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府大院,有幾棵蒼勁的黃果樹。三五個腰闊臂長的漢子牽手,才能圍住的這些老樹高大挺拔,寫滿歲月滄桑,有著無數溝壑、壯如小兒手臂的須根四下延伸,幾乎把為顯示其重要,用精巧條石砌成的保護牆撐破。

四下伸展的枝幹及綠葉,更茂盛得令人驚歎。有人曾形象的說,夏季雷霆萬鈞、大雨滂沱之時,二十來人站在這大樹下,絕對淋不到一滴雨水;毒日當空、大地熾熱,電扇吹出的風都帶著陣陣熱氣,唯有空調房才不致心慌氣悶的季節,在這幾棵大樹下不僅曬不到一絲陽光,還有陣陣然涼爽的微風不緊不慢吹過,讓人立時清爽愜意。

這幾棵黃果樹引人注目,不僅掛著國家X級重點保護樹木牌的老樹,還因為樹上終日棲息著好多白鶴。

這些數量眾多的白鶴,白日盤旋於市政府上空,給沉寂的大院平增了幾分生氣。傍晚,那些在外捕魚捉蝦忙碌的成鶴,一個個叼著仍在掙紮、扭動身軀的鮮活魚兒和泥鰍,如同組織有序的戰機接受檢閱般飛回樹上時,景象好看極了。

鶴們每日捕捉回老樹上喂食小鶴的魚蝦和泥鰍,或供過於求,或小鶴們張嘴從父母嘴裏接過仍活著的魚、鰍時,不小心跌落了不少下來。於是,大樹下密密麻麻丟了一大片小魚小蝦。

一位副市級退休幹部晨練時發現了一地半死不活的魚、泥鰍,跺了腳高喊清潔工趕緊打掃後,回家歎息著,將此事告訴了退休後喂狗養貓打發時間,每每為了散碎小錢和小販爭辯的老伴。

退休女局長聽了老頭子的話,當即風風火火趕到老黃果樹下,查證情況真偽。

當親眼看到地上的一大片魚蝦,樂得差點合不攏嘴,三步並作兩回到家,抓起竹編小筐和掃帚就往外跑。

當天,這位退休前被百姓戲稱為“市高幹”的老太婆,在幾棵老樹下掃回約二斤魚蝦和泥鰍。自此不再到市場斤斤計較買寵物食品,每日清早徑直到老樹下掃回一大盆魚和泥鰍,不但將家中的兩狗一貓喂得肥頭大耳、油光毛亮,還把狗貓們吃不完的洗淨烘幹,存在擱了生石灰的土陶罐裏,以備寒冬應急。

一段時間後。老樹下有魚蝦和泥鰍的事,不知怎麽傳了出去。於是,每到清晨,甚至天色剛蒙朧,便有人提了小鐵桶早早來到樹下拾撿。

開始,隻是大院裏一些離退休老太婆,不緊不慢到樹下撿了魚、鰍喂狗喂貓。後來,一些外麵的人,也於大清早溜進來撿魚蝦泥鰍。

人多了,免不了發生些小糾紛,機關裏的人責怪外麵的人膽大,竟敢跑進大院,和她們之類領導幹部搶拾魚蝦泥鰍,實在過份;外麵的人粗著嗓子罵大院裏的人混蛋,在位時仗著權力作威作福、魚肉百姓,退下來拿著高薪、無憂無慮生活,居然厚顏無恥和一般百姓爭搶死魚蝦,純屬老不要臉。

再後來,一些精明人晚上悄然來到老樹下,將一些還沒完全死去的魚蝦泥鰍撿進盛了水的鐵桶。待樹上的魚蝦泥鰍掉得差不多時,提著活蹦亂跳的魚蝦鰍兒,神色坦然回到家中。第二天一大早,提到菜場賣錢。

而此時,幾棵老樹下,還有人或仰望著高大茂密的樹幹,或低頭在地上四處尋覓;風華正茂或寫滿歲月滄桑的臉上,都有掩飾不住的失望。

世上的事,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連著好幾天都沒有能在老樹下拾到死魚蝦的人們,終於得知有人於頭天晚上,毫不客氣的將那些魚蝦和泥鰍拾走了。而且拾走時,那些小東西還活著……

