做會顯得自己過於神經質,於是她僅僅滿足於走到門口,傾聽從另一間屋子裏傳來的講話聲,以便使自己不安的心情平靜下來。

“總司令同第一個人的談話結束了,美齡聽到丈夫道晚安的聲音。然而令她沮喪的是,又有一個人被引來進見。來人是石將軍,他是來開脫自己,向領袖表白忠心的。蔣夫人實在不願久等了,她敲了敲門,要丈夫進來一下。

“‘要出事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蔣夫人不無肯定地說。‘千萬要多加小心呀!我總覺得有一種不祥之兆。’”

“‘可又能出什麽事呢?’蔣介石冷靜地說。‘一切都很正常嘛。你太緊張、太疲倦了。先讓傭人陪你一會兒,我盡快和這個人談完。’”

“美齡此時已乎靜了一點,於是也就沒讓傭人進來陪她。美齡重新回**,不大一會兒就進人了夢鄉。但是當蔣介石半夜時分來到床前時,她又坐了起來,神情顯得十分緊張。

“‘我做了一個夢,’美齡說道。‘我夢見河中間有一塊大石頭(蔣的名字含有‘石頭’之意),河麵上閃爍著月光,突然河水化成了鮮血,整個河裏都是血。”

“蔣介石又安慰了美齡一番之後,兩人都睡了。淩晨三點的時候,有人敲窗戶報告說,剛才特意前來向蔣介石表白忠心的石將軍叛變了,現在正帶著部隊在江對岸鬧事,而那兒正是蔣氏夫婦原來打算度假的地方“…最後她才猛然想起今天她的姐姐靄齡要從上海乘汽船到這裏來。

“‘她定於上午十點左右到,’美齡寬慰地想,‘在此之前,船長可能已經知道兵變的消息,船也就不會來了。’”

“誰知清晨六點鍾的時候,靄齡就到了“一然而,當靄齡明白自己的處境以後,她卻拒絕離開。她通過新近安裝的長途線路給她上海的母親打了一個電話……孔夫人說:

“媽媽,將要發生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我不能向您訴說實情,但是我和美齡希望您能為我們祈禱。”

“兩個小時以後,她們收到母親打來的一份電報。宋夫人在電報上引用了聖經上的一句話:‘敵人將主動撤退。’”

“當天下午,她們接到消息說,石將軍的部隊業已改變計劃,正在向後撤退。”

蔣介石很快從碎起的炮火中鎮靜下來,他謀劃的結果,“認定爭取閻錫山、張學良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對唐、石二部,重點打擊唐部,對石部除派兵追擊外,主要利用韓、馬二部牽製,而不,予以重點攻擊。於是,派吳鐵城以勞軍為名去東北拉張學良,派趙戴文回山西勸說閻錫山反唐,調蔣係主力進擊唐生鉚部。”

再說,閻錫山是否屐約出兵呢?閻錫山參加唐生智倒蔣除去自保而外,很重要的是想借助唐生智、石友三等部的軍事實力,把他推上取蔣介石而代之的地位。唐生智率先討蔣以後,閻錫山仍然像上次宋哲元出兵汝關那樣,派出偵探潛伏唐部,揭回的告示上邊寫的是“尊重閻先生”,沒有表示擁閻當領袖。他暗自罵這位昔日的同窗唐生智:“想讓我閻某人為你做嫁衣,白日做夢!”旋即命令待機而發的部屬:

按兵不動,靜觀戰局變化。

恰好這時,蔣介石的使臣―閻錫山派駐南京的心腹謀士趙戴文趕回了太原。

趙戴文和閻錫山同鄉。早年留學日本,加入同盟會,為山西革命的者宿。辛亥之役打響以後,秘密與閻錫山策劃革命,後一直追隨閻錫山之側,為之出謀劃策。閻錫山出任南京國民政府內政部長,親薦趙戴文為副部長,代行他的部長之職。蔣介石設監察院,閻錫山又推薦趙戴文為院長。簡之,趙戴文既是閻錫山在南京設置的耳目,又是蔣介石和閻錫山中間的聯係人。由於他書生氣十足,經常上蔣介石的當,時人戲稱他是當代的蔣幹。他一見閻錫山的麵,就火急火燎地說:

“百川老弟,你怎麽列名反對蔣先生呢!”

“次隴兄,你這是說到哪裏去了?”閻錫山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你看見一個三晉弟子反蔣了嗎?”

趙戴文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旋即取出一份通電,指著閻錫山的名字:

“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人家唐孟瀟想借我的名字有什麽辦法?這年月,像這類事情,恐怕連中山先生都幹過吧?" 扮之扮“之份二:

趙戴文是老同盟會員,且又和孫中山是同代人,自然清楚中山先生借用軍閥之名,行革命之實的曆史,遂微微地點了點頭。

“次隴兄,你是奉蔣先生之命,回故裏做說客的吧?”

趙戴文供認不諱。

“請轉告蔣先生,不管社會上有何風吹草動,也不管其他人怎麽說我,還是那句老話:我即我,我與我周旋。還是看我的行動為好!

