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喬斯,赫爾曼從賽場上退下無非是少得了一塊獎牌。可一個擁有11億人口的國家要從全球性的經濟大賽中落伍,失去的就絕不僅僅是一塊金牌,而是整個民族!
資源攸關著民族的存亡!
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與現代經濟發展的起步階段決定了國民經濟建設的巨大軀體,需要依靠大量資源給予輸血。誰想停止或者減少一點這種輸血,便等於置國家與民族於死地。
中國的資源事業已被無情地懸掛在飛速向前的車輪上!真是屋漏偏遭連夜雨,正當中國麵臨資源危機的時刻,
一股叵大的野蠻的搶礦竊寶風,有如龍畚風一般地開始席卷神州大地。
圾初是那些岑星、邊角的小礦,有人用鋤頭與鐵鏟,這兒刨一塊,耶兒挖一勺,像輕風細雨,礦山無關痛癢;
後來是舉足越過礦界線,有人開始肩馱擔挑出現了買賣交易。礦山開始不安,在它的腳邊和四周,已是噪雜的生意場。
再來,是成千上萬的隊伍,開著汽車,打著顯赫的招牌,漫山遍野地撲來,礦山陷入混亂和被動的退讓,直至最後的失控。
開鑿、采伐、抽吸!永無滿足永無止境的開鑿、采伐、抽吸!煤田、鎢礦、銅山、汞窯……無數國家重點或非重點的礦產資源摧地,都在承受著空前的踩躺,處於存亡續絕的緊急關頭!
於是,久負盛名的開灤驚呼:由於成百成千的小煤井與國營礦井爭搶挖煤,大片有生煤田慘遭破壞,無法拾遺。
於是,號稱世界錫都的個舊告急:十幾個省的民采隊進入國費區,礦山已呈無政府狀態,每天竟有價值數十萬元的精錫砂被竊;
於是,素有中國北極的漠河泣訴:當年慈禧派來的清兵和東洋鬼子都沒有這麽狠,用不了幾年,富饒的金礦區將變成一堆廢墟……
多少年來雄赳赳、氣昂昂地鼎立在神州大地之上,支持著社會主義建設宏偉大廈,啟動著共和國曆史車輪前進的成百成千的國營礦山,似乎在一夜之間出現了全麵的崩潰。一份份停產的報告,告急的電文,如同雪片般的飛向地礦部、冶金部、煤炭部、石油部、民政部、國務院、人大常委會,每一位珍惜人類資源、珍惜人類生存環境的有血性的炎黃子孫,當他了解中國礦山的現狀時,都會拍案而起,憂心如焚!
據國家礦產管理部門統計:我國七千餘座國哲礦山中,處在被劫、被搶、被占領而造成停產、癱瘓或半癱瘓狀態的達半數以上!其中,陷入水深火熱的熱點礦就有一百多個!
何謂熱點?雲南的蘭坪鉛鋅礦便是典型一例。此礦國家耗資數千萬勘察費,查明了1400萬噸的儲量。這一旗驚世界的鉛鋅大礦正處於籌建階段,卻被人亂采亂挖,在短短幾年內,耗廢了500餘萬噸高品位的富礦石,留下的是一片丙孔千瘡而目全非的荒丘。
1989年7月,在塞外明珠一呼和浩特召開的全國資源學術討論會上,一批老專家們用拐棍將地板捅得咚咚直響。他們疾呼道什麽最重要?沒有飯吃最重要。礦產資源就像我們吃的飯,上帝給得有限。可是在我們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土地上,到處是肆無忌憚的掠奪式開采,其結果是,明天的中國人將沒有飯吃!
明天的中國人將沒有飯吃!
難道這是聳人聽聞的瞎說?不,當我們稍稍冷靜下來看一眼處在無法無天中的中國礦山現狀時,結論將自然而出。
希望明天的日子過得好些,就該多看一眼現實中的今天。我們應該學會這個。
啊,充滿希望而又痛苦的民族,聰明而又愚昧的庶民!
由於對富有的追逐,常常使善良人變得貪得無厭,變得罪惡累累。
——魏斯曼
中國太窮。中國的山區更窮。
十一年前,那時我剛參軍,部隊就駐紮在湘西重鎮懷化。我們的工作是整個湘西山區的普查與測繪。我隨部隊走了許多地方。那時的山民真純。別說你是穿軍裝的解放軍叔叔,就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外地人,走到他家,他都會熱情的接待你,盡家中所有往外拿。隻是我發覺他們拿出的東西很可憐:一塊黑得發亮的臘肉,據說是湖南的一大特產,可我怎麽也吃不慣,吃不下。老鄉們待我們太好了。後來我才明甶原因。一位大隊黨支書告訴我,他這村從他記事起,總共才來過兩次解放軍:一次是一九五〇年的剿匪時期,一次就是我們了。難怪!湘西剿匪那時我還沒有出生,隻是聽人說,湘西是土匪大窩,土匪多得數不清。有人形容道:解放前的湘西,一家三代人,老子是土匪,兒子是土匪,孫子長大後還是土匪。我有點想不通:都當土匪,那麽去搶誰呢?
