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六指 一

“麻子臉!”

“褲衩!”

“小鳥!”(以上均為牌的名稱,麻子臉(九餅);褲衩(三條);小鳥(一條)。)

“杠!”(又稱“杠開”或“開杠”,把已有的刻子升級變成“杠子”,杠後必須從牌迭後方補牌。杠分“明杠”、“暗杠”及“加杠”:他家打出的牌與自己手內的刻子相同的而叫杠,稱為“明杠”;手裏有四張相同牌,將之取出開杠,稱為“暗杠”;若有已碰之刻子,再摸到相同的牌而叫杠,稱為“加杠”。)

四張臉置在一盞節能燈的光芒中,其中有三張灰暗,隻有一張興奮異常,他就是方才喊杠的人。一副明杠並沒有多少錢,關鍵的是這個人連坐四莊,今晚牌桌三家輸一家贏,三圈下來都是這樣,局勢不可改變。喊杠的人去摸底牌,從最後一張摸牌,三個人不由得精神緊張起來,心裏詛咒他別摸到好牌。

繃緊的神經中,一隻白皙、瘦長的手魚一樣在三雙目光中遊向底牌,它坦然而悠閑,像是在嬉戲一條雌魚。從底牌摸一張牌,並沒有翻過來,用拇指肚輕輕地擦一下,便露出得意的微笑,然後加到自己的牌裏,選出一張打出,並說:“報叫!”

報叫即聽牌,又稱“叫胡”,牌中隻要再配一張牌就可以胡牌。其他三人頓時緊張起來,莊家聽牌,胡得很大,又要輸錢。輸贏麵前各自表情不盡相同,焦躁不安的,幾分絕望的。其中有一位白臉子,幾位賭友送他的綽號,表情死魚一樣,看得出渾身發冷,他今晚已經輸掉八十多萬。

莊家報叫頓時成為另外三家的敵人,大敵當前同仇敵愾最易形成統一戰線,牌桌有牌桌的道眼和潛規則,三家盯住莊家,竭力不給他胡的牌。還有一個辦法:放水。即選擇一張牌讓統一戰線中的一員胡牌,以達到破壞莊家胡牌的目的。

牌要是順了張,就是熊熊大火,就是滔滔大水勢不可當。莊家不指望誰給他打牌,自信、傲慢、顯擺……他不滿足普通胡牌,選擇難度比較大的胡法——抻。即是胡什麽牌明撩出來,誰打也不胡,自己摸,難度大贏雙。

爭取給同夥打炮——又稱放炮、放槍、出銃,打牌給別人胡牌——不能讓莊家胡牌。他們繼續摸牌出牌:

“**(一餅)!”

“胡子(八萬)!”

“入了棺材還帶帽(西風)!”

“穿著道袍又束腰(東風)!”

“奶罩(二餅),胡!”莊家摸到至關重要的、決定其他三人輸錢的一張牌,他放到嘴邊親吻一口,“滋”地很響,並很黃地說,“十八(姑娘)的乳罩,味道迷人喲!”

付完賬,白臉子最先站起來,一聲不吭地走出去。輸幹爪的賭徒沮喪地離開。牌桌上的三人相互看一眼,議論起方才走出去的那個人,其中一個人說:“他沒事兒吧?”

“會有什麽事?他很有錢。”

“做什麽買賣,這麽有錢?”

“扔下有千萬了吧,你聽見他說過‘錢’字?”一個人說,“扔下”指輸掉足有千萬元。

“沒有。”

“想想哪兒跟錢打交道,又視錢是諱莫如深的東西?銀行啊!他是一名副行長。”

此人一點兒都沒說錯,銀行的工作人員說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頭寸”。“頭寸”是什麽?款項。從金庫向營業網點運錢叫“上解”和“下解”。

“他還會來嗎?”

“肯定來!”一直沒吭聲的那個坐莊的人說。

白臉子走出總想還來,來了又後悔。後悔還再來的賭場,準確說是山間的一個日式建築的小院,東北城鎮日式建築物不稀奇,隨處可見。建造在白狼山間的日本房屋,有些神秘色彩。

山下是三江市,從這裏走出不能直接下山去,要坐一條快艇,駛過一段水麵,然後才能下山。

“先生,請坐穩。”開快艇的人浸在月光中,看不清他的麵孔,聽聲音不年輕,且有幾分蒼老。這與周圍黑黢黢的山林、神秘的日式屋子及賭博場地相吻合,相反就顯得突兀。

“開船吧!”

“唉!”

快艇在夜間行駛並不太快,白臉子到達岸邊——漁場,它是白狼山中的湖,名叫轉山湖。三江養魚大戶,被稱為魚王的黃偉明承包該湖,飼養魚品種不止三花(鼇花、鯽花、鯿花。鼇花曾是孝敬清朝皇帝的貢品),還有胖頭、白鰱魚、草根……來這裏賭博的人,事先要預約,有專人專船送到山間的日式建築裏。進來是這樣,走時也是這樣。

輸錢的人心裏總不痛快,雖然說認賭服輸,像白臉子這樣的人心理素質很好,輸贏並不很在乎,身為銀行副行長,視金庫是他家的保險櫃,需用錢到裏邊取就是。當然,取錢時需要些方法,不便泄露,也絕對不可以泄露。今晚牌太背,缺幺斷九沒平胡。除去牌的原因外,他還是覺得那隻手,一隻六指的手太厲害,它怎麽是需要什麽牌來什麽牌?幾次都是輸在這雙手上,它出現在牌桌,自己必輸無疑。

該死的六指!第一次輸錢時,白臉子心裏暗罵。第二次、第三次……他有些懷疑,六指是否有什麽玄機。耍錢鬼,耍錢鬼,耍錢不弄鬼,沒法耍錢。白臉子想知道六指是什麽人,最終也不知道,賭場規矩,不能隨便知道對手的身份,猜測可以,絕對不能打聽,這是遊戲規則——賭場不成文的規矩。白臉子必須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