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你是說他在這兒?”安西婭問。
“當然他這在兒,”媽媽有點兒不耐煩地說,“你以為他在哪兒呢?”
安西婭圍著桃花心木的大床的床腿轉了一圈,然後停頓了一下。
“他現在不在這兒,”她說。
很明顯,他來過這裏。地板上的梳妝台布、散了一地的瓶瓶罐罐、到處都是的刷子和梳子、全都和亂糟糟的綢帶花邊混在一起。這些綢帶花邊是寶寶那好奇的手指從一個敞開的抽屜裏弄出來的傑作。
“他一定是爬出去了,那麽,”媽媽說;“讓他和你們呆在一起,真是個乖孩子。要是我不能睡一會兒的話,等爸爸回來的時候,我一定憔悴不堪。”
安西婭輕輕地關上門。然後她飛奔下樓,衝進保育室,大聲地喊著——
“他一定是希望和媽媽在一起。他一直在那兒。‘阿格提 嗒咯——’”。
這不尋常的話凍結在了她的嘴唇上,就像書裏麵說的一樣。
因為,在地板上,躺著一條魔毯,在魔毯上,圍坐著哥哥們和簡,中間坐著拉姆。他把凡士林和紫羅蘭香粉抹在的臉上,但是,盡管有這樣的偽裝,還是很容易認得出來。
“你是對的,”鳳凰說,它也在場,“很明顯,正如你所說的‘阿格提 嗒咯’這句廢話就是‘我想要去媽媽那兒’,於是忠實的魔毯聽懂了他。”
“可是怎麽,”安西婭接過拉姆,擁抱著他說——“怎麽他又回來了?”
“哦,”鳳凰說,“我飛到薩姆亞德那兒,許願讓你們的寶寶小弟弟回到你們中間,事情立刻就這樣了。”
“哦,我很高興,我很高興!”安西婭大聲地說,仍然抱著小寶寶。“哦,親愛的!閉嘴,簡!我才不在乎他離開過我呢!西裏爾!你和羅伯特把魔毯卷起來放到那隻蟑螂碗櫃裏。他可能還會說‘阿格提 嗒咯’,下一次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意思。現在,我的拉姆,潘瑟要幫你洗一下。過來。”
“我希望蟑螂不會許願,”他們把魔毯卷起來的時候,西裏爾說。
兩天後,媽媽好了,能夠出去了。那天晚上,椰衣席就到家了。孩子們一遍遍地討論、想了又想,但是他們還是沒有能夠找到一種禮貌的方式告訴鳳凰,他們不想讓它再呆下去了。
這幾天孩子們是在局促不安中度過的,而鳳凰是呼呼大睡了幾天。
現在,席子鋪好了,鳳凰醒來了,飛下來站在了上麵。
它搖了搖它那有著冠毛的頭。
“我不喜歡這塊魔毯,”它說;“它又粗糙又堅硬,它刺疼了我的金色的腳。”
“我們隻能習慣它刺疼我們的金色的腳,”西裏爾說。
“這個東西,那麽,”鳥兒說,“接替如意魔毯了。”
“是的,”羅伯特說,“如果您的意思是替換的話。”
“那魔網呢?”鳳凰突然熱心地問。
“明天收破爛的人會來,”安西婭低聲地說;“他會把它帶走。”
鳳凰拍拍翅膀飛到了它最喜歡站的椅子背上。
“聽我說!”它喊道,“哦,人類的年輕孩子們,控製住你們悲傷和絕望的淚水,因為事情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幾千年後,我不會再記得你們,就像卑鄙的忘恩負義者,或者低賤自私的爬蟲一樣。”
“我希望不是,真的,”西裏爾說。
“別哭,”鳥兒繼續說;“我真的求你們不要哭。”
“我不會想辦法文雅地把這個壞消息告訴你們。讓這個打擊一下子就降臨吧。我必須離開你們的時間已經到了。”
四個孩子們地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我們原本不必為怎麽把這個壞消息告訴它而煩惱。”西裏爾小聲說。
“啊,別這樣歎氣,”鳥兒溫和地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必須離開你們。我本想讓你們有個準備。啊,不要太難過!”
