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替罪羔羊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警署牢房,陸何歡手裏拿著一根粗粗的麻繩來到白玉樓的囚室。兩個警員抬著一頭死豬跟著陸何歡,累得氣喘籲籲。

一名值班警員打開牢房的門,陸何歡等人走進去。

坐在牢房角落的白玉樓聽到聲響,眼神呆滯地盯著陸何歡。

應喜一路小跑追上來,費解地搓搓胡子,“陸何歡,你是不是還嫌這件案子不夠複雜?把一頭死豬拖來幹什麽?難道這頭豬也是白玉樓謀殺的嗎?”

陸何歡不理應喜,示意兩名警員將死豬放在地上,接著他用麻繩將豬的脖子綁住,然後將麻繩的另一端拋起繞過房梁。

陸何歡拉住垂下來的麻繩,側臉看向白玉樓,“白玉樓,這頭豬和死者孫鳳蓮的體重相仿,隻要你把這頭豬掛上房梁,我就相信你是凶手。”

“你說話算話?”白玉樓立馬來了精神,從角落站起來。

“隻要你能做到,我立刻去找包署長給你定罪。”陸何歡一臉認真。

“太好了!”白玉樓興奮起來。

應喜盤算著如果白玉樓真的吊起死豬,槐花弄的連環命案就能結了,於是也跟著躁動起來。

白玉樓接過陸何歡手中的麻繩。

應喜在旁握拳鼓勵,“白玉樓,你要爭點氣,把那頭豬吊起來……”他斜了陸何歡一眼,“給這頭豬看。”

白玉樓點點頭,開始用力拉麻繩。

“加油,加油……用力啊!要相信自己,你行的!加油!”應喜跟著使勁。

白玉樓將繩子扛在肩上,整個身子傾斜著,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沒能把死豬吊起來。

陸何歡目睹此情此景,不禁大聲歡呼,“Bingo,just what I thought!”

“小人得誌!”應喜不滿地瞪著陸何歡。

“你聽得懂嗎?”陸何歡莫名其妙。

應喜白眼一翻,“我通過你的語氣猜出來的。不行嗎?”

陸何歡看著氣呼呼的應喜,無奈地聳聳肩,“我不是小人得誌,隻是在表達我的推理是正確的,白玉樓並不是凶手,他很可能是被真凶施了催眠術才來頂罪。”

二人說話間,白玉樓忽然發起瘋來,扯著嗓子大喊大叫,“我沒有被施什麽催眠術!我真的是凶手,請你們相信我!”

應喜瞟了眼歇斯底裏的白玉樓,頓時感到頭痛欲裂,他揉揉太陽穴,一本正經地看著陸何歡,“如果你認定白玉樓無罪,你知道凶手是誰嗎?”

陸何歡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不過隻要追查下去,就一定會知道。”

應喜被陸何歡氣得來回踱步,“陸何歡啊陸何歡,是不是非害我被開除你才安心啊!”

陸何歡的眼神跟著應喜來回移動。

應喜氣急敗壞地拉扯拴豬的麻繩,突然靈光一閃,“有辦法了!”

“有什麽辦法了?”陸何歡疑惑不解地看著應喜。

應喜不理陸何歡,示意身旁的兩名警員,“去,給我搬一塊石頭進來,要重一點的。”

靠近牢房門口的一名警員應聲離開,片刻,他抱著一塊大石頭走進來。

應喜滿意地點點頭,“放下吧。”

警員放下石頭。應喜走過去,將麻繩的另一端綁在石頭上。陸何歡和兩名警員目不轉睛地盯著應喜。

應喜起身看向白玉樓,一臉得意,“白玉樓,是這樣對不對?來,你再拉一遍這頭豬。”

白玉樓不明就裏,過來拉著綁著石頭的繩子一端,咬咬牙終於將地上的死豬拉起來。

“恭喜你成功了!”應喜高興地跟白玉樓擊掌。

“太好了!我成功了!你們快定我的罪吧!”白玉樓一臉驚喜。

一旁默默觀察的陸何歡忽然想起什麽,搖搖頭,“不對,如果是用石頭做配重吊起屍體,那麽房梁上一定會留下摩擦痕跡。但是在孫玉蓮死亡的案發現場,房梁上並沒有摩擦的痕跡。”

“就算不綁石頭,凶手將孫鳳蓮吊上房梁,也會留下摩擦痕跡。”應喜不服氣地辯駁道。

“所以我猜想凶手是先在房梁上綁好繩子,然後再將屍體掛上去,製造死者上吊自殺的假象。”

“那你剛才為什麽讓白玉樓拉那頭豬?”

“試試他的力氣。”陸何歡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試力氣幹嗎那麽麻煩?直接讓白玉樓去抱那頭豬,看他抱不抱得動不就行了?”應喜認為一向聰明的陸何歡在這件事上犯了傻。

“豬的屍體很髒,有細菌。”陸何歡一臉認真。

應喜氣得動了動嘴唇,轉身離開。

包康辦公室裏,包康肅立在電話旁,一臉恭敬地跟戈登通電話。

“是,是……總督察長放心,我們已經鎖定了凶手,很快就可以結案了……是,我明白。”包康賠著笑連連點頭。

敲門聲響起,一臉自信的陸何歡和垂頭喪氣的應喜同時出現在門口。

包康放下電話,一見陸何歡跟應喜立刻板起臉,“你們是來告訴我已經抓到凶手了嗎?”

