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事情就這樣傳得沸沸揚揚,二局保衛處長頗覺失職,站在李漢一麵前唉聲歎氣。保衛處長分析了情況後,懷疑這件傷天害理的事,有可能是正在李漢一家不遠處施工的外地民工幹的,準備大查一場。李漢一沉默了好長時間才說:“查可以,但不能胡來,已經夠亂的了。”保衛處長覺得李漢一的聲音頗抖,再往他臉上一看,都沒有了血色,他能想象出李局長這一刻有多心碎。

妻子女兒都住院了,李漢一兩頭奔忙,在外地的兒子也趕回來幫把手。晚上九點多鍾,他抽身來到203房間,此時親人的不幸倒成了他見蘇南一麵的借口,因為自從那天的“熱鬧宴”後,他就再也沒見過蘇南的麵,隻是經常打打關心電話。

蘇南已經知道了小虹的事,是龔現告訴他的。蘇南挺氣憤,大聲說了幾句抨擊社會風氣的話,同情地說:“漢一,我認識個氣功大師,號稱‘百病克星’,你看……”李漢一說:“謝謝蘇部長,小虹的病……”搖搖頭,垂下目光。蘇南的感歎聲很重。李漢一搓搓臉,打聽了一下蘇南的體檢情況,蘇南說血粘度高,腦供血不足,消化係統也有點問題。李漢一不住地點頭。

趙鬆從財務科拿了張空白支票,打的來到“事達通”禮儀信息谘詢服務中心。他進了四號洽談間,坐進單人紅木沙發。麵前的圓形茶幾上,放著茶、煙、咖啡和幾樣水果。服務生笑著把一張電腦打印件遞給他,隨後又送上一支圓珠筆和幾頁白紙。趙鬆熟悉這套業務程序,客戶不可拿走這張打印紙,紙上的內容 看了記不清的話,一行行文字你可抄走。趙鬆記憶力不弱,他推 開圓珠筆和白紙,掏出了支票。服務生先收走打印紙,然後才來 接支票,要轉身時問趙鬆是否滿意,趙鬆點點頭。服務生道:“先生,收您兩千,您若覺得不合適,就請先生隨意關照。”趙鬆想,這裏真是一流的服務一流的收費,他一揮手,表示不還價。服務生道:“謝謝先生,請先生稍候。”趙鬆拎起一小串葡萄,在心裏把剛剛在打印紙上看到的與白石光那天說過的往一起重疊。

有關方圓公司的背景以及業務和資金情況,調查顯示:該公司成立於1990年3月17日,掛牌時叫興科貿易公司,是市經貿委的三產單位,當時的經理叫金躍進。1992年6月10日現經理馬義承包了該公司,每年向主管單位上繳利潤十萬元。1993年公司易名為現名,性質也變成了掛靠,進人半公半私狀態;公司業務涉及石油、成品油、鋼材、汽車、計算機、通訊設備、裝飾材料、辦公用品等;原副市長項梁和原市人大辦公室主任雷天雷為該公司常年高級顧問;截止調查日,該公司賬戶上儲款額貳佰叁拾壹萬陸仟伍佰肆拾貳元捌角零柒分……

小瑩和小蘭進屋時都僵著臉,這叫鄒雲犯蒙,不知姐倆因何都是這種表情。他試探著問小瑩怎麽不多玩幾天,小瑩就天大委屈地哭了,說:“你問她!”小蘭梗梗脖子,不服氣地說:“問我什麽?”鄒雲想她倆可能是在三亞因雞毛蒜皮的事鬧別扭了,一賭氣回了北京,他心裏直笑,可臉上卻拿出了當姐夫的大度神色,衝小瑩道:“晦,有什麽嘛,你可是姐姐!”小瑩捂住臉道:“我沒欺負她,是她在度假村不學好!”鄒雲望著小蘭,小蘭這才紅了臉,一扭身去了另一間屋子。小瑩抽噎道:“那天,她在一個加拿大男人的屋子裏,呆到後半夜才回來,差點沒把我急死。”鄒雲吃了一驚,但他很快就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說:“小瑩,不會是你多想了吧?”小瑩流出眼淚,咬咬嘴唇說:“她丟了一條**。我聽那裏的小姐說,那個加拿大人不是好東西。”小瑩說到這,鄒雲有點頭暈,很想吼一嗓子,然而他卻是把泣不成聲的小瑩攬進懷裏撫摸。一直到吃晚飯,小蘭才打開屋門出來,兩隻眼睛通紅,臉皮也仿佛掀去一層,蒼白得很。後來說起了另外一件事,鄒雲才從小姨子的事情裏解脫出來。

