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有淌在路上的血,有嚴肅的鬱怒的臉,有露胸朋友那樣的意思,“咱們一夥兒”,有救,一定有救,——豈但有救而已。

我滿腔的憤怒。再有露胸朋友那樣的話在路上吧?我向前走去。

依然是滿街惡魔的亂箭似的急雨。

這篇文章的作者,是大名鼎鼎的教育家葉聖陶先生。一向相信中和與中庸的葉先生不敢相信“五卅慘案”的真實現場。然而現場的真實又無法讓這位善良的教育家平靜,於是他當天就寫下了這篇檄文……

而比葉聖陶更早一天寫出“五卅慘案”檄文的還有一位文壇巨匠,也是我黨的建黨參與者之一的沈雁冰先生,即我們大家都熟悉的茅盾。

作為我黨最早的一批黨員和文化界的旗手人物,茅盾先生得知白天南京路發生的悲劇之後,無法壓抑心中的憤慨。在30日當夜,他疾筆寫下了題為《五月三十日的下午》的“短篇小說”。作品的結尾如火焰一般向著黑暗的世界噴射——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信奉這條教義的謨罕默德的子孫們現在終於又挺起身子了!這才有開口向人家講和平辦法的資格嗬!像我們現在呢,也隻有一個辦法:"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這兩句話不斷地在我腦海裏回旋;我在人叢裏忿怒地推擠,我想找幾個人來討論我的新信仰。忽然疏疏落落的下起雨來了,暮色已經圍抱著這都市,街上行人也漸漸稀少了。我轉入一條小弄,雨下得更密了。路燈在雨中放著安靜的冷光。這還是一個悶熱的黃昏,這使我滿載著鬱怒的心更加煩躁。風挾著細雨吹到我臉上,稍感著些涼快;但是隨風送來的一種特別聲浪忽地又使我的熱血在顳顬部血管裏亂跳;這是一陣歌吹聲,竹牌聲,嘩笑聲!他們離流血的地點不過百步,距流血的時間不過一小時,竟然歌吹作樂嗬!我的心抖了,我開始詛咒這都市,這汙穢無恥的都市,這虎狼在上而豕鹿在下的都市!我祈求熱血來洗刷這一切的強橫暴虐,同時也洗刷這卑賤無恥呀!

雨點更粗更密了,風力也似乎勁了些:這許就是悶熱後必然有的暴風雨的先遣隊罷

何止是葉聖陶、茅盾先生悲憤,“五四運動”的文化旗手之一的魯迅先生也憤怒了。他在《致中國國民宣言》中以其特有的風格質問和痛斥道:“英國究竟有真的文明人存在?”“英國人的品性,我們可學的地方還多著!”並且告誡國人:“無須遲疑,隻是試練自己,自求生存,對誰也不懷惡意的幹下去。”後又在《雜憶》中進一步說道,“我覺得中國人所蘊蓄的怨憤已經夠多了,自然是受強者的**所致的。但他們卻不很向強者反抗,而反在弱者身上發泄,兵和匪不相爭,無槍的百姓卻並受兵匪之苦,就是最近便的證據”,中國人要“將華夏傳統的所有小巧的玩藝兒全都放掉,倒去屈尊學學槍擊我們的洋鬼子,這才可望有新的希望的萌芽”。

“五卅慘案”讓整個上海都激憤了起來。而最激憤的是中國共產黨人。

他們需要行動。他們必須行動!因為同誌和人民在流血,同誌和人民在自己祖國的土地上遭受帝國主義強盜的肆恣屠殺……

刻不容緩!

就在5月30日當晚,陳獨秀主持召開了中共中央緊急會議,除了蔡和森、李立三、惲代英、王一飛、羅亦農、張國燾外,從異地緊急調來的工運領袖人物劉少奇也出席了這個晚上的緊急會議。

“當前最緊迫的事是不能讓帝國主義分子如此瘋狂!我們必須舉行上海全市和全國性的大罷工,並且動員所有愛國力量向帝國主義分子發起全麵進攻!”陳獨秀慷慨激昂一番之後,立即進入了反帝鬥爭的具體行動計劃。蔡和森和李立三、惲代英一致建議,根據鬥爭形勢的變化,中央應當馬上組織行動委員會,建立各階級的反帝愛國統一戰線,除了工人罷工以外,還應當組織學生罷課、市民罷市等等一切有利於反帝國主義的行動。

“讚同!”

“完全正確!”

