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諾埃爾的公主
她完全是意外碰上的。當時我們根本就沒有尋找公主。諾埃爾說他自己要去尋找公主,並且還要娶她——他真的這麽做了。這真是相當的奇怪,因為人們說事情要發生時經常都不會發生。當然,對於古老的預言家而言,情況是有區別的。
除了12顆巧克力我們並沒有找到寶藏,但我們那樣做是可以的,無論如何那是一種冒險經曆。
格林威治公園是玩耍的極好地方,特別是距離格林威治較遠處,那地方離石南叢很近,是第一流的。我經常希望公園能離我們的房子更近一些,但我想公園是難以搬移的。有時候我們讓伊萊劄把午飯放進一個籃子裏,我們上公園去。她喜歡這樣——從而不用再替我們做午餐了。有時候她主動說:“我替你們做了些餡餅,你們可以去公園,也可不去。天氣真好”。
她老告訴我們在噴水式飲水器那裏衝涮杯子,女孩子就是這樣的;但我總是把頭埋在水龍頭下麵喝水,那樣你就是高山溪流邊的一個勇敢的獵人——除此外你相信水是清潔的。迪基同樣如此,赫·沃也這樣,而諾埃爾總是用杯子喝水。他說金色的高足杯是由中魔的土地神鑄成的。
去年10月一個晴朗炎熱的日子,我們巧遇上了公主,當時我們走到公園裏已經相當累了。我們總是從克魯姆山頂的小門進公園,故事裏的事情總是就在那道後門發生。我們風塵仆仆地走進公園,這兒太妙了,我們躺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望著林子,希望能裝伴成猴了。我在這之前已經玩過了,但是如果公園的守門人抓住你,他就在要責罵一陣。我們休息了一會兒,愛麗斯說——
“到那片魔法樹林有很長一段路,不過去了那兒就太好了。我很想知道我們會在樹林中發現什麽?”
“如果我們去看的話就會發現鹿子。”迪基說。“但它們會跑到公園的另一麵去,因為人們手裏有麵包”
說到麵包讓我們都想到午餐,於是我們就吃起來;午飯後我們在一棵樹下掏了一個洞,把紙埋了,知道把油膩、汙穢的紙四處亂扔會汙染這個美麗的地方。我記得這是母親在我們很小時教我和多拉的。我希望每個人的父母都應該把這些有益的道理教給他們。陳皮也不能亂扔。
我們吃完了東西,愛麗斯小聲說道:
“我看見遠處的樹林中有一隻女巫變的白熊!咱們追下去在獸穴裏把它殺死!”
“我就是那隻熊。”諾埃爾說,於是他在地上爬著走了,我們跟著他進了樹林。通常女巫熊是看不見的,你不知道它會從什麽地方跳出來,有時我們看見它就跟上去。
“我們追上熊時,一定會大戰一場。”奧斯瓦爾德說。“我要成為蒙特弗克的福爾科伯爵[15]”。
“我要成為加布裏埃爾[16]。”多拉說,她是我們當中唯一願意扮演女孩子角色的人。
“我要做辛特拉姆。”愛麗斯說。“赫·沃可以作那個小主人”
“迪基呢?”
“噢,我可以做帶著骨頭的朝聖者。”
“噓!”愛麗斯悄悄說道。“看他的白色仙毛皮在那邊的隱蔽處閃著光!”
我也看到了一點白色。那是諾埃爾的衣領,它翻在背後沒有扣起來。
我們在樹林的裏裏外外追獵那隻熊,把諾埃爾弄丟了;突然我們發現公園的圍牆——我們相信以前這裏並沒有牆。諾埃爾不知去了什麽地方,牆上有一道開著的門,我們就從這道門通過。
“那隻熊藏匿在山上這些僻靜的地方,”奧斯瓦爾德說,“我要拔出寶劍去追趕它。”
於是我拿起雨傘,多拉總是把它帶著,以防下雨——因為諾埃爾胸口著了涼——然後我們繼續前進。
圍牆的另一麵是一所馬房院子,全是鵝卵石徹的。周圍不見有人——但我們聽見有個人在洗涮馬,馬房裏發出嘶嘶的響聲。我們便輕輕地爬過去,愛麗斯悄聲說道:
“這是‘蛇大怪’的穴,我聽見他發出死亡般的嘶嘶聲!當心!鼓起勇氣去殺死它!”