怛湘西的土匪之多,是中外聞名的。原因隻有一個字:窮!窮者則竊,竊者則為盜,盜者則為匪。自古以來,為匪者最可惡。湘西的土匪則分兩種,一種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一種則頗本分、善良,不搶窮來不貪富,有了東西大家分,寨規很嚴,頗有點像早期的遊擊隊。這些人原本是些安分守己的百姓,被3匪害苦了,才上山立寨,以求自保的。有的人甚至稱他們為好土匪呢。
今天的湘西,又有人在當土匪呢!在長沙時,有位湖南籍朋友這樣對我說。
現在還有當土匪的?我睜大了眼睛。
這有什麽奇怪的?他說得輕鬆,就像人們談論今天廣州和上海有妓女一樣;開放了,別人都富起來了,現在湘西也通上了火車,一些老百姓家裏也有了電視。他們懂得了人不該總貧困。城裏人能住洋房,出國,玩女人,我們也是人,為啥不去住洋房、出國、玩女人?他們頭腦在開化,觀念在改變。他們是新一代的湘西人,有文化,有知識,有頭腦。可他們沒有帛開那塊祖先留給他們的窮山辟壤,他們的血管裏流眷父輩貪欲與野性的血液,他們就開始窮則思變。於是,便有良民變成了土匪有了八十年代的新土匪……
為了探究湘西的今天,我開始了冒險而又漫長的旅行。
祜井溝的阿裏巴巴。
枯井溝村一一一個在我記憶裏熟悉的村莊。這裏是個滴水貴如油的窮山鄉。方園十幾裏沒有一條溪流,百姓喝的是老天下雨淤積的泥塘水。天一旱,鄉親們隻得爬山越嶺到幾十裏外的地方去擔水。民國元年,村上有位出外當了洋學生的人回莊後,左看風水,右看地形,接一連二打了幾口井,結果皆不見龍王爺出現。後來,又有幾幫小夥子賣兒賣女,積攢了些錢在村邊和山上掘了無數口井,可口口皆枯,枯井溝村因此而得名。沒有水的村莊就象沒有奶的嬰兒,祜井溝永遠是貧困村,打解放以來,年年吃國家救濟。1979年,我一進這個村,奇怪地發現男男女女都穿著一色的勞動服。一打聽,他們穿的衣服都是國家的救援物資。枯井溝四麵是山,到縣城得走三天。小夥子找不到對象,姑娘寧可嫁給瞎子、聾子,為的就是飛出這山窩窩。我住的那家,兒子名叫墨西,是位二十來歲的壯小夥子,也不知是吃了什麽東西,那大山一樣結實的脊背充滿著雄性的力量。據說他父親生他下來沒多長時間就死了。他的家離其他戶宅遠遠的,孤單單地搭撐在兩座大山相交的陰凹處。
他從不和村裏人交往,不過他的房子挺寬敞,你們去試試看。生產隊長聽說我們要在他家住下,便說。
我們幾個好奇地跑到他家敲了幾聲門。小夥子出來了,他僅穿一條黑褲子,上身赤著。石板一樣的胸膊黑得:發亮,隻有常年這樣**的人才有這種顏色。見我們幾個都是穿著軍裝的,小夥子那雙仇視與暗淡的眼睛,頓時閃出熱情的光。
哎,快出來給解放軍同誌倒點水。他這樣招呼他的母親。
為了幫助枯井溝的老鄉解決千年之愁,我們部隊決心在這一帶為群眾尋找地下水源。這裏趨個岩溶幹旱區,經過幾位水文地質工程師的普查測探,我們得出結論:祜水溝一帶是有地下水的,而且根據所攀握的地質資料證明9這兒的地下藏著龍王爺,隻是人們過去一直沒有發現而已。因為龍王爺一般隱藏於很深很深的地下老百姓靠簡單的人工打井肯定難以見到他的尊顏。部隊下了很大的力量,查了一個又一個千年古洞,也始終沒有找到。最後,從地形上分析和老鄉提供的資料,認為應該還有一個溶洞,結果發現這個溶洞的洞口就在墨西家後邊。第二天,當我們正準備向最後一個洞穴探險進軍時,沒想到墨西死活不讓我們進去。我見他怒氣衝衝地站在洞口,手裏還拿著一把劈柴的巨斧,仿佛要與我們拚命。
墨西,你這是怎麽啦?我們連長問他。
墨西的雙手在顫抖,胸膊起伏著,說我決不讓你們進去。這是我祖先發現的洞,決不允許你們衝撞我祖先的神靈。
這真是怪透了!叫大隊幹部來勸說也沒用。我們隻好停止了行動。晚上發現,墨西把我們幾個人的行裝從他屋裏全扔了出來。他是要趕我們走!
