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常熟詩章（組詩）

韓作榮

1

常熟印象

四月

一壁青山，半邊湖水

簇擁著滿城花朵

城在山裏，小城便有了堅實的高度

蔥翠與蒼茫；山在城裏

虞山便有了千古文脈

靈性和體溫

連風都是潮潤的

吹送著空明與清澈

連水都是溫柔的

浸透了吳儂軟語

因為水的緣故

才有了年年常開的花

歲歲豐熟的果

哺育出無數鮮活的生命

七弦溪流

跳動著古韻琴心

水澤星布

連通著大江遠海……

2

言子墓

這位孔夫子惟一的江南弟子

孔門十哲之九

被安葬在虞山上

或許他站立得太累了

在孔廟中陪祭的賢哲

回歸故土

才得以長臥安息

道啟東南，文開吳越

他為水鄉留下延續的文脈

一個精通曆史與文獻的人

自己也步入曆史文獻之中

他逝去了。可他不會知道

死後被封為公侯的尊崇

隻留下墓廬、故居，曾走過的街巷

以及被祭祀的祠堂

常熟，因為他而成為禮樂之鄉

埋下水鄉文化之根

他也因為常熟

讓無知者也知道了先賢言偃

3

水鄉之夜

常熟泡在湖泊密布的水澤裏

江南之夜

星星和月亮都水淋淋的

帶著發芽的欲望

虞山的林叢掩映著燈火

半座青山於薄光裏輕盈

一切色彩

都在黑黑白白中隱匿

白牆黛瓦，在燈光的描述裏

也如虛幻的夢境

而燭火潛入水中

則渙散成一條顫動的金鏈

瞬間，一隻宿鳥驚飛

於寧靜裏傳來拍動翅膀的聲音

水一樣柔軟清涼的春夜

山一樣凝重蒼黑的春夜

街市睡去了，可夜卻醒著

滿城燈火都是含情脈脈的眼睛

4

琴碑

——在一代琴宗嚴天池墓前，豎立著古琴狀的石雕墓碑

所有的古琴都橫陳台架之上

隻有這張琴豎立著

幻化成石頭

讓一代琴宗因琴而不朽

透過碑身的文字

我看見麵目清臒一蓬銀須的老人

從碑身探出，又於瞬間隱去

耳邊留下不絕如縷的琴音

恍惚中，一雙手指鉤剔抹挑

吟猱綽注

於七根弦索、十三點徽位之間

撥動著歲月與人生

哦，惡聞角鼓、獨癖於琴

半巢鬆影半巢書中的賢者

捐盡俸祿，築橋如琴

三年知府，不取一錢的官人啊

我知道，琴台之側

為什麽會有一盆清水

與篆煙嫋嫋的香爐了。隻有幹淨的人

才能進入清微淡遠的境界

或許，正是這琴碑讓聲音有了風骨

與傲岸挺拔的氣象

一個逃離汙濁的人躲在石頭裏

隻有蒼古鬆緩的琴聲留下韻味的悠長

5

四月，花朵在戀愛

四月，花朵在戀愛

一樹一樹紅白粉紫

以豔麗與妖嬈

華美了大千世界

羞澀的瓣蕊半開半閉

鎖不住**漾的春心

束腰的妙曼，綻蕾的潮紅

引得蝶亂蜂狂

這是雜花生樹

草木華滋的常熟

幽豔絕美、風情萬種的常熟

情真意切、詩心綻開的常熟

擎起鬱金香的酒杯吧

我想起酷愛美酒美人的詩人

曾用他的詩行歡呼——

愛情萬歲！少女萬歲！

6

沙家浜

這一處江南水鄉

由於一出戲而名揚天下

人人都記得茂密的蘆葦

智鬥的春來茶館

甚至雞頭米和魚蝦

卻不知道這裏是常熟

如同隻認得阿慶嫂

卻不知道阿慶是誰

隻有植根於濕地的蘆根知道

這裏是常熟的土地

隻有剛孵出的雛鳥知道

蛋殼裏還留著常熟的體溫

隻有流過血的戰士知道

常熟曾與他血肉相連

隻有歸來的遊子知道

這是一片暖人心肺的故土

常熟人說——

常熟不僅是稻穀常熟的魚米之鄉

多來走走吧

常熟常熟，常來就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