那四張貴賓娛樂卡其實大有名堂,卡上寫的5000點,是五千塊錢的意思,交此卡可以在度假村裏任意挑選五千塊錢的實物,也可以兌成五千元現金拿走。鄒雲原地轉著,他沒料到袁坤會這麽下本錢,那會兒他想姐倆回來時,度假村頂多送上千八百的紀念品。“你看怎麽辦呢?”兩眼紅腫的小瑩惶惶地問。鄒雲把手裏四張搽得溫熱的娛樂卡揣進褲兜,說:“沒事了,回頭我把卡還給他們。”小瑩長出一口氣,“可把我嚇壞.了,他們也太那個了。”鄒雲笑笑,摸著她的臉道:“他們也是為了八千萬才這麽幹的,可以理解。”“什麽八千萬?”小瑩又緊張起來。

白石光把山西客戶從首都機場接到東升。這三個山西人很精明,腳一落東升,就尋家銀行辦了個臨時賬戶,把拎來的七十萬元現金存進去。過去白石光沒和這三位打過交道,是通過朋友牽線掛上鉤的。剛跟他們接觸時,白石光每噸柴油開價是兩千五百元,山西人嫌貴,最後雙方在兩千四百元的價位上成交,這也是白石光的心理價位。不過山西人有一個附加條件,就是叫白石光在資金上給一點方便。按時下的車板交易運作,山西人在柴油裝罐前,要在東升跟白石光簽個合同,講明付款方式為五五付款,即見到貨後給一半資金,此款稱作“車板定金”;餘下那一半資金,等回山西接到貨後再付,行話叫“終點車板割清”。 山西人說眼下財力不足,若拿現金的話少點行不?白石光想現金當然好了,但不能少於二百萬車板定金的一半,也就是一百萬 現金。雙方磨開了嘴皮子,臨了在七十萬定金上握了手。

油主是千文第二煉油廠下屬的勞動服務公司,對外稱總廠分廠,經理大秋跟白石光和馬義以前有過生意往來,都混成了熟臉,尤其是馬義跟大秋,交情到了一定火候,那年大秋的老爹來北京開刀摘瘤,馬義往醫院送了兩萬塊錢“喂刀”。

油道上也有很多約定俗成的規矩,中間商一般不希望貨主和買家碰麵,擔心被擠成“柿餅子”甩了。白石光把山西人帶到千文後,便把他們安頓在一家中檔賓館裏,單獨去找大秋辦手續。白石光以127特戶自帶信匯方式,帶來了全部油款。白石光把大秋早已擬好的供求合同書,拿回賓館給山西人過目,山西人傳看了幾遍,沒發現什麽漏洞,這才從密碼箱中取出印章蓋上。接著白石光又返回大秋那裏,**同的同時也遞去了信匯袋,換來大秋手裏的提油六聯單。白石光說:“哥們兒,從現在起,我的小命可就捏在你手裏了!”大秋道:“啥話呢,你就等著發大財吧,三天後提油、裝罐、發車!”白石光點點頭:“車皮沒問題吧?”大秋揮手道:“咱在鐵路上好使!”白石光掃了一眼大秋舉起的手,手上的小拇指短了一截。白石光曾聽大秋念叨過,他的一個小兄弟因替他兜事栽進去了,他剁下半截指頭是為了記恩。

三天後上午,白石光領著山西人來到煉油廠,山西人眼見五個裝油站同時工作,臉上露出了笑容,白石光也感到了輕鬆。四人當天下午就飛回北京,在機場打輛計程車奔回東升。馬義聽說生意成了一半,臉上很有光彩,晚上在金海灣漁村擺了一桌海鮮宴。翌日上午,山西人把七十萬元轉到了馬義的賬上。山西人急著趕回去接貨,下午包了輛桑塔納,帶著白石光走了。

孫駝萬萬沒想到小青年們會跑到醫院打擾蘇南,他趕到醫院大門口時腿都軟了。醫院大門口的場麵,就是那天在局辦公樓前的翻版,摩托車陣堵住了大門,成片的喇叭聲招來了過路人圍觀,醫院大門口湧成了人海。摩托陣裏有人用手機打通203病房的電話,向蘇部長反映一局青年小區車棚的事。

