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每況愈下,執迷不誤

歲月,像一條渾濁的河流不斷向前流逝。不知不覺間,到了大順二年(1645)除夕。這天,很少下雪的成都,從午後起開始下起雪來,越下越大,紛紛揚揚的雪花將天地都快彌合在了一起。如果是太平歲月,很少見到雪的成都人見到雪,必然歡呼雀躍,盡情賞雪玩雪。特別是在那些有錢人家聚居區裏,本來過年味就很濃,一派喜慶,加上下雪,更添韻味。

而這年的除夕,原先繁華熱鬧的成都一片死寂。紛紛紛揚揚的雪花,讓人感到特別的低沉壓抑。這些飄舞的白色精靈,像出喪時灑下的白色的紙錢,讓人含悲忍泣。

一段時間以來,諸事不順,心焦潑煩,脾氣暴燥的大西皇帝張獻忠,因為這天下雪,突然覺得神清氣爽,心情也好起來。出生北國的他愛雪。賞雪之餘,他突然惦念起身在護國寺的大禪師王誌賢來,決定去看看。午飯後,他微服軟巾,隨身隻帶了大太監魏協和兩個精幹衛官,騎馬悄悄從後宮出門,沿東禦街而去。

去護國寺前,他決定繞道看看,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宮了,他想看看這個時節成都的風俗民情,人民生活狀況。雪花紛紛中,一路走來,眼前的荒蕪蕭瑟讓他大感驚訝。大街小巷關門抵戶,好些房舍不是開椽揭瓦,就是門上貼著查封字條。根本沒有行人,縱然偶爾有一兩個百姓從麵前經過,也都是袖手低頭,行色匆匆,衣衫破舊,麵黃肌瘦。好些街口屋簷下,蹲著賣兒賣女的饑民。這些地方,原先可是熱鬧之致,鱗次櫛比的店鋪裏,打鍋魁的、甩三大炮的……不要說吃,光是這些市井聲都大有氣衝霄漢之勢。而現在鴉聲呱呱咶噪,了無生氣,就像沉入了冰窯裏。在萬福橋邊,總算見到一個穿得稍為舒氣的老者,一看就是個有識見的人,張獻忠趕緊招呼道:“老人家,請稍留步。”老者一愣間,張獻忠已滾鞍下馬,向老人作了一揖:“老人家,我向你請問個事。”

老者用警惕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攔著他氣度不凡的中年人,因為張獻忠是微服私訪,老者不知他是大西皇帝;聽他說一口陝西話,以為他是陝西街上做生意的,成都陝西街上做生意的陝西人很多,大都經營當鋪什麽的,且大都比較富裕,集中在一條街上,還建有一個會館,因此一條街叫陝西街,便問:“客官是陝西人,來成都做生意的吧?”

“是。”微服皂靴的張獻忠說:“我最近回陝西去了一段時間,昨天剛回來,發現成都怎麽一下就變了呢,像水打光了似的?”

“哎!”老者長長地歎了口氣,似乎要將滿腔的憂怨、憤懣都隨著這口長氣傾吐盡淨。“一言而盡!”老者搖了搖頭:“客官,你不知道,當今大西皇帝,你的貴同鄉登極建國以來,將國是全都丟給東閣大學士首輔汪兆麟管理,而汪大學士製定的苛捐雜稅多如牛毛,視我川人如同草芥。近一段時間以來,更是對我們盤剝日緊,動輒殺頭,多家連坐,敲骨吸髓。這樣一來,本來就沒有恢複元氣的成都商肆紛紛停業。成都人能逃的逃,逃不掉的、或是逃出去也隻有死,如老杇我這樣者,就隻有在家等死。客官,我一看就知你是做大生意的,你可以在城中多走走看看,今天的成都,恐怕大都十室九空,萬戶簫疏了……”老者瘦削,因為冷,因為氣憤,在大雪飄飄的天氣中,說這番話時,抖索得像片寒風吹拂中的枯葉。