我們踮著腳尖從石頭上走過,在牆對麵發現了又一道開著門的圍牆。我們也踮起腳尖走過那一扇門,這是真的冒險了。我們走到了灌木叢中,在樹林裏看見白色的東西。多拉說那是白色的熊,她就是這樣。當我們其餘的人感到厭倦時,她總是參與到遊戲中來。我不是說這樣不友好,因為我非常喜歡多拉。我忘不了自己患了支氣管炎時她對我多麽好;忘恩負義是非常不道德的。但這完全是真的。
“那不是熊。”奧斯瓦爾德說,我們都繼續走,仍然踮著腳,轉過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來到一片草坪上,諾埃爾在那裏。如我所說的,他的衣領沒有扣上,臉上有墨水的痕跡,那是我們離開家之前他染上的。他不讓多拉給他洗掉。他的一隻鞋帶已經掉出來。他站在那裏看著一位小姑娘,她是你曾經見過的最有趣小姑娘。
她像一個瓷洋娃娃——6便士的那種玩具。她的臉很白,頭發是黃色的,兩條辮子緊緊地紮起來。額頭非常寬大而且往外突出,麵頰很高,就像眼睛下麵有小架子似的。雙眼又小又藍。她穿了一件有趣的黑色衣服,衣服上麵有卷曲的鑲邊,用扣子裝飾的靴子幾乎伸到膝蓋處。她的腿非常細小。她正坐在帆布椅上護理一隻藍色的小貓——當然並不是天藍色的,是石筆[17]那種藍灰色的顏色。我們走過去,聽她對諾埃爾說:“你是誰?”
諾埃爾已經忘記熊的事,他充當起最喜歡的角色,說道:“我是卡馬爾阿紮曼王子。”有趣的小姑娘看起來很高興,
“最初我認為你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她說,然後她看到我們其餘的人,說道:“你們也是公主和王子嗎?”
當然我們說“是”,她說:“我也是一位公主。”她說得太好了,好像是真的一樣。我們非常高興,因為你很少見到像我們這樣的孩子——沒有誰向他們介紹情況,他們立即就能開始扮演起來。他們甚至還會說,他們打算“裝成”一隻獅子或者女巫或者國王。此時小姑娘剛說完“我是一個公主”。之後她看著奧斯瓦爾德,說“我想我在巴登見過你”。當然奧斯瓦爾德說“很有可能”。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很有趣,她說的話每個字發音都很清楚明白,一點不像我們說的話。赫·沃問她那隻貓叫什麽名字,她說叫“卡丁凱”。然後迪基說:
“咱們從窗戶邊走開吧,如果你在別人的窗子邊玩耍裏麵有人總是敲窗戶,並且說‘別在這裏玩’!”
公主非常小心地放下貓說:
“不允許我走出草坪。”
“太可憐了!”多拉說,
“如果你們願意我會走的。”公主說。
“你不需要做不讓你做的事。”多拉說。迪基讓我們看到灌木叢那邊草長得更多,中間隻有一條礫石小路。於是我把公主提起來帶過了小路,所以她就可以說她不是從草地上走過去的。我們走到另一片草地時都坐下了,公主問我們是否喜歡吃“糖衣果仁”(我知道你們是怎麽拚寫的,因為我問過隔壁艾貝特的叔叔)。
我們說看來不喜歡,但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真資格的銀盒給我們看;它們是些扁平的、圓形的巧克力,我們每人吃了兩塊。然後我們問起她的名字,她開口回答,而她一旦開口就不停地說呀,說呀,說呀,最後我認為她不打算停下來了。赫·沃說她有50個名字,但是迪基對數字很在行,他說隻有18個。第一個名字叫保利,接著是亞利山德拉,愛麗斯,瑪麗是其中一個,另有維多利亞,因為我們都聽到了,最後是以希爾德加德·坎尼貢德什麽的,是別的什麽公主的名字。
她說完自己的名字時,赫·沃說“太棒了!再說一遍!”她又說了,即使我們都記不住。我們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她,她認為這些名字太短了。輪到諾埃爾時,他說他是萊維沙姆的王子諾埃爾·卡馬爾阿卡曼·艾萬·康斯坦丁·查爾馬根·詹姆士·約翰·愛德華·比格斯·馬克西米利安·巴斯特布爾,但她要他再說一遍時當然他隻能把前兩個名字說正確,因為他後來說的那些名字是編造的。
公主便說:“你的歲數夠老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她顯得非常莊重和嚴肅。
她告訴我們,她是維多利亞皇後的第5個表妹。我們問其他表妹是誰,但她似乎不明白。她說她搬了7次家,也不能告訴我們這是什麽意思,但奧斯瓦爾德認為那意思是皇後的表妹們都喜歡她,他們不斷去打攪她,所以皇後的仆人奉命讓她們搬走了。這個小姑娘一定非常喜歡皇後,因此要盡力經常去看她,結果讓搬了7次家。我們明白這被認為是某種值得驕傲的事情,但我們想這讓皇後很難堪,她的表妹們總要去找她。
一會兒小姑娘問我們的女仆和家庭女教師去哪裏了。
我們告訴她我們現在還沒有。她說:
“多麽讓人高興啊!你們獨自來這裏的嗎?”
