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之後的幾場較量乏善可陳,賭資也僅有幾百人量級的進出。幾位玩家似乎都不想拿出真本事,場麵看上去就好像小孩子玩遊戲一般。隻有勞倫斯,依然每一把都會選擇放棄。羅星觀察了許久,還是猜不出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21點的賭局結束後,大家沒有休息,直接開始了梭哈的比拚。

23請五位玩家暫時離開位置,打了個響指,扇形的賭桌自動圍成了正五邊形,他本人站在正中央。

“梭哈的規則,每人先發兩張牌,一張明牌一張暗牌,由明牌最大的玩家首先下注。”23解釋道,“判斷大小的規則與普通梭哈一致,如果要改變規則,需要全體玩家的同意。”

話音剛落,阿提姆便舉起手來:“我提議,加入一張鬼牌。”

“那如果摸到了四條和鬼牌,該怎麽算?”月影問道。

“這種情況下,鬼牌無效,四條依然小於同花順。”23代替阿提姆解釋道。

“OK,我同意。”月影看上去很感興趣。

“我無所謂。”陸冰答道。

“隨你們。”勞倫斯還是一副不打算參與的樣子。

大家都看向了羅星,羅星麵帶微笑,道:“願意奉陪。”

在21點的賭局中,隻有莊家的底牌是暗牌,但在梭哈裏,五位玩家各有一張暗牌,因此梭哈比之21點更適合用千術較量。

比賽開始。

第一輪,羅星的底牌是梅花J,明牌是梅花9。為了防止對手出千,他始終沒有掀開底牌,而通過熵視野進行透視。

月影拿到了一對5,嘴角掛著不滿。勞倫斯的底牌是黑桃J,明牌是方片7……想必他也不會玩,羅星隻是將他當作了“換牌”的庫存。阿提姆的運氣很好,明牌拿到了鬼牌,暗牌是梅花A。

“哈哈,手氣不錯!”阿提姆搓搓雙手,十指交叉握在身前。

陸冰的右手食指不斷敲擊著桌麵,一副急躁的樣子。然而透過熵視野,羅星卻看到有一圈圈黯淡的漣漪以他的食指為圓心,迅速向周邊擴散。他調動少許腦力,提高了熵視野的分辨率,漣漪更加明顯了,好似被投入石子的湖麵。

羅星招招手,法拉湊了過來。他在法拉耳邊小聲問道:“有沒有什麽手段,可以沿著桌麵窺視牌麵?”

法拉沒有立即回應,而是用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摩挲了幾下,又輕敲桌角,繼而對羅星耳語道:“賭桌的主體是木材,表麵卻覆蓋了合金層,想必是為了讓桌麵盡可能光滑。在平整的金屬表麵上,隱失波可以透過牌與桌麵的間隙,進行窺視。”

羅星手指扶住下顎,輕輕點頭。光是一種電磁波,並不能穿透金屬,卻會在金屬表麵幾納米的深度內形成沿著表麵傳播的“隱失波”。通過隱失波,可以獲得樣品表麵的信息。例如,牌的大小和花色。

羅星操控著熵,在自己的底牌附近形成了一道“圍欄”。波浪般的隱失波傳播到他麵前時,仿佛遇到了礁石一般,紛紛繞道而行,彼此交匯形成衍射花紋。

“請各位下注,從拿到鬼牌的阿提姆先生開始。”23說道。

“這麽好的牌,應該衝一把。”阿提姆說罷,丟出一枚1 000人的籌碼。

本著試一試的想法,羅星跟了一枚1 000人的籌碼,月影和陸冰也緊隨其後下了注。

“放棄。”勞倫斯將雙腿蹺在賭桌上,底牌看都沒看一眼。

第二輪發牌,羅星拿到了一張紅桃8;月影手氣不錯,又拿到一張5;阿提姆則是拿到了風馬牛不相及的7。即便鬼牌在手,他手中的牌也不過是一對A。

陸冰拿到了一對J,底牌是一張黑桃2。至此,牌堆裏的4張J全部出現了。

“請下注,從陸冰先生開始。”23說道。

“要不要玩點刺激的?”陸冰提議,“我們可以賭自由意誌。”

羅星皺眉道:“自由意誌?”

