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義無反顧

陸何歡和應喜飛速地把朱臥龍帶到警署審訊室。朱臥龍坐在椅子上,十分不滿。雖然平日裏他都要踩破了舊閘警署的門檻,但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被人逮捕進來。

包康興高采烈地前來審訊犯人,沒想到屁股剛坐下,眼珠子都要掉了。包康一見對麵的朱臥龍,登時傻了,沒想到陸何歡口中的重大嫌疑犯竟是自己中意的“金龜婿”。

朱臥龍以為包康知情,質問道:“包署長,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到底為什麽把我抓到這來?”

包康尷尬不已,他斜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陸何歡和應喜,壓低聲音訓斥,“你們兩個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應喜偷偷指了指陸何歡,擺出一副“不關我事”的架勢。

“陸何歡,這就是你說的重大嫌疑犯?”包康瞪著陸何歡,熊熊怒火在胸膛燃燒。

陸何歡點點頭,坦承道:“據我所知,朱老板要在近期把槐花弄一片的房子拆掉重建再租出去,而且已經開始派人暗中估量房子的麵積……死者都是孤寡獨居,死後房產無人繼承,那麽朱老板自然可以省去一部分的補償金……”

“所以呢?你在懷疑什麽?”包康不耐煩地打斷陸何歡。

陸何歡正色道:“我懷疑朱老板才是真正的殺人凶手!包署長,你不會因為嫌疑人是朱老板而包庇吧?”

屋內警員的目光紛紛投向包康。

包康礙於眾人在場,自然不能明目張膽地包庇朱臥龍,他裝腔作勢地清了清嗓子,“我當然會秉公執法。”

“包署長,那我就開始審問了。”應喜最懂見風使舵,見包康都發話了,立刻上前請示。

包康從鼻子裏輕嗯了一聲,他故意揚起下巴,避開朱臥龍憤怒的目光。

應喜看向朱臥龍,煞有介事地問道:“朱老板,大前天晚上九點左右你在哪?”

“大前天晚上九點……哦,我在……”

朱臥龍說著斜了包康一眼。大前天晚上,他一直在煙花間尋歡作樂,這自然不能讓自己意中人的哥哥知道。

“朱老板?”應喜好奇地盯著支支吾吾的朱臥龍。

朱臥龍一臉為難地看了看包康,咬了咬牙,“我忘了。”

“朱臥龍,你吞吞吐吐,眼神遊移,你根本是在撒謊。”陸何歡眼神犀利地看著朱臥龍。

在場眾人紛紛看向朱臥龍。

“哎呀,你們就不要問了,我準備了一大筆錢算作居民的補償金,根本就沒有必要殺人。”事到如今,朱臥龍隻能啞巴吃黃連。

“朱老板,請你配合一下,大前天晚上九點也就是案發時間,你到底在哪?”應喜追問道。

“可能在家?也可能在公司……”朱臥龍目光閃躲,模棱兩可地搪塞。

陸何歡跟應喜盯著朱臥龍,二人眼神生疑,都覺得朱臥龍在說謊。

傍晚時分,槐花弄炊煙嫋嫋。柳如霜匆匆的腳步聲敲碎了巷子裏好不容易恢複的安寧。

柳如霜停在郝姐家門前,急促地敲了敲門。

片刻,郝姐打開門,有些驚訝地看著柳如霜。

“郝姐,我是柳如霜,你認識我吧?”柳如霜神色慌張。

郝姐想了想,點點頭,“柳小姐找我有事?”

柳如霜沒有回答,轉而問道:“郝姐,金露冤魂索命這個傳言你也聽說了吧?”

“那都是謠言,世上哪有鬼呢?我聽說凶手都抓到了……”郝姐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不就是柳小姐的搭檔白玉樓?”

