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趕屍事件 15

李作明和貨車司機孫師傅的友誼閃電式地發展,他們一起坐在郊外一家小酒館裏,初秋的太陽怕誰說它什麽似的,拚命地照耀,熱力無限。

“你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孫師傅的話和著室內的空氣,熱辣辣的。

到了這種時候,李作明的話卻很少。

“從山上下來我就感冒了,山風真硬。”孫師傅說他這次感冒,“感冒纏磨人呐,不好好呢!”

山上正是李作明關注的,許俏俏發來短信說礦上可能出事了。山下的四口井照常運轉,沒停地出煤。問題肯定出在山上那口井。

“井不是炸毀了嗎?”李作明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那口卐井……”孫師傅咽回到嘴邊的話,目光掃了下小酒館裏的人,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喝酒,喝酒!”

不能急於求成,那樣會暴露自己的目的。李作明順著孫師傅,說:“喝酒,我再添一個菜。”

“夠了,菜夠了。”孫師傅說。

“鹵乳鴿。”李作明喊服務員上隻鹵乳鴿。

小酒唰唰下,孫師傅喝得痛快。

走出小酒館孫師傅覺得腳發飄,他有些醉了。回到宿舍他讓李作明插上門。

李作明照吩咐做了,沏一杯茶端給他。

“插了嗎?”孫師傅放心不下的是插沒插牢門。

“插啦。”

“作明你再去看看。”

李作明去看門,插著。

“作明啊,掙點錢就快離開這兒吧。”孫師傅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你快離開。”

李作明疑惑地望著他。

“你初來乍到不了解內情,鬼臉砬子煤礦是個很黑的地方。”孫師傅頭腦清晰,說話沒走板,看起來沒大醉。

李作明給他倒水,恭聽。

“劉寶庫手下養著一幫黑道上的人,就說四黑子吧,他黃嘴丫子還沒退淨就把親媽殺了。”

“殺親媽?”李作明驚駭。

“世間隻有梟,母親把它喂養大,它長大反過來將母親吃掉……”孫師傅說,“鯰魚找鯰魚,嘎魚找嘎魚,劉寶庫要是好人,能用四黑子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嗎?”

李作明從孫師傅的敘述中知道卐井,一口新開采的井,十分原始的方法挖掘,是礦中礦,井中井。固定十幾名礦工偷偷摸摸開采,然後用重型貨車運煤下山,孫師傅往返山上山下一年多了。

“那天早晨我去拉煤,卐井夜間沒出煤。”孫師傅說出一件奇怪的事,“我到井口去看怎麽回事,被四黑子趕走。”

孫師傅是頭一班,將車開到卐井。周圍死一般的沉寂,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

“出事了?”

四黑子驚飛的野鴨子似地撲棱棱跑過來:“走,快走!”

“我來拉煤。”孫師傅說。

“沒見沒煤可拉嗎?走,趕緊走!”四黑子轟趕。

“怎麽……昨夜沒出煤?”

“你是不是想卷鋪蓋走人?”四黑子的話語中充滿恫嚇。

“走,我走。”孫師傅知道四黑子是幹什麽的,平常都繞著他走,躲著他行。誰找病往虎口裏鑽啊!

宿舍外響起腳步聲。

孫師傅蚯蚓一樣拱進被子裏。

是車隊長,他隔著窗戶向屋子裏問:“67號今晚誰的班?”

“我,”李作明趕緊回答,“我班,李作明。”

“二號、三號井下午通風檢修,沒出煤,你不用出車了,休息一晚上。”車隊長說完離開。

孫師傅聽腳步聲遠去,探頭探腦出被子,顯得有些閃爍。

“你懷疑卐井出事啦?”李作明拾起中斷的話題。

“那你以為呢?”孫師傅反問。

暫短的被子裏躲藏,孫師傅完全酒醒,也許認為自己的話說多了。他問:“我都胡說了些什麽?”

“沒有哇。”

“咋沒有,我知道自己的毛病,喝了酒就管不住舌頭,瞎嘞嘞。”孫師傅後悔莫及。

此話題無法進行下去了,要想叫孫師傅打開話匣子,李作明寄希望下次從小酒館趔趄出來。

卐井到底發生了什麽?李作明決定晚間上山。他對周圍環境的熟識程度,恐怕孫師傅無法比,即使閉著眼睛也走不丟。

確定孫師傅睡著了,李作明動作極輕地摸出屋去。汽車隊大院都進入了夢鄉。頑皮的鬆鼠跳上跳下在汽車上尋找食物。

進入山裏遠比他想象的艱難,或者說根本就進不去。李作明不得不放棄夜裏去卐井的想法。他朝汽車隊大院走時遇到四黑子。

通亮的手電筒刺得李作明睜不開眼睛,用手遮擋著強光。

“半夜三更的你幹什麽?”四黑子審問。

“捉鬆鼠。”李作明編排理由。

“你捉鬆鼠?做甚?”

“玩。”李作明努力使自己鎮定。

四黑子的手電筒探照院落,汽車上有隻鬆鼠逃遁。

“你玩鬆鼠嗎?”李作明問。

“嗯?”四黑子收回手電筒,沒回答李作明的問話,以命令的口吻說,“回屋睡覺,別在外邊瞎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