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鬱症:當一個女人遭遇無性婚姻
趙霜憶,女,32歲,碩士畢業生,銀行職員。
讀碩士期間,我曾經有一段不明朗的感情,我們在一起很多年,彼此喜歡,但是都沒有說破。到我工作以後,另外一個男人猛烈地追求我,並且為我做了許多事情,所以我和他開始了戀愛。一段時間以後,先前那個男生開始對我表白他對我矢誌不渝的愛情,我陷入糾結之中,因為我真正喜歡的還是先前那個男同學。但是,我無法對後麵追求我的這個男生說“不”。最終,因為不想傷害兩個都真心愛我的男人,我做起了逃兵,迅速辭職,離開這座城市,去另外的城市上班。
直到遇到我的老公大銘,才結束了我的單身生涯。
新婚之夜的晚上,當客人散盡,我們溫馨的臥室裏就隻剩下我和老公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老公開始玩手機,回避著我,我也幾次去拉他的手,把我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也就是對我笑笑,又繼續把頭埋下去看手機。聯想到和大銘領結婚證的那天晚上,也是同樣的情形,當時我們是睡在一張**的,但是大銘對我沒有絲毫企圖,當時我就很惱怒地大哭起來,但還是心存一絲希望,是否大銘要等到結婚的酒席辦完以後,他才會和自己親熱,然而……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之後的夜晚,都是新婚之夜的重複,我開始懷疑了,問他是不是同性戀,他回答說不是,而我感覺也不是。他是一個國企的高管,收入非常高,他把收入全都交給我,除了性,他在生活上對我非常的好,幾乎是到了體貼入微的地步。我們是和大銘的媽媽居住在一起的,每當我和他的媽媽發生不快的時候,他都是遷就著我的。結婚以後,他還以我媽媽的名義給我媽媽買了一套房子,所有這些都可以證明他不是同性戀。而且,在下班以後的時間,他都是在家裏待著的,很少外出,除了**,該和我親熱、擁抱的,他還是都會和我做……
在我之前,他有過兩任女友,其中第二任談了5年。5年,難道在那5年之中,他們之間什麽也沒有發生嗎?
我百思不得其解了……
很長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有一個夜晚,睡前我把自己打扮得很性感,我們互相都喝了點酒。然後,我很主動地去和他親熱,他有了一點點反應,然後他也試圖進來,努力了很久,卻始終無法進入我的身體。
第二天我就去醫院檢查,因為我懷疑自己是石女,醫生在檢查之後告訴我,我的處女膜都還完好地保存著呢,我也不是什麽石女。
我問過他要不要去看醫生或心理醫生,但是,每當我說到這個話題,他的臉色就變了,而且再也不理會我,有時甚至長達幾天。直到我終於相信這個話題是他最禁忌的話題,是我們之間不能提及的一個話題之後,我沉默了,我緘默了,我不能再說話了。
老公長得很帥,收入高,對女人又很體貼,雖然有時候有點大男子主義,但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按理不至於到36歲才結婚。我突然感到我能夠明白他的前任女友的感受,也能夠明白為什麽他的戀愛都是無疾而終,直到我這樣一個到了30歲都還是處女的女人的出現,終結了他漫長的戀愛生涯,但同時也開啟了我漫長的一個又一個的難眠之夜……