枯古洞的老鄉含著眼淚送我們走,而我們則帶著遺憾和惆悵離開了這個村。那時部隊裏有條紀律:工作中要尊重當地的民族風俗。是啊,為了不觸犯墨西的神靈,祜井溝的百姓還得過滴水貴如油的生活,還得永遠窮下去。多麽落後的山村,多麽愚昧的山民!那時的湘西給我留下了這樣一個很深很深的印象。
想不到在十一年後的今天,我接受地礦部委派,調查群眾采礦風潮的第一個采訪對象,競然又是枯井溝!
去祜井溝,從古丈下火車後,還得走三天。在搖搖擺擺的手扶拖拉機上,我一邊望著兩邊聳入雲端的大山,一邊想著進村後是否還是鑼鼓喧天的歡迎解放軍同誌進村的熱烈場麵以及大隊支書熱情得發燙的賀詞。當然,最想的還是墨西,他是否還那樣壯實,還死守著那個神洞?
嘟嘟一一!拖拉機的急刹車突然打斷了我的思路。到了,下車吧!車把式對我說。果真,眼前就是我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山村!
交錢吧!
多少?
150塊。
什麽,才二十幾裏路就要150塊?我對這位車老板如此黑的價大為驚訝!
車老板黑著臉,顯然很不滿意,蔑視地瞥了我一眼,說,看你沒帶什麽家什,我開的還是便宜價呢?快拿錢吧!不然,就把你手裏的皮箱留下也行。他看看我,露出一絲山民特有的狡黯的笑容。
我簡直把肺都快氣炸了!可想想要不給,叉有什麽辦法?礁對方那個虎視耽耽的神色和壯實得能同東北虎比高低的塊頭,我自知不是他的對手。無奈,為了這倒黴的采訪,為了這枯井溝的冤家。
給,把我這半個月的差旅費全給你!我氣呼呼地打開皮包,把三張麵值50元的新票扔給了他後,轉身朝村裏走去。
喲喲,同誌,慢點走一!他又在後麵叫住我。
怎麽,還不夠!我真火了,把皮箱往地上一放,意思是說:幹脆你把這東西一起拿走算了。反疋裏麵除了一台舊相機和幾件換洗的衣服,幾本稿紙之外,沒有什麽值錢的同誌,別誤會,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車老板一改方才那副生意人的麵孔,笑著對我說你是記者吧?
我點點頭,心想:怎麽,記者就還可以多敲竹杠?
真對不起,對不起,這錢你收回吧!算我順了你一段路。他把三張新票還給了我。他不好意思地說:我還以為您逛來收貨的大老板呢!所以……
大老板?收貨?我聽不懂他的話。
您沒聽說?哈,咱枯井溝如今是發啦!山內山外,就是連省城的人都住咱這兒跑呢1車老板越說越來勁這開春季節還算是閑的呢!一到六、七月份,像你這樣的外鄉人,我每天大概要拉上三、四十個。
他們是什麽人?來這兒幹啥?我好奇地問。
車老板眼睜得溜圓,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怎麽,像你們這樣的記者都不知道!他們呀,全是到這兒收貨的大老板!收什麽貨?這兒真發現了金子?雖然在長沙時,省地礦局的同誌對我介紹過枯井溝,可我夂直不相信這個滴水難找的窮山村怎麽可能成為寶葫蘆。
那還有假!車老板得意地說。
這麽說,你和你們村全成萬元戶了?我禁不住高興起來。
車老板眼睛眯著,直搖頭萬元戶算個卵!
我一樂,想將他一軍這麽說,你是個十萬元戶囉他笑笑頓了一會,說這麽講吧,那些外地來收貨的闊老爺們到咱這兒走一趟,一般都在這個數以上。山民自有山民的狡黠,他把我要得到的回答巧妙地擱到了一邊。
五千!
他搖搖頭,說乘十倍!
我伸了伸舌頭。
你想,他們來一趟揀那麽多,進山乘我一趟車,掏個三、四百元算個卵!
好小子,難怪他收我這麽多路費還說少呢!他把我當成了走私黃金的大亨了。可惜他不知道那巧10元幾乎是我一個月工資和獎金的總數呢!錢還在我手裏。我想了想,說:雖然我不是大老板,但總歸是搭了你的車,多少你得收點
得得得!留著你給老婆孩子買米買油吧,或者請什麽情婦之類的小姐們吃一頓飯用吧!這小子還賊油。
喂,朋友,你給我好好說說村裏的情況,還有墨西他還在嗎?我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枯井溝的今天和我以前所認識的
喔對不雞,對不起,我可沒那閑功夫,你們這些玩墨水的,一聊就沒個完,而咱枯井溝這幾年的事又非一兩個小時能說完的!小夥子攤得幹脆。他看我犯難,便說這樣吧,到我家先歇歇腳,我老爺子在家,你跟他聊準行!反正,他整天歇在家裏沒事!