緊急會議迅速達成統一意見,並作了明確分工:陳獨秀居中指揮,李立三代表上海總工會負責對外活動,也就是說他要公開活動於大眾和社會麵前,其餘人各就原本崗位。

“代英,你們上海學聯要走在所有活動之前,你要多辛苦些了!”陳獨秀拍拍惲代英的肩膀,吩咐道。

“明白。今晚就行動!”惲代英允諾。

於是就在當晚,上海學聯各校的代表共有500人集會,討論行動計劃:一、全市大中學校次日率先一律罷課;二、要求全市工商界立即罷工、罷市;三、用罷工、罷課、罷市同帝國主義者鬥爭到底;四、決定擴大學聯組織,應對事變;五、發表宣言,揭露帝國主義者的罪行,要求聲援;六、要求各省學聯及革命團體領導群眾奮起鬥爭。

事實上,在上海學聯行動之時,李立三、劉少奇和已經到上海出任中共重要職務的任弼時等當夜就深入到各市區相關工商組織甚至街道召集工會、商會負責人開會,製定反帝對策。在他們的緊急出麵下,山東路、河南路、愛多亞路(今延安路)、五馬路(今廣東路)、四馬路(今福州路)等商聯會,紛紛響應。

31日上午,學生開始罷課,相當部分的商業門店也已罷市,大街上到處可以看到一隊隊呼著口號、浩浩****走向市中心的大學生和中學生隊伍。很快,又見一隊隊穿著工作服的工人隊伍從各個廠區走出來。於是這兩股遊行隊伍匯成勢不可擋的鋼鐵洪流,威震上海灘。站在洪流之巔指揮和領頭的是我們熟悉的趙世炎(後為烈士)、羅亦農(後為烈士)、汪壽華(後為烈士)等令敵人膽寒的中共領導人和工運領袖們……

但此時有一方的行動卻仍處遲緩之中,那就是商界的罷市。

上海總商會的態度是關鍵,因為隻有他們下令後才可能實現全市罷市。

瞿秋白對陳獨秀說:“總商會的態度有些像茅坑裏的石頭一樣,需要青年學生去狠狠地敲一下!”

陳獨秀聽後,一雙大眼珠瞪得圓圓的,突然說:“我同意你的觀點。請代英去組織一萬名學生和那些愛國市民去上海總商會請願!”

“我馬上聯係代英!”瞿秋白說。

很快,萬餘名學生和市民組成的請願隊伍包圍了上海市總商會,要求商會會長發布罷市通知。

“這個罷市非同一般,我會自成立以來,可是從未有過這種決定呀!”正在商會值班的總商會副會長方椒伯直搖頭。

“是,你們以前從來沒有下過這樣的決定和通告。但現在事情不一樣了:帝國主義分子已經拿起槍,公開在大街上屠殺我學生和市民。難道你們還要袖手旁觀看著更多的百姓送死嗎?”學生和市民們責問總商會長。

“這個……恐怕……”方椒伯依然搖頭。

“好吧!如果你們不簽發罷市通告,證明你們總商會是帝國主義的走狗,那麽我們將采取針對殺害我同胞的帝國主義分子一樣的懲罰措施……同學們,市民們,行動吧——”

“行動啦——!”

“砸爛帝國主義走狗的狗頭——!”

頓時,憤怒的學生和市民掄起總商會長辦公室的椅子、板凳就要砸……

“不要砸!不要砸!”方椒伯嚇得渾身發抖,舉著雙手,連聲道:“我簽!我簽……”

學生們獲得總商會簽發的全市罷市令後,火速付印,連夜分發到各商會分部和馬路、街道及商店老板手中,以實現6月1日,全上海罷市。

與此同時,李立三、劉少奇在31日又主持召開各工會聯席會議,決定此日——6月1日公開成立上海總工會(以前是秘密機構)。

1925年6月1日,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五卅慘案”之後的第一場反帝鬥爭的全麵行動開始了——

上午,上海市總工會公開宣布成立,李立三任委員長,劉少奇為總務科主任(相當於秘書長)。中共中央總書記陳獨秀到成立現場發表演說,他的**與奮鬥精神,讓在場的人精神倍增,也讓許多工人代表第一次見識了“五四運動”旗手和中共領導人的真麵目。

“現在我以上海總工會的名義宣布:從6月2日起,上海全埠各業工友,全體一致罷工!”李立三委員長高聲宣布道。

“報仇雪恥!”

“反抗殘殺人的外國強盜!”

“打倒帝國主義——!”