於是,大院裏的人跺著腳,將捷足先登者祖宗十八代臭罵了一頓後,不約而同於晚上來到了老樹下,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會在晚上把地上的魚蝦泥鰍全都撿走,居然一條都不留下。

相當一段時間,每到晚上,老樹下便開始熱鬧了起來……直到後來動靜鬧大了,驚動了主要領導,調來消防隊朝樹上大劑量噴藥,驅走了長居的白鶴,這才安寧了下來。

白天,除了經常有高級轎車停在綠蔭下,幾乎少有人在老樹下站立。人們清楚,市領導隨時有可能從辦公室出來,在樹下沉思或交流。

上班時在老樹下,被市長看見豈不尷尬?或者,正同你談話的人令領導反感,更會給自己帶來諸多麻煩。

種種原因,使幾棵老樹下白天難覓人影,哪怕酷暑難當的三伏,在這天然避署消熱的絕好場所,白天也幾乎沒人。下班後,才會有一些已不在位的老同誌,或提了鳥籠,或牽著孫兒女,或扶了步履跚蹣的老伴,到老樹下活動、呼吸清新空氣。

今天,不知何故。還不到上班時間,諾大的機關大院,竟擠滿了穿著各色衣服的人群。這些人在幾棵老樹下或站著,或鋪了一張廢報紙席地而坐,眼睛都朝大門方向望著,似正期盼什麽大人物光臨。

人越來越多,到臨上班前半個小時。大院裏已有了一二百名神情肅穆的人。

兩個身穿公安製服的保衛人員,板著麵孔喝斥人們眼睛放明白,看清楚這是什麽地方,不要在政府大院惹事生非,叫這些“吃飽了飯神經做不到主的人”馬上滾出去,否則將立即報警,通知公安局來把抓人。

惡劣的言語,引來人們極大的憤慨,有人和保衛人員開始辯論、爭吵,一些氣血方剛的年輕人挽起衣袖,情緒激動的想要使文鬥升格為武鬥。

兩個已有了一定年紀,本不該有火爆脾氣的保衛人員,仗著製服和手中的高壓電警棍,根本沒把手無寸鐵的群眾放在眼裏,毫不顧及越來越多湧入的人正冷眼觀察事態,罵著下三濫才出得了口的髒話,將電警棍按得火花迸裂,發出令人心悸的“嚓!嚓!”聲,對著幾個年輕人逼了過去。

兩個平時裏耀武揚威習慣了的保衛人員,今天遇到對頭了。不但幾個年輕人沒因電警棍而害怕、退縮,脹紅了臉繼續理論,更要衝了上來搶奪電警棍。一些原本靜坐或站立的人,也全部朝這邊圍了過來。

有人大聲叫喊道:“共產黨的機關大院,竟把打擊犯罪份子的武器拿來對付工人階級,這兩個家夥太壞,比黑社會、土匪還可惡!同誌們,不要被這兩條走狗嚇倒了!

“我們今天到這裏來是為了和書記、市長對話,要求政府解決待崗群眾的生活問題,可這兩個人卻把我們當成犯罪份子對待,這合理嗎?”

“不合理!這兩個家夥混賬!”

“狗仗人勢!不知天高地厚!”

“把他們手中的電警棍繳了,叫書記、市長就此事,向工人作出合理解釋!”

“鎮壓群眾曆來沒有好下場!”

人們氣憤的吼著、叫著,群情激昂的向兩個保衛人員逼了上去,嚇得一瞬前趾高氣揚的兩名保衛嘴唇發青、臉色發白,渾身篩糠似發抖,四條腿直打顫。

隨著陣陣刺耳的警笛聲,兩輛邊三輪警用摩托車閃爍著警燈,滿載六名著裝整齊的民警,飛快駛進大院。

六個稚氣未脫的年輕警員剛從車下跳下來,努力裝出一副嚴峻表情,正想大聲喝斥密密叵叵的人群不得鬧事。窩了一肚子火的人們卻立時逼了上去,將他們團團圍住,憤怒質問道:“人民用血汗錢喂著養著,保護人民打擊敵人的公安幹警幹什麽來了?難道人民養活了你們,你們要反過來鎮壓人民?”

“我們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領導者——工人,今天到政府大院,是因為有正當要求向市領導提,可你們全副武裝趕了來,想要幹什麽?”

“剛才那兩個人已經傷了大家的心,你們竟再次敵對的趕了來,下車尹始就一副窮凶極惡的架式,難道要吃了我們!”