“你一定真的要走——這麽快就走?”安西婭喃喃地說。這是她常常聽到媽媽對下午來做客的女士說的話。
“我必須,真的,謝謝你們,親愛的,”鳥兒說,就好像它是那些女士中的一位。
“我累了,”它繼續說。“我渴望休息——經過上個月發生的所有事情之後,我真的渴望休息,我請求你們給我一個最後的恩惠。”
“任何我們能夠做的小事。”羅伯特說。
羅伯特一直是鳳凰的最愛。既然真的到了要和鳳凰分手的時候,他幾乎確實感到,和鳳凰認為他們都應該的一樣,悲傷。
“我隻向你們要你們為收破爛的人準備的殘餘物。把剩餘的魔毯給我,然後讓我走。”
“我們敢嗎?”安西婭說。“媽媽會介意嗎?”
“為了你們我敢了很多啊,”鳥兒說。
“好吧,那麽,我們也會。”羅伯特說。
鳳凰高興地拍拍翅膀。
“你們不要感到難過,有著金子般心靈的孩子們,”它說。“快——鋪開魔毯,讓我自己呆一會兒,但要先把柴火堆得高高的。然後,在我進入神聖的預備儀式的時候,你們準備好香甜氣息的木頭和香料,作為最後的告別行動吧。”
孩子們展開剩餘的魔毯。畢竟,盡管這正是他們所希望發生的事情,大家的心裏都很悲傷。接著,他們在火裏加了半桶煤,然後出去了,關上了門——最後,隻留下了鳳凰和魔毯。
“我們中有一個人必須看著,”他們一走出房間,羅伯特就興奮地說,“其他人可以去買芳香木和香料。買能夠用錢買到的最好的東西,多買一些。不要舍不得花錢。我希望好好給它送行。這是唯一能讓我們內心感覺不太難受的事情。”
大家覺得,羅伯特,作為鳳凰最喜歡的人,應該享有最後一次傷感的樂趣,為它的火葬柴堆去挑選材料。
“我會看著,如果你喜歡,”西裏爾說。“我不介意。而且,雨下得很大,我的靴子進水。你可以拿來看看,我的其它靴子是不是還可靠耐用。”
因此他們留下了西裏爾,像一個羅馬哨兵一樣站在外麵,門內鳳凰已經為重大的變化作好了準備,他們全都出去為最後的悲壯的儀式去買珍貴的東西。
“羅伯特是對的,”安西婭說;“這次沒時間精打細算了。我們先到文具店,買一整包的鉛筆。如果買一整包會比較便宜些。”
這是他們一直想做的事,但葬禮儀式和與心愛的鳳凰分離所需的極大的興奮,使得他們變得奢侈。
文具店的人說,那種鉛筆是真正的雪鬆木,我希望他們真是,因為文具商應該總是說真話。無論如何,他們花了一先令四便士。他們還花了七便士三法尋買了一隻鑲著象牙的檀香木盒子。
“因為,”安西婭說,“我知道檀香木聞起來甜甜的,它燃燒的時候聞起來確實非常甜。”
“象牙根本沒有氣味,”羅伯特說,“但是,我指望,當你燒它的時候,它的氣味會很可怕,像骨頭。”
在雜貨店裏,他們買了所有他們能想起名字的香料——像貝殼的豆寇香料、像鈍指甲的丁香,又長又圓的幹胡椒;生薑,當然是幹的;還有漂亮的香肉桂的花殼。所有的香料,葛縷子種子(燃燒它們的時候,葛縷子種子的氣味非常難聞)。
樟腦和熏衣草油是在藥店買的,還買了一點兒香粉,上麵的標簽是“巴馬紫羅蘭。”
他們把這些東西帶回家,發現西裏爾仍然在站崗。他們敲了門,金色的聲音說了:“進來,”他們才走進屋裏。
地上躺著魔毯——或是魔毯的殘餘部分——上麵有一隻蛋,完全和鳳凰從裏麵孵出來的那一隻一樣。
鳳凰圍著蛋走了一圈又一圈,高興而又自豪地咯咯叫著。
“我生下了它,你們看。”它說,“和我以前生下的所有蛋一樣好。”
所有的人都說是的,它確實很漂亮。
孩子們從他們的包裝紙裏拿出買來的東西,擺放在桌子上,當他們勸鳳凰離開蛋一會兒、去看一看它最後的火葬材料的時候,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
“我從來也沒有像這次這麽好的火葬材料。你們不會為此感到後悔,”它說著擦去了一顆金燦燦的淚珠。“快寫上:‘去告訴薩姆亞德完成鳳凰的最後願望,然後立刻回來’。”
羅伯特想要禮貌一些,他寫到——
“請到薩姆亞德那兒去,請它好心地幫忙完成鳳凰最後的願望,然後直接回來。”紙條被釘在了魔毯上,它消失了,一眨眼間它又回來了。
然後,又另寫了一張紙,命令魔毯帶著蛋到一個地方,在那兒它兩千年內不會孵化。鳳凰離開了它的寶貝蛋,它戀戀不舍地看著它,一直到紙條被釘在魔毯上,魔毯匆忙地把蛋裹了起來,一起永遠地從卡姆登鎮的保育室裏消失了。
“哎呀!哎呀!哎呀!”每個人都這麽說
“別失望,”鳥兒說;“你們認為我和剛剛生下的寶貴的蛋像這樣分離,我不難過嗎?來吧,克製住你們的情緒,幫我生火。”
“啊!”羅伯特哭喊著,突然間,他徹底崩潰了,“我無法忍受讓你離開!”
