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張文彬布置得更細致:“各個施工單位,要包片包地出去挖野菜,盡量多挖。如果本單位吃不完,必須把數量匯報上來,我們再進行統一調配。每個機關幹部除工作外,必須每天挖三斤以上野菜。野菜主要挖車前子、野韭菜、黃花菜等。各食堂在進行野菜和食品製作上,應采取將野菜摻入小米和其他雜糧裏,做成糊糊或菜餅子,平均每人一天吃1.1斤。這樣每天每人可以節省2兩糧食……”

餘秋裏後來回憶說:“當時聽了他們說這些話時,我心裏沉甸甸的,可除了這,我還能說什麽呢?”

正如康世恩所言,無論吃野菜怎麽樣,而當時大挖野菜是惟一能幫助幾萬會戰將士們度過困難的最佳出路。有趣的是,在“大挖野菜”的群眾性抗饑餓鬥爭中,還出了不少現在的人覺得很可笑的事,其中之一有則“野菜司令”的任命。

當時在會戰前線的黨委書記、副書記們都擔起了抓生活的重任,什麽“打獵隊隊長”、“打魚隊隊長”,有名份有任免,正規得很。采油指揮部黨委副書記李光明因為有一天從泰康鎮返回薩爾圖的路上,經銀浪以西的草原時突然發現了一片黃花地,其麵積之大,簡直能用“一望無邊”來形容。“好消息嘛!老李,我跟餘、康部長招呼了,就任命你為‘野菜司令’,你帶上三百個人,好好幹它一仗!”正在為上哪兒“大挖野菜”發愁的張文彬拍拍李光明的肩膀,一個口頭任命就落到了這位采油指揮部黨委副書記身上。李光明接受任務後立即著手組建“野菜部隊”,並且按每二三十個人為一個中隊及一人一天一百斤的任務,自帶糧食和行李,雄糾糾氣昂昂地整隊出發。駐紮在大草原上的“野菜部隊”完全是軍事化的正規行動,他們采取的也是非常專業的“陣地戰”法則--幾百人排成一線,目標是生長茂盛的野菜腹地。隻是武器顯得低劣和簡單,或麻袋,或幹脆是身上脫下的衣服,不過這對收拾野菜之類這樣的敵人,此類武器足矣。“戰況”煞是好看:長長的隊伍,在遼寬而平展的草灘上不停地向前蠕動,如蠶食桑,所經之處,原為一片金黃色花地,轉眼變青變綠……五月裏來好風光,遍地黃花分外香;摘來黃花保會戰,吃飽肚子打井忙……歌聲、笑聲**漾在大草原上,這是那個困難歲月少有的一景。李光明的“野菜司令”雖然僅當了一個星期,他的“野菜部隊”也在完成那片十萬斤的黃花采摘任務後解散了,但李光明的“野菜司令”被人叫了一輩子--這也是他一生中引以為自豪的唯一一次有過“司令”頭銜的正式稱謂。

野菜--特別是用黃花菜充饑,天天吃令人嘔吐難咽。尤其是這些餓急了的人一到黃花菜地後,就拔得鮮菜,往水泡子裏洗洗,便架起鐵鍋點起火,狼吞虎咽吃一餐煮鮮黃花。那黃花是不宜鮮吃的,結果吃得許多同誌又拉又吐,幾日不得舒服。雖然指揮部頒了有言在先的“吃野菜注意事項”,但無法製止餓極了的會戰職工擅自行為。

黃花菜現今是一樣稀貴的菜肴。可是我在大慶采訪時上一些年齡的人都一聽“黃花菜”三個字,便會食欲銳減。“當年我們吃怕了。”他們如此說。

“大挖野菜”渡困難隻是餘秋裏和他同事們的一招。

第二招是食堂夥食上搞名堂。

這是餘秋裏的拿手好戲。有一天他上一個職工食堂細察夥食情況,見有位師傅烙的玉米餅又脆又香,而且同樣的份量餅比別人烙的大。

“好嘛,我要讓全會戰食堂推廣你的手藝。”餘秋裏高興地挽起右胳膊,跟著那“大廚”在爐前忙碌了半天。當他認為這種野菜玉米餅確實具有“增量增效增耐饑”的“三增”後,立即找來張文彬,讓他推廣到各個單位。

一時間,會戰各單位掀起了一場“糧食增量大比賽”的活動。說來你不相信,但在當時的大慶確實發生過這樣的事:

機修廠(現大慶總機廠前身)的食堂發明了一種可以將一市斤大米做成4.5斤飯、將一市斤小米做成5市斤飯和將一市斤雜糧麵做6市斤發糕的的傳奇。怎麽做的?其實簡單,就是將糧食長時間的浸泡,盡量讓其膨脹的糧食再吸水,煮飯和蒸發時再使其吸水吸氣。於是一點點糧食原料,煮熟和蒸出的東西就變得看上去又大又量多,飯像蓬蓬鬆鬆的棉花,發糕像軟軟綿綿的泡沫。這種飯和糕吃下去能填肚子,卻不經飽,過不了一二個小時便肚腸亂叫,可確實在當時能管些用。

拾得農家用的做燃料的莊稼秸杆和玉米瓤子等粉碎後摻入玉米麵或小米中,做成饃饃一類的糕餅,再每人配上一碗野菜湯。這樣“一硬一軟”,也能把肚子撐得脹脹的,好像多飽似的。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就是為了騙騙肚子嘛!”餘秋裏對此有過評說和愧疚,但他能做得到的也就是這些了。

“騙嘴”的招術自發動群眾後,怪招層出不窮,令人眼花繚亂。餘秋裏選擇了6月6日這一天,命令張文彬主持全戰區開了一個別開生麵的“吃飯大會”。地址就在前一年召開“誓師大會”的萬人廣場上。

嗨,這熱鬧喲!

參加“吃飯大會”的各路書記、指揮和食堂管理員、炊事員及後勤供應人員1100餘人。

並且各單位的炊事人員都帶上了炊具、鍋灶和花樣百出的瓢盆,現場製做自各的包括菜饃和代食品。

“交流比賽開始--”張文彬一聲令下。一時間,萬人廣場上鍋碗瓢勺叮當亂響,炸煮烹燉,熱氣騰騰。

“好好,這又好看又好吃!你們一定得傳傳經嘛!”

“我看還是這炸糕好,你瞧,用料不多,也不像棉花那麽篷篷鬆鬆,吃起來也管用。”

“不不,我看還是這野菜饃做得實惠,口感好,用糧少,也頂飽……”

餘秋裏和康世恩等會戰領導看在眼裏、聽在耳裏,喜在心裏。

“冠軍!這個冠軍紅旗不比打井的紅旗差噢!”餘秋裏親自將一麵麵獎狀和錦旗頒發給那些炊事人員。而那些得獎者的炊事員們,喜得熱淚盈眶,他們不無自豪而激動地說:“以前一直看鐵人他們得獎,心裏癢滋滋的。這回也是餘部長給我們頒獎,夠露臉!”

第三招:到農民地裏“拾遺補飽”。

有一天張文彬和宋振明匯報說,鑽井3274隊的葉永庭一家四口人,老婆孩子來隊後沒糧食吃,他們就自己想法子,上農民收割後的地裏揀殘留之糧,結果揀回了600多斤糧食。

還有另一個井隊的馬德久一家,也是同樣的辦法,揀了400多斤。一家老小不靠集體,吃得飽飽的。“這個拾遺補飽辦法好。既為農民掃除了浪費現象,又減輕了我們會戰的負擔,家屬也有事幹了。”餘秋裏聽後大喜,立即命令張文彬他們宣傳葉永庭、馬德久家的精神,隨後又加了一句:“千萬不能觸犯農民利益啊!”

宋振明證明,由於大力提倡了“拾遺補飽”的做法,至少使數以千計的來隊家屬和他們的家庭解決了餓肚的問題。

餘秋裏為此很是高興了一陣:他和康世恩不再沒完沒了地在辦公室門口或出行的路頭看到成群結隊的工人帶著家庭,在半道上攔著他們的車子喊窮叫餓的。因為那些過去喊窮叫餓的人,現在不用再費盡口舌去為他們解釋什麽。他們已經自覺自願地在尋找自我的生存出路了。