李院長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待他跟保衛處長等人到大門口一看,腦袋都大了。當下,李院長叫保衛處長鑽到警衛室裏盯著,自己則轉身回到203病房。李院長怕蘇南生氣,就輕描淡寫地講了講大門口的情況,蘇南沒怨,笑嗬嗬地說:“看樣子我要在203長住了。”李院長說:“蘇部長,您放心,這點小事,袁局長能處理好。”

袁坤接到李院長的電話後,臉喇地白了,自己的人這時候到醫院去起哄,真是混蛋呀!這不是往二局推八千萬嘛!他想過去,卻又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把矛盾激化了。他打電話叫來孫駝,沒跟他發火,隻是叫他趕緊去醫院大門口把人弄回來,要不惜代價。孫駝愁眉苦臉地去了,袁坤想給203病房打電話。他望著電話機,猶猶豫豫伸不出手。

孫駝在摩托陣裏拍拍這個,神神那個,見臉就賠笑,勸出一身熱汗。看熱鬧的人都嘿嘿地樂他,騎摩托的人也奚落他,說你這個沒坑的蘿卜回去吧,忙忙碌碌你能做什麽主?

“同誌們!”孫駝在車陣裏猛地扯開嗓子,流著淚水說,“難道讓我給你們跪下不成?我跪下你們走開,那我跪!我是個窩囊人,我怎麽樣不要緊,可大家不能害了咱一局呀!同誌們,咱們回家去再商量商量好不好?”

這麽一大群人,居然能安靜下來。孫駝一怔,四下看看,似乎忘了自己在幹什麽。他抹把淚臉,揚起頭又說:“同誌們,再給我老孫一次機會,我要是再解決不了你們的問題,我跳樓還不行嗎?”這時傳來刺耳的警笛聲,孫駝一激靈,慌慌地說:“同誌們,撤吧,我說話算數!”

孫駝來見袁坤時,臉上的淚水還沒千。剛才袁坤沒火,現在 他發脾氣了:“散了管屁用,影響都造進203病房了!”孫駝不吭聲,低著頭。袁坤說:“窩囊廢!”孫駝一震,心裏苦水湧**,自己怎麽就活成了這個樣子?怎麽就沒人理解自己的苦與愁呢?這一星期裏,孫駝家淨出倒黴事了:先是兒子騎摩托車摔斷了三根肋骨,住進了醫院;其後是家被盜了,小偷可能因為沒撈到油水生了氣,把一桶白油漆分別倒進電冰箱和大衣櫃裏,還拿大蔥沽甜麵醬在電視屏幕上寫了兩個字:窮鬼!妻子跟他鬧翻了,在場的老閨女就勸父母,結果一不留神被茶幾絆了,一頭撲到對麵牆上,腹中溫了四個月的愛情果實流出體外……

孫駝實在抑製不住了,頭一鼓一鼓像要裂炸,一股邪勁冷冷地注入到他的舌根上,他衝著袁坤吼起來:“我是沒你神氣,我可以受氣,但我對得起一局!瞧瞧一局吧,被你們弄成了什麽樣子?你們的心思都用在哪兒了?但凡有點良心,也不會這樣幹吧?歪門邪道,欺上瞞下,不像話呀!”袁坤驚呆了,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這張**的嘴,難以置信剛剛那些話是從這張嘴裏明出來的,他都覺得自己的大腦死了!

下午,鄒雲把蘇南接回北京。

在山西等足了四天也不見油到,白石光心裏直犯嘀咕,山西人也著急,說:“白經理,油款我們都湊齊了,就等你車板交割了,你的油不會憋罐吧?”白石光硬挺著說不會憋罐。“憋罐”是指油在貨源地裝車了但是沒有發出來。白石光緊著給大秋打電話,不知打了多少次才跟大秋通上話,大秋說去黃林了剛回來,大秋分析油車是不是在什麽站編組時耽誤了,再等等。白石光又往家裏打電話找馬義,想讓馬義囑咐囑咐大秋千萬別冒泡,馬義也不在,去了天津。

