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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哈爾濱城很遠了盧辛回過頭來,他感覺娜娜的目光還在自己的身上。

今晨分手,他覺出她的目光牛皮糖似的黏。

“什麽時候再來?”娜娜問。

“心一樂。”盧辛答。他故意模糊時間,沒有明確回答是因為無法說準什麽時候來。

“一定來看我呀。”娜娜懇求。

盧辛從她的目光裏逃離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還要有足夠的力量,她的目光強力膠一樣黏。他用馬刺刺馬,坐騎箭射出去他聽到哢哧一聲,是目光的斷裂聲音。

馳出城外之前盧辛沒回一下頭,有一種力量朝後拖著他,皮筋似地繃緊,他想這就是她的目光啦。

城市的煙囪漸矬下去,說明城市已遠去,不用再擔心娜娜的目光黏在身上,可以專心的趕路了。

秋風很硬,吹透盧辛的衣衫,穿過身軀時他聽見風的聲音如閃電,所經過之處有些涼意。

“哦,該換季啦。”盧辛不放心地摸下藏在馬鞍下的幾百塊大洋,賣掉三十多張白狼皮所得,回到亮子裏它就是全隊弟兄的冬季禦寒棉衣。歸心似箭,策馬急急趕路。一天兩天到不了愛音格爾荒原,他選擇了靠近俄國人鐵路線的索布力嘎古鎮打尖(歇息)。

盧辛走進一家掛著一串羅圈的通達大車店。

杜掌櫃搭一眼盧辛,見他騎一匹好馬,走路呈馬步姿勢,斷定是終年呆在馬背上的人,一定是胡子了。

關東的大車店和溜賊草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兵荒馬亂的年代裏,胡子也特別看中這江湖色彩濃重的大車店。

同關東大地上所有的大車店一樣,通達大車店也是胡匪常來紮紮眼(探聽一下財路)的地方。因為這裏收留眾多走南闖北的人,其中有做買賣的,說書賣藝的,郎中馬販,投宿者中也混有胡子馬賊江洋大盜。車店掌櫃處於生意上的考慮與需要,熱心地幫助所有來投宿的人。你要是生意人,掌櫃的幫你介紹主道:你是演驢皮影的,掌櫃的主動幫助聯係場地……總之提供一切熱心服務和方便。

久而久之,車店便成了江湖店,活動在荒原的胡匪青紗帳一倒,撂管(暫時散夥)直至轉年春天,有家的胡匪便回家過年,無親無家的或者某原因不能歸的胡匪就奔大車店而來。

“請!”杜掌櫃人很精明,眼是秤,心便是砣。來店投宿的人他一眼便猜出身份、職業、窮富。

盧辛帶著一身馬糞味站在麵前時,杜掌櫃感到盧辛是一位不尋掌的人物,他吩咐小夥計喂馬多加精料,並對盧辛說:“雅間給爺您預備著。”

盧辛順手丟給杜掌櫃幾塊大洋,說:“再給我的馬每天喂兩個雞蛋!”

“爺你在小店住幾天?”杜掌櫃問。

盧辛還不明白杜掌櫃此話的用意,也沒回答。

“壓紅窯(找女人陪著)嗎?”杜掌櫃問。

這時,索菲婭穿堂而過,紅色的旗袍特抓人的眼球。

杜掌櫃責備:“索菲婭,你又出去瘋。”

盧辛望向索菲婭,眼睛立刻發直。

“回屋納鞋底去!去!”杜掌櫃轟趕走索菲婭。

索菲婭臨走瞥盧辛一眼,這是意味深長的一眼。埋下一個情愛故事的伏筆。

“是誰呀,杜掌櫃?”

“噢,是賤內。”杜掌櫃說。

“賤內?賤內是幹什麽呀?”盧辛聽不懂文縐縐的話。

“鄙人的五姨太。”杜掌櫃說。

“掌櫃你有五個老婆?”盧辛迅速瞟眼杜掌櫃的褲襠,粗出一句話來:“你這身板伺候得了五個女人?”

