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秦嘉打算突襲項梁，奪其兵權。還沒行動，卻有一股秦軍從彭城北殺來，人數不下萬人。秦嘉率部迎敵，雙方在大孤山擺開戰場。隻見朝廷軍隊個個著黑衣，戴兜黎，手中武器無論刀槍皆明晃晃的，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隊伍排列整齊，喊聲震山撼嶽。陣前兩員大將俱騎黃漂馬，人馬相加如兩座小山紮地而立。一個麵皮紫黑，手拿兩扇扁斧；一個黃臉皮，手持單片大刀，刀麵像一條幾十斤重的大銀魚。秦嘉過去沒見過正式的朝廷部隊，今天一見，心裏先有些發懂。他感覺太有氣勢了，而且訓練有素，紀律嚴明。往那一站，就像一隻大鐵桶，針紮不進，水泄不出，壓得對方透不過氣來。自己的部隊與之相比，隊不成形，吼如豺狗，怎麽也不是對手。但既然遇上，也不能當弄種。秦嘉騎在馬上，細看對方有何弱點。看秦軍的樣子雖然很威猛，但人數明顯不占優勢，可以一戰。於是大著膽子喊道：“哪兒來的賊人，敢犯我邊境！快滾回去，不然叫你們有來無回！”

秦軍為首的兩員大將都不說話，而是從側邊閃出一位中帥一級的軍官用鹹陽話回道：“欺天反賊，朝廷大軍到來，還不投降。早降給你們留條活命，不然殺個雞犬不留！”

秦嘉隊伍雖然不整，但多是被秦朝官兵欺負過的鄉民，骨子裏對秦朝懷著仇恨。加之平時秦嘉常給他們灌輸推翻秦朝便有好日子過的思想，今見秦朝官兵來到跟前，不但不怕，立即就要與對方拚殺。趁秦軍喊話之際，秦嘉和身邊二人嘰咕了幾句，待對方剛一講完，秦嘉軍“呼啦”散開，隨著一聲“殺”，隊伍像群蜂出巢一般，鋪天蓋地地衝向對方。秦軍兩員大將驅馬來迎，居高臨下，亂砍亂殺。手持長槍的軍士迅速以雙手握槍，一齊指向敵人，仿佛一道閃電橫著劈來。秦嘉軍見狀，急速後退，但已來不及，原衝在前麵的早被刺中心窩或後心。那些沒被刺中的，看後退不是辦法，趁敵人從戰友身上拔槍的當口，舉起手中武器反擊，隨即又被後麵持槍前進的秦軍刺中。秦軍拿刀拿錢拿戈的將士沒有拿槍的占有優勢，旋即和敵人混戰在一起。秦嘉軍人數較多，殺了一批又來一批，雙方始終分不出勝負。從早上戰到下午，鮮血染紅大地，死者屍橫遍野。秦軍將領因親自參戰，至此筋疲力盡，拚力殺到隊伍後麵，鳴金收兵。秦嘉隊伍也又餓又乏，巴不得停下來。聽到敵人收兵，原地就不動了，任憑敵人從容撤退。

第二天又有一股秦軍趕來，人數雖不多，卻說明朝廷大軍陸續來到。秦嘉先前派出使者聯合其他勢力抗秦，所到之處，多來投靠，但所帶來的人馬，多數幾十上百人，起不了大作用。唯獨項梁帶來幾萬人，但秦嘉又對其不放心，怕一旦把握不住，反把自己吃掉。恰巧此時朝廷大軍來到，秦嘉想，無論他們動機純與不純，但隻要是造反的，共同的敵人都是朝廷，拉來抵抗一番總不會失誤到哪兒去。因此，一方麵把唯水這邊的駐軍撤掉，一邊派人到項梁處，要他立即帶兵過河參戰。秦軍歇了一夜，第二天又換個地方對秦嘉軍展開攻勢。秦嘉軍仍像昨天一樣，以雙倍的兵力迎敵。雙方很快進人激戰狀態。項梁大軍連夜渡過唯水，第二天下午方趕到大孤山附近。秦嘉要他們立即上去，項梁卻要軍隊先吃飯，急得秦嘉一會兒一道命令催戰。待將士們吃飽喝足，項梁微微一笑，讓部隊快速拉開戰線，一下子包圍了秦嘉軍。秦嘉軍萬沒想到友軍會在身後攻擊他們，起初還以為是項梁軍搞錯了，一次次來質問。項梁將士口頭答應，就是沒有人製止這種亂攻。看到情勢越來越無法控製，秦嘉才懷疑是項梁有意攻擊，立即命令自己的部隊從側邊退出，以讓項梁軍直接麵對秦軍。同時他自己帶領一幫隨從飛也似的逃跑了。秦嘉軍四麵被別人包圍，想逃也逃不出，不到半天工夫，參戰的人馬全部被消滅，計一有兩萬多人。