又過去三天,白石光吃不消了,整天恨不能把電話聽筒焊在耳根上。大秋總是說別急別急你別急,你一急我就上火,我已經打發人到鐵路上探道去了。等到第十天上午,大秋給話了:“壞菜了哥們兒,你那條龍不知為什麽發到了山東。”白石光軟得像被人抽去了筋,他對大秋說:“大秋,咱可是道上的朋友,玩笑開大了不好收場,是朋友你就趕緊再組一龍給我發來。”大秋道:“兄弟試試吧。”擱下電話,白石光狠罵了一句,打通了馬義的手機。馬義聽後也罵了大秋一頓,說下來給大秋打電話。

山西人這時惱怒了,一個氣得鼓鼓的胖子掄來一拳,打出了白石光的鼻血,說:“再給你三天時間,如果油還不到,你明白會怎麽樣!”白石光舔舔嘴角的血說:“別盼了,龍回頭了,我和你們一樣,都上套了,信不信由你們。你們把我廢在山西還早了點,等你們從東升討回你們的七十萬再說吧。”胖子搓著手說:“那邊可是你的朋友?”白石光點點頭:“所以我才被騙。”除了胖子,其餘的人一時也不知誰對誰錯了,臉上隻剩下了惜錢的表情。白石光道:“你們趕快派人去東升追錢吧!”六神無主的山西人一想也是,現在廢不廢他是小事,要緊的是把那七十萬追到手。

袁坤早知道小瑩回來了,也知道那四張娛樂卡沒發揮作用。這幾天他跟鄒雲通話閉口不問小瑩的事,是想先看鄒雲是什麽態度。然而鄒雲比他更能埋頭,袁坤拖不下去了,先給鄒雲打了電話:“老弟,這些日子跟夫人聯係了嗎?她們在那邊還滿意吧?”鄒雲道:“袁局長,瞧我這記性,忘跟您說了,小瑩她們回來好幾天了。”袁坤道:“回來了?”鄒雲故意吭嘖道:“夫人她,有反應了。”袁坤說:“噢,我說呢,恭喜恭喜。”說完他的心還落不到原處,猜不準鄒雲說的是真話還是搪塞話。往下哀坤就沒好意思提八千萬的事,他突然覺得很沒意思。他點了一支煙,沒滋沒味 地抽著。他搖搖頭,什麽八千萬九千萬,沒意思都沒意思,到頭 來一分也帶不到棺材裏。透過煙霧,他恍恍惚惚看見了孫駝和張國民的麵孔,他在一種古怪的情緒裏感受到了哀傷,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瞧不起自己,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分文不值。

眼看為期二十天的還貸償息日就要到了,趙鬆到處找不見白石光的影子,問到馬義那裏,馬義說白石光還在山西,不會有什麽間題的。趙鬆還是心慌,就打電話向李漢一匯報,李漢一不驚不慌道:“趙經理,事情未必像你說的那樣複雜吧?還貸期,不是還有一兩天嘛。”聽李漢一這火燒屋頂不愁水的口氣,趙鬆的心裏又虛了一層,埋怨自己剛才在電話裏不冷靜,隨隨便便懷疑李局長介紹的人,李局長能高興嗎?然而沒過多久,趙鬆又覺得自己的懷疑有一定道理,這年頭的事有什麽準呀,萬一白石光連李漢一也蒙騙呢?不行,趁日期未到,還是防著點吧,也算是對領導負責。他打電話問沈科長,現在公司賬麵上還有多少錢?沈科長稍後回電話告訴他還有三百一十多萬。趙鬆打算找家信得過的單位,處理一下,賬麵上隻留幾十萬做做樣子。他心裏明白,此舉是跑和尚廟還在的小把戲,真要是出了事,早早晚晚還得替白石光補窟窿,但終歸還是一種對策,到時也好有個回旋餘地。

下午一進辦公室,趙鬆還在合計找什麽地方藏錢時,局黨辦打來電話,叫他馬上過去。

趙鬆一路想事地來到局黨辦,黨辦主任一見他就笑眯咪地說:“你皺什麽眉頭嘛?臨時決定把你增補進局領導下基層慰問小組,你回去準備準備,明早八點出發。”說罷拿起辦公桌上一套半新不舊的工作服。趙鬆知道一線的工人管這半新不舊的工作服叫“情感道具”。趙鬆接過工作服,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此類慰問活動幾乎年年都有幾次,組織十幾個在崗和離崗的局級領導,到局基地以外的施工現場轉轉,走走停停怎麽也得十天半月。過去,倒也有處級幹部進此類慰問組的,可那都是些資深輩高的處長廠長和經理,自己算什麽呢?出了黨辦,趙鬆覺得這裏麵問題不少,在這個節骨眼上讓我下去,萬一擔保的事砸了誰來扛?那樣的話不是給李局長添亂嗎?