這倒是個好主意,我滿懷信心地跟著他來到村頭一棟新蓋的木閣樓。這是典型的湘西山民建築:傘形的木房,不用一塊磚那兒也沒有磚除了宅基是石頭的外,全是用的木料。這個木房比我過去見的木房,除了結構沒多大變化外,其麵積,其用料,其裝飾,簡直是天壤之別。那嶄新的木板漆著桐油,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襯著屋後的青山,遠近看去,都顯得高雅、別致。小夥子把我領進他的客堂。嗬,裏而的陳設著實讓我吃了一驚。木壁和頂板全都貼著高級牆布,地板上鋪著大紅地毯。我一摸,是正牌的內蒙貨。一套組合式家具,雖樣子有點土,但用料卻是城裏的組合櫃絕對不能相比的。此外,什麽電視機、冰箱、收錄機、縫紉機……應有盡有。
怎麽樣,不比你們城裏人差吧?
我自愧不如地點點頭。他在向我端杯子的時候,我見他手上戴著兩隻少說有二十克的大戒指。純的?我問。
他點點頭,說:當然。我們可不像你們城裏那些丫頭騙子,戴的冒牌貨。你想要嗎?我可以給你搞個比城裏便宜三成的戒指!
那得我挨半年饑肚!
他又搖搖頭!得意地笑笑,那神態明擺著是嘲笑我們這些自我感覺良好的城裏人。
阿爹!您下來一下,這位北京來的記者想跟您老聊聊。他走出房門,朝閣樓上喊道。
半晌,上麵才傳來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管不了那麽多,你看著辦吧!
小夥子朝我搖搖頭沒法,打那年村裏出現淘金發財熱後,老爺子氣得把黨支書也辭了,一直呆在家裏不出門。他看不慣大夥,也看不慣他的兒子。您瞧,我蓋了這麽好的房子讓他住,他偏不,說是這資本主義溫床他絕不睡。這不,一年四季在上頭挨凍受熱。唉,鑽了牛角出不來哪!
你爹就是老支書?我忙叫小夥子帶上樓,想聽聽當了三十年村支書的他是怎樣看待枯井溝的今天的。
走上閣樓,隻見老支書老多了,可他依然穿著我十一年前見過的那身裝束:一身青布衫,一個旱煙袋,頭上戴著一頂草綠色軍帽一隻是顏色已經變得發白我記得這帽是他跟我們連長特意要的他仰躺在**,裹著一條黑乎乎的被子。床頭是一幅毛主席的正麵畫像,旁邊貼著一紙紅紙,上而寫著艱苦奮鬥,勤儉治國八個大字……
老支書,還記得那年有隊解放軍進村幫助打井的事兒?我上前問道。
老人抬了下眼皮,定神把我好好端詳了一會兒,眼裏頓時閃出一縷光澤,但即刻又陰沉下去。他是想起了十一牟前的事,也認出了我。
老支書,枯井溝比以前富多了,可我感到富得不太對勁呀!你能給我說說這幾年的事嗎?還有村西頭的那個墨西,他還把著那個神洞不放嗎?
老、一聽我這話,似乎一下找到了知音,激動得哆嗦起來。你,你……是上麵來的,今兒個,我們倆好好聊聊。枯井村的亊,我心裏的話已經憋了好幾年了,可……可就是沒人聽我的呀!嗚嗚……他竟然失聲痛哭起來。那副瘦得隻剩下骨頭架子的肩膀劇烈地顫動著。那哭聲,仿佛讓我感到天愴地悲一般……
許久,他才抬起頭,斷斷續續地對我說這枯井村的過去你是知道一點的,窮,窮得老鷹兒也不願在樹頂上歇一歇腳。都是因為老天爺斷了我們的水源呀。打土改到1980年,我從二十八歲當大隊幹部一直當了30年,不知想了多少主意,可就是沒法子讓大夥在自己的土地上種糧織布,也就隻好年年吃國家救濟。我是共產黨員,一年四季白吃白穿政府給的,心裏不忍呀,可又冒得法子。那年,也不知刮的什麽風村甩的年輕人都背起鋪蓋往外跑,去廣州、深圳的都有出去幾個月,回來時不僅大包小包帶著,而且帶回來了滿腦殼的錢錢錢。村上王貴的兒子小三,過去穿著老爺子的衣服,到深圳的香港老板那裏幹了一年,回來時兩隻手上都戴著金疙瘩。逢人就誇耀,多少錢多少錢一克。也不知咋的,向來不合夥的墨西一聽這事格外起勁。他纏著小三帶他到深圳去。墨西到深圳後一不找活幹,二不與小三子合群,獨自彡!一個人經常到外國人住的地方蹓躂。沒兒天,墨西臉上像掛了彩似的回來了。大夥猜測他一定發了大財,可又不知道他用啥法發的。過了幾天,他又走了,過幾天他又回來了。半年裏,他來回二、三十趟。也不知他搞的麽子名堂。