在一個設計非常溫馨的**,在一個我專門設計成心形的大**,鋪滿了紫紅色係的**用品和紗帳。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裝進我對一個男人的依戀與親密。但是,每個夜晚我看著他安然入睡,而我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我很可憐大銘,我知道在他出生之後的第47天,他媽媽因為不喜歡小孩子,把他送給了別人撫養,他媽媽和他爸爸長期兩地分居。大銘10歲的時候,回到了媽媽身邊,但是婆婆一直在外麵值夜班,公公仍然一直在外地上班,10歲的大銘依然是一個人睡覺,沒有人陪伴他。
他睡覺的時候很像一個孩子,一個沒有媽媽疼愛,不得不自己獨自入睡的孩子。最開始我看著這幅畫麵是憐惜的,但是到後來,我開始恨我的婆婆,我覺得老公的性無能和我婆婆是有關係的。
大銘每次抱著我的時候,都好像這個世界上隻有我一個人陪伴著他,他是那樣的投入和深情。我能夠從大銘的擁抱中感覺到他對我的依戀,我感到連離婚這樣的想法對他來說都會是天大的打擊。
我的善良支撐著我把這樣完全無性的婚姻過了整整一年。一年之後的某一天夜裏,我終於忍耐不住,對他咆哮起來,同時還去抓扯和撕裂大銘的衣服和臉。那一刻,平時溫文爾雅的我變得有點歇斯底裏,我意識到了自己的仇恨是那麽的強烈,這個叫丈夫的人給不了我一個女人應該擁有的本能的親密,他剝奪了我的某些很重要的東西。而他卻以為可以通過別的來彌補我,然後要我一直陪伴著他,來為他的性無能殉葬,這是多麽自私的男人啊。
整整300多個夜裏,麵對著一個對女人的胴體毫無感覺的男人,我有時候都會懷疑自己還是個女人嗎?我媽媽曾經是她的學校的校花,其實我也一直是所在的學校的校花,對自己的身材和長相是很自信的。為什麽到了這個男人眼裏,我的青春胴體都如同不存在呢?
我最好的朋友對我說:也許,你可以去嚐試一下,為他生一個孩子,讓他知道自己是行的,也許可以把他的男性本能喚回來。
我認為也隻有這樣一條路了,我把孩子的出世看成是自己婚姻有可能得到解救的最後一條路。回家之後,我和老公說了這件事情,老公對此顯然也是不置可否。於是,在我算好的某一天排卵期的日子裏,我為老公買了偉哥,大銘吃下之後幾經努力,我們之間終於有了一次**,隨後我順利懷孕。
懷孕以後的日子和以前並沒有什麽不同,大銘依然每天晚上酣睡在我的身邊,對我依然沒有任何欲望,並沒有出現我朋友設想的那種情況——通過懷孕,讓他知道他是行的,然後喚起他的雄性本能。
他每天晚上依然會早早地上床,睡在他的那一邊,把他的眼睛緊緊地閉起。這種對我的拒絕和排斥依然和沒有懷孕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終於覺得自己走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
……
高高的樓頂的風,吹得我生疼,我反應過來,我不能就這麽跳下去,肚子裏的寶寶已經6個多月了,有時候我會和他說話,有時候我能夠感覺到他在用他的小腳踹我。那一刻,我能夠感覺到生命的律動在給我注入一些能量。