原來項梁知道秦嘉擅立楚王，欲討伐他。據此情況，範增根據秦嘉欲聯合諸侯抗秦的機會，獻上一計。先派大軍假意服從，然後派一支隊伍假扮秦軍進攻秦嘉，造成朝廷大軍壓境的態勢。這時秦嘉必然要項梁軍出戰，借機出其不意地給他個前後夾擊，二舉將其打垮。陣前騎馬的兩位將軍，紫臉的是黔布，黃臉的為蒲奢。好在秦嘉想通過讓項梁軍參戰，削弱一下他的實力，沒讓自己的部隊全上。待他終於弄清那股朝廷大軍也是項梁軍隊，明白大勢已去，立即夥同偽楚王，帶領餘部向東海方向竄去。

劉邦自芒楊山斬蛇起義後，力量壯大很快。回到沛縣，被推為沛公。但不久卻遭鄉人雍齒率領邑人背叛，幾次攻打都被打敗。接到秦嘉邀請後，有意投靠他，然後再向其借兵攻打豐邑。但因為路途曲折，劉邦來到時，正遇秦嘉與人打仗，對方是江東項梁。雙方旗鼓相當，勝負難料，因此既沒拜會秦嘉、景駒，也不敢久留，當即返回。

張良於陳勝起義後在下邢也聚集了一支隊伍，接到秦嘉的邀請，也去投奔。路過留釋附近，隱約看到前方有支隊伍走來，於是急轉向拐上別的岔路口。張良想，這是一支什麽隊伍？我先把他們俘獲了，問個究竟。

劉邦一夥人剛翻過一座土丘，就看到前麵路邊站著一人，及至近前，那人突然喊道：“各位是楚王的隊伍嗎，我願投奔楚王，一直等待楚王的隊伍經過，願把家產全部獻給他，以期得到重用。”

蕭何放眼四周，不見有異常行跡，方從容問道：“既有資產，自該安居樂業，何須獻於別人？”

“諸位不知，我雖是個牧人，卻也有富貴想法。今人誰不知‘要得大富貴，造反奪官位’。所以願捐了所有資產，跟人造反去。”

劉邦一聽樂了，揮鞭指道：“好你小子，居然是個有種貨，我願帶你去見楚王。”

那人便說：“我就在附近山上放羊，你們何不隨我去趕了羊群，到家去殺羊宰牛，肥肥地吃上幾頓，然後再去幹正經事？”

眾人這些天出門在外，著實沒有吃好睡好。今聽有個地方落腳休息，還有鮮美的牛羊肉可吃，無不認為是件美事，當真跟了那人向山邊位置走去。

繞過一片莊稼地，遠遠就看到山下有一群羊在自由自在地啃草，更不懷疑。劉邦他們都在馬上坐久了，屁股磨得生疼。加之山路坎坷，正好下馬活動活動筋骨，也讓馬兒沿途啃些鮮草。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一個放羊人跟前。這兒羊群比較集中，帶路人說：“這些都是我的羊，大家先捉幾隻，宰了抬回去煮著吃，其餘的仍讓放羊娃在這兒看著。”放羊娃大喊：“你們怎麽搶我的羊？”