閻錫山為什麽又這樣出爾反爾呢?從根本上說,“他為了保存自己和發展自己。時刻不斷地窺伺形勢,衡量各方麵的力量對比和變化,怎樣做對自己有利,就怎樣做,全然不顧什麽信義和諾言,這就是閻錫山的處世哲學。”另外,閻錫山是出了名的“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政客,換言之,他決不做蝕本的買賣。當石友三炮轟南京失敗之後,唐生智的反蔣等於失敗了一半。即使是他再令三晉子弟傾巢相助,也難以挽救唐生智的覆滅。再者,閻錫山最怕蔣介石和張學良聯合。所以,他一直和張學良保持著友好的來往。唐生智請閻錫山擬寫反蔣通電的時候,閻曾秘密致電張學良,征求聯唐反蔣的意見。張學良的答複是肯定的:決不介人內爭。他幾經權衡,遂又悄然改變了聯唐反蔣的路線。他為了混水摸魚,再次撈個擁蔣的英雄,又聯合張學良發出通電:“毅然決然擁護中央”。閻在太原召開萬人大會,大造反唐聲勢。

閻錫山決定討唐後,蔣介石不斷給閻一些實際利益的引誘,允許他支配河南省政權。十二月六日,蔣介石在國府紀念周上講話,要堅決以武力平定唐部,並立即調集劉峙等嫡係部隊沿平漢線北上,進攻鄭州。閻錫山派孫楚、楊愛源部從河北、山西向南推進。十二月十九日蔣介石電令“討逆軍”全部歸閻錫山指揮。這樣,河南境內的王金鈕、劉春榮、韓複集、石友三等統統都在閻錫山的摩下作戰了。南京政府又特地購買六架飛機參加了戰鬥。討唐各路軍連戰皆捷,唐部一路退許昌,一部沿鐵路以西逃遁。

當晉軍出動之初,各方就盛傳閻錫山將親赴鄭州督師,但其因討唐初期尚在觀望成敗,未即成行。到這時,閻錫山知道討唐戰事即將獲勝,無須多慮,當即就任蔣介石封給的陸、海、空軍副總司令職,並在太原總部舉行了誓師典禮,當晚即偕何成俊、趙戴文等乘專車離開太原,於一九三0年一月三日到達鄭州,翌日即召開軍事會議。閻錫山以副總司令名義委韓複集為北路軍前敵總指揮,王金枉為中央軍司令,統率其他各部。不久,閻錫山電請蔣介石準予唐生智出洋,並給川資五萬元,委劉興為第八軍軍長,負責收編唐部。至此,唐生智的反蔣之戰徹底失敗了。

閻錫山借機要求蔣介石兌現允以河南的地盤,這對蔣來說是絕對不行的。因為這等於閻錫山的勢力由山西、華北伸到了中原腹地。然而如何冠冕堂皇的賴帳,且又能除掉閻錫山這隻老狐狸呢?蔣介石一時沒了主意。為此,他又從河南請回了何成浚。

“雪竹兄,你一定能為我解難,對吧?”

“不敢說能為蔣先生解難,我隻是趕來獻借刀殺人之計的。但不知是否可行?”

“一定能行廣蔣介石頓感這句話有失領袖之尊,忙又客氣地說道,“請說說看。”

何成浚神秘地把除閻所用的借刀殺人之計說完之後,蔣介石沉吟良頃說:

“好!但能否如願,關鍵在於保密二字。”

“請蔣先生放心,我所借之人,絕不會給閻百川通風報信的。”

“好吧,”蔣介石握住何成浚的手,“祝你順心如意,馬到成功。”

何成浚到達鄭州以後,當天下午拜會了閻錫山,虛意轉述了蔣介石對閻的稱讚。又說:

“蔣先生因國事繁忙,讓我陪閻先生到處走一走,盡快把唐部點編完畢。”

“我實在難以應命,晉地事多,我必須於明日驅車返回太原。至於點編唐部之事嘛,”閻錫山故意做出無所謂的樣子,“由雪竹兄操辦點編就行了。”

何成浚聽說閻錫山翌日返晉,他回到住處拿起電話,接通了韓複架:

“向方兄.蔣先生有要事讓我代他和你在電話中相商,方便嗎?”

“方便請講吧,我一定遵辦。”

“蔣先生讓我問向方兄,對閻百川有什麽看法?”

韓複集一聽就明白了所謂要事是指什麽。韓自叛馮投蔣以來,感到對不起一手把他栽培成一方諸侯的馮玉祥,內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當他聽說閻錫山扣押了馮玉祥之後,真想帶兵打進娘子關,救出馮玉祥。遺憾的是宋哲元、孫良誠這班當年的哥們弟兄,不僅不攻打閻錫山,反而聯合閻錫山打蔣介石。如果此次借蔣之命扣閻於鄭州,然後再以閻換馮,也算是對馮玉祥栽培之巴的報答了。所以,他答說:

“這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如果蔣先生借扣閻解決晉軍,我一定遵辦。”

何成浚遂和韓複集在電話中商定了扣閻方案:派部隊秘密包圍閻錫山的“花車”和住地,由韓派出特種部隊將閻逮捕。何成俊意在押解南京,韓複集暗自決定押往自己的防地,用閻換馮。韓複集美美地睡了一夜,夭剛亮,他就穿好戎裝,準備親自把閻錫山押回自己的防地。這時,聯絡員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報告!大事不好了,閻老西……跑了!”

韓複栗驚得霍然站起,本能地答說:

“不可能除非他長了翅膀,會飛!”

“他……真的跑了”·…”

這時,急促的電話鈴聲響了,韓複集拿起聽筒,氣呼呼地問:

“喂!你找誰啊?”

‘我找韓主席,我是何成俊。”

“雪竹兄,閻老西是真的跑了嗎?”

“是真的跑了”

韓複集驚得險些扔掉話筒,難以置信地自語:

“他是怎麽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