反正村裏有幾個後生說,他娘病死後,請的道士就有二三十個,念經七天七夜,那場麵就連過去這一帶有名的活扒皮王滿大地主也辦不起呀!這年是個大旱年,大夥過年時連一餐飽飯都吃不上,老老少少圍著大隊辦公室,非要讓我們同意把隊裏的三頭黃牛給宰了填肚。這時辰,墨西來了。他打開一個布兜,對大夥兒說。拿去吧,過個好年大夥兒一看,天!全是一釋擇10元的新票子!大夥哄的一下搶開了,差不多每人都能得三、四張,那情景,就像外國有個麽子電影裏,對,叫阿裏巴巴!咱墨西那時就像個阿裏巴巴!墨西有錢這山裏山外的人都知道。俗話,財大必招禍。那年疋月的十七還是十八,一群外鄉人蒙著臉,帶著家夥乘黑夜衝進了墨西的家。他們以為墨西在**睡覺,便舉起大刀向**亂砍。後來發現遷西根本不在家裏,這幾個蒙麵人便開始翻箱倒櫃,結果啥都沒有找到。正在這個時候,在外麵放風的那個人見墨西從屋後的山
崖草叢裏突然鑽出米。放風的趕忙躲在一邊。墨西不知他家裏的每個角落裏都有幾雙眼睛正叮著他。但是他楮明得很,當他點亮蠟燭瞅見屋裏的東西跟以前擺的位置不一樣了,便馬上覺察有人。他鬼得很,順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放在桌子上,獨自出了門,直往村外走。這屋裏兒個人見墨西放在桌子上的東西閃閃發光,覺得好奇,上前劃亮火柴一看,原來是幾塊金疙瘩!蒙麵人一看這寶貝,大打出手。第二天,這事就在村裏傳開來,墨西的秘密也讓外人知道了。後來,鄉裏的幹部找到了墨西,問他金子是哪兒來的……
墨西是怎麽說的?我問。
你還記得那年解放軍幫我們找水,想進墨西後宅的那個山洞嗎?老人反問道。
記得。
啥子神洞,原來是個寶窟。老人瞪大了眼睛繼續說道那天,全村幾百號人,跟在民兵後麵,膽怯怯地往洞內走。洞內可奇了,你大叔我活了六十七歲,第一次見過那麽中看的石頭。那洞越往裏走,越玄乎,洞中有洞,洞中套洞。穿過一個葫蘆口,突然所到轟隆一一轟隆的響聲,邠膽小的嚇得直往後退。我和幾個基幹民兵亮著電簡,舉著槍,朝有響聲的地方慢慢走去。這時,響聲變成了一道大得嚇人的白光。我雙手捧著電筒,往發白光的那個方向瞧去。啊,你猜哪是麽子東西?老人的臉上放射著我曾經見過的光彩。我搖搖頭。
水!、就是你們要找的水!
什麽?那個洞裏真有水?我也不由驚呼起來。
是的,而且很大很大。
這下好了,枯井溝再不愁窮了!我高興地說。
聽了這話,老人剛剛露出的光彩又熄了下去。窮倒是不愁廣,可後麵的事讓人更愁!
怎麽講?
就在我和幾個老哥們為找到龍王爺高興得快要昏過去的時候,一幫小年輕卻在一邊大打出手。你猜為麽子,原來他們找到了墨西發財的寶窟1就在那條地下河的旁邊,有一條很長很長的沙溝,從這條沙溝抓一把沙子就能捏出黃豆那麽大的寶疙瘩來。窮得連娘兒們都睡不動的村裏人,這下可鬧翻了天,搶啊,打啊,折騰了整整一天!到太陽落山時,巳有四個人的胳膊、腳丫被打斷砸傷,可受傷的人還在沒命地同那些強壯有力的人拚搶。這枯井溝發現了金寶窟的消息不知是誰傳出去的,第二天,墨西家的這個神洞內外足足聚了上千人。大夥兒簡直個個像發了瘋,連十幾年不起床的八十多歲老爺子也拄著拐棍來挖金。也不知是觸怒了地寶爺咋的,這天中午,洞內突然一聲巨響,隨後石頭像雨點似的朝挖金人的腦袋砸來。人們不顧一切地往洞外跑,可洞口小,人多擁擠,那些跑得慢,或者還想多挖一些金疙瘩的全都埋在了石頭底下……
聽到這兒,我的心仿佛一下被針鉤了起來。死了多少人?,
後來點了點,我們枯井溝死了6個,外村的5個,傷的就更多了……老人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張照片,那上麵是一對年輕夫婦和一個孩子。老人指著照片說我的大兒子是6個中的一個。他死後,媳婦帶著我的小孫子改嫁到了隔縣的石門那邊。大兒子貪財命裏注定,可我想孫兒呀……
我這時才明白方才老人為什麽那樣悲愴,他以前不坫這樣的。那年我們進村,隊裏人都說,老支書的骨頭跟大山一樣硬。而如今……我不山同情地哽咽起來。
大叔,那個墨西現在在哪兒?