趙鬆別別扭扭地來到李漢一辦公室,李漢一讓他坐,他沒坐,站著說:“李局長,我進下基層慰問小組了,明天一早走。”李漢一笑道:“噢,我脫不開身,要是能騰出時間,這次我就帶隊下去了。”趙鬆看看手裏的工作服說:“李局長,我怕擔保出事。”李漢一笑出了聲,背過身說:“趙經理,你多慮了,放心去吧。對你來講,這可是一次機會,你明白嗎?”趙鬆從話裏聽出來,自己下去李局長是知道的。李漢一道:“擔保能出什麽事?就算是出了問題,你不也得往我這裏跑嗎?”趙鬆張不開嘴了。

趙鬆走後,李漢一站到了窗前。擔保擔保,他現在就盼著擔保出事呢,出了事蘇南在八千萬上就沒什麽好猶像的了,不想給也得給。拿三百萬換來八千萬,是丟粒芝麻撿個西瓜的買賣。

孫駝上樓時,不斷有人跟他打招呼,他木著臉,誰也不搭理。他來到袁坤辦公室,袁坤正跟一個副局長說話。孫駝盯著副局長,說:“你先出去,等我說完你再來!”袁坤和副局長都愣了,袁坤喘口粗氣後遞給副局長一個眼神,副局長瞪了孫駝一眼就出去了。

孫駝說:“袁局長,我聽說二局那個趙鬆,給一個姓白的人擔保了三百萬貸款,現在姓白的跑了。”這信息是孫駝的女兒傳來 的,他女兒現在正跟市建行一個小夥子搞對象。袁坤心裏一動, 忙問那人叫什麽?孫駝說:“白什麽光。”袁坤心裏“咯登”一下, 脫口道:“白石光?”孫駝說:“對對,叫什麽‘白死光’。”袁坤望著 孫駝。孫駝說:“趙鬆要是倒黴了,李漢一也跑不了,袁局長你現在有機會搶到八千萬了,拿這事往部裏捅,捅它個滿城風雨把二局捅垮!”袁坤聽得頭皮直發麻,心說眼前這位還是孫處長嗎?他這些日子是怎麽了,神經兮兮的,他腦子不會是真的有什麽問題吧?“就這麽回事!”留下這句話,孫駝轉身走了。袁坤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有氣無力地坐進沙發。他想是該完了,白石光在八千萬上畫了句號!後來他問自己,趙鬆給白石光擔保,鄒雲事先就沒聽到什麽風聲?

將近五點,李漢一如不速之客進了袁坤辦公室,袁坤強打精神接客。袁坤說:“是什麽風把李局長刮我這裏來了?”李漢一說:“老袁,我今天是來給你送炮彈的,你就轟我吧!”袁坤沒聽懂他的意思,斜著目光看他。李漢一就愁著臉把趙鬆給白石光擔保三百萬的事說了個大概,袁坤聽後一言不發。李漢一說:“看樣子要出事了。晦!老袁,我怕趙鬆到時承受不住,讓他暫時離開東升回避一下。老袁,你也知道蘇部長近來身體不佳,這件事要是讓他上了火……你市裏關係多,貸款銀行的許行長,跟你稱兄道弟,你說你不幫忙誰幫忙?”袁坤點著一支煙說:“李局長,你就不怕我幫倒忙?”李漢一道:“那樣想我還會來?”袁坤想李漢一說這些要達到什麽目的呢?他跟孫駝那會兒來放炮的動機不會一樣,他又沒有神經兮兮。這種事擱以前,他瞞自己還瞞不過來呢,會跑來說這些話?袁坤越想越覺得沒意思,索性說:“李局長,剛才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沒聽見!”李漢一站起來說:“得得得,使不使勁,使多大勁,你老兄就看著辦吧!現在咱換個話題,晚上我請你吃飯,這事不難辦吧?”袁坤搖搖頭,咳嗽了幾聲,眼裏冒出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