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情篤》

呂公遷來已有幾個月時間,轉眼已到中秋之日。這日曹縣令公休,又邀呂公全家到他家品瓜賞桂。因曹德提親沒答應他,呂公覺得雉兒再到他家去有些不便,就讓她留在家裏看家。母親問她:“你一人在家怎麽吃飯?”呂雉伶俐地答道:“我會做。”

呂公剛走不久,劉邦來拜訪。他敲了幾下門,好長時間裏麵才有動靜。又敲了幾下,呂雉以為是呂須回來取東西,慌忙過來開門,才開一半,一看是劉邦,忙說:“家裏沒人。”

劉邦一見是呂雉,笑著說:“你不在家嗎,怎麽說沒人?”

“我……你……”呂雉聽劉邦這樣說,也不知說什麽好了,隻是雙手拉著兩扇門不放。

劉邦看她這個架子,猜想可能就她自己在家,也想和她單獨拉拉,一來讓她對自己有個好感,二來也想了解了解這女孩,就說:“讓我進去啊。”

呂雉向來是個有主見有膽量的女孩,她知道父母已把她許配給劉邦,但隻是聽父親說劉邦怎麽怎麽好,心想要是能單獨見見就好了,那樣才能知道對不對自己的心思,如果不好,就堅決不同意。今見劉邦到來,家裏又沒其他人,她既緊張又興奮,不情願地說:“好吧。”

呂雉把劉邦讓到堂屋坐下,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呂雉趕快低下了頭,兩隻手在膝蓋上反複搓著。

劉邦問她:“父母都出去了,就你一人在?”

呂雉答:“是,父親母親和妹妹出去拜客了,留我一人看家呢。”

“你父母把咱倆的事向你說了嗎,你啥意見?”劉邦問。

呂雉的臉馬上紅起來,並不看劉邦,羞澀地回答:“我知道。”

話已點透,呂雉腦子裏頓時輕鬆許多。她想,我不是要單獨見見這個人嗎,機會難得,我得抓緊時間問他一些情況,主動說道:“父親說你將來一定是個能成大器的人,你能說說你嗎,現在幹些什麽?”

劉邦看女孩這麽大方,馬上喜歡起來,認真地說:“我現在是沛縣泗水亭的亭長,幹的活主要是維護城裏的治安,維持街坊秩序,調解民間糾紛,還有就是幫縣上辦一些差事。不是向你吹牛,我沒幹這個差事之前,沛縣城裏的治安很差,經常有打架的、丟失東西的,亂擺亂放的,顯得很亂。我的做法,就是加強巡邏,發現有幹壞事的,先痛打一頓,再重罰一些錢,叫他肉疼心疼,長了就沒誰再敢胡作非為。”

呂雉過去哪聽過這方麵的事,聽到劉邦把整個城裏管得這麽好,內心很佩服,“咯咯”地笑起來,說:“你這麽厲害,手下人不少吧,不怕那些壞人報複你?”

“不怕,我在沛縣時間長了,朋友多,他們都肯幫我,沒人敢欺負我。”劉邦說。

“你打算一直幹這個麽?除此之外還幹別的嗎?”呂雉又問。

“哪能,我現在隻是在這個小職位上學些官場上的套路,總有一天還要出去。前幾年我在外地看到秦始皇出行時的那種威風,當時就想‘大丈夫就應該如此’,我總有一天也要這樣。給你說,你不要給外人講,傳出去是要殺頭的,看看現在外麵豪傑四起,我也打算拉一支隊伍出來,出去拚它幾年,混個王侯將相幹幹。不然我結交那麽多朋友幹什麽,就想哪天用得著他們。”劉邦有點沉浸在構想的未來圖景中,也借機在喜受的女孩麵前吹噓一下。

呂雉聽到這裏,“啊”了一聲,她有點害怕,又暗喜這劉邦果然誌向非凡,父親沒有看錯人。她抬眼仔細看劉邦,劉邦張了張嘴,清了清嗓子。她忽然想到,忘了給他倒水,忙站起來到條幾上倒了一杯水,走到劉邦跟前雙手遞給他。

劉邦欠欠身子用兩手去接,嘴上說著“謝謝你”,手卻和呂雉的手碰到一起。呂雉的手正要抽回,劉邦一手接過茶杯,一手忙攥住呂雉的手。他另一隻手也放下茶杯迅速拿過來,雙手抱著呂雉的兩隻手。呂雉要抽回也不能。他深情地望著呂雉,感到那雙手是那麽地細膩柔軟,口氣急促地說:“雉兒,我喜歡你。”

呂雉緊張得氣都有點喘不過來了,掙紮著說:“你別這樣,你別這樣。”

劉邦放開呂雉的手,兩個人複又坐下。他沒話找話地說:“看你個小女孩,勁不小呢。”

呂雉臉露喜悅地看著劉邦,“你說我小女孩,你多大了?”