老人搖搖頭那晚他遇到蒙麵人出走後,再也沒有回過枯井溝。後來有人說他在深圳走私黃金疙瘩時,被黑道上的人打斷了一條腿,成了瘋子。如今是死是活沒人知道……十一年前,墨西這個人就烙在了我的記憶中。如今,這個中國阿裏巴巴更讓我發生興趣。我非常想了解他從落後的山溝走向現代化城市過程中所經曆的金錢夢。我費了好大勁,後來才在深圳公安部門主管的一家精神病醫院找到了他。可惜,隻僅僅是一張他的病厲,一張寫得特別簡單的死亡記錄:
墨西,性別男。約32歲。自稱湖南湘西人。1984年因走私黃金被人用鐵錘致殘右腿,搶光身上所帶大批錢財,故受精刺激患瘋癩癡呆精神病。經三個多月住治,稍有好轉。同年10月15日早,護罕人員發現患者臥地不起,原巳死亡三小時左右。患者鼻腔口腔內全部是堵滿的泥土。經現場察看,為患者自身行為所致。死亡當日送火葬場火化嗬,可憐的中國阿裏巴巴!
湘西的每一座山,每一條路,越走越感到神秘。這+儀僅是懷舊和好奇。因為墨西的昨天和今天,使我陷入一種深深的思索與憂慮。我決定繼續往前走……
龍山的黑道英雄們
不知是一出《烏龍山剿匪記》電視劇的緣故,還是龍山那兒的群山本身就具有**力,總之,我喜歡這兒。那山,那高入雲霄的山,那蒼綠遮著藍夫的山,確實有股大都市的來客為之傾倒的魅力。但,龍山給人們印象最深的還是那些怪石奇峰的峻、險、神、奇。一座山,足夠組成一個迷宮,組成一個世界。
龍山的自然美,風光美。
美,常常與醜惡連在一起。不知是誰這樣說過。
我踏入這塊土地聽到的第一個新聞是關於一個窮得潦倒的黑手幫主與富得毛孔裏流油的被害者之間的糾葛。
事情發生在龍山某鎮的一棟兩層樓房的居民住室裏。
住宅的男主人姓田,名二順,女主人叫王玉秋。1984年夫妻倆退職,辦起了一個馬蹄銻廠,後來又租賃了一家精銻冶煉廠。一家兩廠。日子無疑絕頂的紅火,田二順夫婦成了鎮上屈指一數的人物。他們家有多少錢誰也說不清,隻知遒前年稅務部門讓其補稅一次就補了38萬餘元。現在,田二賦和他的老板娘王玉秋,不僅有兩爿廠,而且有一個運輸隊,五個產品銷售員,完全是一條龍的生產方式,完全是正兒八―經的金屬冶煉企業。
我很想結識一下這家以前曾是貧困戶的山莊大富翁。碰巧,接待我的派出所長正在為田家的事忙碌著。咱這個派出所,一半的事與田家有關!所長嘮叨說你感到奇怪吧?其實1沒什麽,這鎮上他們一家的年收入相當於全鎮總收入的一半以上。
情況非常特殊。
這天早飯時辰,老板娘正在梳頭打扮,17歲的女兒給她遞上一封信。
這麽早就有人送信了?王玉秋覺得奇怪。
不,是我從門口拾到的!女兒告訴她。
老板娘一聽,心中頓起疑團。她急忙將信折開,僅掃了一眼,就嚇得渾身發抖,黃豆大的汗滴直從額七冒出……
信很短,卻句句如同炸彈:
田兄:
你好,久聞大名,無緣相會。今派人投書一封,有事相求:我剛成立烏龍山青天幫會,因缺費用,特請田兄幫忙,務於次日晚零點,將3萬現金送到鎮槐蔭樹下的坐石底盤處。我等雖生死無憂,但也講究義氣,望兄三思行事。如有違義之嫌,我會將在10曰之內誅滅你全家。拜托。
馬龍山青天幫會主拜上。
田二順一家雖對生意場上的種種明爭喑鬥,應付裕如,可對這類黑勢力卻無能為力。保鏢是有,但怎能抵敵不長眼的黑槍?田氏夫婦隻好求助公安派處所。經過三天突擊偵破,便衣警察很快摸到線索,並一舉全殲烏龍山一青天幫會成員一一可惜整個青天幫會連將帶兵總共才一個人。
此人姓彭。第二天,當派出所公安幹筲給其帶上鐵戒指,押向縣城時,鎮上的人都大吃一驚。原來,彭某是鎮上有名的五好居民、老模範。一個年年當先進的老實人怎地一夜之間變成了囚犯?人們搖頭,歎氣,又找不出答案。
後來,這個謎是從公安局的審訊記錄中解開的。下麵是彭的話:
……我同田二順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又一起在鎮上工作。他和他老婆肚裏裝多少壞水,我都掂景得出。1958年時別人響應上麵號召砸鍋賣鐵,他們卻把公家倉庫裏的糧食往家裏揹;1962年鬧災荒時別人餓得刨樹皮挖野菜吃,他們卻挑著白白淨淨的大米上街賣三塊錢一斤。可就是這個田二順前年竟然一下甩出20萬元,給鎮上蓋了一崎後生念書的中學。為這,鄉裏縣上不知多少次在會上、報上、廣播上稱他是致富不忘我龍山〃支援教育功千秋的大功臣。打那起,鄉長放的屁不如田的香,縣裏幹部恨不得喚他們做親爹娘。我百思不解,最後想,大概是皇曆變了,好人壞人要換個過。我思忖著,我是一貫老模範,老先進,這改革致富中也總不該變落後了。啥法?再靠帶著紅袖章義務掃街洗廁所也不會有人給我評先進和勞模了!我,我可怎麽辦呀?這個田二順,他把我害得好苦!我可饒不了他。好日子你就一家過?香饃你就一個人吃?不行!我過不上好日子,你也別想過安樂口。於是,我就在半夜裏爬起來寫了一封信,第二天蒙蒙亮,就把信塞在了田家門縫內……
彭因詐騙、恐嚇和侵犯公民人身自由而被判了半年監外執行。田老板的銻廠無絲毫損失,反比以前更加紅火。
我還沒有來得及仔細思考這事,派出所的幹替們已在忙著接待接二連三前來報案叫屈的群眾……
聽著一個又一個受害群眾的訴說,我不由憤慨起來。可派出所的同誌對此卻很漠然。
唉,這類事太多了,幾乎每周都有那麽幾起。我們這個三人編製的小派出所,如今已超編了一倍,就這樣還忙不過來呢1所長搖頭又歎氣,道!再說,那些走黑道的人除了個別是天生的刺毛貨,大多是些石卵子。
石卵子?