白天,工人的婆姨們帶著自己的孩子在地裏拾撿;下班後,她們的丈夫和老爹們也成群結隊地奔向田地,有人還掄起鍬鎬專掘老鼠洞,這是聰明人的招術--田鼠洞裏既有鼠,又有鼠留下的糧食……麵對隊伍不安定的局麵,餘秋裏的招不僅在“吃”字上做文章--當然他在“吃”的文章上還有些做法也解決了相當的問題,如轉業到大慶油田來的原沈陽軍區工程兵部隊政委的季鐵中(後任石油部副部長),就是餘秋裏力排眾議,親自把他要過來的。危難之時,餘秋裏對季鐵中說,這回該輪到你老季報恩石油部了。季鐵中也不含糊,憑著自己的老關係,回軍區要來了10萬斤黃豆。“季政委是有功之臣,他要回的黃豆是救命之豆。我們會戰的人每人都有一份,許多人都把分得的黃豆煮熟後,像稀罕之物似的藏在自己的床鋪底下,晚上回來後躲在被窩裏一粒一粒的數著吃,又生怕別人搶走了……”

大慶人對此記憶猶新。據說有人把發的兩斤黃豆吃了四五十天。正是粒豆如金。

不是有那麽多人想回家嗎?也是,當時三萬退伍兵來大慶報到時,本來離開部隊時準備讓他們都先回老家探親的,可鬆遼指揮部為了早日讓會戰大軍開拔到前線參加戰役,曾經向沈陽軍區和濟南軍區等部隊發過一個急電,大體意思是說:鬆遼會戰任務緊迫,希望三萬退伍兵和6000轉業軍官暫不探親回家,直接赴鬆遼前線報到,探親之事以後由這邊統一安排。

可官兵們來大慶會戰後,一頭便紮在熱火朝天的大會戰之中,連十天一休的時間幾乎全占去了,探親的事便一拖再拖,客觀上造成不少人生活和個人問題上的不便。有人本想離開部隊時回家找個對象,有的是準備回家結婚的,這麽一來對象吹了,婚也沒結成,沒意見才怪呢!那時大慶不像現在,天南海北的姑娘都往那兒跑。會戰時期,工人們找對象在當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這是個大問題。”餘秋裏這回沒有甩空袖子,而是用右手輕輕地牽起它,沉思了許久,然後對康世恩等副手們說:“我看趁冬季天寒地凍時,分批讓職工們輪流探親回家一次。親人團聚,聯絡感情,講講我們找石油的偉大意義也很重要嘛!”

這一招又出奇效。

一來,讓會戰職工有了喘息和調整的機會;二來,回老家的職工一走,給前線的糧食問題緩解了壓力;三來有不少職工回家後與家人一講為國家找石油的偉大意義後,不僅穩定了幹石油行業的決心,而且歸隊時還有相當多的同誌從老家帶回了許多吃的東西。這可是皆大歡喜的事!

康世恩和張文彬將各單位職工探親中發生的一件件事匯報給餘秋裏聽時,將軍部長叼著煙卷隻管樂,什麽話都沒說,看得出,他心裏是滿意這個效果的。

這裏有個故事不能不講。

1202隊有個工人探親回家,吃了一頓家裏用石磨做的豆製品,很愜意,心想:咱會戰前線黃豆不少吃,可就是老是煮著吃,單調乏味。要是也能用石磨磨碎後做成多種花樣的豆製品,該多好啊!“背個石磨回隊!”他的這一個想法得到了家人的支持。為了購一具好石磨,這工人特意上縣城幾次,後來又上火車站托運。哪知托運時遇上了難題,人家怎麽也不願給他托“石頭”。為此,這工人一次又一次地去車站求情,每一次他從家裏到火車站要走幾十裏路,最後總算靠他一片“石油情”的精神感動下,車站特例為他辦了“石頭”托運手續。石磨千裏運至大慶後,隊上的豆製食品一下多了起來,什麽豆腐、豆腐汁、豆腐餅、豆腐塊……就多達十幾種。這事被餘秋裏知道了,好一陣表揚:“豆製品營養好,應大力提倡,各單位都要學習推廣。”於是乎,好多花樣的豆製品一時間流行會戰前線,也湧現出了一批“千裏背石磨”的動人故事。

“走,看看我們種的玉米和大豆長得怎麽樣!”一天,餘秋裏換上一件幹淨的中山裝,嘴裏叼著“大中華”,對剛從施工現場回來的康世恩說。

康世恩一看這陣勢,臉上頓時露出笑容。

啊,秋高氣爽,清風習習,好舒坦喔--遙望遍地金色的玉米地和收獲在望的大豆,兩位會戰最高指揮官會心地笑了:自種的莊稼要進倉了,會戰的困難期行將結束!

