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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雀從家裏出來,順天河向北走。這個不是學校的方向,遲到的原因就在於此。
朝陽絢爛,把甸子上的花兒全點亮了。於是,整個兒甸子都是明亮的。龍雀頑固地躺在那塊甸子上等候白青。白青經過的時候,他能聽見蹄聲。白青就是打擊樂的樂師,它用蹄子彈奏琴鍵。爸爸說了,老獸醫帶不走一匹活生生的馬,它還會來的。
白青再來的時候就是沒有主人的馬了。龍雀甚至開始癡心妄想,既然沒有主人了,就可以把它帶回去,以後就是他的坐騎了。有了坐騎,繞著海子玩一圈也不會遲到,它簡直是一條會飛的白龍!
龍雀有心理準備,白青也許是一匹烈馬,馴服它需要一些時間。龍雀準備奉陪到底。他早就跟壩子上一個資深馬倌討教過,掌握了好幾個馴服烈馬的絕活。馬倌叫農布,農布最熱衷的事情就是指導別人馴馬。他許諾了過,有這幾個絕活再烈的馬都能變得俯首帖耳。那麽,龍雀就可以參加賽馬會了。
一陣激越的馬蹄聲開始敲打甸子。龍雀一翻身坐起來,草花也都伸出頭去觀看。白青來了!與往日不同,今天白青的背上坐了一個人。當然不是老獸醫,是另外一個人。這是一個意外的情況,龍雀的嗓子要著火了。
一陣嘩嘩的脆響,白青迅速飛過天河,躍上那塊高高的甸子。白青今天沒在甸子上逗留,迅速朝前麵的林子奔去。龍雀愣愣地望著,白青已經衝進林子沒了蹤影,隻留下一串蹄聲。白青的去向讓龍雀更加失望。林子後麵有一個屠宰場,爸爸就在那裏上班。龍雀明白了,馬背上的家夥高高大大,大概是屠宰場的老板。
老獸醫剛上天堂,白青就認了新主人。龍雀幾乎要哭出來了,飛快地朝學校的方向跑去。龍雀發誓忘記這匹白馬,它朝三暮四,平日的高傲都是裝出來的樣子。從今天開始,用心學習,按時交作業,每科都考出80分,不,90分,幹脆100分!誰再為一匹白馬瘋癲,誰就是傻子!
龍雀臉色鐵青,一整天都在悲憤中度過,沒人敢跟他搭茬兒。紮西湊近龍雀,跟他商量合夥打架的事情,他看見的是龍雀冒火的眼睛。這樣的眼神太適合去教訓那幫過分的家夥了。可是紮西不敢跟那雙眼睛對視,更不敢跟他對話。它絕望、嫉妒、仇恨,要毀滅一切的樣子。紮西把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在龍雀的心裏,那匹俊美的白馬死了。
放學回家,龍雀二話不說,把作業本狠狠地鋪在桌子上,狠狠地寫作業。
段老倌一眼就看出兒子不對頭,一定是受了什麽刺激。段老倌沒心情去管兒子,他受到的刺激更嚴重,現在自身難保簡直活不下去了。換成另外一個人,也許會發瘋的。段老倌用力克製著不發瘋,大口吸著香煙。兒子大聲咳嗽著,卻仍舊奮筆疾書。白青被清空之後,龍雀的心裏留下大片的空白,他需要在本子上寫滿作業才能填補那個大大的空白。
阿珍守著空****的飯桌,不言語。酥油茶的熱氣散了,糌粑的味道也平淡了。阿珍突然大聲問道:“今天你們爺倆怎麽了?天塌了嗎?天塌了有玉雪山、梅雪山、馬雪山撐著!”
龍雀沒聽見媽媽的話,段老倌也沒去理會女人的聲音。他們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把雪山都關在外麵了,何況是一個人的嘮叨呢。
所有的作業都寫完,龍雀心裏還是空****的,便把所有的糌粑和酥油茶都吞到肚子裏。
“這回你滿意了吧,媽媽?”龍雀問媽媽。
阿珍看著兒子,不滿意,更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