就是些被生活淘汰下來的人。執法者的語調裏顯然流露出同情感。這倒使我產生了想了解那些石卵子的興趣。在正麵接觸那類靠搶礦竊寶發大財的大冨翁和暴發戶的罪惡行徑之前,能接觸一下因窮困潦倒而參與偷礦搶礦,由良民變成土匪的人,無疑對我的采訪有極大好處。
聽說離鎮三十裏的深山裏,這類人很多。於是,我把膽子吊在嗓門處,開始了一段不平常的闖**……
進山的路是條土公路。據說,山裏有個新開的大礦,土公路是因此而修建的。公路兩邊是遮天蓋月的大山,我抬腕看了下表,才下午四點多一點,可天色卻已成暮。好在公路上有接二連三的馬隊和拖拉機、大解放、大掛鬥等各種運輸車輛,因而並不感到害怕。
我走著走著,慢慢發現公路上的車輛驀地少了,偶爾出現一二輛大車,也開得特別快,並且上麵都有持槍的人押著。這讓我感到既緊張又興奮,大概到了石卵子的她盤,或者是他們出山活動的時辰了。說實話,在這陌生的深山裏,孤身隻影,我的膽是顫著的。我一路走著,滿腦子想著綠林小說裏的那種主人公走進深山老林,突然從天上地上殺出一群土匪強盜,然後將他劫持到一個不知去向之處,或斷骨碎屍於荒野的場麵。過去自己曾經也寫過這類的小說情節,沒想到眼下倒是真個身臨其境了。
生活比小說更奇特。拐過一個大彎,突然,前麵的一個山坳裏亮起了一團篝火。那篝火四周隱約可見不少人影,過一會,傳來一陣參差不齊而又瘋狂的歌聲,細細聽去,卻是一有熟悉的歌:
……阿裏!阿裏巴巴,阿裏巴巴是個快樂的青年。
芝麻開門!芝麻開門!
哎!哎!哎!
別是山野酒巴?我不由提起梢神,大步走去。
喔!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見公路的兩旁閃出幾個黑影,動作極其神速地用什麽東西將我雙眼蒙住,然後連推帶搡地將我推下公路。
雙腳一高一低地被動地邁著,我感覺到是走在一條雜草叢生的山道上。
放開我,我抗議你們無故抓人!不知他們是從什麽地方抓來一條舊毛巾蒙在我的眼上,我喘著氣,直感惡心。
媽的,叫喚麽子?老子讓你抗議喲!有人惡狠狠地往我嘴裏塞了塊硬梆梆的東西。我的胃腸一下反倒到嗓門。這幫家夥大概拾了塊擦腳布什麽的塞在我嘴迅了。
六爺,抓來一個溜子!看樣子是外地來的!
刮了?隻聽一個嗡裏嗡氣的聲音問道,無疑他就是六爺。
沒呢!
我感覺有人走到我的眼前,大概是在打量我。幾秒鍾之廠!,突然,六爺嗡裏嗡氣的命令道刮!
頓時,有無數隻手在我的身上搜開了。
一個三路貨,連抽的煙都是不帶把的搜身停止了,那些似乎第一次這樣帶黴氣的手,報複似地給了我幾拳。把他的包打開!
我的包裏除了幾件換洗衣服和一台照像機,就是二三百塊旅差費。
麽子油水?還不到半疊!這句話我懂,意思是說不到半千。
有入在扒弄照像機。佘不會是老公?
嗯?!我口中的布猛地被抽掉。說,你是什麽人?盤問開始了。我思忖片刻,回答我是記者!
積善?哈哈,頭回聽說倒爺們還有這份善心!