二人不吭聲,一動不動好像鑲在了門框上。

應喜耷拉著腦袋,不敢看包康,推了推陸何歡。

陸何歡立正敬禮,堅定地開口,“報告包署長,我們是來向您匯報,經過我們的仔細驗證,白玉樓確實不是凶手。”

包康一聽氣得肺都要炸了,“總督察長對這個案子拖了這麽久十分不滿,已經給我打了第三遍電話,我跟他匯報說我們已經鎖定了凶手……”

“鎖定的凶手是誰?”陸何歡一臉認真地打斷包康。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吧?”包康皺眉反問陸何歡。

“可是還沒查到真正的凶手……”陸何歡摸不著頭腦,以為包康破案心切,惶然上前安慰,“不過包署長放心,隻要繼續追查下去……”

“閉嘴!不用繼續追查了,現在立刻結案,凶手就是白玉樓!”包康不容置疑地打斷陸何歡。

“不能結案,您作為舊閘警署的署長,更要伸張正義,不能冤枉無辜!”陸何歡厲聲勸阻道。

“再不結案我就不是舊閘警署的署長了!”包康想起戈登的警告,怒氣衝天。

“包署長,請您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查明真相。”陸何歡一臉真摯地懇求道。

應喜見陸何歡和包康發生爭執,暗暗在心中祈禱莫要殃及自己。

包康瞪著陸何歡,思忖片刻,終於鬆下口,“好,限你三天之內查出真相,否則就立刻給白玉樓定罪。”

“包……”陸何歡還要說什麽,被應喜一把拉住。

“是,包署長,我們一定盡力。”應喜搶過話頭,恭恭敬敬地立下保證。

陸何歡認為三天期限遠遠不夠,可事到如今,隻能祈禱快些發現新的線索。

盡管是在大白天,警署牢房仍然顯得光亮不足。

驀地,牢房過道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柳如霜跟著一個警員來到白玉樓的牢房。

囚室裏,白玉樓坐在角落,目光呆滯。

帶路的警員見四下無人,躡手躡腳地打開牢房房門。

“柳小姐,不好意思,隻能給你十分鍾時間。”

柳如霜點點頭,從口袋拿出些錢塞給警員,“謝謝。”

警員高興地接過錢,徑自站在牢房外麵守門。

柳如霜迫不及待地走進牢房,將關切的目光投向縮在角落裏的白玉樓,“白白,你怎麽樣?”

白玉樓聞聲遲緩地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柳如霜。

“霜姐,我是殺人凶手,你們為什麽都不相信我……”

“白白,我知道你沒殺人,你放心,我會協助喜哥跟陸何歡盡快破案,洗脫你的嫌疑。”柳如霜打斷白玉樓,信誓旦旦地勸慰道。

白玉樓突然起身逼近柳如霜,厲聲嗬斥,“你少管閑事,那些人都是我殺的,我是殺人凶手,我死有餘辜!”

柳如霜從未見過這般脾氣火暴眼神凶狠的白玉樓,有些害怕地退出牢房。

陸何歡和應喜爭分奪秒地來到槐花弄案發現場,期望能獲取新的線索。二人先來到陳秀娥家,陸何歡拉著應喜趴在地上仔細尋找線索,可惜一無所獲,陸何歡不禁失望地搖搖頭,應喜跟著歎了口氣;接著他們又來到梁芳家,二人戴著白手套,拿著毛刷刷梁芳墜樓的窗戶,但是仍然沒有發現新的線索,應喜急得搓手頓足;陸何歡不甘心,拉著應喜來到孫鳳蓮家,陸何歡騎在應喜脖子上,仔細查看孫鳳蓮上吊的房梁,應喜抬頭一臉期待地看向陸何歡,不料陸何歡又搖搖頭,應喜氣急敗壞地將陸何歡扔在地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流逝,陸何歡和應喜從孫鳳蓮家出來,二人走在槐花弄的小路上。

此時芳菲四月,兩側人家庭院的紅杏紛紛探出牆來,不遠處岸堤上的楊柳吐著嬌媚的鵝黃,依依撩人,可惜經過的陸何歡和應喜都無意欣賞眼前的春日美景。

陸何歡揉著胳膊,沒好氣地責怪應喜,“心狠手辣,差點被你摔殘了。”

應喜瞪了一眼陸何歡,怒氣未消,“誰叫你瞎折騰!哼,這下你死心了吧?一點線索都沒有,所以沒有其他凶手,就是白玉樓殺人。”

“是啊,一點線索都沒有,怎麽能是白玉樓殺人呢?”陸何歡反駁道。

應喜見陸何歡撞了南牆還不回頭,頓時火氣翻湧,厲聲嗬斥,“你怎麽一根筋呢!你想啊,既然一點線索都沒有,如果白玉樓不是凶手,那他為什麽自首?”