“不是,白白螞蟻都不敢踩死,哪會殺人呢?所以我才要繼續調查,幫白白討回公道,郝姐,白白跟你都住在槐花弄,也算鄉裏鄉親,你也要出一份力呀。”柳如霜言辭誠懇。

“我?”郝姐有些詫異,她想不出自己該怎麽出力。

柳如霜點點頭,“我知道你跟這一片的住戶都很熟悉,人緣也不錯,所以想請你幫忙打聽一下,金露冤魂索命的事到底是誰最先傳出來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幫忙的。”

郝姐一臉懵懂地看著柳如霜。

“這是定金,打聽到了還有打賞。”柳如霜從兜裏掏出些錢塞給郝姐。

郝姐遲疑地點了點頭,握著鈔票的手微微顫抖。

“那我走了,查到了就立刻去霜喜偵探社找我。”柳如霜不放心地囑咐道。

郝姐點點頭,柳如霜轉身離開。

暮色四合,警署大牢顯得越發昏暗。

朱臥龍鬱悶地坐在牢房角落,沒想到自己會身陷囹圄。

牢門被打開,包康快步走進來。朱臥龍一見包康,仿佛饑寒交迫之人見到食物,霍地站起身,一臉委屈。

“包署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殺人。”

包康握住朱臥龍的手,麵露難色,“我相信,隻是你不說那晚去了哪,我沒法幫你啊。”

朱臥龍動了動嘴角,話到嘴邊,但想到包瑢本就對自己愛答不理,倘若知道他流連煙花之地,豈不是要和他決裂。想到這,朱臥龍又把話咽了下去。

包康見朱臥龍欲言又止,試探地問道:“朱老板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包署長,其實那晚我在……”朱臥龍實在說不出口。

“在哪?”包康一臉期待地示意朱臥龍說下去。

“包署長,你一定要明白我的心意,我對包小姐是認真的。”朱臥龍唯恐包康生氣,事先安撫。

“我明白,隻是那晚?”

朱臥龍看了看包康,搖了搖頭,咬牙道:“那晚我在煙花間,紅牡丹、白玫瑰還有芙蓉她們都能作證……”

包康一時怔愣。

“包署長,你也是男人,你得理解我啊。”朱臥龍心虛地懇求包康。

“我理解,朱老板還未成家,自然流連花叢,一旦你跟小瑢成了親,有了家,心就定了。”包康裝作經驗豐富的樣子安慰道。

朱臥龍急忙讚同地點頭,“那當然,有了包小姐,誰還會惦記那些破花爛草……包署長,包小姐那邊……”

包康會意,信誓旦旦地說道:“朱老板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瞞著小瑢。”

“包署長,你真是我的知己啊。”朱臥龍感動不已。

牢房外,陸何歡一直在偷聽包康和朱臥龍的談話,他沒想到包康為了富貴榮華甘願犧牲包瑢的幸福,不禁氣憤不已。

一旁的應喜生怕陸何歡衝動鬧事,拍著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要去告訴小瑢,讓她知道這個朱臥龍到底是什麽貨色。”陸何歡忍無可忍。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那種缺德事不能幹。”應喜竭力勸阻陸何歡。

“小瑢有權知道朱臥龍的品行,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

“十個男人九個色,別忘了善意的謊言會讓世界變得更美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起來,不知不覺聲音越來越大。

“不行,我不能看著小瑢被騙,我要去告訴她!”

陸何歡說著要走,卻被應喜死死拉住。

“騙成騙不成還兩說呢!”

“那我也要告訴小瑢……”陸何歡甩開應喜。

包康聽到陸何歡和應喜的聲音,怒氣衝衝地從牢房出來,“你們兩個在幹什麽?”

陸何歡剛要說話,應喜趕緊捂住陸何歡的嘴。

“沒事……”應喜賠笑。

陸何歡猛踩應喜的腳,應喜疼得抱住腳跳,就勢鬆開緊捂陸何歡的手。

“我要去告訴小瑢,朱臥龍去煙花間!”陸何歡耿直地道出心中所想。

“臭小子,你敢亂說話信不信老子開除你!”包康大怒著威脅陸何歡。

陸何歡還要說什麽,又被應喜拉住。

“我看你們兩個是閑得慌!給我滾出去,用牙刷把警署的廁所刷幹淨!”包康氣得眉毛都快立起來。

“牙刷?!”陸何歡和應喜不可思議地齊聲問道。

天色暗了些,陸何歡在警署走廊裏拿著牙刷,一邊假裝刷牆一邊慢慢向法醫室靠近,他見四下無人,閃身鑽進法醫室。

法醫室裏,包瑢看見陸何歡頓時嚇了一跳,不由得好奇一向穩重的陸何歡今天為何會搞起惡作劇。

“何歡,你怎麽進來都沒聲音。”