“不知全省各地是不是也像成都這樣?”張獻忠心中有些發緊。

“成都是全省首善之區,也是大西國的首善之區。”老者說:“成都都是這個樣子,省內其他地方隻會比成都更糟,決不會更好。”老者說到這裏,向他告了得罪,匆匆走了。輕衣小帽,跟在張獻忠身邊暗中護衛的一個侍衛走上前來,輕聲問詢皇帝:是不是將這個盡說壞話的老者抓起來?張獻忠痛苦地搖了搖頭,再上馬,沿錦江而去。很快,大南門迎後天橋到了,此橋橋頂甚高,如果站到橋上四下瞭望,視野開闊,江兩邊景色盡收眼底。來在橋邊,張獻忠下馬,來在橋上,環顧左右,絕少人氣。內望城中,一片蕭瑟;外望城郊,野草漫天,罕見煙火。遠遠地,曠野上,竹林中隱映著的幾間茅竹農舍,無不低矮黝黑,猶如幾隻陰影中的蘑菇。橋下偶爾走過幾個人,也都是鳩形鵠麵,神情衰哀。張獻忠心中很不是味,暗想,我登極建國還不到一年,成都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好像成了人間地獄?!這樣一想,找王誌賢問計的心更逼切了。他將手在扶欄上一拍,下橋上馬急急而去。

遠遠看到護國寺門外很熱鬧,好些士兵圍成一團在擲骰子,張獻忠皺了皺眉,遠遠下馬,不聲不響地走上來,沒有人注意,他站在這些隻顧擲骰子賭輸贏士兵們後麵看了一會,心中閃過一個惡作劇念頭,擠了進去,伸手去抓正在盆中滴溜溜轉的骰子。

“什麽東西,竟敢前來胡鬧!”一個眼看就要嬴的哨長被不速之客攪了局,十分惱火,調頭尋去,一看大驚,瞪大眼睛。“呀,是萬歲爺!”哨長立刻翻身給張獻忠跪下。

“不知萬歲爺駕到,該死,該死!”擲骰子賭輸贏的軍士們跪了滿地。

這樣的事,本是一件非抓不可的大事,而張獻忠不這樣看。

“逢年過節,弟兄們擲個骰子樂樂,也不是個什麽事。”他讓跪了一地的軍士們起來,說:“你們是來看護護國寺的,在護國寺門外成堆成團趴在地上擲骰子,成何體統?告訴你們長官,每人打二十大板!”說完,帶著魏協兩個衛官跨過高高的門坎,進了古柏森森,殿宇重重的護國寺。護國寺現在分成了兩個部份,兩個院子,一大一小。大院是大禪師王誌賢的,小院約有兩三畝地麵積,這是他處置了那批前明俘官後,派人稍加培修劃撥給兩個洋人安文思、利類思使用。他要兩個洋人在這裏靜下心來為大西國製新曆、鑄地球儀;還有一個任務:試製西洋大炮。進了同一道大門,他心血**,先去看兩個洋人。右一拐,過一小院,進一道月亮門,進原先的一間尞房。進門見兩個洋人在忙活,專心致致,聚精會神,根本不知道進來了人。利類思拿著圓規、三角板,站在屋子當中一架初具規模的圓孤形地球儀前比畫,他們在商量,爭論。這些東西,張獻忠當然不認識。張獻忠在他們身後站了一會。見西皇示意,大太監魏協尖起嗓子很不以然地一聲:“皇帝駕到!”驚得兩個洋人循聲調頭,見西皇就在他們麵前,趕緊學著中國人的禮節,對張獻忠跪下叩頭。

“起來吧!”張獻忠和顏悅色地將手一招,他問:“過年,你們洋人也不休息麽?”兩個洋人回話:我們西洋人過節,與你們中國人不同,不是這個時候……說著起來了,看張獻忠走近近地球儀,很有興趣地看,安文思上前,指著地球儀給他解釋:哪是海,哪是陸地,中國在那裏,他們的國家又在哪裏。張獻忠頻頻點頭問:“我的詩文,你們譯出來寄回你們西洋國家了沒有?”兩位教士說已經譯出,正在找可靠的人帶到廣州,托海輪帶回他們的西洋國去。

這時,大禪師王誌賢和正在那裏拜望他的五城兵馬司王尚禮聞訊趕了過來。

張獻忠問王尚禮:“你是知道兵士們在護國寺前擲骰子賭輸贏趕來的?”

