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烏煙瘴氣

陸何歡害怕林芝得知陸祥的醜事,到時再大鬧警署,他遲疑了一下,便又上前勸慰,“娘,我先送您回去吧。”

“你怎麽跟你爹一個熊樣,他包康要是敢冤枉你爹,我們娘倆就大鬧舊閘警署!”林芝大怒,上前一把推翻包康麵前的桌子。

包康沒想到林芝這麽潑辣,雖不示弱,聲音卻低下來,“損壞公物,照價賠償。”

就在戰火一觸即發之時,應喜匆匆忙忙將郝姐帶了進來。包康一見郝姐又有了底氣,聲音大了起來。

“郝姐,你仔細看清楚對麵的人。”

郝姐按照包康的指示,仔細打量陸祥,陸祥一見郝姐,眼神閃躲,似乎在隱瞞著什麽。

不一會,郝姐點點頭,伸手指著陸祥,“包署長,就是這個人,他就是梁寡婦相好的,前天晚上七點多我看見他去梁寡婦家了。”

林芝一怔,方才的霸氣頓時消散殆盡,她滿腹狐疑,喃喃自語著,“梁寡婦相好的?”

“陸祥,現在人證就在眼前,你還有什麽好說的?”包康趁熱打鐵。

陸祥衝陸何歡使眼色,壓低聲音,“何歡,把你娘先送回去。”

林芝知道陸祥有意欺瞞自己,怫然大怒,“我不回去!陸祥,你給我解釋解釋你和梁寡婦是怎麽回事?”

“一定是陸祥與梁寡婦苟合,梁寡婦想逼宮上位,陸祥害怕事情鬧大,所以殺了梁寡婦來解決自己的風流債!”包康從旁斷言。

“一派胡言!那天我是去了梁寡婦家,可是……”陸祥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林芝聞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好啊,你真去了!”

“……可是我待了沒一會就走了!”陸祥麵紅耳赤地解釋。

“走了?去了哪裏?誰能證明?”包康搶在林芝前頭逼問。

陸祥看看林芝,一臉為難,“去散步了,我哪記得住路上遇見的是誰?你們去調查一下吧。”

“陸祥,如果你找不到案發時間內你不在現場的證明,我就向上級申請,根據現有證據直接結案。”

陸祥見包康不依不饒,有點著急,“我真沒殺人!當時我在……”

陸祥看看林芝,又把話憋了回去。

“當時你在哪?”包康追問。

“爹,你當時在哪?說出來你的嫌疑就洗清了。”陸何歡催促陸祥講出實情。

“我……”陸祥為難,看看怒視自己的林芝,又看看一臉期待的陸何歡,再看看虎視眈眈等著看熱鬧的包康,咬一咬牙,“我當時去了孫鳳蓮家喝茶,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她。”

“孫鳳蓮是誰?”林芝再一次逼問陸祥。

包康看向應喜,覺得他消息靈通,應該知道孫鳳蓮的情況。

應喜咽了口口水,撇嘴偷笑,“好像也是個寡婦,也住槐花弄。”

包康一聽,臉上登時笑開了花,打趣道,“陸祥,想不到你還挺招寡婦喜歡的!”

“真是寡婦門前是非多,這句古話看來一點都不假啊。”應喜低聲感慨。

“應喜,去把孫鳳蓮帶來。”包康命令應喜。

“是。”

應喜小跑出門,看都不敢看陸祥一眼。

“陸祥……”林芝咬牙切齒地盯著陸祥,欲言又止,想來語言已經不足以表達她內心的憤怒。

陸祥耷拉著腦袋,好似霜打的茄子,不敢看林芝。

“哼,陸祥,別以為隨便扯出個人來就能脫罪,如果人真的是你殺的,你編什麽瞎話都沒用!”包康惡言惡語。

陸何歡不知道如何安慰林芝,急得直撓頭。

林芝怒視著陸祥,兩眼似乎能噴出火來,“陸祥,如果你真去了寡婦家,有你好看!”

陸何歡看看陸祥,又看看林芝,左右為難,上前好言相勸,“娘,您別生氣,可能我爹隻是走到槐花弄口渴,而孫鳳蓮家恰好有茶。”

“家裏有茶不喝,跑去槐花弄喝,是寡婦家的茶更香嗎!”林芝火氣上來,忍不住遷怒兒子。

“那你往好的方麵想想,我爹是殺人犯和去寡婦家喝茶你選哪個?”陸何歡繼續勸解。

“選他是殺人犯,這種人就該直接槍斃!”氣頭上的林芝回答得倒是幹脆。

陸何歡無奈地衝陸祥聳聳肩,表示自己已經盡力了,隻能讓他自求多福。陸祥瞪了陸何歡一眼,心中窩火,想來自己先是被兒子大義滅親,又被老對手算計,再被老婆逼上絕路,真是倒黴到家了。

應喜跑到孫鳳蓮家門口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就連平時追擊犯人,他都沒有這麽上心過。應喜急吼吼地敲門,裏麵傳來孫鳳蓮的聲音。

“誰呀?要把門敲破了!”