“反正比你大,怎麽,你父親沒給你說?”劉邦回答。

呂雉忽然想起那天在武負飯店聽到的話,臉變得不高興起來。“你這麽大了,一直沒有媳婦嗎?”問道。

“沒有,我這些年一直在外遊俠訪友,居無定所,哪有時間顧得上成家。要不是你父親提起來,我都差點把這事忘了。”劉邦順口謅道,像是給呂雉開玩笑。

呂雉聽了並沒笑,而是繼續本著臉問:“武負飯店的那個服侍員是你什麽人?”

劉邦一驚,心想這事她怎麽知道,看來他們已經了解清楚了。隻得硬著頭皮說:“隻是熟人而已,我常到那裏吃飯,他們都和我混熟了。那女人是個寡婦,也是他們想拉生意,非要叫那女人的小孩認我幹爹。你想我怎麽會找個寡婦呢,家裏絕對不會同意,朋友們知道了也會笑話。不是守著你瞎吹,我劉季雖不是多偉大的人物,但也不會什麽女人就隨便找來做老婆。”

呂雉聽他說得清楚,“撲哧”笑了,說:“我想你也不會,你要敢欺騙我,該找誰找誰去,我才不會願意你呢。”

劉邦看這一關總算闖過去了,心裏放鬆許多,隨口說一句:“怎麽會呢,寶貝。”

呂雉一聽,俊眼一睜:“你說什麽?”反問劉邦。

劉邦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順了嘴,忙說:“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說著站了起來。

呂雉也急忙跟著站了起來,抬步間兩個人的身子靠到一起。劉邦伸出左手順勢攬住呂雉的腰,轉身把她抱住說:“雉兒,你反正是我的人了,讓我抱抱吧。”呂雉正要反抗,劉邦的臉已貼上去,嘴唇碰到呂雉的嘴唇。呂雉的頭還想往後撤,劉邦的右手馬上拿上來抱住她的頭勾了回來,兩張嘴結結實實地捂在一起。呂雉伸出她的小舌頭,感到劉邦的唇是那麽的厚實有力,劉邦感到呂雉的嘴是那麽的香甜溫潤,舌頭那麽幹淨靈活。劉邦哼嘰著:“雉兒,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呂雉也小聲喊道:“哥哥,我也喜歡你。哥哥,我也喜歡你。”

泗水路是一條貫穿沛縣城東西的大街,縣衙設在這條路的北邊中間位置,遠遠望去可見一片高大的椿樹和槐樹,樹下幾幢錯落有致的青灰色房子組成了前後兩個院,前院是縣令曹德升堂辦公的地方,後院是他的家。呂公一家幾口從北護城河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到了這裏。他們從西門進來,縣令和夫人正在院子裏等他們呢。

呂公道聲:“叨擾。”

曹縣令忙笑道:“老兄又外氣了。”緊接著又問:“怎麽你們雉兒沒來?”

“和她幾個新結識的小夥伴出去玩了。”呂公找個理由回說。

“這丫頭。我們家郭兒還想見見她呢。”曹德有些失望。他有個兒子叫曹郭,上次提親呂公沒允,但也沒明顯拒絕,他心裏還想促成這件事。

曹德的院裏有不少樹木。呂公剛一進來的時候,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香氣,曹德領他們來到一株桂樹前,樹長得並不大,但正開滿星星點點的白花,仿佛有意招惹人似的。院中間一株棗樹上已掛滿果實,現在正是成熟的時候,曹夫人拿棍子打了幾下,稀裏嘩啦的棗子就掉了一地。呂須忙撿起一個用嘴吹了吹就向嘴裏填,感到又脆又甜。呂公和夫人吃了也覺得特別好,不禁大加稱讚。堂屋窗前的兩棵柿子樹也掛了不少果,把枝頭都壓彎了,上麵有幾隻蜜蜂在飛舞。呂公他們剛搬來,家裏的樹木還沒長起來,看到曹家院內花木蔥蘢,心裏有些羨慕,也想自己的家裏要長到這樣就好了。呂公欣賞著樹木花草,對曹德剛才的話像是沒聽見。