工人的口號聲頓時在上海市的上空久久回**起來……

當日下午,總工會發布了告全體工友的著名的《六一宣言》——

工友們:我們中國,受外國帝國主義的侵掠壓迫,真是到了極點!土地被他占去了,銀錢被他搶去了。上海本是我們中國的上海,但是住在上海的人,都要受外國巡捕房的管轄,那麽我們上海的人,便都成了亡國奴了!尤其是我們工人,更是苦不堪言!

我們的血汗,被他們剝削去了!

我們的身體,遭他們的打罵侮辱!

紅頭阿三,更是他們殘殺我們的劊子手!

我們工友被他們逼迫死的,毆打死的,汽車壓死的,那一天沒有?那一處沒有?

我們組織工會,要遭他們的壓迫禁止。同盟罷工,更要遭他們的摧殘!

我們的身體,好像是牛馬一樣!

我們的生命,好像是蟲蟻一樣!

這兩日的虐殺殘暴,比豺狼虎豹,還狠毒百倍!

小沙渡紗廠工友,被日本資本家打死了幾人打傷了幾十人!

學生演講,又被巡捕打死了十幾人,市民罷市,他們更大施虐殺,打死了五十餘人,被傷者數百人!

流血滿街, 死屍遍地!這種殺人的強盜,應該趕快起來反抗他,打倒他!

從六月二日起上海全埠,各業工友,全體一致罷工!

報仇雪恥,反抗殘暴殺人的外國強盜!

工友們!起來呀!罷工呀!

6月1日,街頭的形勢十分嚴峻與惡劣。憤怒的學生、工人和市民來到帝國主義屠殺同胞的現場集會抗議和演說,以及散發揭露事件真相的傳單時,仍然遭到大批武裝巡捕驅趕和追打,零星或密集的槍聲時起,又有4人被活活打死,傷者不知其數。而且公共租界宣布從這一日起戒嚴,所有街頭集會與演講皆將被禁止,並按“治安章程”對集會和演講者論罪處置。下午時分,南京路和外灘一帶的各交通要道口中,更令人驚愕地出現了全副武裝的海軍陸戰隊及鐵甲車和炮車……

這情形,上海市民和學生沒見過,隻有到歐洲留過洋的人這樣議論說:這跟法國巴黎大革命時期差不多了呀!

顯然,上海已經籠罩在帝國主義強盜的鐵甲與槍炮之下。

“工友們,不要害怕!讓我們舉起手來,參加‘敢死隊’吧!”站在街頭不顧橫行霸道的帝國主義分子的槍彈依然在振臂高喊的,是工人們熟悉的身影,他就是新任上海總工會副會長、年僅26歲的工運領袖劉華。

“可是他們畢竟有槍和炮,那會死人的呀!”有人膽怯地嘀咕道。

“是,我們目前沒有武器,但我們人多!隻要我們團結起來,就不怕它帝國主義分子!是,我們有困難,但帝國主義分子的困難比我們多十倍!因為上海是我們的家園,是我們的!不是他們強盜的!強盜是不可能永遠呆在我們上海作威作福的!”劉華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對!強盜呆不長的!上海是我們的!現在起來跟他們鬥,就會早一天讓強盜滾蛋!他們早一天滾蛋,我們就少死人、少餓肚!”

“對!聯合起來跟外國強盜鬥——”工人們手拉著手,開始跟著劉華一起高唱《國際歌》——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們!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爭!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在中共組織領導下, 6月1日,全市大中學校罷課如期實現。

6月2日,全市罷工也基本如期實現。

6月3日,整個上海市中心地帶的商市也差不離罷市成功……這讓帝國主義在滬勢力極為恐慌和緊張。

“必須采取最最強硬的措施,鎮壓和消滅那些縱容挑釁勢力的存在!”租界方麵對上海各界的反帝聲音和行動,選擇了與中國人民徹底為敵的道路,如此聲嘶力竭地叫囂。

6月4日開始,帝國主義強盜竟然動用海軍陸戰隊強行占領和進駐上大、大夏、同濟、同德和東華等大學及南方大學附中、南洋公學等,企圖以此來撲滅衝在反帝前線的學生革命浪潮,而這一招恰恰更加激怒了廣大學生和老師。由沈雁冰、侯紹裘(後成烈士)等共產黨員聯合上海教職員發起成立了救國同誌會,從學生的反帝運動到救國運動,使得革命的鬥爭浪潮開始全方位形成。

由瞿秋白任主編的中共中央創辦的一份報紙在“五卅慘案”四天後也正式發行。陳獨秀在這份《熱血日報》的創刊號上發表文章大聲疾呼道:“創造世界文化的,是熱的血和冷的鐵(指武裝)。現在世界強者占有冷的鐵,而我們弱者隻有熱的血,然而我們心中果然有熱的血,不愁將來手中沒有冷的鐵。熱的血一旦得著冷的鐵,便是強者的末運!”