帶路人訓道：“什麽你的羊，快去前麵趕其他的羊，再喊把你宰了。”

眾人以為放羊娃是帶路人雇的憨子，沒人去理他。幾人一夥忙著去捉羊，劉邦指揮著捉這個捉那個，全沒在意剛才散落在外圍的群羊不知不覺來到跟前，突然撲上去將他們一個個綁了起來。這時再細看，他們已被一支幾百人的隊伍包圍，剛才散在外圍的羊正是這些人披上羊皮或被褥偽裝的。

張良帶著笑意從山上走下來，撥開眾人見到劉邦他們，問：“聽說朝廷大軍圍了楚軍，看你們從楚都方向來，不是秦軍，定是逃兵。說說吧，是哪一路的？”

劉邦看這人溫文爾雅，有板有眼，不像惡人，點點頭道：“佩服，先生略施小計，即讓我等束手就擒，確非常人可及。實不相瞞，我們不是秦兵，也不是楚兵，而是沛縣義軍前往投靠楚軍。因見他們正在打仗，一時拜見不得，所以轉頭返回。”

張良這才注意到劉邦，聽其說話聲音洪亮，看其相貌頭大臉方，眉彎鼻高，胡須濃如小掃帚，威嚴中透著機警。猜想他一定是這夥人的頭領，忙親手把劉邦身上的繩索解開，致歉道：“既是義軍，便是當今英雄，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又喝令其他人：“給各位英雄把繩都解了。”劉邦疏了疏臂膀．說：“多

張良親手把劉邦身上的繩索解開，並囑咐手下把其他人身上的繩索都解開。謝寬待，不知先生屬於哪一支隊伍？”

張良說：“隻是個人聚些人馬，為報家國之仇，並不屬於任何人。因接到秦嘉邀請，前往投靠，也是想借力完成誌向而已。”

劉邦說：“秦嘉、景駒正在和江南項梁打得激烈，勝負難以預料。先生有誌有智，沛縣屬我治下，地方雖小，足以謀大事。與其投靠別人，何不跟了我去，早晚切磋，奮發圖強？”

張良見劉邦相貌堂堂，說話幹脆利索，斷其絕非久居樊籠之人，當即答應。

項伯跟隨張良隱姓埋名多年，聽劉邦剛才提到項梁，途中又問了別人，確認是族弟無疑，遂向張良告辭，另尋項梁去了。

秦嘉逃到胡陵，清點人數還有兩萬餘人，仍是一支不小的力量。打算休整數日，再招些人馬，找項梁報仇。

哪知項梁首先想到西去攻秦必須有強大的後盾，隻有把秦嘉徹底消滅，全部占有他的地盤，這個後盾才更可靠。另外，秦嘉不死，早晚一天會報仇，萬一他們與朝廷大軍交上火，秦嘉又從背後襲來，局麵將很不利。所以在秦嘉軍剛一停頓下來，項梁旋即率領三倍於敵人的兵力尾隨而至。

胡陵是一個小縣城，沒有堅固的城牆。秦嘉知道項梁緊追而來，讓景駒駐守縣城，自己帶領大隊人馬迎著項梁軍來的方向先占領了一座山頭，名曰**山。項梁大軍團團將這座山圍住。此山並不大，山勢圓滑，秦嘉部隊先到一步，把有利的地方都布上人；另外準備了大量石塊在身邊。項梁軍隻要上，馬上有大塊大塊的石頭從上麵滾下來，讓他們無法攀登。但此山最大的缺點是山上沒水，秦嘉軍上山時雖然帶了不少水和幹糧，但挨不過項梁軍嚴防死守，不給任何下山補充給養的機會。到得第四天，山上的人終於撐不住，突然向山下發起攻擊。

