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卐井炸掉,罪證和一塊汙濁被擦掉了,沒人知道死了十四個農民礦工,沒人知道發生透水事故,劉寶庫這樣認為。

“我帶你去釣魚。”劉寶庫對許俏俏說。

“可是到養魚池去釣,和到魚缸裏撈魚差不多,沒意思。”她說。

劉寶庫頗有同感,到人工湖或養魚池去釣魚讓人感到虛假不真實,即使她不說,他也不到這沒意思的地方去。

“去鯰魚河。”他說。

“鯰魚河?”許俏俏並不熟悉鯰魚河,她見到的流經山腳下的鯰魚河,不很寬的一條河,清澈可見河底的卵石,會有什麽魚?

“我們到上遊去。”劉寶庫說了他的三天釣魚計劃,帶頂簡易帳篷,和吃的喝的,打算和情人愉快地度過幾天。

劉寶庫是個聰明的人,他本不會釣魚,迷上釣魚後,苦心琢磨,目前應該說是個釣魚的行家裏手。許俏俏目睹他是如何學釣魚的,別墅的遊泳池成了模擬養魚池,放上鯉魚、草魚、鯽魚、花鰱,觀察它們的生活習性。譬如,哪種魚一天裏什麽時候睡覺,什麽時候遊玩,什麽時候吃食。

“明天刮風嗎?幾級?”他問她。

許俏俏每天必須看盤山市區的天氣預報。

“有雨一定告訴我。”劉寶庫叮嚀。

許俏俏清楚他關注刮風下雨,是為了觀察魚的表現。

去釣魚坐越野吉普車,劉寶庫親自駕車,沿著河邊走,溯源而上。鑽進綠色裏,人的心情舒暢起來。

“俏俏,知道我走的這條溝,為什麽叫罌粟溝?”

“嗯,生長過罌粟唄。”許俏俏不假思索,說。

“見過罌粟花?”

“當然。”

“什麽顏色?”

“紅色,紅罌粟。”她拿出依據,說,“有部電視劇叫紅罌粟。”

“罌粟溝的罌粟開白花,雪白雪白的。”劉寶庫望著她,調情:“像你身子。”

許俏俏麵帶微笑,自己皮膚白,並非是男人的恭維,她為自己白嫩的皮膚感到自豪。別說男人們喜歡,自己也喜歡,有時摩挲著孤芳自賞。

“你倒像生長在海邊,皮膚……”

“什麽用,”許俏俏故意撅起嘴,做生氣狀,說,“都讓人給忘了,幹巴扯葉……”

劉寶庫聽出抱怨,伸過一隻手,在她預料的部位上捏一把,說:“怎麽能忘呢,今晚在河邊的帳篷裏,讓它水靈。”

許俏俏頓然看見一朵淋雨的花朵綻放,她說:“你多少天沒碰我……”

“喔,喔。”劉寶庫聽出女人的委屈、怨言,不知自己正掉入一個陷阱,他說,“礦上事兒纏巴的,什麽心思都沒有了。冷落了你,對不起呀!”

“借口,礦上有什麽事啊!新鮮夠了,采摘夠了,再香的花也沒味道。唉,女人啊,總不能永遠鮮豔奪目,尤其在一個男人眼裏,永葆新鮮感是不可能的。”

“瞧你歪的,我對你……”劉寶庫表明自己的確因為礦上出了事,他處理那麽大的事件,精力都放上了,他說,“礦出了事……哦,沒什麽大事,我身為一礦之長,啥都找你問你。”

許俏俏為達到那個目的才不急,她暗暗想,三天野宿河邊,想知道定會知道。男人在他喜歡的女人麵前,就是水,就是一攤泥,隨便你捏。

“將功補過。”她說。

“我補,一定讓你滿意。”

山路更崎嶇,樹更茂密,脫離一切視線,情人更是一對小鳥,求之不得的自由。眾目睽睽下,人不得不把某種欲望掩藏起來,活得虛虛假假。夢想世外桃源的生活,歸根到底是遁世。

劉寶庫釣魚也是一種逃跑,他帶上情人到人跡罕至的地方,住膩了高級別墅,體驗一下簡陋的帳篷,呼吸山風,頭枕著沙灘,聽河水潺潺流淌,她可無拘無束放開地叫,哪怕把公貓招來。

“我熱啦。”她手拽著衣扣,說。

“想脫你就脫吧。”

許俏俏剝衣服他感覺像扒玉米,老皮嫩皮一層層去掉。她最後還是留了斜拉橋似的幾道織物,他不希望如此:“這也沒別人。”

砰!織物擊打肌膚的聲音。

許俏俏頓然白在他的麵前,他驚喜,眼裏有藍光閃爍,目光停在海拔最高處,欣賞那白色的山峰。

“你總看,還沒看夠?”她嬌媚地說。

他戀戀的目光攀登著,忽見到自己的足跡。他無窮地回味攀登時的激動人心的情景。

“想什麽呢?”她挺拔下山峰,明知故問。

“想起小時候,奶奶給我破的謎。”

“什麽謎?”