“人類之所以可以被罪物轉化為大量的算力,是因為大腦中含有‘自由比特’,並因此產生了自由意識。”阿提姆代替沉默的荷官23解釋道,“舉個例子,想要知道微觀粒子的運動狀態,我們有兩種手段:直接觀測它,或者觀測外部信息進行推算。如果無法通過觀測宇宙中除它以外的部分,推算出它的運動狀態,這個粒子就是一個‘自由比特’。簡而言之,因為你擁有自由意誌,除非觀測你的大腦,不然我無法知道你在想什麽。”

羅星點點頭,沒有說話。直覺告訴他,賭自由意誌可不是什麽好事。

“我同意。”月影點頭道。

“抱歉,自由意誌無法作為此次比賽的賭資。”23冷不防開口道。眾人吃了一驚,23不疾不徐地補充道:“因為有一位玩家,無法提供自由比特。”

“誰?”陸冰立即開口問道。

“無可奉告。”

短暫的沉默後,23再次說道:“作為替代,我建議大家賭‘運算能力’。每人的運算能力可以被10等分,每輸掉1份,運算能力會被強製降低10%。除非贏回對應的賭資,或者賭局結束,否則不會恢複。”

“如果輸掉了全部的運算能力,豈不是成植物人了?”月影驚訝道。

“是的。要不要玩,由你們決定。”23答道。

法拉插了進來,問道:“助手的運算能力可不可以作為賭資?”

“同樣由你們決定。”

法拉俯下身子,對羅星耳語道:“如果月影和阿提姆同意,我建議接受這個提議。我可以代替你轉化為賭資,這是老王為我們贏回來的優勢。”

簡單商議後,除勞倫斯外的四名玩家同意了這一提議,勞倫斯則表示一概不參與。具體規則是,每一座城市可以用運算能力兌換10枚相當於10萬人的籌碼,助手最多可以分攤掉50%。

陸冰把玩著代表了“運算能力”的藍色籌碼,訕笑道:“這樣才刺激嘛。我賭50%!”

說罷,他撿出5枚藍色籌碼,丟了出去。

“跟了。”阿提姆也丟出5枚藍色籌碼。

羅星看著自己的牌,如果運氣好的話,能拿到順子。他回頭看看法拉,法拉微微點頭。

“跟了。”羅星同樣推出5枚藍色籌碼。

輪到月影時,她將雙手枕在腦後,半躺在椅背上,不經意間……

“阿嚏!”

她捂住鼻子打了個噴嚏。之後她難為情地揉揉鼻子,說道:“真不吉利,我放棄了。”

算上底牌,月影有著目前最大的牌麵。以她的手段,不可能不清楚其他人的底牌,總不會真的為了一個噴嚏放棄大好局麵吧?

羅星悄悄地看了看其他人,羅倫斯依舊將雙腿蹺在桌上,一副看熱鬧的神情;阿提姆似乎被月影這一招打了個措手不及,雙眉微微皺著;隻有陸冰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開啟熵視野後,陸冰的指尖依然在向外激發著隱失波的漣漪。

“第三輪,先由陸冰先生下注。”23解釋道。

“我不加了。”陸冰在指尖把玩著藍色籌碼,笑道。

23發牌,陸冰拿到黑桃3。

阿提姆同樣沒有加注,他拿到一張黑桃K。就目前而言,阿提姆最大的牌還是一對A。

羅星當然也沒有激進,一張方片6準確無誤地滑入牌堆,誤差小於一個微米。

第三輪結束,剩下羅星、阿提姆、陸冰三位玩家,明牌牌麵最大的是阿提姆,一對K。

最後一輪開始,牌麵最大的阿提姆沒有加注,他最後拿到了一張黑桃Q。很可惜,他的牌無法湊成順子或三條,即便拿著鬼牌,也隻有一對A。

羅星沒有作聲,他更加確定了,即便阿提姆能夠控製牌堆,充其量也隻能影響一張牌;否則,他至少能夠湊成三條。與此同時,他更疑惑月影放棄的理由。

輪到羅星下注,透過熵視野,他看到牌堆最上方是一張梅花7。

算上底牌,他連一對都湊不齊。但如果能夠做到“那個操作”的話……

一不做二不休,他再次耗費腦力,看向牌堆中的下一張牌,也是這一局梭哈中的最後一張牌。

方片4,陸冰最大也不過是一對J,甚至贏不過阿提姆的一對A。

“我加注。”羅星本想將手中另5枚藍色籌碼梭哈,思來想去還是收回了兩枚。“再加30%的運算能力。”他又推出一大摞普通籌碼,“還有10萬人!”

“痛快!我跟了!”陸冰毫不猶豫地說道。不出所料地,他拿到了方片4。

“我……放棄。”沒等23發問,阿提姆便主動說道。

“請開牌,從陸冰先生開始。”23說道。

陸冰將右手捂在底牌上,片刻後,用力翻出牌麵——

黑桃J!

勞倫斯的底牌!