沒有應對突發事件經驗的年輕警員們,在人們一聲高過一聲的責罵、怒斥聲中,懵了一般不知所措,大眼瞪小眼的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一副手腳無措的傻樣。

“胡哥,你說這事怎麽辦好?”一個長得憨胖的大塊頭警員,眼眨眨朝一個年齡稍大,略比其他五個人更象警察,肩膀上卻同樣扛著兩道拐的瘦長警員問道。

瘦長身材警員和另外五個著警服的年輕人,屬於嚴格意義上沒有執法權的招聘民警。

主城區的招聘民警是市、區公安機關個別領導,為了內部那些讀書不努力,絞盡腦汁也考不上大學,更沒能力考到國家單位工作的子女,費盡心機而想出的一個餿主意。

這些所謂公開招聘到直屬分局巡警大隊的三十多名穿製服、佩警械、手槍的警員,市財政不撥人頭經費,工資及所有福利全憑公安局在罰沒款內解決。招進來的人員中,幾乎全是市委、政府和公安機關實權人物的三親六戚。

這些對公安業務一竅不通,根本沒受過正規培訓的年輕人,或屬高考落榜後混得人不人鬼不鬼,實在沒有了出路的雜皮,或是在原單位表現不好而受過處分,也有因小偷小摸而被辭退,以及初中畢業就在社會上瞎操,和五馬六道黑類人物打得火熱的爛賬。

沒有問題的一些人,卻都膽子非常大、智商特別低。每每惹事生非,製造一些弱智的麻煩,自到巡警隊以後,因火爆的性情和低到極點的智商,給公安局惹了不少麻煩,賠了幾多冤枉錢。

偏偏這幾個智商特低的人特別喜歡出勤。但凡有人報警,幾副顏色都會用了十二分的熱情,動作極其麻利的駕著象征身份、特權的警用摩托,火速趕赴案發現場,運用大腦貯存器裏所有的智慧,盡可能將一些打架鬥毆之類小事處理得盡善盡美。

今天一大早趕到機關大院的六個年輕人,就屬於市中區分局智商特低的角色。雖穿上足可耀武揚威的製服後,也曾處理過一些治安糾紛,卻從沒有見到過如此大的群體聚集,更從未經曆過如此複雜的場麵,一時間真不知如何是好。

被憨胖子稱為胡哥的瘦長警員,父親胡孝林是市公安局分管治安多年,即將退居二線、卻仍多方努力活動,幻想在崗堅持到最後,轉個正處待遇退休的副局長。

和寶貝兒子一樣瘦長個頭,大字不識幾個,連最普通的詢問筆錄也做不好的胡副局長,在市公安局是個連一、二把手都要讓三分的刁蠻角色。

雖排名在局領導之末,但卻頗為夜郎自大,對任何人都很看不起、瞧不上,自認為是本局最能幹的警務高手。加上平日總愛粗著脖子紅了眼睛和人爭吵,更極貪杯中之物,每天兩頓喝得東倒西歪,在辦公室或辦案現場三句話不對就要和人雄起罵娘。對手下更極為不尊重,動輒瞪眼拍桌,喝斥罪犯一般喝斥,使得一般幹警都怕他。就連分管的治安科,從科長到一般警察,都不願和他有工作以外的交往,躲就躲,實在不能躲就假笑著打個招呼走人。

因老爸是說一不二的副局長。雖即將退休,但至少眼下還在位、能謀政,一般人因了這層關係,不輕易招惹聘用民警胡科。從而使得他在巡警隊裏很有威望,不但沒後台的民警對他惟命是從,就連隊領導也會讓他幾分。

這位前企業鍋爐工的心中,公安局除了他老爸和巡警大隊長,就隻有他最大。

見這麽多人情緒激動地湧了過來時,胡科心裏確實有點發怵。雖到巡警大隊後,也曾經曆、處理了不少打架鬥毆、尋釁生事、流氓騷撓事件,可像這成百上千人的場麵,或許連他副局長老爸也沒遇到過,更不用說他這還不能算真正警察的半吊子。一時之間,真不知該如何處理。

不過,因為他是副局大公子,身穿製服,頭上的大蓋帽上嵌鑲著閃閃發光的國徽,怎麽說也至少算得上執法人員,不可能就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給轟得亂了陣腳吧?