他說謎語謎麵:一棵樹結倆梨,小孩子看著幹著急。

“是什麽?”她問。

“打一物,猜猜俏俏。”

一則普通的謎語破猜,也成了打情罵俏。

“沒猜到。”她搖頭。

“小孩看著啥幹著急?”他提示她。

許俏俏天生缺乏想象力,喃喃地:“小孩看著啥著急呢?”

“吃的,往吃的上猜。”

小孩子喜歡吃的,又喜歡簡單的東西。她說:“方便麵。”

“你家方便麵結在樹上啊?”

“那是什麽?”

劉寶庫做了生動的提示:“我昨晚吃的那個。”

“臉皮真厚。”許俏俏幡然,說。

車到鬱鬱蔥蔥的山坳裏,他煞了車,說:“請梨下車,我們到啦。”

許俏俏包裝上梨子,下車。

帳篷紮在河岸邊,進口朝河麵開。看河水不用出帳篷,撩起一角放眼就可望見。劉寶庫做釣魚的準備,她一邊幫忙,取誘餌什麽的。然後他們挨擺坐在石頭上,他說:“我們今天釣鯰魚。”

對釣魚一竅不通的許俏俏,無法想象釣什麽魚是垂釣者說了算,應該是魚的選擇,誰來咬鉤,那是魚的事。

“用泥鰍做餌,釣鯰魚。”劉寶庫說。

許俏俏咀嚼他的話,和另一個人說的意思相似。李作明動員她到劉寶庫身邊前,他給她講了個故事,說一個漁民的小兒子給鯊魚吃了,父親為釣到這條作惡的鯊魚,砍掉自己的胳膊做誘餌,最後釣上那條鯊魚。

李作明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俏俏。”

“哎。”她緩過神來。

“想什麽呢?”

“鯰魚。”許俏俏順口說。

“鯰魚?”

“鯰魚。”許俏俏說鯰魚,“賣魚的說,野生的鯰魚和養殖的鯰魚區別在,野生的鯰魚有須子,人工養殖的鯰魚沒有。”

“你挺懂。”

“鯰魚吃魚,它像礦長,願吃誰吃誰。”許俏俏外延鯰魚,有她的目的。

“你這麽看?”

“一礦之長,說一不二。”她把他朝一條思路上引。

“唉!”劉寶庫歎息,說,“當傀儡有什麽好?表麵風風光光,背地裏受的窩扁氣……唉!不說了。”

“可你不是傀儡啊!”

“誰說不是?”

“誰會說是呢?”

“俏俏,”劉寶庫一把將她攬進懷裏,說,“你肯嫁給我,礦長我就不當了,我們到海邊買套房子,看潮起潮落,看海鷗飛翔……”

許俏俏聽他傾訴浪漫。

當晚,釣上條一斤多重的鯰魚,鮮亮的黃顏色,須子很長。劉寶庫說至少是三年生,直接舀河水煮上,原汁原味很好吃。

許俏俏賣力地貓叫一夜,劉寶庫覺得自己什麽都鬆開了,如散開一捆幹草。他無意說出自己是傀儡,幕後的“老板”管著他。

許俏俏裝作什麽都沒聽懂,表現出對那些都不感興趣。

“我釣不到魚了。”他說。

“泥鰍……”

“昨晚你的叫聲太響亮,把魚都給嚇跑了。”他說,“魚都怕貓。”

說鬧一陣,直到太陽照得帳篷紅彤彤的。她說:“起來,釣魚去吧。”

他摟著她,說:“不釣魚了。”

“那你來?”

“釣貓。”

許俏俏噗哧笑出聲來,說:“不在別墅裏釣,跑這麽遠路。”

“接地氣。”劉寶庫說,“貓叫才自然。”

許俏俏懂,將她直接按在地上,動物一樣自然,感覺是和席夢思上不一樣。是不是接了地氣的緣故她不清楚。

一個電話突然間打到河邊,劉寶庫看來電的號碼,是個必接的電話,又是許俏俏不能聽的電話。他正尋思怎樣理由支開她,許俏俏卻以聽見河邊有隻鳥叫,去看看是什麽鳥,借口跑開。

劉寶庫接張揚電話。

“野合?”張揚把一件美好的事說得難聽,口氣不滿意,說得既損又挖苦:“戒飯戒不了,不吃要餓死,戒女人還戒不了嗎?忍不住,掏出來撂在木板上用錘子砸。”

“揚哥……”劉寶庫忙不迭地道歉。

“都到了什麽火候了,你還有閑心跑臊。”張揚訓斥。

“我這就回去,這……”

“別這就了,我過去。”

“不敢,我回去,揚哥。”

“等我……”張揚讓劉寶庫原地不動等他,約摸傍晚趕到,然後,在河邊會麵,有重要的事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