翹著雙腿的勞倫斯吹了一聲口哨,臉上掛著饒有興致的神情。

陸冰是怎樣換掉底牌的?湊齊三條J,這就是他下注的底氣嗎?

然而此時此刻,羅星卻顧不上思考這些。他勝利的機會,也僅限於“換牌”了。

魔術中的“換牌”多為障眼法,在23的賭場裏,不可能通過如此低劣的手段出千。羅星提高熵視野的分辨率,在底牌正麵下方不足100納米的深度上製作了一個切麵。切麵上附著了花紋的圖案,如果這時翻起底牌,會看到空空如也的牌麵。

之後,羅星控製著切下的顏料層,緩慢地剝離底牌。緊接著他又用同樣的方法,將月影底牌的顏料層切割了下來。兩張厚度小於100納米的顏料層緩緩飛行,彼此交換了位置。由於它們的厚度超出了肉眼識別的極限,羅星又選擇了繞開玩家視線的飛行路徑,在這個過程中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羅星先生,請開牌。”23催促道。

“沒有哪條規定說過開牌有時間限製吧?”法拉清楚羅星在進行精確地操作,幫腔道。

同一時刻,薄如蟬翼……準確地講,厚度隻有蟬翼百分之一的顏料層順著縫隙滑入底牌下方,在範德瓦爾斯力的作用下,牢牢吸附在底牌表麵。

“我敢打賭,你在出千。”陸冰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看向23,補充道:“這可不是舉報啊,隻是調侃而已。”

法拉沒有反駁,她清楚陸冰是想要幹擾羅星。此時此刻,保持安靜才是最好的選擇。將另一張顏料層貼在月影底牌的表麵後,羅星的腦力已經消耗了超過一半,額頭冒出汗滴。

羅星笑道:“陸冰先生說得有理。抱歉,因為太緊張,耽誤大家時間了。”

他深吸一口氣,翻開底牌——

方片5,順子,贏了陸冰的三條J。

“不可能!”陸冰激動地站了起來,“你出千!我要求檢查底牌!”

法拉拿起桌上的方片5,半笑道:“如果找不到證據,可要被丟出去哦!現在的高度已經接近電離層了吧,你可要想清楚。”

陸冰猶豫了,他緊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半晌,他用力一捶桌子,坐了回去。

“陸冰先生,你需要支付賭資。”23淡然說道,“80%的運算能力,助手最多分攤50%。請問您如何支付?”

“扣掉我本人30%,剩下的他們兩個均攤。”陸冰一臉憤懣地指了指利德和東老師。

法拉皺皺眉,方才隻想著賭桌上的勝負,可看到自己的父親要代替城市代表支付賭資,她依然心情複雜。

就在這時,法拉感覺手心傳來一陣溫暖,她低頭一看,原來是羅星不知何時握住了她的手。盡管沒有交流,她立刻就明白了羅星想說什麽——

沒關係的,還有罪物打印機,一切都可以重置。

這時,23卻說出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話語:“東先生無法支付賭資,50%將完全由利德先生承擔。這樣可以嗎?”

“為什麽?”沒等陸冰開口,法拉便搶先出聲問道。

23看向法拉,答道:“因為我做不到。東先生的能力遠在我之上。”

“就這麽辦吧!”陸冰不耐煩地甩甩手。

“收到。”

23打了個響指,8枚藍色籌碼飛到羅星麵前。與此同時,陸冰和利德皺緊眉頭,雙手用力地按在太陽穴上,好似在忍受劇烈的頭痛。幾秒鍾後,兩人都恢複了正常,陸冰喘著粗氣,利德抬眼看了看女兒,沒有說話。

不知是不是第一把太瘋狂的緣故,之後的三局賭得十分平淡,賭資最多也沒有超過500人。從統計結果看,羅星是目前最大的贏家,贏了5萬人外加“幽紅”80%、“檸黃”50%的運算能力。可惜的是,即便贏了運算能力,也沒有換來他腦力的提高,而是隻反應在了輸家身上。

“這麽玩下去太無聊了。”阿提姆開口道,“再有10分鍾梭哈就要結束了,在那之前,我有個提議。”

“免了吧。智商被拿走一半了,你還忘不了瞎折騰。”月影毫不留情地揶揄道。

“別急嘛,聽聽我的提議再決定也不遲。”阿提姆倒也不惱,依然保持著微笑說道:“這一局,我隻想賭一樣東西。”

“別賣關子了,快說!”陸冰催促道。與阿提姆不同,輸掉運算能力後,他明顯表現出了吃力的狀態。

“我想賭下一局隨意決定賭資數量或賭的形式的權利。”阿提姆笑道,“不知各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