媽媽驚叫著我的名字,已經找到了站在樓頂的我,看到媽媽向我衝過來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一些連自己都很吃驚的快意。但這種快意很快就被媽媽疲憊而憔悴的表情所覆蓋,取代的是一種深深的內疚。
懷孕以後這6個多月,我已經幾次試圖自殺,每一次自殺行為實施之後,媽媽就會被大銘罵得狗血淋頭。有一天,老公在我枕頭下麵發現了一把長長的水果刀,然後大銘衝動地和我媽媽動起手來,老公是在怪媽媽沒有看好我,讓我有機會一次又一次地實施自殺行動。但是,媽媽也不可能24小時看住我,我總是有機會從媽媽的眼皮底下逃脫,去和我的另外一個世界對話。
第二天,老公把我送進醫院住院治療。診斷是重度抑鬱症。
在醫院裏,各種藥物和輸液,很難想象對我肚子裏的孩子會有什麽樣的影響,這使我焦慮萬分,但我又控製不了自己的抑鬱情緒。當這樣的情緒一上來的時候,我的整個天空都是灰暗的,我看到的世界都是毫無生氣的,病懨懨的。這使我不得不繼續依賴藥物來供給我基本的生存能量,我僅存的力量都是用於思考:我要怎樣熬過37周,然後可以讓我的寶寶剖腹產提前出生。
終於熬到37周了,一個清秀的兒子出生了,母愛的本能激起了我生存的意誌。孩子看起來沒有什麽問題,我想要給他喂奶,但是這樣做就必須得停止吃抗抑鬱症的藥。這個做法有點冒險,但是為了孩子,我決定要嚐試一下。
兩周以後,我和媽媽抱著孩子去體檢,聽到護士說我兒子聽力沒有過的時候,我腦袋一蒙,對自己的各種無情譴責的聲音在耳朵裏回**個不停,那種聲音是如此的嚴苛,那責怪我的形象是如此的嚴厲……後來,我的食欲和情緒又開始出現問題,雖然頭腦裏也想到過貝多芬,也想到過這孩子如果聽力有問題,我要如何麵對自己給他帶來的不完美的人生,但終究自己也是無力再承擔任何不幸的一個脆弱的靈魂。幾天以後的一個清晨,我把家裏的一瓶安眠藥全部吃下……
我再次被送進醫院的精神科。
從ICU轉到普通病房之後,我隔天晚上就可以回家去看看兒子,看完之後,我還是會回到醫院睡覺。我害怕家裏的夜晚,我害怕麵對我的老公。我不能回家,那是一個會讓人害怕的家,那是一個會讓人抓狂的家。
家是一套90多平方米的房子,三室一廳,曾經被我精心裝修過的家,現在在我心裏卻如同一個城堡,一個會吞噬掉我的青春、我的美貌、我的年華、我的**、我的盛宴的城堡,會把我變成一個形銷骨立、風韻盡失的女人。在那個城堡裏麵,我最終會失去我自己,或者說,我已經失去了我自己,如果繼續回到那個家,我會被吞沒得屍骨無存。
解析
第一次和趙霜憶接觸之後,當天晚上,臨入睡之前,我頭腦裏閃現的一直是趙霜憶那張如同死灰一般毫無生氣的臉和一雙呆滯的眼睛,傳遞給我太強烈的死亡氣息,以至於我竟然差點失眠。說實話,我接觸過許多抑鬱症病人,但嚴重到這種程度的抑鬱症病人,我還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而且,我心裏很奇怪的是,一個如此重度抑鬱的病人,她的心裏一直糾結的還是孩子的健康,以及老公和婆婆會怎麽看待她在抑鬱症發作期間不斷地輸液吃藥給胎兒帶來的影響。心有所係,人容易焦慮;心無所係,人容易抑鬱。但是這個心無所係,並不是真的無所係,是因為焦慮過度了,這個焦慮是主體所無法應對的情景,主體感覺到自己失控了,才導致抑鬱的。
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女性,為什麽會在遭遇無性婚姻之後,陷入如此深度的抑鬱情緒之中呢?