陸何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道理,應探長,我們可以用這一點去說服包署長,白玉樓的確是被人施了催眠術。”

應喜見自己又被陸何歡繞了進去,立時停下來,盯著陸何歡,一本正經地威脅,“陸何歡,我真的很想揍你一頓。”

應喜揚起手,作勢要打陸何歡。

陸何歡下意識地閃躲,忽然瞥見應喜背後有一道人影閃過,他就勢拉著應喜的手躲進巷子角落。

應喜嫌棄地抽回手,“幹什麽?探長的手你也敢摸……”

應喜話還沒說完,陸何歡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作噤聲狀,應喜識趣地閉上嘴,陸何歡側身向孫鳳蓮家方向看去。

應喜不明所以,順著陸何歡的目光看去,但見一個男人正鬼鬼祟祟地打量孫鳳蓮的房子。

男子二十來歲,穿著一件筆直的長衫,從外表看上去挺像一個教書先生。

陸何歡警覺地掏出配槍,與應喜對視一眼。

男人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被窺視,仍在打量房子,時而發出嘀咕聲,時而翻開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做記錄。

陸何歡快速衝過去,舉起槍站在男人對麵。

“不許動!把手舉起來!”

男人聽到陸何歡的警告,害怕地轉身想跑,一扭頭看見應喜端著槍站在身後。原來陸何歡和應喜早就料到男人會逃跑,早堵了對方去路。

應喜冷笑一聲,“讓你舉起手,不是讓你轉過身。”

男人見無路可退,順從地舉起手,支支吾吾地問道:“你,你們要幹什麽?”

陸何歡放下槍,亮出證件,“我是舊閘警署探員陸何歡,現在懷疑你跟一起連環謀殺案有關,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什麽連環謀殺案?”男人臉色越發慌張。

應喜放下槍,不耐煩地拍打男人的頭,“臭小子,裝什麽糊塗,你在死者孫鳳蓮的家門口鬼鬼祟祟想幹什麽?”

“我不知道誰是孫鳳蓮啊……”男人辯駁道。

“屬雞的吧?嘴這麽硬!”應喜打斷男人,轉而示意陸何歡,“帶走,回去再審!”

忽然,男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地說道:“兩位警官,我跟連環謀殺案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是朱老板的手下,因為朱老板要把槐花弄這一片的房子拆掉重建再租出去,所以派我來估量房子的麵積,因為現在還是保密階段,所以朱老板讓我低調行事。”

陸何歡和應喜不置可否地對視一眼。

男人見狀立刻從懷中掏出小本子,補充道:“不信你們看,這是我做的記錄。”

陸何歡拿過本子,隻見本子上簡單畫著房子規格,並記錄著一些房屋麵積的算式和數據。

“是真的。”陸何歡打消疑慮,衝應喜點點頭。

“你說的是哪個朱老板?”應喜看看男人追問道。

“朱臥龍。”

陸何歡和應喜惶然對視,沒想到朱臥龍會卷入槐花弄的連環命案。

“我明白了。”陸何歡恍然大悟。

“明白什麽了?我怎麽沒明白呢?”應喜看著陸何歡,一頭霧水。

陸何歡不理應喜,把記錄本還給男人。

“你可以走了。”

“謝謝警官。”男人說罷逃也似的跑開。

“怎麽回事啊?”應喜看向陸何歡詢問道。

“死者都是孤寡獨居,死後房產無人繼承,那麽朱臥龍自然可以省去一部分的補償金……”陸何歡意味深長地看著應喜。

“你什麽意思?”應喜眼珠一動,若有所思地盯著陸何歡。

“朱臥龍有重大作案嫌疑。”

“白玉樓那個軟柿子你不捏,非找朱臥龍這個仙人掌捏!”應喜神色一凜,無奈地犯起嘀咕。

陸何歡不以為意,語氣堅決,“別說他是仙人掌,就是總督察長,犯了法該捏也要捏。我現在就去向包署長匯報,申請帶朱臥龍回警署調查。”

陸何歡說著就要走,應喜一把拉住他。

“你不會是怕吧?”陸何歡知道應喜攀附權貴,不願得罪朱臥龍。

應喜歎了口氣,“包署長一直撮合小瑢和朱臥龍,肯定不會同意我們調查朱臥龍。”

“我會跟包署長據理力爭!”陸何歡一臉耿直。

“爭個屁,你一個小探員能爭過署長?”應喜搖搖頭,忍不住爆粗。

陸何歡思索著撓撓頭,“那我就給總督察長打電話投訴。”

應喜撇撇嘴,“還以為多能耐,原來是去告狀,哼。”

“那就先斬後奏?”陸何歡試探著說道。

“這還像個主意,不過還是要按照程序先匯報……”

包康辦公室裏,陸何歡跟應喜別有用心地站在包康麵前。

“包署長,經過調查,我們鎖定了一個重大嫌疑犯。”陸何歡故意不說明嫌疑犯的身份。

包康眉開眼笑,立馬催促道:“那還傻站在這幹什麽?還不快去抓人!”

陸何歡與應喜見包康中計,意味深長地對視一眼。

“是!”

二人說罷轉身跑開,直奔朱臥龍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