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月光濛濛細雨似的飄落在別墅區，這裏幽幽靜靜。
“老爺子，注意身體啊！”張經綸落座。瞧眼擺在茶幾上的準備服用的藥片，說，“一次吃這麽多的藥。”
他說，“我在沙市幹了二十多年，還有最後一年，我不想出什麽事而毀掉一生，你說呢？經綸。”
“老爺子的話我明白，我到今天這個份兒上，全是您提挈的結果。”張經綸從柴副市長的話中聽出弦外之音來。
約張經綸來，柴副市長有話對他說，張經綸猜到了。
“你的八大金剛逮起來幾個啦？”柴副市長問。
“一個，朱良失蹤，老六死於意外。”
“被盯住幾個？”柴副市長口氣嚴厲。這個問題不需要張經綸回答，他說：“王克艱同軟禁有什麽兩樣，明是破案，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說不準還有誰誰已被蕭劍鋒盯上。”
張經綸誠惶誠恐。
“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哇。”柴副市長老謀深算，他說，“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衝你我來的嘛。”
“蕭劍鋒真難對付，萬不得已的時候……”張經綸狠起來。
“不行！你們做事老用刀槍說話。”柴副市長責備起張經綸做事魯莽。他說，“沈江一案闖下大禍，暗殺公安局，驚動國家公安部，下令督辦此案，你們的膽子也太大啦。”
“事已至此，隻能想辦法彌補。”張經綸一臉的無奈……那夜他們談了很久。
蕭劍鋒派張磊到約定的地方——雨濃咖啡屋等申大浩。在一個封閉的小包廂裏，張磊拿出張紙給申大浩看。他認出那封舉報殺手的信是王力偉寫的，而且還猜到是小九透露給他的殺害李婷、黃寧場麵細節。
“是他，沒錯。”申大浩肯定道。
“他寫舉報信給我們，是讓我們抓凶手吧？”張磊問，接著又提出疑問：“他為什麽不用真名？”
“據我對王力偉的了解，他不願與公安打交道。”申大浩說。
“專案組已決定近日抓捕沈放。”張磊問，“你接到指令了吧？”
“包組讓你詳細對我談談。”
張磊轉達專案組布置抓捕沈放的決定。
專案組要求申大浩盡快弄清沈放的落腳點，活動規律，和什麽人在一起。
“我先回紅蜘蛛，看看小九在不在，然後再找田晴，或許她知道沈放的下落。”申大浩說。他覺得出來的時間不短了，離開紅蜘蛛不能太久，說不定尚俐莉什麽時候就要坐車出去。
專案組交給他的新任務，其意義通過尚俐莉，早日弄清藍雀大老板的真麵目。
“我和劉曉天近日來紅蜘蛛投宿。”張磊說。他讓申大浩先走，自己坐一會兒。
申大浩和田晴回到她的住宅打開燃氣熱水器，他準備洗洗。
“見到安麗沒？”他問。
叫安麗的女子其實是位有夫之婦，家住本市，她有份固定工作，在一家保險公司做業務員。白天正兒八景上班，晚上換上招搖的服裝到紅蜘蛛。噴上香水，性感紅唇誘人。她每天來得很晚，進來尋機入港，然後早早離開。
“我問她，她說沈放同一個羅鍋男人在一起。”
“羅鍋？”申大浩立即就想到駝子。他們在一起？無疑是新動向。沈放不公開露麵，躲藏麽？他問：“你能和他聯係上嗎？”
田晴說，“他在等待，等待我主動找他。”
他擦頭發的手停頓一下。問：“幹什麽？”
“上床。”她毫不隱諱地說，“隻有這樣，他才可能告訴我是誰殺死黃寧。”
“小九說過駝子殺死黃寧。”申大浩本想以後再告訴她。為弄清殺黃寧的殺手，她真的會去主動找他上床。這樣說也就婉轉表明自己不願讓她隨另個人上床。
“你見過駝子？”她一臉驚訝問。
“是的。”
“為什麽不逮他？”
“還沒獲得有說服力的證據。我們正在調查。”申大浩走出衛生間，身上洗浴液味很濃。他說，“這人太狡猾。他原和邱老六在一起，大家都管他叫表舅。”