帝國主義的強盜行徑,讓中國共產黨人開始動起武裝鬥爭和城市暴動的革命“升級”的念頭!

6月6日當日,由蔡和森和瞿秋白起草、陳獨秀簽發的《中國共產黨為反抗帝國主義野蠻殘暴的大屠殺告全國民眾書》通過《向導》等進步報刊或其他手段,在全國工人、農民和廣大國民麵前揭露了上海“五卅慘案”的真相。

《告全國民眾書》說:“血肉橫飛的上海,現在已成為外國帝國主義的屠場了!這是偶然的事麽?不是的。這是資本帝國主義統治下的必然現象。資本帝國主義存在一天,被壓迫民族和被壓迫階級每日都有被屠殺的可能嗬!”

“自鴉片之後以至庚子之後的中國史,完全是一部外國強盜宰割中國民族的血書。然而這次上海的大流血,卻是中國民族自覺的反抗帝國時期之第一頁嗬!”“上海的大屠殺,便是帝國主義者重新表示他們獸性的誌願——隻準中國人做奴隸,不準中國人謀解放,隻準中國人在‘奴隸’與‘鐵血’的兩種慘境中有個選擇!”

《告全國民眾書》還狠狠地揭露了帝國主義列強相互勾結,肉食我中華民族的醜惡行徑,說:“對於侵掠中國和鎮壓中國的民族運動是一致的,無論他是先進的帝國主義(如英國)或後起的帝國主義(如日本)。這次上海事變,起於日本帝國主義向上海及青島紗廠工人積極的進攻,而成於英國帝國主義向學生工人市民狠毒的殘殺。美國帝國主義在這大殘殺中完全與英國一致。在公共租界耀武揚威的萬國商團、美國商團的凶暴與英國的沒有兩樣;美國海軍陸戰隊悉數上岸加入英兵的隊伍之日,即在楊樹浦一帶任意殘殺中國路人,尤其望見工人學生經過即開槍;美國大陸報同英國字林西報一樣的凶惡,一樣的造謠,誣指這次運動為蘇俄和共產黨所主使,聲言美國在華之三十餘艘軍艦將全部或大部分調向上海廝殺。”

中國共產黨警示自己的國人,說:“全中國人民的生命與自由,決不能由懲凶、賠償、道歉等虛文得到擔保,隻有廢除一切不平等條約、推翻帝國主義在中國的一切特權才能得到擔保。所以由這次大屠殺引起的全上海全中國的反抗運動,將是一種長期的民族爭鬥。這爭鬥的得失將不以英日帝國主義是否允許懲凶、賠償、道歉為轉移,而將被決定於下列的兩個條件:第一、這爭鬥是否能長期的持續的搖動帝國主義在中國的特權與統治,並使其在經濟上生活上發生永久的危機;第二、這爭鬥是否能引導全國各階級的民眾入於反帝國主義的**,並形成各階級分別的群眾組織與聯合的民族組織。”

中國共產黨勇敢地號召國人行動起來,反抗帝國主義野蠻殘暴的大屠殺,並且堅持到鬥爭的最後勝利。《告全國民眾書》提出了四條所要注意的事,並在最後提醒全國民眾:“這次上海的大事變是由帝國主義向工人階級之進攻引起的,這是證明各階級的民眾已經深悟擁護反帝國主義的新動力之重要。幾十幾百幾千幾萬的上海學生市民不惜殞身飲彈在帝國主義的炮火中前仆後繼的來援助工人,這是何等可敬的精神,何等重大的犧牲嗬!務望上海和全國奮起的民眾,承繼流血烈士之遺誌,在長期的民族鬥爭中時時擁護最被帝國主義仇視壓迫的工人群眾之利益;勿中帝國主義的離間政策,使最忠於民族利益的工人階級有任何不堪之危險,而民族解放運動亦因此而遭斷羽不振之打擊嗬!”

“全國工人們!農人們!一切被壓迫的群眾們!起來,起來!

打倒野蠻殘暴的帝國主義!

各階級聯合戰線萬歲!

中國民族解放萬歲!”