孫鳳蓮忙不迭地跑去開門,她體態豐腴,模樣標致,雖說守寡在家,卻偏愛穿紅掛綠。孫鳳蓮見一身警服的應喜站在門前,當下一愣,“你是?”

應喜喘著粗氣,亮出證件,“舊閘警署探長應喜,跟我走一趟。”

應喜說著拉起孫鳳蓮就走,顧不得對方解釋。

“哎,警官,我沒做什麽壞事啊……”

二人剛走,一個奸夫模樣的男人抱著衣服從屋裏溜出來跑走。

警署審訊室裏安靜得可怕,每個人都懷著自己的心思。

陸祥咬牙切齒地盯著包康,像是在說:“這個混蛋,本來完全可以私下去調查,卻故意叫孫鳳蓮來這,就算我洗清嫌疑也要害我家裏雞犬不寧。”

包康幸災樂禍地與陸祥對視,像是在說:“哼哼,沒錯,我就是故意的,等孫鳳蓮來了我看你怎麽辦。”

陸祥視線移到林芝身上,林芝滿眼怒火,陸祥立刻苦著臉,轉變為祈求的表情,像是在說:“老婆,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去寡婦家喝茶了,你就饒了我這回吧。”

林芝暗暗咬牙,像是在說:“老東西,回去我跟你沒完。”

陸祥哭喪著臉,將目光移向陸何歡,滿眼怒色,像是在說:“臭小子,關鍵時刻屁用沒有,你給老子等著!”

陸何歡一臉歉意,像是在說:“爹,對不起啊,我也沒想到事情會搞成這樣,唉!你以後還是把茶戒了吧。”

就在四人“眉目傳情”之時,門“砰”的一聲開了,應喜拉著孫鳳蓮跑進來,二人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孫鳳蓮,我問你,前天晚上九點左右你和誰在一起?”包康單刀直入。

“啊?”

孫鳳蓮被問住了,她突然側過臉,看見陸祥,驚喜不已,“陸副署長?”

“快回答我的問題!”包康逼問。

孫鳳蓮害怕地捂住胸口,愣愣地點點頭,“哦,當時我跟陸副署長在一起,他在我家喝茶。”

本想好好教訓教訓陸祥的包康頓時有些失望,沒想到陸祥確實在寡婦家喝茶。

不過,他大可不必太失望,畢竟林芝會替他好好收拾陸祥。林芝見事情已經坐實,怒火中燒,大聲吼道:“陸祥!你尋花問柳也就算了,還找的都是寡婦,真是不要臉!”

林芝氣得走到陸祥近前,對著陸祥的眼睛就是一拳,陸祥立刻變成烏眼青。

“老婆,你聽我解釋,我隻是喝喝茶,沒幹別的!”陸祥捂著眼睛不住求饒。

林芝充耳不聞,對著陸祥另一隻眼睛又是一拳,“還想幹別的?不要臉!”

陸祥捂住兩隻眼睛,把頭埋在雙腿間。

“陸夫人,這裏是警署……”包康見陸祥和林芝把家庭恩怨糾紛搬到警署裏,忍不住開口。

林芝凶狠地瞪向包康,包康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將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勾引有婦之夫,不要臉!”林芝不解氣,又走到孫鳳蓮身邊大罵。

“你,你怎麽罵人呢……”孫鳳蓮委屈地還嘴。

林芝當即擺出一副十足的潑婦架勢,“我好像確實不應該罵你,應該打你!對不對?”

孫鳳蓮唯恐林芝真動起手來,瑟縮著不敢再說話。

擺平了孫鳳蓮之後,林芝看向包康,語氣讓人出乎意料的平靜,“包署長,孫鳳蓮和陸祥不清不楚,證言也應該無效。人就是陸祥殺的,趕緊把陸祥定罪吧。”

眾人聽罷俱是一驚。

“哎呀呀,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呐,你太狠啦。”陸祥剛逃過一劫,沒想到又被自己老婆算計。

“罪大惡極,應該拖出去千刀萬剮!”

林芝說完,一腳踹翻旁邊的椅子。站在門口的應喜趕緊恭敬地給林芝讓路,林芝瞪了應喜一眼,摔門而去。

林芝一走,陸祥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他轉臉看向包康,“包署長,我解釋清楚了,現在該你解釋了吧?還沒調查清楚就把我抓來,搞得我家雞犬不寧,我看你是公報私仇栽贓陷害!”