“不容易啊!可竟然給我們走過來了!”康世恩用右手的食指扶扶眼鏡,滿眼自豪地看著餘秋裏,說:“不知為什麽,這幾天我腦子裏一直冒出你當時在會戰開始時說過的一句預言……”

“嗯?什麽預言?”餘秋裏將目光從莊稼地裏收回,有些驚愕地問。

“你說過,你準備這次大會戰付出五六千人的生命。”

“可是我們沒有呀!”餘秋裏爽朗地一笑,右手做了一個很少有的甩手動作,又像剛吃過蜜糖的孩兒,開心自在地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立正身子,右手叉在腰間,舉目凝視著遠方。

“是啊,正是因為沒有,所以我更感覺我們太不容易!太不容易了!”康世恩這會兒想當詩人,他想抒發自己心頭久積的那火山般的豪情。但他不是詩人,他是石油專家,石油工業的指揮大家,他因此隻抒懷這樣的詩情:“看來我們的大慶會戰將從困境中全麵走向偉大勝利!”

餘秋裏更不是詩人,但此刻他的胸中**漾著比康世恩更加澎湃的詩情。他說:“前些天聽總理說,主席已經恢複了吃肉。我看,我們這兒也可以痛痛快快吃頓紅燒肉了!”

“對對,該讓同誌們吃頓紅燒肉了!吃!”康世恩樂得嘴巴張得大大的,高聲嚷嚷著:“我也想痛痛快快,有滋有味的吃它頓紅燒肉了!”

“走!讓食堂今天開葷!”餘秋裏抹了抹嘴,雙眼看著腳尖,捷步如飛。

“來來來,餘部長,這回我請您吃的豬肉可不是從老鄉那兒買來的啊!絕對是我們隊上自己養的,你放開吃!”王進喜把餘秋裏拉到桌上時,聲明在先。

餘秋裏笑著沒回鐵人的話,隻顧眼睛盯著桌上的兩盆香噴噴的紅燒肉。“吃!吃啊!”他的筷子已經將肉放入口中。

王進喜見部長這陣勢,比自己吃盆紅燒肉還帶勁。“餘部長,今天我特意讓我們的這位梁工陪您一起吃飯。”王進喜將坐在身邊的一位很顯拘謹的年輕人介紹給餘秋裏。

“梁工?!知道知道,我知道你的大名。”餘秋裏重新舉筷時,將一塊紅燒肉放入那個叫梁工的年輕人碗裏。“安裝專家梁棟材!”

拘謹的年輕人更加拘謹,大紅著臉:“不敢不敢,部長您叫我小梁就行。”

“棟梁棟梁,石油工人的棟梁之材;進喜進喜,石油工業又要進喜了!”餘秋裏給王進喜和梁棟材又各自夾起一塊紅燒肉後,開懷大笑。

“是,餘部長,我正要向您匯報最近我們隊的生產情況呢!”王進喜笑逐顏開地給餘秋裏的酒杯滿上。

餘秋裏一抹嘴,起身道:“飽了飽了。走,你跟我一會兒上二號院,聽張文彬同誌作今年的工作總結。”

王進喜趕緊將筷子朝盆裏猛夾幾下,含著紅燒肉就跟餘秋裏出了門。

這是一個難忘的冬天。這也是大慶人經曆了最艱難的日子後第一次重新能放歌豪唱的冬天。

“同誌們,今年的總結會,我要先說的是生活問題。為什麽?因為我們過去餓了一年多的日子現在終於能夠吃飽肚了啦!”采油指揮部大禮堂內,張文彬的話,引來一片歡呼和鼓掌。

久違的笑顏,在鐵人、在大慶幾萬職工臉上重新洋溢。

餘秋裏和康世恩笑得最舒坦。

“我要向大家報告的是:今年我們抽調近兩萬名職工抓生活,種地4萬畝,收獲糧食325萬斤,蔬菜1500萬斤,養豬4344頭,養羊132隻,各種家禽2269隻,其他牲畜669頭。並且加強了食堂管理,建立起了多功能的作坊43個,發動群眾挖野菜160萬斤,製代食品120萬斤,打豬草1567萬斤,打草籽371萬斤,打羊草606萬斤,基本保證了職工吃飽肚子,體質普遍增強……”

掌聲再起。

“我要插張副總指揮一句話。”吳星峰站起來說道,“你們回去通知所有的職工看一看自己的床鋪底下,有沒有一個口袋。這是根據餘部長的指示辦的,每人20斤黃豆。另外,凡是探親回家的職工,各單位也要發給他們幾斤黃豆帶回去,讓職工的親人也嚐一嚐我們北大荒的黃豆是什麽滋味!”