王尚禮很會說話,他先向張獻忠告了治軍不嚴的罪,再說他是來護國寺叩拜大禪師。剛才得到兵士們在護國寺前擲骰子賭輸贏事,他已前去作了處理,再次嚴明軍紀。得知陛下來到,他趕快同大禪師趕來參見。

“你小子不是個勢利眼。”張獻忠聽了王尚禮這話很高興:“不要以為大禪師不再是朝中大臣,就盡去討好巴結汪兆麟、孫可旺這些人。要知道,大禪師是咱老子的兄弟。你們看,今天下雪,咱老子哪裏都不去,專程來看望大禪師。”

這些話讓王誌賢覺得十分溫暖,他請張獻忠去隔壁禪房中坐,張獻忠說好,挽著王誌賢的手去了。

小沙彌進來為他們上了香茶、點心,又送上一個火盆,輕輕退下。在大禪師的淨室裏,擺在麵前的火盆燒得很旺。張獻忠抬頭很細地四下看了看,這間白紙糊窗的小屋異常簡潔、規整。小屋裏有了些熱氣,窗外的雪下得沙沙響,小院裏的幾株蠟梅開著星星點點的鵝黃色的小花,暗吐幽香。門外有人放哨,四下裏非常幽靜,是個談話談心的好時候好地方。和王誌賢圍著火盆而坐的大西皇帝,看了看一副儼然大法師樣的王誌賢。

“‘小猴猻’!”張獻忠親熱地叫著王誌賢的綽號,顯示他們之間的親密,話說得很誠懇:“今天我們身邊沒有多的人,就咱兩兄弟,有話盡管敞開談。咱們是一起從老家舉旗造反的,十多年來,原先和我們一起打天下的弟兄死的死,降的降,如射踏天李萬慶……剩下的老兄弟,就隻有你我兩人了。你幫了我不少忙出了不少力。我老張雖說是主帥,其實你‘小猴猻’是我的魂。進了成都!”張獻忠說到這裏,省去了那段不愉快的回憶,繼續說下去:“自從你當了和尚,沒有人規勸我,給我出主意,我做錯了許多事。辟如殺龔完敬、吳繼善,現在看來,這些人都是不該殺的。如果有你在,決定不會發生這些事。今天,我來給你大禪師拜年。你說過,你雖出家,但對朝中事不會不管不問!我想聽聽你對朝中大事的見解。”

“朝中大事很多,不知陛下要聽我對哪方麵的見解?”

一直躲在深宮中享受,向來不理朝政,對當前國家糟糕狀況不是很清楚,隻是有些感覺的張獻忠,這就將剛才一路而來所見慘況說了說,並將他近期準備采取的應對法說出來征求王誌賢意見。

“朕細的不清楚,大的方麵知道。”張獻忠很憂慮地說:“現今國庫空虛,殘明勢力複張,愈剿愈強。而今之計,我意有二:一、向大戶借糧,解決目前饑荒;二、我親自掛帥去拿重慶。重慶及所轄州縣,是川省上交賦稅的重地。非如此,不能扭轉頹勢,你意如何?”