中國共產黨的《告全國民眾書》發出後,不日,共產主義青年團中央委員會按照中共中央的要求,也發表了《告全世界青年工人書》。“五卅”反帝運動開始進入一個新的階級和深度……

此時,敵我雙方都在嚴密觀察形勢的發展。6月6日晚,上海馬路上還出現了這樣一幕:一位個子不高、胖墩墩的中年人,很像日本人,隻見他獨自溜到街頭東張西望,這一幕讓工人糾察隊看到了,以為真是“日本間諜”,便呼著“打倒日本鬼子”的口號,一擁而上將這位中年人團團圍住。這中年男人連忙自辯:“我不是日本人!不是!”

“那你是幹什麽的?”正當工人糾察隊要對這個中年男子不客氣時,來了幾位上海地下黨的幹部,大夥一看:“這不是‘老頭子’嗎?”“老頭子”是黨內對陳獨秀的稱呼,因為他在年輕的中共組織中屬於少數幾位五十來歲的“老人家”,故黨內私底下都稱他“老頭子”。

“是是,鄙人就是!”陳獨秀有些魂失膽飛地應諾道。

“多危險呀!你怎麽一個人出來白相呀?”工人們得知他們誤會的是位共產黨的“大官”,趕忙賠禮道歉,並不好意思地問。

“我、我是想看看街上的情況……”陳獨秀說。

“噢,太危險了!”工人糾察隊員們說,“那我們送先生回家吧!”

“謝謝!謝謝!”陳獨秀連連道謝。

這一幕聽起來有點傳奇,但可以看出當時的形勢也讓中共中央最高層密切關注和有點起急。

形勢確實令人起急。其一,反帝的民眾動員在上海雖然已經形成,但問題也隨之冒出來,比如罷工後有的工廠就停發工人的工資,那些靠微薄工資養家糊口的工人就開始緊張起來。於是發動學生和市民等各界出來捐助,但麵積太大,要求救助的人員太多,維持長期罷工、罷市顯然有相當困難。第一波的罷工、罷市在中共和各工會一線人員的努力下並沒有瓦解。但罷工、罷市所帶來的更嚴重的後果是,6月中旬北京的段祺瑞、張作霖軍閥政府竟然與帝國主義勾結在一起,給了熱火朝天的反帝運動中的上海人民當頭一棒——軍閥張作霖親自率軍隊進駐上海,參與鎮壓學生和工人及市民的反帝鬥爭。這是其二。這兩點,讓中共黨內的高層開始出現不同意見。

“鬥爭不能鬆懈!必須堅持到底!”

“我對長期罷工、罷市持保留意見。”

“帝國主義分子都是老牌資本主義國家,他們對付工人革命是有一套的,我們不能輕易放棄已有的鬥爭勝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革命將遭受我們無法承受的挫折,街頭將血流成河啊!”

動搖和妥協的是陳獨秀和他的得意弟子張國燾為代表;堅持鬥爭到底的是瞿秋白和蔡和森等人。

“好了好了!吵沒用!既然爐子已經燒熱了,一下涼起來也沒那麽容易!現在需要的是盡快緩解上海鬥爭的嚴峻形勢,牢牢掌握鬥爭的主動權,學生這一塊問題不大,但工人和市民能不能繼續罷工、罷市,是今後一段時間裏的關鍵所在。我們必須一方麵要加強上海的力量,另一方麵要通過發動全國的力量,從而向反動腐朽的北洋政府施壓,同時緩解上海的壓力,決不能讓帝國主義的瘋狂勢頭得逞!”陳獨秀說完這段話後,示意瞿秋白、蔡和森、張國燾等坐下來討論“調兵遣將”的具體事宜。

“鄧中夏去廣州了嗎?盡快讓他到廣州去把廣州和香港海員的罷工搞起來!”

“長沙方麵有動作了吧?和森你與潤之多聯係,讓他拿出幹勁來!”

“把在武漢的項英也調回上海,他是工運的一把好手!”

“北方在工運方麵有經驗的人多,力量也強。對了,我們馬上跟守常說一聲,請他把王胡子也支援到我們上海來吧!他比我們誰都了解工人,工運經驗豐富……”此時的中共中央總書記陳獨秀擔當著“五卅”反帝運動的“總指揮”,他與幾位得力助手不分日夜地在布局新的鬥爭戰場和鬥爭力量。這時他說的“守常”即李大釗,“王胡子”真名叫王荷波,這兩位後來都成了革命烈士。李大釗大家熟悉,是中國共產黨的締造者之一,1927年被軍閥張作霖槍殺。

王荷波烈士的名字和事跡是列在《上海英烈傳》上的,而他的畫像也在南京雨花台紀念館內高高地張貼著,這是因為他的革命功績和戰鬥一生十分富有傳奇色彩。但今天我們的國人很少有人知道王荷波烈士的事,所以在此多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