她出身名門,外公外婆是當地的大學教授及行政領導,曾經給媽媽臨猗介紹了一些門當戶對的對象。但是,曆來被父母所控製的臨猗根本不去相親,而是自己找了個丈夫,不顧父母的反對下嫁了,生下霜憶之後,父母才認可了她的婚姻。
但臨猗並不很愛自己的丈夫,所以和丈夫時常冷戰,丈夫卻很喜歡臨猗,喜歡而得不到,這挫敗了丈夫的自尊心。於是,丈夫頻繁外遇,緋聞不斷。到臨猗5歲的時候,父母已經分居,臨猗過上了守活寡的生活。
得不到娘家支持的婚姻,父母在經濟上也不願意幫助臨猗,臨猗所在的企業破產以後,臨猗去從事的第二職業收入很低,不得不倚靠丈夫家庭的供給。
霜憶出生以後,丈夫家庭是不喜歡的,他們想要一個兒子。所以臨猗很不服氣,就按照兒子的要求去培養霜憶,她發誓,一定要把霜憶培養成一個優秀的孩子。
臨猗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培養霜憶上麵,她對霜憶的要求極其嚴格,包括霜憶到了高中,每天放學回家的時間,媽媽都是卡著秒表計算的,應該什麽時候到家,到家晚了要如何對媽媽解釋,是霜憶每天要去考慮的事情。
她知道媽媽的婚姻不幸福,也知道自己的出息可以改變媽媽的人生軌跡,她從媽媽傳遞給她的這些信息中敏感地覺察到自己的人生所包含的某個部分是和媽媽的人生捆綁在一起的。她從出生就注定要過不是屬於她自己一個人的人生。
從小到大,她的成績都非常優異,直到父親家族的人都認可了她是一個比男孩更優秀的女孩,她們母女倆在婆家的地位才算是穩固下來。
可是,霜憶再怎麽優秀,也改變不了父母的感情現實,改變不了臨猗守活寡的婚姻現狀。
從霜憶出生開始,她就不能為自己而活,家族裏不喜歡她的女性身份,導致媽媽在丈夫家庭裏麵沒有地位,所以,她不能比男孩差。這是她身上的第一根繩子。其次,她敏感地覺察到,媽媽是為了她而待在一段不幸福的婚姻關係中的,所以她似乎是帶著原罪而來的一個人,而贖罪的唯一途徑就是努力成為媽媽想要的那個模樣。
所以,霜憶努力學習,從來不惹媽媽生氣,在媽媽用秒表卡著計算回家時間的情況下,她選擇的是配合媽媽。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孩子,她就是大人口中的“乖娃娃”。
一直到30歲了,霜憶都還是一個處女,是因為媽媽教育她要潔身自好,在婚前是不可以和男生發生性關係的。類似的教育很多很多,所以我也在思考教育過度對一個孩子的影響會是什麽。
而在我的臨床工作中,出現心理問題最多的就是這些“乖娃娃”。
為什麽乖娃娃容易發生心理問題?我想,這是因為一個孩子壓抑了自己的天性去配合大人,成為大人喜歡的那個樣子的時候,恰恰是他異化的第一步,因為從他成為別人喜歡的那個模樣的時候開始,他就不可能再喜歡自己了。
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很容易成為掉進抑鬱情緒之中,然後“設計”殺死自己的人。因為隻有在選擇殺死自己這件事情上,他可以為自己做主!
以前,每次去我孩子的學校開家長會的時候,總有家長在和老師“密謀”怎樣使自己的孩子成為一個聽話的乖孩子。現在再來看這些家長,感覺他們如同戕害者一般的可怕,他們需要另外一個人成為木偶,完全服從自己的意誌,不和自己較勁,這些家長究竟有多懼怕一個和自己的設想不一樣的孩子?有多懼怕一個有自己的獨立思想和自主意誌的孩子?