整日在寺中枯坐打禪的王誌賢,對川省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但感覺相當嚴重。張獻忠對立國不到一年,何以如此江河日下之下,他沒有從根本上檢討審視,沒有認識到他信任的首輔汪兆麟問題的嚴重,更沒有想到要清算汪兆麟,在人事上進行調整;而是頭腦醫頭,腳痛醫腳,一味迷信武力。聽張獻忠征求他的意見,他娓婉地建議:應該趕快調整方針政策,對川人廣施仁政,重新製定、頒布若幹條文,讓川人真正能休養生息,爭取人心。他分析道:目前西軍有百萬之眾,全要川人負擔,而川省現在人口銳減,土地大量荒蕪。他建議發動西軍開荒種地自救,眾多的部隊閑著也是閑著,閑著反而容易生事。還有,重慶可暫時不取。因為重慶方麵殘明勢力很強,如果沒有十分的把握可以暫緩。待養精蓄銳,元氣恢複,再派一上將去取重慶,那就是瓜熟蒂落的事。

張獻忠卻不以為然地搖頭道:“軍隊是拿來打仗的,要軍人去開荒種地,那是不務正業。再說,糧食短缺。而飯是頓頓要吃的。要這些兵去種地以補饑荒,怕是修得廟來鬼都老了。

“重慶,非去取下來不可!”張獻忠言之錚錚:“重慶一府的賦稅便是成都的兩倍。再者,如果不盡快去取重慶,不僅斷了我最大財源糧源,而且曾英會與王應熊形成鼓角之勢。那以後,兵禍連結,麻煩就大了。待我取下重慶,再按你老弟說的話做:關閉四川,與民休養生息。”看王誌賢還要說什麽,張獻忠搖手製止道:“今天,我一來是看你,二來是今天晚上我在宮中設宴,請你出席。”說完,站了起來,轉過身去,一把推開窗戶,一股凜冽清新的空氣帶著臘梅的花香撲麵而來。

小院中,假山旁,白雪紛飛中,幾株臘梅開得正豔。

“老弟!”張獻忠看著窗外的風景,並不轉過身來,深有所感地說:“比起我們陝北來,成都的寒冬臘月,也比咱們那裏的陽春三月還要強,還要水淋。成都雖是個福地,但我老張總歸一天還是要回咱陝北老家去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大禪師聽他說總有一天要退出四川回陝北,心中湧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皇上,時候不早了,請起駕回宮吧!”這時,大太監魏協在淨室門外隔簾催促張獻忠起駕。大西皇帝這就去了。這是他進入成都,當上皇帝後第一次來看王誌賢,也是最後一次。

這個晚上,與外麵世界寒冷漆黑饑餓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原蜀王宮,現大西皇帝的皇宮後庭一個花廳裏卻是溫暖如春,明燈燦燦,酒肉飄香,備極舒適。因顧及國庫空虛,國步維艱,這晚,大西皇帝張獻忠沒有像以往那樣極盡張揚宴請百官,隻是請了少量閣部高官赴宴,就三、四十人。

坐在首席首座上的大西皇帝顯得有些悶悶不樂。酒過三巡,赴宴高官們紛紛向他敬酒之後,他叫王國麟,戶部尚書王國麟應聲而起。大西皇帝當眾問王國麟:現在國庫錢糧究竟還有多少,他要王國麟報個確數。

軍人出生,不熟悉錢糧事務的王國麟囁囁嚅嚅報不出來。在張獻忠不滿的眼光和大家一片小聲的議論指責聲中,他幹脆對大西皇帝說:“小臣本不是這方麵的料,柳娘娘不管了後,我是被汪丞相趕鴨子上架。這方麵,我們中沒有哪個人,有大禪師和柳娘娘那樣對錢糧事務方麵的管理能力。小臣隻知庫存不多,馬上就要完了。”王國麟的話,傷著了張獻忠,他指著王國麟一頓臭罵:“咱老子好俸好祿,養著你個驢毬操的,還不快去查查報來。”

王國麟隻好將腰一躬,雙手一拱:“小臣該死!”這就尊命去了。

身披袈裟,坐在張獻忠身邊的王誌賢心中有數,他輕言細語地對張獻忠說:“其實,不必開帳去查亦可將目前國庫的空虛情況推算出個大概。”說著算了帳,無不頭頭是道:“現在,距夏稅征收尚遠……所幸國內沒有大的戰爭,朝廷如果節用,能再向省內一些大戶借點糧,或可維持到夏收。倘若這期間再有大的兵馬殺伐,則就無力應對了。”這時,奉命去查賬的王國麟飛身跑回,手中拿本總帳,向皇上報稱:賬上情況與王誌賢估算的大體不差。場上一些人,悄悄指著昂然坐在首席,這時頗顯尷尬的首輔汪兆麟竅竅私語。

