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此時,地麵正是炎熱的仲夏季節。而在二十四平巷的地層深處,卻顯得有些寒氣逼人。劉竹山渾身不覺有些寒冷。走出幾米,他就要停下來看一看,聽一聽。一是要辨別一下方向,二是怕伍繼良在什麽地方摔傷了,站不起來了。看見有人來了,會發出呼救聲或是喘息聲。不知不覺,劉竹山已經在金洞裏尋找了兩個多小時,卻沒有發現伍繼良,也沒有碰上鄧友賢和郝坑長。他們是不是在其他地方找著他了呢?劉竹山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就又站起身。他想再找一會兒,如果找不著,施出去,和友賢他們碰碰頭再說。他往前走了一段路,來到一條狹窄的井口。他舉著礦燈,探頭向裏麵張望,裏麵是一個不大的掌子麵。他想起來了,這條狹窄的井口通往天井。他探頭向裏麵張望了一陣,突然發現,前麵不遠的地方有一團灰蒙蒙的東西。他連忙爬過去,那團灰蒙蒙的東西原來是一堆礦石。
礦石上還粘著許多岩塵,岩塵很新鮮,是從岩壁上剛剛刨下來的。劉竹山不由一喜,繼良叔來過這裏。他提著礦燈走近那堆礦石,拿起一塊礦石掂了掂。又在礦燈下認真看了看,知道礦石的含金量不低,那裏有一支金脈還沒有開采完。繼良叔已經發現了,他肯定是高興了,刨了許多礦石擺在這裏。那麽,這支金脈在哪裏呢?他又到哪裏去了呢?劉竹山提著礦燈鑽進天井,天井壁上有刨過的痕跡。金脈肯定就在這裏。劉竹山連忙退回來,一邊注意繼良叔會不會在地上留下什麽。他肯定。繼良叔是在這一帶出了問題。劉竹山走走停停尋找了半個多鍾頭。這時,他突然發現,他又回到了原處。他不由大驚,自己回到原處卻全然不知,莫非自己也迷失方向了?他坐了一會兒,歇了一口氣,心想,自己一個人找不行,得趕快出去叫人。不然,繼良叔有個三長兩短就來不及了。劉竹山這麽想的時候,就提著礦燈急急地往外走。他清楚地記得,從網狀支井的任何一條井洞往外走,走到主礦井,不過半個多小時。而他,整整走了一個小時,卻仍然沒有看見主礦井。
他心裏不免有些迷糊起來。覺得自己在這一個小時的行程中,好像過了一條岩坎兒,好像還攀援了一道天井。他記得,網狀礦井裏是沒有岩坎兒的。那麽,這岩坎又是哪條支井裏的呢?他覺得自己是徹底地迷失方向了。這時,他覺得唯一的一個辦法就是退回到繼良叔找到礦脈的地方去。退回到那裏之後,再認真辨別一下方向,就不愁走不出去了。他走得很慢。他想,這個時候是千萬急不得的。一著急,隻怕連繼良叔找到礦脈的那條天井也找不著了。看看表,他已經下井近四個小時,時間不允許他再在這裏兜圈子了。礦燈裏的電石被用完,他就隻有等著大權他們帶著人來尋找自己了。
他走過了那道岩坎兒之後,轉了一個小彎,前麵是一條斜斜的井巷。他突然記起來了,那陣,他帶著青年采礦突擊隊追趕一條紅礦脈,從前麵的礦井采過來,那金脈在這裏卻一直往上延伸。後來,金脈幹脆就跳過一道岩坎,在不遠的斷岩上重新又出現了。他們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才劈開這條井巷,在這裏越過一道岩坎,打出了前麵的那條斜井。將一條富礦脈全掏了出來。那麽,走過這條一百米長的斜井,再轉一個彎,就會有一條石階。過了石階,就是網狀支井的正中點了。他的腦海裏這時已經鋪開了一張網狀支井的地圖。從正中點往前走,隻要半個鍾頭的時間,就到了二十四平巷主井了。劉竹山長長地舒了一日氣一心中的一絲緊張也完全地鬆弛下來。斜井前的石階過去沒有這麽滑,實際上,這是一道窄窄的石級道,一邊靠著石壁,另一邊下麵是一個大大的石窩。是采礦留下來的。也許是多年沒有人從這裏走路,加上長年潮濕,石級上長了苔蘚什麽的。劉竹山從石階上走過的時候,他險些滑下去了。