瞎放媽個屁!那個六爺顯然在生他那無知到極點的部下的氣。後麵的話卻是對我所說既然是當記者的,不呆在城裏吃東拿西的,來這兒幹麽子?
卜你們這兒不是也很好麽,許多人靠山吃山,大發橫財!我說。
說話別帶彎,誰他媽的發橫財了?你小子是不是覺得老子也楚兩腿踩著國營礦山,雙手盡往家裏搬金銀財寶的那號人?一把冰涼的刀擱在我的脖子上。
沉默。
六爺!山上的運輸車下來了,動不動手?正在這時分,有人氣喘喘地進來報告。
幾輛車?六爺嗡裏嗡氣地問。
三輛車。
前後有沒有跟幫的?
沒有。
六爺,下令吧!他媽的!好兒天沒得手了,弟兄們的褲腰帶都鬆下來了。
對,三車礦石夠我們吃一陣子的!下令吧!
好吧。不過,敢在這時候出山的車都有家夥,大夥得小心點!六爺終於開口了。他的話剛落,隻聽眾人一邊動作起來,一邊說著不怕,我們的家夥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也有武器。
六爺,這人怎麽辦?一個家夥搡著我問。
把他帶到洞內,讓老孫頭看著。回頭再處理。六爺說。
劫車的隊伍喧喧嘩嘩地走了。兩個人押著我七繞八繞地走了一段,然後進了一個黑乎乎臭哄哄的山洞。
老孫頭,有個人,是外地的,六爺讓你看著。我們去拿活了!兩人說完便出了洞。
喔……咳咳咳……一串並不很響的咳嗽聲,在洞內卻如打雷一般地回**著。你把蒙眼的布摘了,怪悶的。咳咳……咳咳咳……這人大概就是老孫頭吧?
我慶幸碰到了一個好人,因為我能自由了。不過,當我摘下眼上的黑布時,卻發現自己多麽天真,那個躺在一堆幹草上的骨瘦如柴的人手裏持著一支土槍,正虎視眈眈地盯笤我。
我沒有回答他。心想,跟你們這些蠻不講理的人有什麽好說的。洞很大,隻有幾盞鬆子油燈在忽閃著,使人感覺陰森森的。地下有許多類似老孫頭躺的幹草床看樣兒這是一個匪窩。
不會是啞巴聾子吧?或,或者咳咳……咳咳……幾天沒有吃飯?
我真不願聽這令人作嘔的咳嗽。北京來,當記者的廣我說。
啊一你,你是當記者的!不想老孫頭那張死人一般毫無表情的臉驀然露出一絲興奮的光芒,隨後頗埋怨地唉,老六他們搞麽子名堂,不該咳咳……咳咳咳……不該抓你呀!你,你快走吧,他們要是拿不著的話,回來就要拿你出氣的走,走吧!
半途遇難的我,萬沒想到匪窩後竟會是這個結局!老孫頭越讓我快走,我倒越不想走了。我感激而又關切地說:謝謝你了。我看你病得不輕,大概呼吸道有毛病,得上醫院獰看,住在洞裏又濕又潮,空氣又不好,會加重病的!
老人收起土槍,苦笑著搖搖頭山裏人,有點病熬一熬就過去了。再說哪來那麽多錢上大醫院,
幹你們這一行的不是很……活泛嗎?
唉,一朝和尚一朝經,朝朝和尚都有難念的經。你不知道啊!
又一個沒想到!都說強盜土匪拉出的屎都是金豆子,他們就這麽可憐?既然這樣,為什麽不下山回家好好種地,或者搞點家庭副業,走正兒八經的致富路,幹嗎要當讓人憎恨的土匪?
什麽?你也罵我們是土匪?!看我咳咳……咳咳……老孫頭重新拿起土槍,欲支撐起來與我拚命,可他怎麽也沒起得來。哎,土匪,土匪!可這是誰作的孽?!解放前那陣子,咱這兒十有八九的漢子出家成匪,我沒去。沒想到,四十年後的今天,我卻……嗚嗚……
又一個沒想到!!許久,我才問他:大爺,你剛才的話真讓我不懂。為什麽解放菔你都沒有當土匪,可今天你卻……?老人用幹枯的雙手象孩子似的抹著淚,說好後生,其實,我還不到你叫大爺的年齡呢。我滿打滿才55歲。可你瞅我這樣足有七老八十了吧?唉,說句心理話,誰願幹這種造孽的事?可我們心理有氣,有氣呀!
看著他那樣,我忙蹲下身給他後背墊上一件棉衣。你能給我說說嗎?我該稱呼你大伯才對吧?
說來話長,不過,講給你們記者聽聽興許有點用!他長歎了一聲,說有幾年光景了。上麵號召大夥發家致富,咱這兒除了山還是山,種糧沒水,有木材可運不出去,日子還是那樣緊巴巴的。那年不知是哪個鬼孫想出個餿主意,說咱後山就是個聚寶盆,幹啥不去呀!村上的人一聽就來了癮,一兩天裏,全村男男女女都往後山跑了。我就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