汪兆麟坐不著了,他說:“國庫是淺薄了些,但這也無妨。”說時,看著對麵的勁敵王誌賢,驢頭馬臉上流露出一種不屑的笑,意思很明顯:王誌賢,你這個被割了卵子的家夥,既然已經出家,何必在這裏呈能,鹹吃羅卜淡操心?他發現張獻忠在看他,馬上收起那一絲很是惡毒的笑,大話炎炎地繼續哄:“四川富足。光是成都周圍州縣數得著的就有金溫江、銀郫縣;還有崇(慶)、新(津)灌(縣),這些地方良田雲接,稍事收羅,足備三年軍需。目前向這些地區預征夏稅,也是可行。”

“萬萬不可!”王誌賢並不退縮,錢糧之事事關重大,他怕頭腦簡單的張獻忠信了汪兆麟這番鬼話,頭腦一熱,下令照準。於是,趕緊反駁:“四川雖然號稱天府之國,但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賬在那裏擺著,四川能有多大的承受力,明明白白。從前承平時期,全省最多養兵不過二、三萬人。而自從天啟年間,四川也就再沒有安寧過,境內奢崇明起事,明廷鎮壓等等不斷。自從崇禎六年起,川省亦更是連年增兵增稅,百姓負擔連年增加。現在川內,連我大西百萬軍隊加上殘明軍隊,總數最少不下二百來萬。單隻軍費一項,就將川內百姓的脊梁壓折了。”

“所以說!”汪兆麟雖理屈詞窮,卻知道張獻忠的心思,他與王誌賢來了個針鋒相對:“陛下決定向川內大戶借糧和禦駕親征,收複重慶兩項,最是英明。”看王誌賢要爭,張獻忠擺了擺手,相當堅決地一錘定音:“不爭了。此次對重慶用兵,軍隊可以不用供應糧餉,遵過去流軍成規,隨地取給。惟攻城掠地之時,須給賞銀。”說著,恨恨地看了看戶部尚書王國麟:“這部餉銀,由戶部速速籌來。”

王國麟不得不趕緊答應:“遵命!”

霍地一下,座中站起年青英武的張能弟,他來請戰了。“兒臣不才!陛下不必禦駕親征,兒臣願率萬餘人馬去拿取重慶。”在座都督張元龍、張廣才、諸將惟恐落後,也紛紛起立請戰。有的願去討伐遵義王應熊;有的願去打搖黃,收複川東失地……張獻忠最喜歡看到這種陣勢,這種氣氛,樂得嗬嗬大笑,捋著頷下那部大胡子,舉杯在手,站了起來。坐上所有人也全都站起,舉杯在手。張獻忠用他那雙虎虎生威的眼睛環視左右,下達命令:“諸位,我們一起幹了這杯,有關戰事具體事宜,由東平王孫可旺統籌指揮。”大家與大西皇帝飲了滿懷,亮了懷底之後又陪著大西皇帝坐下來。

張獻忠這回笑瞇瞇地看著旁邊的王誌賢,說:“大禪師,人說峨眉山山神很靈,我想勞煩你替我上山祭祭山神,佑我此行取重慶馬到功成。”沒有辦法,王誌賢趕緊起身,雙手作揖應道:“遵命。”最會察言觀色的汪兆麟,偷覷張獻忠有散席之意,這就以首輔的資格舉杯站起說:“時辰已經不早,我們且飲這最後一杯,好讓陛下安息!”於是,眾皆起立,由汪兆麟領頭,齊頌“西王萬歲,萬萬歲!”

大西國建國第二年的除夕夜,張獻忠在宮中宴請百官的宴席,就這樣在這個寒冷的深夜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