他不由地勾下頭去,他看見下麵是一汪水潭。他記得那時這裏是沒有水的。時過境遷,這道采去礦石的石窩競積滿水。他突然覺得有些口渴,想跳下去捧點水喝。這時,他看見水潭的下方有一個灰白色的東西。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那是一頂礦帽。他不由大驚,心想完了。飛身跳進水潭之中。水潭並不深。不過淹過他的腰部。他果然發現水潭裏有一個人。他將那人拖出水麵。
是繼良叔,已經死了。隻是他的一隻手抓著礦燈,另一隻手還緊緊地抓著一塊礦石。劉竹山將他扛在肩上,好不容易爬上石階,才哇地一聲哭起來,“繼良叔,你是為我們老牛嶺金礦找礦死的啊。”隻是,伍繼良卻什麽也聽不見了。他的渾身已經僵硬,手中的礦燈和礦石被抓得緊緊的,分也分不開。這時,劉竹山發現,伍繼良的頭上有一個洞。他斷定繼良叔是摔下石級的時候,礦帽被摔掉了,腦殼砸在水潭旁邊的石頭上,摔成重傷,在他掙紮的時候掉進水潭被淹死的。劉竹山背著伍繼良,一隻手舉著礦燈,一步一步往前走。大約走了二十幾分鍾,來到幾條支井交匯處。
他記得,這是網狀支井的中心地段了。他覺得很累,將伍繼良輕輕放下來,坐在一旁喘了口氣。他想,再有二十分鍾,就十四平巷的主礦井了。突然,劉竹山聽到遠處的金洞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音。他聽了一陣,那種嗡嗡的聲音又一次傳過來了。他知道,是大權他們找來了。在礦井裏,呼叫的聲音經過狹長的洞子的傳遞,就變成這種嗡嗡之聲了。他也大聲地呼叫著。讓他們知道,他就在這網狀的支井之中。休息片刻,劉竹山又吃力地背起伍繼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走幾步,他就大聲叫喊幾聲。大約走了五十多米,前麵突然傳來了清晰的說話聲。接著,就看見前麵的支井裏透過一縷光亮。劉竹山大聲叫道:“我在這裏,我找到繼良叔了。”那邊支井裏的人聽見了劉竹山的叫喊聲,一齊奔過來,是鄧友賢和郝坑長。他們身後還跟著三個工人,“竹山,我們找你找得好苦,繼良叔在哪裏找到的,他還好麽?”劉竹山哽咽著說:“他死了,我在斜井下邊的水潭裏找到的。”劉竹山這麽說的時候,他的身子就軟癱下去了,連同伍繼良一塊滾在了地上。鄧友賢連忙叫兩個工人扶起劉竹山,自己和郝坑長抬著伍繼良。急急地向主礦井走去,“現在已經淩晨三點了,大權和光召他們正帶著人在那邊礦井尋找。我們要趕快通知他們,不然,他們會很急的。”淩晨五點,劉竹山、宋光召、李大權、鄧友賢幾個人好不容易將尋找伍繼良的人們召集在一塊,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出地麵。
他們怎麽也不會料到,豎井的周圍已經聚集了上千人。他們都眼巴巴地盯著豎井的吊鬥。當劉竹山等人從吊鬥走出來的時候,他們都一齊圍上來,詢問伍繼良找到了沒有,詢問劉竹山是怎麽和大家失去聯係的。這時,劉竹山才知道,老牛嶺金礦的人們不但知道伍繼良失蹤了,還知道他劉竹山下礦井之後也失蹤了。他說:
“我怎麽會失蹤呢?我是去尋找繼良叔啊。”過後,他將怎樣找到伍繼良的經過向人們說了一番,“繼良叔已經死了,隻是,請你們看看,他的手中還抓著金礦石呀。”劉竹山心情沉重地說,“繼良叔是為尋找金礦死的啊。”人們將伍繼良從吊鬥裏抬出來,果然發現他的一隻手中還緊緊地抓著一塊石頭。劉竹山說:“我在天井外麵的跳槽內發現了一堆被刨出來的礦石。就斷定一定是繼良叔去過那裏。於是就在周圍的井洞裏尋找,終於在斜井旁邊的石階下麵的水潭裏找到了他。根據現場分析,他是在石階上踩滑了腳,在摔下去的時候,礦帽被摔掉了,腦殼被摔破,掉在水潭裏被淹死的。可是,他手中抓著的那塊金礦卻沒有丟掉。繼良叔發現二十四平巷的天井裏,還有一線沒采完的金脈。”人群中有哽泣的聲音。大家都被伍繼良的這種精神感動了。