不行!我們雖不是共產黨員,但好歹也算是人民警察,不能丟失了警察的威風,更不能讓這些來曆不明的人,在市委、政府大院胡來!

主意打定,胡科臉上的肉抽搐著兩眼朝天一愣:“怕個球!陳洪回去請大隊長增派警力,剩餘的人和我一道把辦公大樓的門死守住,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些烏合之眾闖進市領導辦公的地方!”

吩咐完畢,胡科帶頭往辦公大樓方向擠過去,揮舞著手中的警棍大聲喝叫道:“你們這些人吃多了、脹飽了,找不到事情幹就滾回家把煤炭搬到河裏洗呀!跑到政府大院裏想幹啥?我現在鄭重警告:趕緊回家還來得及,到了上班時間還不離開,謹防上麵的大老爺發火,按公然聚眾鬧事,擾亂國家機關正常工作秩序論處,那時你們想哭都哭不出來!”

胡科的渾話,使本就情緒燥動的人們,更加難以抑止心中的怒火,異口同聲指著他罵開了。

有人一把抓住拚命往辦公大樓擠去的胡科,指著他鼻子大聲責問道:“你算什麽貨色?肩膀上連一顆星都沒有的Y貨,發什麽濫言?按聚眾鬧事、擾亂國家機關正常工作秩序論處?你小屁眼蟲有什麽權力說這話?”

一個穿鐵灰色休閑服,身高體健、棱角分明的臉上長滿胡子的中年男人,一把抓住胡科的衣領,把他拖到一棵老樹下對眾人喊道:“我們工人群眾今天到這裏來,是為了找市委書記和市長匯報實際困難,要求市府派人查處存在的問題。可剛一進大門,就讓那兩個穿製服的人揮舞電警棍,大肆威脅、羞侮了一番。現在,這位肩膀上沒有星的偽劣警察,公然說要把我們按聚眾鬧事、擾亂國家機關正常工作秩序論處!這不是有意製造事端,阻擾我們和市委、市政府領導對話嗎?”

人們七嘴八舌怒罵著,一齊朝胡科幾個人湧來。有好幾個被當地人稱為“天棒”的小夥子,情緒激動地紅著眼撲過去,把幾名警員的衣領抓緊了往地上捺,有人趁混亂將那兩部警用摩托車上的電線扯斷、電瓶卸掉。

繼而,有燥動型的群眾大聲叫罵著,把兩部三輪摩托車掀翻在地,和五名早已臉色發青的警員抓扯,現場秩序極為混亂。

幾個警員被人抓了衣領推來搡去,防不勝防的挨了些拳頭、耳光、腳尖,一個個狼狽招架著的同時,努力抬起頭,睜大茫茫然的雙眼,互相望著,不約而同帶著哭腔叫喊道:“胡哥,我們到底怎麽辦呀?總不能就被人亂拳打死在這裏吧!”

被人抓了衣領出氣困難的胡科,努力想要將抓著領口的大手掰開。可掙紮了好一陣,累得氣喘籲籲臉色發紫,不但沒把那雙有力的大手掰開,反而讓人狠狠賞了些痛得幾乎就要哭出聲的拳腳。

就在胡科周身氣力都將使盡,兩眼已然翻白了,感到快要死去時。幾個警員的聲音提醒了他:媽的腿!老子堂堂人民警察怕誰?即然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烏合之眾,敢在眾目睽睽下襲警,本少爺就不客氣了!

想到這裏,渾身上下立時有了無窮力量。猛烈往下一蹲,將死死抓緊在手中沒被人搶走的電警棍,往那說普通話的男人兩腿中間使勁捅去。

隻聽得一陣“嚓!嚓!”聲響,男子一聲慘叫,如同被雷擊中,兩隻大眼立時黯然失色,伴隨著沉悶的撲地聲,栽倒在了堅硬的水泥地上。

胡科隨即轉身大幅度揮舞著警棍,將身上的武裝帶取下來,瘋狂地朝著身邊的人抽打著,聲嘶力竭嚷著叫著:“兄弟們,對這些敢於公開襲擊警察的壞東西,隻有朝死裏整才行!”,手中的皮帶和警棍狂舞著,身先士卒往人群外闖去。

“不好了,有人被警察打倒了!”

“那個瘦狗警察用電警棍把四車間何主任打在地上了!”