“陸副署長,一切都是誤會,誤會。”包康尷尬地賠笑。

“包署長和陸副署長都是開明大度之人,說清楚就好了。”應喜忙打圓場。

陸祥想起剛才應喜充當包康的狗腿子,現在又給自己戴高帽子,用盡全力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氣憤地向門口走去。

陸祥經過陸何歡身邊,陸何歡一臉內疚。

“爹……”

陸祥以最快的速度打斷陸何歡,“別叫我爹,我受不起!還是叫我陸祥吧!”

陸祥說罷氣憤離開。陸何歡無奈地搖搖頭,今天他是把家中二老都給得罪了。

天色暗下來,陸何歡和應喜疲憊地回到宿舍。應喜打開櫃門,拿出一袋花生,邊吃邊半躺到**。

“驚心動魄的一天。”應喜長出一口氣,忍不住感慨。

“你外衣還沒脫就躺**,有細菌。”

“有細菌也壓死它們。”應喜不以為意地詭辯。

陸何歡見應喜賴在**,一邊強行把他拉下床,一邊念叨,“壓死細菌不科學,別忘了我們的合住契約,你必須尊重合住夥伴的意見。”

應喜被陸何歡拉到椅子上坐下,不耐煩地扭動著身體,“真麻煩,你怎麽像個女人似的!”

陸何歡一怔,覺得這話似曾相識。那是幾年前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少時的他和淩嫣在草地上散步。淩嫣走累了,便拉著陸何歡歇息。

“何歡,我累了,我們坐這歇歇吧。”

陸何歡點點頭。

“等一下……”淩嫣剛要坐下,就被陸何歡攔下,他掏出手帕墊在草地上,“地上髒,有細菌。”

淩嫣乖乖坐在手帕上,嘴角卻止不住漾著笑意,“何歡,你怎麽像個女孩子一樣。”

陸何歡倒不生氣,順著淩嫣的意願,“下輩子我當女的你當男的怎麽樣?我們還是一對。”

淩嫣笑著點點頭。

應喜見陸何歡眼神放空,半天不理自己,忍不住拿花生砸他,“發什麽呆呢?”

“沒什麽,我隻是想起淩嫣。”陸何歡有些傷感地抿抿嘴。

“你心還真大,這個時候還想著女人。”應喜又開始說風涼話,“我看你應該想想你爹,看你娘那個性子,你爹恐怕沒好果子吃。”

還真被應喜說中了。

盡管已是入夜,陸府臥室仍是燈火通明。屋內滿地狼藉,一看便知剛剛經過一場激戰。

一個蘋果砸在陸祥的額頭上,使得鼻青臉腫的陸祥更顯狼狽。

“老婆,你聽我解釋啊……”陸祥兩手護在胸前,不住求饒。

林芝叉著腰,“解釋個屁!給我滾出去!”

“老婆,你趕我出去叫我睡哪啊?”

林芝冷哼一聲,冷嘲熱諷,“你不是有本事去寡婦家喝茶嗎?就沒本事睡在那?”

“我那天就是路過,順道喝喝茶。”

“那你今天就順道去睡睡覺,給我滾!”

林芝撿起陸祥的衣服扔過去,正好套在陸祥的頭上。陸祥眼前一黑,連忙扯下衣服。

“老婆……”陸祥試圖做最後努力。

林芝見陸祥賴在原地不動,抓起桌上的茶壺,怒目圓睜,“你自己滾還是我幫你滾?”

陸祥瞥了茶壺一眼,這是他珍愛的紫砂壺,想想就心疼,又覺得自己一把年紀實在承受不住這重重一擊,想想就肉疼,便無奈地歎了口氣,“我還是自己滾吧。”

陸祥胡亂撿了幾件衣服,依依不舍地告別,“老婆,等你消氣了我再回來。”

“想得美,以後你都別想回來!”林芝怒吼。

陸祥無限失意地離開。

林芝一臉怒氣站著不動,聽見關門聲,怔了一下,開始號啕大哭。

應喜趴在宿舍窗台,一邊吃花生一邊賞月,表情突然興奮起來。

“陸何歡,快來看。”

正在收拾床鋪的陸何歡聽見應喜召喚,好奇心油然而生,“今天的月亮有什麽特別嗎?”

“月亮倒沒什麽特別,不過月下的人倒是很特別。”應喜幸災樂禍。

陸何歡不明所以,走到窗前向外看,隻見陸祥狼狽地拿著幾件衣服向警署宿舍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