杜掌櫃尷尬地笑。

盧辛第二天沒走,一住就是幾日。

一日,盧辛對杜掌櫃說:“我看上一個丁丁(美女),還請掌櫃的幫忙。”

“哪位呢?”杜掌櫃有點發慌,從未見盧辛出院,投宿者中又都是帶把的(男人),難道是自家的人?

盧辛直白地講出他看上的人名字。

“索菲婭?”杜掌櫃嚇出一身冷汗,最擔心最害怕的事情竟然發生了。他懇求的口吻說:“請爺放過她吧!”

“放在你這兒不用,幹閑著,我帶走。”

“使不得呀,爺,她是我的太太啊!”杜掌櫃說。

“你扔把笤帚占盤碾子!”盧辛說了地道的關東土話,意即將女人弄到家,把占著。

“你不能強迫她……”

“索菲婭自己願意的。”

“她……”杜掌櫃疑疑惑惑。

索菲婭過去的身世杜掌櫃不清楚,她對他隱瞞了被胡子綁架上山,給眾匪睡了,殺死大櫃鐵雷逃出來這一節。

杜掌櫃盯著女人胸前的高隆處……索菲婭豐臀大乳饞死了他,不惜一切代價娶她過來。伺候一個年輕的俄羅斯女人,他感到力不從心,這匹小騍馬(母馬),欲望簡直比天大。

從打第一眼見到盧辛,索菲婭就暗下了決心,跟他走,去騎馬挎槍。

她還愛上盧辛的坐騎,產生了騎騎這匹馬的願望。機會終於來了,那日她見盧辛酒後睡去,便偷偷牽出金鬃馬,騎它出城。

窺視漂亮索菲婭的盧辛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他也偷偷溜出車店,尾隨城外。

空曠的原野上,騎在馬上的索菲婭,紅色的旗袍像麵旗幟,呼啦啦地飄著**,盧辛被她騎馬姿勢攫住,凝視了許久後他嗷叫一聲,那是他獨創的呼喚坐騎到身邊來的聲音。

馬聽到後不再聽索菲婭的駕馭,朝盧辛奔馳而來,似乎索菲婭決心征服這匹馬,狠收韁繩,那馬猛然豎起前蹄,把索菲婭掀下馬背,重重摔落雪地上,腿部扭傷疼得她呻吟起來。

“我幫幫你吧。”盧辛熟練地給她又捏又揉,很快便不痛。

索菲婭忽然覺得一隻不安分的手朝她髖部摸索著,她沒有反抗……草地上,她說:“你肯定是胡子。”

“你根據什麽?”

“你們在女人身上騎馬奔騰的姿勢。”

盧辛對一件美妙的事情做了次回訪,認為她感覺很準確。

“我是你的人了,帶走我吧。”索菲婭懇求。

“明天就帶你走。”

“我男人那兒,恐怕……”

“你別管,我和他說。”

“我們生米煮熟了飯。”

“啊,你們倆到一起啦?”杜家掌驚詫。

盧辛搖搖頭,沒聽懂。

“哎呀,就是你說的生米煮熟了飯。”

“是的,飯煮得很熟。”盧辛說。

“丟人哪!”杜掌櫃呼天搶地,痛哭。

盧辛不耐煩了,對杜掌櫃挑明了,見杜掌櫃有些遲疑,來了匪勁,掏出匣子槍朝他麵前一拍,冷笑不語。

殺人越貨的胡匪得罪得起嗎?何況又是人高馬大花膀子隊的。

“人你帶走。”杜掌櫃割愛說。

“杜掌櫃,我就不客氣啦。”盧辛抓一把大洋扔給杜掌櫃,“你用它買酒喝吧。”

次日,杜家掌櫃眼睜睜看著盧辛馱走索菲婭,麻木的臉濕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