趙霜憶就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正是因為她的聽話,所以她才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首先,在她青春年華的時候,有兩個條件都很優秀的男生同時表達愛慕她的時候,她沒有勇氣遵照自己的內心意願對其中一個人說“是”,對另外一個人說“不”,而是選擇了逃跑,同時拒絕了兩個人。她沒有學會為自己的幸福做出選擇,也許是因為她潛意識之中認為自己是一個不值得擁有幸福的人。
其次,在她結婚後,發現丈夫是一個性無能的人,她完全可以選擇離婚,但是她沒有這樣做,她在這樣無性的婚姻裏麵,待了一年多,直到好朋友跟她說,你想辦法去給你老公生個孩子,說不定可以改變他。
她竟然相信了好朋友的這句話,想了辦法懷孕了,懷孕之後,老公對她依然如故。這個時候,其實還有其他的選擇,比如流產,再離婚,然而她依然沒有,她覺得她應該把孩子生下來。
可惜,在懷孕期間,她情緒無數次極度崩潰,無數次實施自殺,她在用抑鬱症告訴自己,她不接受這樣的現實。然而,她和內心隔離得太遙遠,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她繼續懷孕,繼續擔心胎兒的安全,繼續擔心老公和婆婆怎麽看待胎兒有可能因為藥物致畸。
然而,她所有的擔心都敵不過她想把自己和胎兒“殺死”的衝動。
所以,這是一個矛盾的旋律,一直出現在懷孕以後的霜憶的心靈中,而她聽不到,辨認不出來。
我曾經對她說:雖然抑鬱讓你的感受很不好,但是這種情緒卻是非常寶貴的,它一定是在試圖告訴你,有一些內心的真實意願,是你沒有聽到的,所以用抑鬱來提醒你。你去看一看,看看你能不能體會到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那個時候的霜憶是很脆弱的,心理谘詢對這樣重度的抑鬱症病人,隻是藥物之外的一個支持而已。她聽到了我的話,然而她的頭繼續深深地埋了下去,她是那麽的無助和無力……
在霜憶的成長過程中,父親是一個缺失了的角色,是一個被媽媽的話語所排斥掉的角色。她一直和父親很生疏,甚至到父母分居以後,她和父親有許多年都沒有聯係,所以霜憶的生命早期裏,是和父親“分離”的。
經曆過客體喪失和分離創傷(包括父母離異的喪失)的患者會比其他類型的患者在之後更頻繁地出現抑鬱。他們時常覺得無助、希望渺茫、無法改變生活的道路或狀態。
在依戀方麵,他們會依賴所擁有的人和自己覺得值得依賴的人,總是害怕失去他們,或失去他們的愛和認可。因為患者內心的自尊不夠強大和穩定,他們需要從這些“理想化客體”那裏得到所期待的認可和肯定,從而覺得自己是有價值的人、配偶、母親或一個團隊的成員。因此他們的自我犧牲更多,放棄自身的需求,去滿足他人的期許。
所以,霜憶在麵對一段根本不適合待下去的婚姻關係的時候,決絕地離開丈夫其實是一種很困難的選擇,因為她會首先考慮丈夫的感受。其實抑鬱症病人通常是人際關係中的“好人”,因為他們總是壓抑自己的需要,去討好別人。因為依賴於對方對自己的好評和好臉色,抑鬱症病人犧牲了自己的真性自體,以一種無力的假性自體去迎合對方,長久的假性自體最終導致病人無法避免地自我否定以及生存的無力感覺。
有一個問題是值得引起關注的,那就是,如果沒有遭遇無性婚姻,趙霜憶會抑鬱嗎?我的感覺是,還會的。如果遇到其他打擊,病人同樣會抑鬱。因為她並不明了自己需要的是什麽,她活著總是為了另外一個人在活著,這另外一個人,有時候是媽媽,有時候是丈夫,有時候是兒子。她唯獨不允許為了自己而活著,自己如果有什麽欲望,仿佛是背負著很大的罪過一樣。這樣的人很容易抑鬱的。
病人在聽說自己的兒子聽力沒過之後,就再次選擇吞下全部的安眠藥自殺。病人希冀自己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兒子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兒子的不完美意味著自己的不完美。病人對於完美的追求同樣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滿足那個貪婪的大他者的希冀。在潛意識幻想中,病人無法麵對自己的不完美所導致的可能的愛的喪失。(這在起源上也可能首先就來源於病人的女性身份帶來的恥辱感。)
病人的誇大自體崩塌之後,所麵臨的自體破碎的感覺導致病人寧可毀滅生命,也不願意生命在不完美中延續。
所有的抑鬱往深層裏分析,都是關係出了問題的一個結果。在她年幼的時候,媽媽生活在自己的痛苦之中,看不到孩子本身的存在,媽媽這麵“鏡子”的失靈,導致的是她沒有辦法接近自己的欲望。結婚以後,丈夫也沒有能力看到她的存在,無法鏡映霜憶作為一個女人存在的價值。一個看不到自己存在的人是很可怕的,在這樣荒蕪的世界裏,殺死自己,或許就是她的應對“策略”。
專欄 抑鬱症病人認知上的局限性
抑鬱症病人常常有認知上的歪曲,而自己卻不自知。所以,挑戰他們認知上的歪曲會收到比較好的效果。
比如一個女孩給一個男孩發出一個信息,對方許久沒有回複,這個女孩的心情就很低落,覺得那個男孩是不喜歡自己了。這個時候,她的頭腦裏很難會有其他的解釋,比如他今天是否沒帶手機?他手機是否沒電了?他今天在忙工作嗎?他是否覺得我這個信息沒有回複的必要?他是否在看了許多的信息之後,忘記回複我這個信息了?