“對,”多拉說,“我們從石南叢那裏過來的。”
“你們真幸運。”小姑娘說,她在草地上坐得筆直,胖胖的小手放在衣兜裏。“我喜歡去石南叢,那裏有驢子,備有白色的馬鞍。我喜歡騎它們,但我的家庭女教師不同意。”
“很高興我們沒有家庭女教師。”赫·沃說。“無論什麽時候我們有一點點錢,就能騎到驢子,有一次我多給了一便士,好讓驢飛奔起來。”
“你確實走運!”公主再次說,她看起來悲傷時臉頰上像架子一樣的部分顯得更突出。如果你有一塊6便士的硬幣,你完全可以用到它們身上。
“沒關係,”諾埃爾說,“我有許多錢。現在去騎驢子。”小姑娘搖搖頭,說她擔心那樣做恐怕不對。
多拉說她說得對極了,之後沒有人能想到該說什麽好,大家一時感到不舒服,坐在那兒麵麵相覷。最後愛麗斯說我們應該走了。
“不要走,”小姑娘說,“他們什麽時候安排馬車?”
“我們的馬車是一輛仙車,由鷹頭獅身的怪獸拉的,隻要我們需要它就會來。”諾埃爾說。
小姑娘非常奇怪地看著他,然後說“那是從一本圖畫書裏看到的。”
諾埃爾說,如果我們準時回家喝下午茶,他認為此時該是他結婚的時候。小姑娘對這事一竅不通,但仍照我們說的去做。我們用多拉的手巾做蓋頭,讓他們成了婚,戒指是從赫·沃的外套背後取下的一顆紐扣,被戴在了她的小指頭上。
然後我們教她怎麽玩交叉接觸、角落裏的貓和和兒童捉人這些遊戲。真是太有趣了,除了玩羽毛球外她不懂任何遊戲。但後來她真的開始笑了,而且看起來並不太像一個洋娃娃。
她裝扮成貓,跟在迪基身後跑時突然停了一下,好像要叫起來了。我們也好象要叫起來,因為看到兩個嘴部很小、頭發緊緊紮著的衣著整潔的女士,其中一個用令人畏懼的聲音說:“保利,這些孩子是誰?”她的聲音嘶啞,發“R”音卷舌非常重。小姑娘說我們是王子和公主——這對一個並非是你好朋友的成人來說簡直是傻話。聲音嘶啞的女士令人厭惡地笑了一會兒,就像一條愛斯基摩狗在嚎叫,說:
“王子,真的嗎!他們隻是普通孩子!”
多拉的臉變得通紅,要開口說話,但那小姑娘叫起來:“普通孩子!噢,我太高興了!我長大了總是與普通孩子一起玩耍。”
她向我們跑來,從愛麗斯開始一個一個地吻我們,輪到赫·沃時那個可惡的女士說:“殿下——立即進屋裏去!”
小姑娘回答:“我不!”
那位衣著整潔的女士說:“威爾遜,把殿下帶進屋裏去!”小姑娘尖叫著被抬走了,一邊用她那瘦小的腿和有扣的靴子亂踢。
“普通孩子!我很高興,高興,高興!普通孩子!普通孩子!”
令人厭惡女士說道:“立刻就走,要不然我叫警察了!”
於是我們走了,赫·沃對她做了一個怪相,愛麗斯也做了;但奧斯瓦爾德揭下帽子,說如果她對什麽事惱火他很抱歉。奧斯瓦爾德總是受到教育要對女士有禮貌,不管她們多麽討厭。看見我脫下帽子迪基也脫下了,他說他先這麽做,但不是那麽回事。如果我真是個普通孩子,我要說那是撒謊。
然後我們都離開了,走到外麵時多拉說:“這麽說她真是一個公主,公主還住在這兒,真是不可想象!”
“即使是公主也總得住在什麽地方吧。”迪基說。
“我原想那是在演劇,卻是真的。我要能知道就好了!我本來應該問她許多事情!”愛麗斯說。
赫·沃說他想問她午餐吃什麽,是否有王冠。
我自己發覺,我們已經失去了解國王和皇後許多事情的機會。我本來應該知道,一個顯得如此愚蠢的小姑娘決不可能假裝成那個樣子。於是我們跨過石南回到家,並做了油油的麵包當作茶點。
我們吃麵包時諾埃爾說:“我希望我能給她一些麵包!那就太棒了。”
他說這話時歎了一口氣,嘴裏滿是麵包,因此我們知道他在想他的公主。他現在說她當時是多麽漂亮,但我們還完全記得她,她根本不是那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