“小點聲,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是關於朱臥龍的。”陸何歡壓低聲音,顯得神秘兮兮。

“我沒興趣聽。”包瑢態度冷淡,對“朱臥龍”這三個字已經起了抵觸心理。

“啊?那我還說不說?”陸何歡尷尬地撓撓頭。

“怎麽了?”包瑢被陸何歡的表情逗笑。

“朱臥龍去煙花間!”陸何歡一臉認真。

包瑢點點頭,等著陸何歡繼續往下說。

“沒了。”陸何歡越發尷尬地看著包瑢,想不到她竟然平靜如水。

“哦。我意料之中的事,他怎麽樣跟我沒關係。”

“那我出去了。”陸何歡尷尬地指了指門外。

包瑢點點頭,“謝謝你,何歡。”

陸何歡笑笑,轉身要走,忽然想起什麽又回來,“小瑢啊,本來你不知道這件事,但是現在我告訴你你就知道這件事了,不過就算你知道也要裝作不知道,知道嗎?”

包瑢被陸何歡繞得有點糊塗,撓撓頭,“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陸何歡打斷包瑢,搖搖頭,“不對,是知之裝不知,尤其在你哥麵前。”

“我明白了。”包瑢明白陸何歡的良苦用心,溫婉一笑。

陸何歡放心地閃身出門。

夜色蒙矓,包康換上便裝走到煙花間門口,他抬頭看了一眼霓虹閃爍的匾額,望而生畏。

“包康,你可以的,不就是女人嘛,當她們是會說話的白蘿卜就行了。”包康喃喃自語地為自己打氣。

包康深吸一口氣,大步走進煙花間。

此時的煙花間熱鬧非凡,大廳裏擺著的幾張桌子已經坐滿了客人,一個胸部微隆的妙齡女子在舞台上唱著揚州小曲,引得台下一陣起哄叫好聲。

老鴇見包康走進來,向身後的姑娘使了個眼色,“白玫瑰、紅牡丹,有客人來了。”

“來了。”白玫瑰、紅牡丹聽到老鴇召喚,甩著絲帕迎上去。

包康一見兩個妖豔女子迎上來,頓時麵色發白,渾身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玫瑰和紅牡丹人如其名,長相可人,身材婀娜。二人一個身著白色旗袍,一個身著紅色旗袍,扭著水蛇腰湊到包康跟前。

白玫瑰見包康渾身顫抖,提議道:“這人不是發了羊癲瘋吧?要掐人中吧?”

“他又沒暈掐人中幹嗎?”紅牡丹不同意。

白玫瑰拍拍包康的臉,“大爺,你沒事吧?”

包康慘白的臉立刻紅得像猴屁股。

白玫瑰和紅牡丹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我……我……”包康顫抖著嘴唇就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是個傻子吧?”白玫瑰皺了皺眉。