其實事情往往有許多種可能性。但是,對於抑鬱症病人來說,一件事情的發生,隻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他不在乎我了,我不重要,我不可愛,我沒有價值……
當一個人這麽想的時候,他是很容易去攻擊自己的。一個總是攻擊自己的人,心情哪裏能好得起來呢?
甚至抑鬱症病人似乎自帶了某種程序而來,這種程序裏已經寫好了“我不重要,我不可愛,我沒有價值”。然後再去收集和這個程序吻合的信息,而對於和這個程序相反的信息,他們是視而不見的!
所以他們似乎天生就是林黛玉的胚子,隻等著賈寶玉們上鉤而已!
其實抑鬱症病人都是一些智商比較高的人,智商低的人很難罹患抑鬱症。那麽,既然是智商高,為什麽在簡單的邏輯推理上都會出現巨大的局限性呢?
其實,任何一種精神疾病都可以被視為創傷後應激障礙。病人在早期一般經曆了撫養者的情感忽視或者是虐待,在這樣反複的互動之下,病人就形成一種條件反射,別人不可能真正地喜歡我、接納我。但是,這樣的想法是很有創傷性的,平時都是被病人的意識所潛抑了,一旦遇到親密關係裏的人和自己互動的時候,對方有些許的忽視或者忽略自己的跡象,那些創傷就會被激活,然後爆發出來,要麽攻擊自己,要麽攻擊對方。
其他心理疾病的人多半是攻擊對方,但是抑鬱症病人卻傾向於攻擊自己。這或許是因為抑鬱症病人在早期是感受過被愛的孩子,所以,對於被愛懷著一種夢幻般的期待。在這樣的期待之下,病人傾向於攻擊自己,認為是自己不好,似乎隻要自己努力了,那份愛就會重新回來。
心理谘詢師的建議
對自己的要求不要太嚴苛了,雖然這種嚴苛是內化父母的要求而來,但是還是要學會調整看待自己的方式。
抑鬱症病人有一種完美主義的傾向,覺得自己的一切都應該是完美的,不能出絲毫的差錯,他也承受不起絲毫的差錯,仿佛一丁點的差錯就會導致巨大的災難一樣。這導致抑鬱症病人的神經容易處於緊繃狀態,當某一天他繃不住的時候,就會掉進抑鬱症症狀裏麵去。
抑鬱症病人一般是從焦慮開始發病的,抑鬱症基本上都會伴隨巨大的焦慮。隻是到焦慮繃不住的時候,掉進抑鬱裏去了以後,他的焦慮才仿佛消失了似的。但是其實焦慮沒有走,始終伴隨著他,隻是他的抑鬱掩蓋了焦慮而已。
沒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完美不會導致你變得更好,完美常常意味著癱瘓。因為靠完美的目標來指引行動,你會因為達不到自己設想的目標而開始自我譴責,自我挫敗。
學會與內在那個挑剔的父母對話,告訴他們,其實我已經做得夠好了,你們看見了嗎?每當自己做了一件還不錯的事情的時候,要學會自己抱抱自己,安撫一下自己。
看問題不要隻看見負麵信息,對正麵信息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