“油性大!油性大喲!”不知誰冒出這句話,惹得1000多名與會者哄堂大笑。

大慶人種的黃豆比其它食品確實油性大,但不是石油味,而是高質的營養成份油性。

幾個月後,國務院總理周恩來來到大慶視察,餘秋裏和康世恩親自陪同。此時的大慶到處**漾著高昂的戰鬥景象和歡樂的生活氣氛,而且六月的薩爾圖正是最美的季節,到處綠草茵茵,馬蘭花迎風盛開。周恩來到大慶會戰的一個又一個基層井隊、采油井和油庫等單位視察。與工人親切交談,問長問短。油井上,周恩來伸手要跟工人握手,工人卻不好意思地縮回油膩膩的手,周恩來一把將工人的手拉過來,說:“我也當過工人嘛!”幹打壘裏,他躬著身子,坐在炕頭向職工家屬問寒問暖。食堂裏,他嚐著石油人自產的高粱米飯,連要幾碗,直誇好吃。與周恩來交往過的人都知道他的酒量,尤其是喝茅台酒的水平。這回在大慶,周恩來對餘秋裏請他喝的“薩爾圖茅台酒”更是大加讚揚。其實這酒是幾個職工們在幹打壘裏自製的普通老白酒。在大慶采訪時我專門拜訪了當年“薩爾圖茅台”的生產地--那棟孤零零被人遺棄的幹打壘,有人說這“薩爾圖茅台”確實不錯,原因是釀製的原料盡是好高粱米。在走過讓湖路的兩棟又高又大的“幹打壘”時,周恩來立住了腳,問餘秋裏:“這兒誰住了?”餘秋裏說:“這兒不住人,是我們的糧庫。”康世恩接話:“裏麵裝了100多萬斤糧食呢!”周恩來頗為深情地:“重災之年,你們還有這麽多存糧,不容易啊!”然後把頭轉向餘秋裏,感歎地:“我這個總理也沒有這麽多糧食可調。你把這些糧食給我吧!”

餘秋裏一個立正:“總理,你什麽時候下命令,我什麽時候把這些糧食給你送去!”

周恩來笑笑,又神情嚴肅地望著“幹打壘”,說:“這是職工們用血汗換來的。我再窮,也不能揩你們的油。”

第一次來大慶視察,周恩來當晚就因國務活動返回了哈爾濱。

“看到你們這兒一片生機勃勃,我高興啊!特別是職工和家屬們能吃飽肚皮,還有些餘糧。我心裏就踏實多了……”深夜,周恩來在列車上高興地與餘秋裏交談。

餘秋裏說,目前我們這兒還僅僅隻是在房前屋後搞了點開荒,規模有限。如果總理能同意多給點地,還可以辦個大農場。

“你要多少?”周恩來問。

獨臂將軍伸出右手,將張著的五個手指翻了翻:“十萬畝。”

周恩來笑笑:“十萬就十萬嘛!”

這事第二天就辦成了。黑龍江省委的歐陽欽書記在周恩來總理的一句話交待後,便痛快答應了餘秋裏的要求。

“大慶油田有今天、有明天,我餘秋裏首先不忘的是總理和你……”餘秋裏想用兩隻手握住歐陽老書記的雙手,但不能,於是他隻好張開右臂,熱烈地摟住對方,如此少有的動情。

“同誌們,在新年鍾聲敲響之際,我還要向大家報告一個好消息:重災之年,我們在毛主席和黨中央的親切關懷下,在石油部黨組的正確領導下,上下一心,苦戰大戰,生產形勢十分喜人!全戰區全麵完成和超額完成年度計劃……”薩爾圖前線的年終會上,張文彬仍在**滿懷地作著總結報告。而當他說到這一年多困難時期的施工生產情況時,這位“石油師”老政委竟然幾度哽咽得說不下去。台下聽報告的人更有“嗚嗚”痛哭的。看,鐵骨錚錚、頂天立地的鐵人王進喜等紅旗手也在那兒抹眼淚:“是太苦了!這一年多,我們是餓著肚子、幹著飽漢也幹不了的活啊……”

將士們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