田晴記不清自己在什麽場合所聽人提起表舅。她冥想片刻，仍然沒想起來。知道駝子殺害了黃寧，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她說：“我一定把他送上法庭。”
“我們的偵察員對他秘密展開調查，遲早要逮捕他。”申大浩說。
蕭劍鋒最近給他的任務中，有一項就是要保護好這位令人敬佩的女孩田晴。
“追查黃寧凶手的事完全由我們來做，你已達到目的。出於對你的安全考慮，專案組決定有兩條路供你選擇。一是立即撤出，甚至暫時離開沙市。二是繼續在紅蜘蛛當大堂經理，但不參與追查凶手。”
“我還是原來的觀點，你不撤出我就不撤出。至少我可以幫你做點什麽。”田晴用真摯的目光看他，說，“我這樣做即是為了黃寧，也是為了你。”
天剛走進張經綸的房間，說：“張總，四姐打電話問你在不在，聽她的聲音很急。”
張經綸想了想，對天剛說：“讓她一個人過來吧！”
在場的沈放站起身，請示道：“張總沒什麽事……”
張經綸揚揚手，沈放走出去。
尚俐莉此來是要說明自己和王克艱的關係，被王克艱的情婦於靜茹知道了。
此消息令張經綸大為震驚，專案組調查緊鑼密鼓階段天上掉下個王克艱的情婦來，如果讓他們抓住這條線索，查下去……
張經綸裝出安然的樣子問：“小九回來沒？”
“他要在廣州耍幾天。”尚俐莉說。
“通知那麵的人轉告小九，他暫時別回沙市……”他吩咐尚俐莉安排好此事。
尚俐莉走後，張經綸對天剛下達了暗殺指令：幹掉於靜茹！
藍狐養殖場那天走馬燈似的，沈放走了，來了尚俐莉，尚俐莉走後，又來了駝子。隱蔽在山林間暗中監視的劉曉天將這一反常情況報告給專案組。
大象圖案銀徽章被找到了，孟長安立即將它送到專案組。
“這是重大發現。”蕭劍鋒說。他在記事板上列一表：鼠——朱良；貓——張克非；狗——邱老六；狼——沈放？豹——尚俐莉；虎——？獅——？象——王克艱。他說，“‘藍雀’團夥的八大金剛，基本如圖。”
專案組幹警的目光落在記事板上，最後聚焦虎、獅的問號上。
蕭劍鋒說：“大家議一議，發表一下意見。”
孟長安是最早發現張克非貓圖案銀徽章的，鼠圖案徽章也是他發現的。他走到記事板前，指著虎、獅說：“駝子，那個叫駝子的人，不是虎就是獅。”
“被擊斃的天剛，還有小九，他們是否也有徽章呢？”臧明傑說出自己的看法，“也許他們分別是虎、獅。”
“天剛應是虎。”
“我們加大查尚俐莉的力度，”蕭劍鋒說，“小九仍不知去向。我們可以肯定，他不在沙市，但對他不能放棄查找，發現立即逮捕。還有那個王力偉……”
現在，王力偉正式進入專案組的視線。
他為紅蜘蛛去廣州送幾位小姐返回沙市，走進金沙灘夜總會。一個女人嗅到他身上腥甜的錢味兒，跌跌撞撞進了包廂。
“力偉啊！”蘇夢華突然跪下抱住他的腿，哀求：“不要拋棄我呀，力偉……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收留我吧！”
她在賣掉最後一筆財產——四十多平方米的住宅，買毒品花得差不多了。紮完嗎啡，她便鑽進夜總會，不管什麽樣的男人，也不計較錢多少，二十元、三十元也幹。今日意外遇見昔日情人，他的穿戴讓她覺出他有錢，她全然不覺，自己已把他推到萬分尷尬的境地。
王力偉試圖甩掉她，她肆力抱住他的大腿不放。他惱羞成怒，一時失去理智，順手拿起茶幾上的一把水果刀，朝她身上猛刺……
王力偉殺死蘇夢華，連夜潛回紅蜘蛛。進大廳後所幸沒碰見一個熟人，便直接進地下室，打開宿舍的門，回身閂牢。
田晴偶然經過那間地下室，聽到一聲書本類的東西落地的響動，可那個房間沒開燈。
申大浩到大堂經理室找份當日報紙，田晴說：“地下室有奇怪的聲音。”