“沒準是哪個地主家的傻兒子?這樣的主有錢,又好哄。”紅牡丹笑笑。

“那就帶上樓去脫了衣服搜搜,看這傻子身上有多少錢。”白玫瑰跟著樂壞了。

“你們……你們……你們……”包康眼睛瞪得老大,還是說不出話。

白玫瑰和紅牡丹不管不顧地拖著包康要上樓,正巧李鶯鶯從樓上下來,看見包康驚訝不已。

“包署長?您可是煙花間的稀客呀。”李鶯鶯湊到包康近前。

“包署長?”白玫瑰和紅牡丹俱是一怔。

“你們不會連舊閘警署署長包康都不認得吧?報上登過的!”李鶯鶯厲聲質問道。

白玫瑰和紅牡丹趕緊放開包康,登時尷尬不已。

“包,包署長,我們剛才是開玩笑的。”白玫瑰訕笑著向包康賠罪。

“包署長英俊瀟灑,怎麽可能像地主家的傻兒子呢,開玩笑開玩笑。”紅牡丹恭維起包康。

包康狠狠瞪了白玫瑰和紅牡丹一眼,顫抖著手,努力控製自己的動作,慢慢從衣兜裏拿出一張紙條遞給白玫瑰。

“大前天晚上九點左右,朱臥龍是不是在煙花間?”白玫瑰接過紙條,念著上麵的內容。

“沒錯。”白玫瑰和紅牡丹還有李鶯鶯一起點點頭。

包康機械地轉過身,逃也似的跑出煙花間,留下三個打扮妖豔的女子愣在原處。

夜已深,陸何歡和應喜筋疲力盡地走到宿舍門口。二人誰也不讓誰,一起擠進宿舍門。

應喜軟塌塌地躺在**,白了陸何歡一眼。

“我堂堂一個探長竟然拿著牙刷刷廁所,丟死人了!這都是你害的!”

“我不是也刷了一天廁所。”陸何歡一臉委屈。

應喜猛地坐起來,“那能一樣嗎?我是個探長……”應喜氣憤不已,繼續說道,“光頭那幫小兔崽子,每個人去廁所都故意問我‘探長,廁所能用嗎?’他們就是幸災樂禍!”

“你這人思想怎麽這麽偏激,人家明明是尊重你的勞動成果。”

應喜又白了陸何歡一眼,起身打開櫃子拿出花生吃了起來。

“你洗手了嗎?那可是刷過廁所的手。”陸何歡一臉嫌棄。

“老子的手都快洗掉層皮了!”應喜不耐煩地咆哮。

陸何歡拿應喜沒有辦法,他脫下外套,整齊地掛在櫃子裏,然後拿出一個幹淨的床單。

應喜一邊吃花生,一邊不滿地瞟了一眼正在換床單的陸何歡,重重地歎了口氣。

“地方都要換了,還換什麽床單。”

“換什麽地方?”陸何歡不解。

“別忘了包署長可是下了死命令,案子破不了,我們倆都得滾蛋!現在好不容易抓到朱臥龍,他又說案發時去了煙花間,你信嗎?”

“看他一臉色相,倒不像說謊的樣子,我覺得對他來說,美色可能比殺人更吸引他。”

“我可不覺得這個朱臥龍多可靠,回答問題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一定是撒謊,我的直覺不會錯,他肯定就是凶手……”應喜忽然想到什麽,起身湊到陸何歡身邊,壓低聲音,“我跟你說,這回你可別再幫人喊冤了,隻要我們把事情往朱臥龍身上推,歡喜神探就皆大歡喜了。”

“什麽皆大歡喜,這是冤枉人,栽贓陷害。”陸何歡耿直地駁斥道。

“你懂個屁,以朱臥龍的財勢你以為能定得了他的罪?就算人真是他殺的,他也能用錢脫罪,這就是上麵的事了,跟我們沒關係……”應喜惱怒,伸手推搡著陸何歡,逼問道:“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陸何歡板起臉。

“你是木頭嗎?”應喜氣得重重推了陸何歡一把。

“應探長,你就別再想歪門邪道了,我們就努力查明真相就好了。”陸何歡反過來勸起應喜。

“查查查,什麽線索都沒有怎麽查?”應喜急躁起來。

“我負責找線索,你配合我就行了。”陸何歡鋪好床,心平氣和地安慰應喜。

應喜氣呼呼地脫下外套,直接躺在**,“死腦筋!”

“你占著整張床我怎麽睡?”陸何歡示意應喜挪動身子。

“愛怎麽睡怎麽睡!關燈!”應喜氣呼呼地裝死。

陸何歡無奈地關上燈,用力擠上床。

應喜冷哼一聲,轉過身背對著陸何歡。陸何歡欲言又止,拉過被子給兩個人蓋上,應喜卻粗暴地將被子搶過去,一個人獨占。

二人背靠著背睡覺,應喜蓋著被子,很快響起呼嚕聲。

寒氣襲來,陸何歡蜷縮著身子,可憐巴巴地用雙臂環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