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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屍的現場在半山腰,在一條廢棄多年的荒道上,那條荒道叫鬼道,路名濃縮了曆史。鬼道,顧名思義,與鬼有關。狼常走的道叫狼道,獾常走的道叫獾道,狗道貓道,鬼走的道叫鬼道。若幹年前,鬼經常走這條山道。

罌粟溝有多長,鬼道就有多長。趕屍匠將一具具僵屍從這條山道趕到山外,踏上遙遠回家的路。那是一種怎樣的奇觀啊!一具具屍體以蛙跳的動作,在山道上行走,趕屍匠吆喝:

“呃嗬喲!”

“走嘍!××回家嘍!×××回村啦!”

山道上活人趕著死人走。

數以百計的盤山居民聚集在這裏,紅紅綠綠的衣服錯落樹木間如花開放,遠遠近近地圍觀,趕屍人被困已無法前行。

“呃嗬喲!”

趕屍匠賣力地吆喝,那陣勢倒像一場表演。

沒人給他讓路,屍體原地踏步。

梅國棟衝出記者的重圍,和海小安走近趕屍人前。

相信更多的讀者都沒見過趕屍,簡單扼要地說一下場麵:我們能看到的,一個趕屍匠,一具屍體。趕屍匠穿著遙遠年代的長衫,黑色禮帽,戴著鬼臉麵具,手持一把鞭子,如果還稱其為鞭子的話,鞭繩是花花綠綠的布條,像粗糙的拖布。再看屍體,外麵套著白色口袋樣式的東西,和打劫的匪徒偽裝差不多,麵部開著兩個洞作為瞭望口,鬼走路也需要看路啊!

海小安就是從這兩個駭人的窟窿望進去,見到屍體的眼睛有些異樣的。

“梅局,我看見木頭。”海小安走近梅國棟身邊,說出他的發現。

“木頭?”梅國棟疑惑,問,“沒看錯?”

“肯定是木頭。”海小安說。

為了準確無誤,他再次到屍體跟前,仔細望,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屍體竟然動了一下,還咳嗽一聲。

“媽呀!”

“屍體活啦!”

圍觀的人一下就炸了營,四處奔逃。

“借氣,一定是借氣啦!”

人們議論紛紛。

借氣是當地人一種說法。說人可能沒死就成(假死),假若有一隻貓狗什麽的,總之是喘氣的從屍體旁經過,都可能傳氣給死人使死人活過來。據說還真有這樣的人活在世上,那才真正的“再活一回”!

被趕的屍體真亮地咳嗽,真的活過來了,能不嚇人嗎?

“死人還能咳嗽?”海小安不是害怕,而是吃驚,疑問,“我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梅國棟說著朝趕屍匠走去。

趕屍匠手裏的鞭子再也舉不來了,他見到公安局的嚴肅、咄咄逼人的目光。

“馬上停下來!”梅國棟的語氣不可違抗。

趕屍匠暫短的沉默。

“你是不是沒聽清我的話?”梅國棟命令,“請你摘下麵具。”

趕屍匠遲疑著。

“讓你摘下麵具。”海小安說。

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屍體裏忽然鑽出一個大活人來,他急忙跪在公安人員麵前,求饒:“報告政府,沒我的事,是劉升叫我來的呀,政府……”

海小安驚得目瞪口呆,白布口袋鑽出活人後,裏邊還有一具屍體,他看見一雙腿,沒有彈性皮膚蒼白得嚇人。由一變二,由死變活,海小安大惑!

“起來講話。”梅國棟說。

“報告政府,”跪地的人不肯起來,指著趕屍匠開脫自己說,“他花兩千元錢雇用我,讓我幫他趕死鬼……屍體臭死我啦。”

趕屍匠一把扯下麵具,露出一張尖嘴巴、奸詐、妖氣的臉。麵相說明不是善良之輩,也非等閑之輩。

“八瞎(胡說八道)!是我雇你的?”趕屍匠質問。

“怎麽不是,你讓我到河邊。”跪地的人拱起身,要和趕屍匠理論,“你給我兩千元錢……”

“胡說!”趕屍匠麵孔猙獰。

梅國棟用眼神給海小安下了命令。

“好啦,你們有話到刑警隊去說吧。”海小安對趕屍人說。

那個人腿又軟了,再次跪在公安人員麵前:“報告政府……”

“起來,和我們走。”一個警察走過來,拉起跪在地上的那個人,“走!喂,還有你。”

趕屍匠他們上了警車。

“保護好現場。”梅國棟叮囑句海小安,走向民政局長。

是民政局長走向梅國棟,他說:“梅局長,屍體怎麽處理?”

梅國棟想聽聽民政部門的意見:“你們的意見呢?”

民政局長說,通常違背喪葬規定,責令其家屬改正。屍體送去火化。對當事人批評教育。

“沒見有一個死者家屬在場,似乎不太合乎情理。”梅國棟說,“我看這樣,趕屍人警方帶走調查,你們民政盡快找到死者家屬,問清情況。”

“我去安排,梅局長。”民政局長說。

“哦,對了,屍體先不要動,警方負責保護起來。”梅國棟說。

接到支隊長命令的幾名刑警迅速趕到現場,法醫也到了。

“海隊。”刑警打開包裝屍體布袋子樣的織物前,請示。

“打開吧。”海小安說。

又是一個意想不到,死者竟無頭,一個木頭旋的人形腦袋,安在屍體上。

死者無頭?性質一下就變啦!一個正常死亡的人怎麽會沒頭顱?

“可能是一樁命案。”海小安心想。

在場的刑警不約而同地都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