景駒在項梁軍剛一圍山還未進城時，即帶著人馬跑了，後被項梁派人追到梁地殺死。

秦嘉軍被逼到絕路，下山時個個不顧生死。項梁、範增早知有這一天，立即讓將士閃開一道豁口放敵人下山。待他們一口氣跑出十裏之外，回頭看後麵無人追趕，準備歇一歇渡過前麵一條河時，突然前麵喊殺震天，從河道裏湧出幾裏長的人牆出來，並迅速從兩邊包圍了他們。秦嘉看又中了敵人埋伏，隻得號令將士拚死作戰，說渡過河即可安全。但士兵經過幾天的戰鬥加饑餓，又急趕了許多路程，這時已疲憊不堪，無力再戰。所以當與敵人麵對麵時，虛應了幾下，即倒地求饒。項梁軍為怕敵人反抗，不管倒的站的，都補上一刀。戰到最後隻剩下可數的幾百人時，秦嘉被士兵指認出來，但拒不投降，被項梁軍亂箭射死。

與秦嘉一戰，使項梁聲名大震，各路英雄紛紛歸附，劉邦亦於幾個月後率部來投。薛縣縣令龍華主動把縣城獻出來，讓其作為大軍駐地。

攻打秦嘉，理由本是他違背陳王，另立楚王。現在秦嘉已滅，下一步任務當然是西進攻秦，解救陳王。不料這時卻有西來的義軍首領告訴項梁，陳王確已死亡，而且還是被他的車夫殺死將首級獻給秦軍的。項梁一聽大怒，罵道：“天下還有更大逆不道的人？這個車夫現在哪兒，我要將收留他的軍隊趕盡殺絕，把這個車夫碎屍萬段！”

範增這時恰在身旁，搖頭製止道：“事情不能這樣做。秦嘉擅立楚王固然不知天高地厚，陳勝自立為王也注定要失敗。道理何在？秦國侵占六國，盡管都有理由，但楚國最無辜。當初楚懷王是被秦王騙到武關會盟，然後扣押起來，至死不讓返回。對此國恥，楚人至今不忘，所以楚南公斷言：‘哪怕楚國隻剩極少幾戶人家，最後滅秦的也必定是楚國！’陳勝帶頭造反，不立楚王孫為王，自己先稱王，所以不可能長久。今將軍從江東開始起事，各路豪傑爭相歸附，實是因為項氏世代都是楚國大將，能立楚王的後代為王。所以我認為將軍目前的首要任務是找到楚王後代，把真正的楚王扶起來。”

範增的話果然說中各位的心思，紛紛點頭。項梁看大家反應一致，細思老先生的話，感覺不無道理。但又考慮很難找到楚王之後，遂說出自己的擔心：“秦滅六國之後，對各國貴族後代進行了幾次大清洗，王室成員更不會放過，楚王還有無後代存世？即使有活著的，也一定是隱姓埋名，以天下之大，到哪兒去找這樣一個人？”

話剛說完，龍華站出來說：“事有湊巧，看來將軍要做的事都有神靈保佑。薛縣境內就有一個楚王後代，好像是在留釋，被一個大戶人家收留著。”項梁驚喜地說：“還有這樣的巧事？快讓人去找來。”

項羽帶著一幫人很快找到楚懷王之孫熊心。起初他不同意來，說是騙他的。項羽先說不來就把他殺掉，嚇得他更不敢來。又說不來就把他捆上，拴在馬尾巴後麵拖著走。他怕受皮肉之苦，才號叫著跟來。

有範增、召平、陳嬰等一幫謀士、舊官員等參謀，項梁不久即做出重建楚國擁立熊心為王的決定。為激發大多數楚民對懷王的懷念之情、對秦朝的憤恨之心，讓熊合襲用他祖父的封號，還稱懷王。因盯胎是項梁過江後戰爭命運的轉折點，籍兒又在那裏得了神馬，因此對那個地方很有好感，遂把國都設在籲胎。同時任命陳嬰為上柱國，給其五個縣作為個人收人的來源。項梁自號為武信君，掌管楚國的軍政大權。

加冕儀式上，劉邦、張良、項伯等俱看著熊心眼熟。劉邦恍然大悟，對張良說：“這不是去年你雇來放羊騙我的憨子嗎？”“我隻是借一下他的羊，與此人並不熟悉。”張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