她說的聲音引起他的警覺。王力偉殺人後潛逃。難道是他？他到紅蜘蛛三樓一個房間，輕叩三下，客房門開，他閃身進去。
“王力偉可能躲藏在本樓地下室他的宿舍裏。”申大浩說。
劉曉天趕緊向專案組作了匯報。
片刻，搜捕的警察進入紅蜘蛛夜總會。
申大浩隱蔽在逮捕王力偉的刑警身後。刑警從地下室押王力偉走出大廳，他遠遠地看著。
紅蜘蛛營業停止後，田晴爬上床。她說：“是你報的警。”
申大浩沒吱聲，麵向牆壁。她慢慢地扳過他的臉來，嘴唇送上去，濕濕的東西鹹在嘴裏。她驀然怔住了，輕聲說：“你哭啦！”
藍狐養殖場的一些情況被孟長安這一小組搞清楚。按專案組統一的部署，他和王芃跟蹤“獵鳥”行動中最重要的目標——張經綸。
養狐狸，養藍狐狸，沙市有史以來沒人嚐試過。一個叫衛衡的緬甸人，投資巨款建立亞洲最大的藍狐養殖場。市招商辦存有衛衡的個人資料。為調查衛衡，孟長安、王芃秘飛緬甸，得到緬甸警方的配合。當地富翁中沒有衛衡這個人，後在與雲南省耿馬傣族自治縣山水相連的果敢，查到個叫衛衡的竹器製造商，他從未到過中國內陸地區，更沒投資養狐狸。
衛衡投資養狐狸純屬子虛烏有。孟長安、王芃深入調查投資人，找到一份衛衡授權陽光集團代為經營的委托書，並有柴副市長的簽批：按外資企業登記對待，享受本市出台的招商引資各項優惠政策。
終於弄清真正投資者為沙市陽光集團。
為了找到小九，孟長安、王芃決定提審王力偉，深挖線索。
未等詢問，王力偉便主動交代：小九帶著個名叫秀美的女孩去了雲南通定鎮……
“去廣州送人誰安排、指使？”王芃問。
王力偉態度變得積極，他正為立功努力，知道什麽就毫不保留地說什麽。
據他交代，紅蜘蛛夜總會以組織勞務輸出的名譽，騙些美貌女孩到廣州去賣**。
綜合幾個月來對王克艱的秘密調查，證實大象圖案銀徽章的確是他的。得出了他是“藍雀”團夥成員，而且是僅次於“藍雀”大老板的二號人物的結論。
藍狐養殖場小紅樓最先湧進早晨陽光是張經綸的房間。此時他閉目坐在寬大的紅木板台後麵，高背椅子上他從昨晚一直呆到天明。天剛沒殺掉於靜茹，天剛失手了，被保護證人的刑警擊斃。此事就等於自己剝光衣服讓蕭劍鋒看，一切都暴露無遺。公開的場合天剛是自己的司機，警方調查他，來詢問自己，乃屬正常，可是刑警沒一個人來調查，這反倒讓他坐臥不寧。
如何擺脫眼前的厄運？他想了整整一夜。已經叫駝子、沈放上午到小紅樓來，商討對策。
駝子進來，見張經綸閉目養神，悄悄坐下來等待。緊接著沈放進來，他和駝子相互對望，也坐下來。
“你們都來了。”張經綸這才睜開眼睛。他離開板台，坐到一隻單人沙發上。對沈放說：“說說吧！”
“被逮的叫王力偉，他是和小九一起去廣州送人的幫手。小九從廣州直接走的，可能出去（出國）了。”沈放說他幾天裏了解到的全部情況，“王力偉回沙市，殺死他的情婦蘇夢華。”
“紅蜘蛛的事他知道多少？”張經綸問。
“多次都是由專案組的人提審，內情不詳。”沈放憑揣測說，“專案組還沒有查老四的跡象。”
“查就晚了，”張經綸說，“亡羊補牢？必須提前動作。”他講出了一夜思深熟慮的事情，“她得馬上離開沙市。”
駝子擔心說：“怕很難走脫。”
“嗯？”張經綸疑惑。
“我們幹的事幾次失手，都是讓警察搶了先。”沈放疑心道：“我們身邊有雙眼睛盯著，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
張經綸警覺起來，問：“他是誰？”
“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沈放把他的懷疑說給他們倆聽。並講出自己的“引蛇出洞”計劃。
“可以一試。”張經綸同意，“但要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