一個工人說:“都要像老工人那樣,我們老牛嶺金礦什麽困難都能夠克服。”這時,在一旁等李大權的王銀香卻走過來,帶著責備的口氣對劉竹山說:“要老工人下井找礦,不能說安全也不要了啊。”鄧友賢對王銀香說的這話有些氣憤,說:“老工人下井找礦是我安排的,還有青年工人帶著。就是采礦隊下井采礦,還會發生意外事故呀。”宋光召見狀,說:“都快回去吧,天亮了,還站在這裏做什麽?我們要開個會,認真研究一下才是。繼良叔這樣的事故,的確不能再出現了。”八月二十八號上午,老牛嶺金礦給伍繼良開了一個隆重的追悼大會。鄧友賢主持大會,李大權致悼詞,劉竹山還講了話。隻是,這天伍繼良的追悼會卻沒有他的親人到場。周如蘭和她女兒伍冰去省城之後,母女倆就沒有回來過。劉竹山將電話打到省腫瘤醫院,伍冰才說了一句話就哭了起來。劉竹山要她媽接電話,周如蘭也是哭。劉竹山心裏難受極了,找不到勸她們的話,說了句什麽時候他去省城一定去看望她們的話就將電話掛了。將伍繼良送上山之後,劉竹山主持召開了個黨委會議,著重研究安全生產問題,堅決杜絕意外事故的發生。李大權說他已經聽到議論了,礦裏許多人對礦黨委在老牛嶺金礦當前的嚴重困難麵前,措施很不得力,隻是被動地要大家勒緊褲帶,少發工資。
輪流上班共渡難關的意見很大。說礦黨委並沒有拿出得力的措施讓礦山盡快走出困境。要說辦法,就是讓那些老弱病殘的退休老工人到廢了的舊礦井去找礦,結果活活地丟了一條命。李達偉當即就帶著不滿的口氣問李大權,說大權你自己也是老牛嶺金礦的主要負責人,工人們的這些意見你是怎麽看的呢?劉竹山卻不生氣,說:“正因為他自己是老牛嶺金礦的主要負責人,他才會把聽到的話說給大家聽。你們還聽見什麽了沒有?聽見了,都說出來,我們好一塊研究,一塊解決。”宋光召說:“我接連到機修廠去了兩次,都是大權接到電話說是機修廠的工人對小義和大龍有意見我才去的。其實,我家小義和大龍兩人根本就沒有回來。六月份的工資也一直沒有領取。
我問他們做出決定沒有。對於小義和大龍那天夜裏做私活罰多少款,要張榜給群眾一個說法。他們說小義和大龍六月份的工資抵罰款了。機修廠財務室已經開出了罰款單據,還有什麽說的呢?他們倒是希望機修廠多一些像小義和大龍這樣的人,他們就不要輪流上崗了。留下來的人可以天天上班拿工資。在那裏,我倒是聽到一些議論,說我們老牛嶺金礦多年來一直是實行的計劃經濟模式,內部管理也全部沿襲的過去計劃經濟那一套,勘探、采礦、選礦、冶煉、銷售一條龍,而機修、供銷、後勤、醫院、貿易、公、檢、法、司甚至學校,全部都是為前麵的生產中心服務的。
說白了,我們老牛嶺金礦一萬五千多口人,吃的全是井下八百工人的飯。八百采礦工人養活著全礦一萬五千口人。也不管工作的好和差,有效益,大家都有飯吃,都端一隻鐵飯碗。實際上,這種計劃經濟的體製早就該打破了。”李大權說:“上次我們搞分流待崗,實際上已經讓工人們的工資收入減少了一半。如果還要打破什麽計劃經濟體製,砸爛什麽鐵飯碗,我們金礦非大亂不可。”鄧友賢說:“光召說的這個問題不能不說是一個問題。人家外麵許多大型廠礦都在大刀闊斧地搞改革,砸鐵飯碗。我們為什麽就不司以試一試?”龔啟明說:“我們礦山和別的礦山多少還有一些區別。幾十年來,我們老牛嶺金礦經濟效益一直不錯。工人的工資、福利待遇都很好,上交國家的利稅也多,幾十年累計已有三個多億了。
隻是近兩年黃金生產才開始滑坡,我們金礦的日子才艱難起來。
要一下在礦山動大手術,甩包袱,恐怕還不行。可能要循序漸進,一步一步來。”龔啟明頓了頓,“還有一個事,我要在這裏提醒一下大家。我們不要在困難的時候,忘記了我們的反腐倡廉工作。
今年從中央到地方,都加大了反腐倡廉的工作力度。對於經濟領域裏的犯罪活動也抓出了成效,破獲很多起震驚全國的大案要案。
我們金礦過去對這項工作一直抓得很緊,也沒有出過什麽大問題。