“打死這幾個狗警察,為何主任報仇!”

“抓住對何建軍下毒手的那個瘦狗,千萬不能讓他跑了!”

“哎呀!何主任讓歪警狗整下課了!”女同胞發出了尖厲的叫聲,男子漢們開始大聲咆哮著紛紛施展開了拳腳。

僅一瞬,還沒有來得及施展身手的幾名年輕警員,已經趴在地上不省人事。更多人憤怒叫罵著,朝狼狽逃竄的胡科追去。這惹下天大禍事的胡科,如果被憤怒到極點的人們給抓住,定會當場到陰曹地府報到。

或許胡副局長家不該絕後,或許他祖上前輩子積了德。如潮的人潮、一片喊打聲中,過街老鼠一般慌亂逃命的胡科,竟鬼使神差從圍追堵載中逃脫了性命,卻至此嚇破了膽,當天便纏著老媽要了一大筆錢,跑到了外地避風躲災,兩個多月後事情平息了才敢悄然回到東邑。

有人嚷著要把昏迷了的何擁軍往醫院裏送,有人阻止著說就讓這個共產黨員、車間主任躺在地上,領導們來看現場;更有人吼著要把傷者抬著到公安局要求嚴懲凶手。

外麵,越來越多的人正不斷湧了進來。

“大家不要鬧,靜一靜,靜一靜!一名長相英俊的男子跑到黃果樹下的條石圍牆上站直,如影視作品中學潮、農運領導人物般揮舞雙手,聲音宏亮地叫喊道:“同誌們,我是廠部供銷處柴大明,請聽我講幾句。”

人們稍微安靜了點,男子繼續說道:“今天在場各位多少年來為工廠的生產、東邑的建設揮灑了無窮汗水。後來工廠有了困難讓我們待崗,大家沒有絲毫怨言,設法度過了難關;現在,市經委引進的重點項目占了我們的廠房和宿舍,還動員大家把一生的血汗錢都投了進去,卻沒能按期下發承諾的利息和生活費,不少兄弟姐妹們已經到了鍋都揭不開的地步。到今天,廠部已三個月沒發一分錢。多少優秀工程技術人員,為起碼的生活而到私營企業打工,從事超負荷的重體力勞動;有多少曾被區、市、省濃墨重彩、大張旗鼓表彰過的技術骨幹、三八紅旗手,為了維持起碼的生活,含熱淚、忍屈辱,在燈光暗淡的歌舞廳強裝笑顏陪酒賣笑;多少成績優異的子女,因為繳納不起高昂、名目繁多的學雜費,含淚放棄了學業,過早投入到了為生活、生存而起早睡晚的勞作中!如果說,在建項目遇到了困難,我們理解,願意和投資商一道用生命和鮮血為代價,努力拚搏奮鬥。如果需要,我們願意把性命搭上;隻要項目能建成,能讓大家過上安穩日子,哪怕砸鍋賣鐵也心甘情願。可現實太讓我們寒心了,普通群眾三個月領不到一分錢,投資商和個別領導卻成天花天酒地、一擲千金。舊中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悲慘景象,今天真實發生了。這難道不令人震撼,憤慨?”今天我們來到市政府大院,並不是想幹擾領導的正常工作秩序,更不想聚眾鬧事,隻不過是向市領導提出正當要求;不過想請市委書記或市長對話,求他們給廣大群眾指一條能維持起碼生活的路而已。難道這要求過分?我們就不能平心靜氣和書記、市長交流嗎?人民的書記、市長就不能和人民開誠布公談話?然而,今天發生的事太令我們失望了,首先是保衛人員要把大家掃地出門,接著又是這幾個狐假虎威的警察,殘酷的大打出手,把我們的車間主任打得昏死過去!大家說,這口氣,能夠咽下去嗎?”

“不能!我們不可能咽下這口鳥氣,必須讓書記和市長出來對話,讓他嚴懲打人凶手,還我們公道!”

“選派代表到公安局,要求他們交出行凶作惡的打手!”

“如果這裏不是我們說話的地方,就立刻到車站坐長途汽車,到省委、省政府,把三個月沒有領到一分錢的實際情況,把今天發生的事件向上級領導反映!”

人們七嘴八舌起哄著,群情激昂的吵著鬧著要往車站去,搭乘長途公共汽車到火車站,到省政府上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