主人和客人說著閑話,剛在院內椿樹下坐定,這時從外麵進來一個少年,曹德忙喊:“郭兒,快來見過你呂伯呂伯母。這就是我常和你們說起的從單縣搬來的呂伯伯。”

曹郭忙來見過,雙手一抱打了個千,喊道:“伯父伯母好。”又對呂須說:“妹妹好。”

此前呂公來拜訪,曹郭都出去了,今見這孩子,也是個整齊的年輕人。忙回道:“侄兒好。”呂須看著曹郭點頭笑笑。

不一會,曹無傷從南屋搬了一個案板來,又抱了兩個西瓜放在案板上切開。呂公看了他一眼,他眼光有些閃爍,忙招呼:“老爺,先生,你們吃西瓜。”

曹德連說:“好、好,你忙去吧。”又對客人說:“這是沛縣鹿樓有名的沙地西瓜,你們償償,是不是比我們老家單縣那堿地的瓜特別好吃?”

呂公咬了幾口,既沙且脆,甜亮如蜜,邊吃邊讚:“太好了,太好了。”

呂須吃得口角流汁,腮幫子上也沾上了瓜瓤。呂夫人看見,忙遞給她手絹讓她擦擦。還說:“你看你這孩子吃相。”

曹夫人看著高興,忙打圓場說:“不妨的,不妨的。”

兩家坐在一起拉了半天家常,中午吃飯曹德備了不少酒菜,有微山湖野鴨、張雞子、四鼻孔鯉魚、白鱔、紅蓮藕、菱角,還有高皇集的紅冠小公雞、雙鈴山羊、紅芋粉絲、蘿卜丸子、芊子、悶子、毛芋頭等,有蒸的,有煮的,有紅燒的,有清燉的,有炸的,有炒的,還做了沛縣的特色湯耿湯。這些吃食有些是呂公一家來沛縣吃過的,有些剛從沒吃過,但口味都特別的香鮮。呂公認為是他平生吃過的最好的一頓大席。席間呂公高興,多喝了幾杯。曹德又讓曹郭敬酒,呂公杯杯都幹。看看呂公喝得差不多了,曹德趁機笑著問:“呂老兄,你看你這侄子怎麽樣,讓他給你做女婿如何?”

呂公聽話猛地一醒,想這老曹原來是有意叫我多喝啊。但看郭兒也不像個沒有出息的人,老朋友對自己這麽好,不就是嫁個女兒嗎,不能因這點拒了老朋友的臉,又想到別人給他說的劉邦的壞話,便狠了狠心說:“好啊,我倒沒什麽,隻是那孩子個性有些倔,她要不同意的話,你十頭老牛也拉不回來。”呂公算是給了曹德一個答複,但又沒有把話說死。

這話叫呂夫人也聽見了,她看老頭子把話撒出去又收了回來,張了張嘴沒再說什麽。

曹德便說:“那好,那好,你們就好好給雉兒說說吧,我可看中這個兒媳婦了。”

回去過了幾天,呂公突然想起那天答應曹德的話,忙對夫人說:“我那天好像同意雉兒給曹德做兒媳婦了?這可怎麽辦,我已經把她許給劉季了啊。唉,都是酒的事。”

“就是啊,你淨辦沒準頭星的事,這回看你怎麽收場。”呂夫人說。

“我看郭兒也不錯,要不然就同意了他。劉季雖然麵相好,但他已經和一個寡婦好上了,並且還生了孩子。你們那天聽來的話是真的,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他雖說沒結婚,但這還有什麽區別?我怕雉兒嫁給他,知道這事豈不要窩囊一輩子。”呂公無可奈何地說。

“真是不順,碰上這樣一件煩心事。隻是怎麽給雉兒說呢?前些天我看她聽到劉季可能和那女人有染的話,無精打采的,後來又高興了,聽她妹妹說,‘她說她喜歡劉季’。這幾天知道你又把她許給曹郭,氣得要死要活的,說除了劉季誰也不嫁。這丫頭真是個不省心的。”呂夫人看著呂公說。

“這一點倒真是你的女兒。你就說劉季年齡太大,不適合她吧,勸勸看怎樣?”呂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

“哼,是我的女兒怎麽樣?我看這孩子趕明也是個管家的裏手,誰要娶了她,指不定家裏興旺成什麽樣呢。”呂夫人說。

看夫人現在竟向著女兒,呂公有些煩,搶白道:“行,行,行,你倒比我能掐會算。”

夫人瞅他一眼,沒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