今後還是不可鬆懈,千萬不要在經濟問題摔跤子。”鄧友賢說:“我們金礦的幾個領導在這上麵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我們這一群人,要腐敗也沒有機會和條件。”劉竹山沉著臉,瞅了一眼李大權,說:“不管有沒有機會,有沒有條件,警鍾長鳴是應該的。我們要時刻保持一種清醒的頭腦。我們是共產黨的幹部。我們是老牛嶺金礦的後代。我們的肩上挑著一副很沉重的擔子。千萬不要忘本,千萬不要被外麵世界一些不良風氣所影響,千萬不要做了金錢的俘虜。不然,一失足成千古恨呀。”李大權狠狠地抽了一口煙,“要說機會,我的機會比你們多。
要說條件,我也有條件。要不,我們輪著去廣州吧。”劉竹山說:“大權你那說的什麽話。啟明這麽說沒有錯。他的話並沒有針對誰。的確要告訴你,眼下我們礦山十分艱難,我們的精銻能多賣錢,就一定要多賣錢。商場如戰場,你一定要多個心眼才行,千萬不要上人家奸商的當。”李大權有些不耐煩地說:“這個話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不說為了老牛嶺金礦一萬五千多人的生存問題,就是為了我們幾個在老牛嶺金礦當這個家,我也要想方設法爭取精銻多賣一些錢嘛。”劉竹山說:“上級把這個礦山交給我們幾個人,我們就要全心全意把這個礦山管理好,弄得大家都餓肚子,我們的臉麵過不去。”李大權說:“我還是那句話,老牛嶺金礦已經到了最困難的時候,我們必須采取得力的措施才行,不然這一步就跨不過去。”劉竹山說:“我們的每一次會議,都有這樣的內容,就是商討渡過老牛嶺金礦眼下困境的辦法。
光召剛才說的,啟明剛才說的,目的都是如何讓老牛嶺金礦將這一步跨過去。你們誰還有好的主意,說出來大家再研究一下,形成集體意見,再往下麵貫徹。”鄧友賢說:“大權,你在外麵的時間多,走的地方也比我們多,見識比我們廣,有什麽好的得力的措施沒有?”李大權有些生氣地說:“不要以為我提了建議,就問我有什麽得力的措旎沒有。說起來,這些事,竹山應該想得多一些,我們各人都管著具體的事,也沒有時間去考慮全盤的問題。大的主意,還得竹山自己拿。”劉竹山心裏打了一個怔。過去,大權從來沒有這樣直截了當地說過這樣的話,隻要是金礦的事,不論大小,不論輕重緩急,幾個人坐在一塊,總是心平氣和,推心置腹地商量。從沒有說誰該多想,誰該少想,尋找解決的辦法。
他說:“我是老牛嶺金礦的一把手,老牛嶺金礦這副擔子,主要應該由我來挑。眼下,老牛嶺金礦已經到了最困難的時候,理所當然地我這個一把手應該考慮得多一些,肩上的責任也應該大一些。如果老牛嶺金礦出了什麽問題,我這個一把手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是想,我們老礦長在這裏主持工作的時候,不論大事小事,總是要認真征求每一位黨委成員的意見,發揮集體領導的作用。充分利用大家的智慧,這樣就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失誤。我覺得這種民主作風不能丟,特別是在這種特殊的時候。”宋光召說:“別把話題扯寬了,研究安全生產的問題,就把這個問題研究好。
我覺得,今後我們還是不讓老工人下井去找礦了。他們那麽大年紀了,身體又不好。當然,他們的那種精神還是值得我們大家學習的。說實在話,我們金礦在這種困難的時候,人心穩定、社會治安良好,與老工人的作用是分不開的。”劉竹山說:“什麽時候,我們要專門召開一次老工人大會,說一說眼下金礦的嚴峻形勢,請他們還要多出出主意,想想辦法。他們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未嚐不可,但要注意安全。我還是那句話,要依靠群眾的力量,要讓大家共擔艱難,堅持到找到新的礦脈的時候。”過後,對鄧友賢說:“繼良叔在二十四平巷斜井上麵的天井發現還有一支沒有開采完的金脈。你是不是跟郝坑長說一聲,讓他派人再去看一看,還有沒有開采的價值。另外,其他的被廢棄的礦井還有沒有重新開采的可能。你跟郝坑長商量一下,是不是組織一支熟悉地形,又有經驗的找礦小組再從二十三平巷往上實地考查一下。當然,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是在勘探隊沒有勘探出新的礦脈之前,坑口的工人沒有事做的情況下,讓他們找些活幹。這不是拯救礦山的根本辦法。