鳳凰停在他的肩膀上,用它的嘴輕輕擦著他的耳朵。
“年輕人的悲傷來地很快,不過就像夢一樣。”它說。“再見,我心愛的羅伯特。我愛你。”
火已經燒得紅紅的。香料和芳香木一個接一個被扔了進去。有些氣味很好聞,有些——葛縷子種子和巴馬紫羅蘭香粉——比你能夠想象的還要難聞。
“再見,再見,再見,再見!”鳳凰說,聲音顯得很遙遠。
“哦,再見,”每個人都說了,現在都淚流滿麵了。
光彩奪目的鳥兒在房間裏麵飛了七圈,然後在爐火的火熱中心停了下來。楓香膠和香料還有木頭在它的周圍閃耀著火光,但它的金色羽毛沒有燒著。它看起來變得赤熱,直到它的最裏麵——然後,在它朋友的八隻眼睛前,它倒了下去,變成了一堆白灰,雪鬆鉛筆、檀香木盒的火焰在它的上麵交織在一起。
“你們究竟拿魔毯幹什麽了?”媽媽第二天問。
“我們把它給了一個非常需要它的人。名字的第一個字母是P。”簡說。
其他人立刻叫她安靜。
“哦,好吧,它值不了兩個便士。”媽媽說。
“名字開頭叫P的人說,我們不會有損失。”簡繼續說,他們沒有來得及阻止她。
“我料想(到了)!”媽媽笑著說。
但是,就在那天晚上,一隻大箱子到了,上麵寫著所有孩子的名字。伊萊紮從來就記不起來送貨人的名字。不是卡特·彼德森或者包裹投遞公司。
箱子立刻被打開了。這是一隻大木箱,必須用一隻錘子和廚房的撥火棍才能打開它;長釘子吱吱呀呀地被拔了下來,木板嘎吱嘎吱地被挪開了。箱子裏麵是柔軟的紙,上麵有漂亮的中國花紋——藍的、綠的、紅的和紫的。在紙的下麵——嗯,幾乎所有你能想到的可愛的東西都有。所有的東西都大小合適,我是說;因為,當然了,沒有汽車或者飛行器或者是純種的軍馬。但確實有幾乎所有的其它東西。所有孩子們一直想要的東西——玩具、遊戲、書本、巧克力、蜜餞櫻桃、顏料盒、照相機,還有其它所有他們一直想要送給爸爸、媽媽和拉姆的東西,隻是他們一直沒有錢買給他們。在箱子的最底部有一根小小的金色羽毛。除了羅伯特,沒有人看到它,他把它撿了起來,藏在了他的夾克衫胸口,那兒是那隻金色的鳥兒經常偎依的地方。他上床睡覺的時候,羽毛不見了。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鳳凰。
一張紙條釘在媽媽一直想要的那件可愛的毛皮鬥篷上,上麵寫著——
“作為對你們的魔毯的回報,非常感激。——P。”
你可以猜猜爸爸和媽媽是怎麽談論這件事的。他們最後認定,這個拿了魔毯的人,非常奇怪的是,孩子們沒有能夠描述得出來,一定是一個精神錯亂的百方富翁,他喜歡裝扮成一個收破爛的人。但孩子們知道得更清楚。
他們知道這是無所不能的薩姆亞德,完成了鳳凰最後的願望。這一箱非常漂亮的、使人愉快的寶貝是鳳凰和魔毯的真正的、真正的、真正的結局。
(全書完)
[1]這首打油詩的特點是押韻,所以在翻譯時,為了押韻,有的地方不太準確。
[2]參見《五個孩子和沙灘仙子》。
[3]原文是Lamb,意思是“小羊羔”,此處音譯。
[4]原文是Panther,意思是“黑豹”,此處音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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