要想讓老牛嶺重新走出困境,隻有找到新的礦脈。”鄧友賢說:“勘探隊那邊的工作是竹山自己在抓,那邊還有什麽問題沒有,有什麽困難沒有?我看,現在我們老牛嶺金礦能不能走出困境,什麽時候走出困境,關鍵就在勘探隊了。”李大權說:“聽我家安文說,勘探隊不是沒有問題,大家的思想也不是很一致。”李達偉說:“他說了些什麽問題?大家的思想還有什麽不一致的?如今他是主持工作的副隊長,有問題,就應該想辦法解決,思想不一致,就要想辦法統一思想。”李大權說:“竹山自己在那裏蹲點啊。”劉竹山說:“我跟著勘探隊下了這麽些日子的礦井,大家的幹勁還是很高的,情緒也是比較穩定的。安文這孩子雖然年輕,工作還是比較負責的。
要說有什麽情緒,大家就是擔心老牛嶺再沒有礦脈可找了,擔心老牛嶺金礦的礦藏已經采完了。我覺得他們有這種擔心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們誰又能保證什麽時候能找到礦脈,誰又能保證我們老牛嶺金礦還有五號脈、六號脈甚至七號脈?”李大權笑說:“你隻看到表麵,沒有深入進去。”劉竹山不知李大權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的確沒有看出安文和他的隊員們還有什麽思想情緒。他說:“過幾天,我還要去勘探隊的,過細地了解一下他們的思想情況,看看他們有什麽問題。這樣吧,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裏,我們還是按以前安排的,各自抓各自的事。大權要經常和廣州那邊保持聯係,如果精銻的價錢上浮了,就趕快將貨運過去。現在我們隻有吃這點老本了。我擔心的是庫存的這點精銻吃完,新的礦脈還沒有找到,我們老牛嶺金礦會是個什麽樣子。”過後,劉竹山交待宋光召,“你把你的設想再完善一下,拿出一個詳細的方案出來。我看,不管找沒找到新的礦脈,體製改革、轉變機製這一步遲早是要走的。不然,就適應不了新的形勢。”散會之後,龔啟明跟著劉竹山來到他的辦公室,說:“匿名信的事,下一步,該怎麽辦?”劉竹山沉思良久,說:“從今天開會的情況來看,大權像是有情緒,他會不會聽到了什麽了?”龔啟明說:“我的直覺,可能是希望你走。”劉竹山說:“你說,我該不該走?”龔啟明說:“老牛嶺金礦眼下的處境,你是不該走的。
就個人的前途來說,你又該走。說實在話,誰也不知道老牛嶺金礦今後會是個什麽結局。”劉竹山說:“老礦長說最近可能要到老牛嶺金礦來一趟,也一直沒有來。”劉竹山頓了頓,“匿名信的問題,你有什麽考慮沒有?”“我想給老礦長打個電話,問問他怎麽辦。因為,大權畢竟不是我們管理的幹部。但我一直沒有給老礦長掛電話。這個事,還得你點頭才行。”劉竹山說:“是不是跟光召和友賢他們通一下氣?”其實,劉竹山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實在是不希望把這件事捅出去,那樣,對大權不好。“你決定啊。”龔啟明說:“如果去廣州調查落實有這麽回事,大權隻怕就不是紀律處分的問題了。”劉竹山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先跟光召、友賢通一下氣,做做大權的工作,讓大權自己把問題說清楚,退出贓款,爭取主動。”“問題是,大權他肯像你說的那樣做麽!你沒看見開會時他的態度。
他的自我感覺很不錯的,希望你早走,他好接你的手。”劉竹山想一陣,說:“這樣吧,我去找他談。能解決問題,當然好,談不攏,再對老礦長說不遲。”“什麽時候找他談?”“談之前,我還是準備跟光召和友賢他們通通氣,聽聽他們的意見。”這天下班回來,劉竹山發現王桂花一邊在廚房做飯,一邊掉眼淚,不免有些心煩,問她怎麽了,是不是小瑩回來又跟她吵嘴了。自從金來腳被壓斷住在醫院裏,小瑩的脾氣就特別的大,動不動就跟她媽慪氣。王桂花說:“小瑩沒有跟我慪氣。”王桂花這麽說的時候,就瞅了劉竹山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劉竹山說:“有什麽話,不能說麽?不說你就不要當著我的麵掉眼淚,我見不得那個樣子。”王桂花用袖口抹了一把淚水,急急忙忙將飯菜辦好。劉竹山吃飯的時候,她坐在一旁輕輕說:“竹山,我有一個話,對你說了,你別發脾氣。”“什麽話,你說吧。”劉竹山仍然勾頭吃他的飯。“外麵有人說,省裏要調你,你不願去,是因為如蘭的原因。”劉竹山的臉一下板了起來,“你聽哪個說的?”“其實,我並不相信這些話,”王桂花說:“我知道,你是看見老牛嶺金礦這麽個樣子走了不放心。”“我現在問你是聽誰說我不願走,不是問你相不相信這話。”“大權他家銀香對我說過,還有別的人也對我說過。”“還有別人,是哪些人?”“貿易商店的。我昨天去商店買洗衣粉,她們說我差,太遷就你,這樣的好機會,還不走呀,到那時,隻怕有我哭的時候。”
劉竹山沒有做聲,他覺得王銀香希望自己走,大權才有機會上,本來是可以理解的。她卻用這種手段擠自己走,就有些太讓人生氣了。他交待王桂花說:“我走不走,省裏還沒有決定下來。人家怎麽說,讓人家去說,你隻別在裏麵瞎摻和。”王桂花說:“有福不在了,如蘭有病,你關心她,體貼她,我也理解。你要不去她那裏,我心裏反倒過意不去。我跟你這麽多年,小瑩都二十多歲了,我心裏還不踏實麽?”王桂花這麽說的時候,眼淚就又出來了,“你是礦長,金礦這麽困難,大家的日子不好過,我也著急哩。還有小瑩的事,金來殘廢了,他們今後的日子怎麽過呀。小瑩回來總是發脾氣,我真不知道怎麽說她了。”劉竹山說:“小瑩長大了,懂事了。
她的事,由她自己做主,你別在裏麵說三道四就是。”王桂花說:“我們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能不擔心麽?”劉竹山看見她老是夾一泡眼淚,有些不耐煩地說:“別說了,快吃飯吧。”王桂花就端起碗扒了兩口飯,又不由地問道:“如蘭去省城這麽多日子了,也不知道檢查出結果來了沒有?”劉竹山當地一聲將飯碗放在桌上,也不做聲,就出門去了。那天晚上,劉竹山去了宋光召家。宋光召住在石床溪居委會,離貓兒溝比較遠。劉竹山到他家的時候,宋光召正在洗衣服。宋光召的房子也是他父親六十年代分的那種竹片上抹灰的平房。後來實在不能住了,後勤處才整修了一下,將竹片換成了煤碴磚。
兒子去了德州,家中就宋光召一個人住。由於工作忙,家裏也沒有收拾一下,桌椅凳子十分零亂地擺在並不寬敞的客廳。吃過的飯菜也沒有收拾,連同碗筷一並攤在桌上。平時劉竹山不常到宋光召家來。有什麽事,掛個電話,跟宋光召去辦公室說。跨進門的時候,劉竹山心裏就生出了一種歉疚,覺得對宋光召個人的問題過問得太少了。這個家,實在太需要一個女人了。他說:“光召,你的想法隻怕要改變一下才行,這樣,你實在是太累了。”宋光召不知道劉竹山這個時候會到他家裏來,連忙給他擺凳子坐。過後,就洗杯子給他倒茶,說:“我習慣了。”“我知道,你是那陣侍候怕了。”劉竹山笑著說,“你不要討了一個生病的老婆,就認為天下的女人都是病人。不要有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