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一些想說和該說的話

這部小說是我創作生涯裏到目前為止最長的一部作品。為寫這部東西犧牲了多少別人看電視侃大山的時間?隻有自己知遒。業餘作者就是這樣,常為人家能整天泡在自己的書齋裏而妒嫉得眼紅。現在這部書終於寫完了,不知為什麽心裏總有些話要說,大概是因為寫長篇對一個作者來說總是一個新台階新階段,還因為憋了這麽長時間真把自己憋出犄角來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做文學夢的?印象裏第一次給報刊(《中國少年報》)投稿是小學二年級,寫的是“文革”牌的打油詩,“XXXX、、XX,三個壞蛋是一家”之類的玩意兒。其實沒有打例誰的雄心壯誌,隻是想把自己的名字變成鉛字,是一個孩子幼稚浪漫的小願望。那首詩沒能有幸刊登〈當時寫那種東西的孩子一定太多太多、隻收到編輯寄來的一張毛主席語錄書簽以做留念。“世界是你們的……”最高指示當時確實給了我極大鼓舞。後來還寫過小話劇,寫紅小兵救人的故事。“文革”後期的無聊之中也寫過“太平間鬼影”祥式的手抄本,大概算是涉足偵破小說領域的開始吧。

高中畢業時正逢“反擊右傾翻案風”、教育改革閘得甚歡的時候,老師說語文畢業考試改革了,自擬題目寫篇作文訧算過關。這種考試當然是老師們的消極反抗,對冥頑不靈的我們卻也是福音。於是,有了《閃光的腳印》那麽一組散文詩。這通篇是空洞的豪言壯語的東西後來發表在《北京文藝》(《北京文學》前身)上,是為處女作。它是著名詩人張誌民老師推薦的,他老人家大概從幼稚狂熱的字裏行間發現我還算有點文字基礎,熱情地提攜了我這無名小卒。我將永遠感謝並尊敬張誌民老師,因為是他那寶貴的一推,把我這隻飄**的小舟推入了文學的長河。沒有這一推,也許我這一生將碌碌無為地度過,或者去幹一些別的事情;然而有了這一推,便注定我的一生與文學結下不解之緣了。

處女作發表時我正待業。後來我成了故宮博物院的一名水暖工,任務是在古老輝煌的皇城裏維修供暖設備、維修廁所衛生設備、疏浚下水遒等等。這是一個十分奇特的工作。是工人,卻混跡於一個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是現代人,卻整天呼吸著皇城陳腐的空氣。曆史的腳步在紫禁城裏似乎慢了半拍,皇帝老兒遺留下來的等級觀念在每個人的腦袋裏根深蒂固。我們那一身沾滿鐵綉有時甚至是屎尿的工作服在這裏常令人側目,甚至機關組織看電影都從沒給過我們好票。於是我開始了憤世嫉俗,開始了對普通人的熱愛,開始有了也許從五四時期就倡導的平等思想。這為我的文學創作奠定了一個思想基礎,使我的筆從此永遠關注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的喜怒哀樂。我有一組以《皇城軼事》為題的短篇小說,就是以故宮這段生活、故宮的一些人物為素材的,也算是對那一段生活的愛。

1979年進了公安局,到了宣傳部門,先後幹過對外宣傳,辦過內部報紙,也偶爾涉足過影視創作,最後定位在《金盾》雜誌這個崗位上。十幾年來我應該說已成為公安宣傳工作的內行與多麵手,也成為被稱做“公安文學”的這一文學類別裏的一個作者,在本職工作之餘寫小說,寫報告文學,寫影視劇本。有了一些成績,得了一些獎,成了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也開始有人稱自己為作家。然而,初次發表作品時的喜悅已**然無存,剩下的隻是思考。思考怎樣把下一部作品寫得更好,以對得起讀者,對得起我筆下的人物。

因為自從進了公安局的大門,我麵對的就是一個應該歌頌必須歌頌的職業,麵對的就是一群應該而且必須在文學長廊裏留下自己形象的人物。警察,人民警察,他們身上的人性光輝,他們身上的社會責任,他們身上的曆史烙印,使他們足以成為文學創作的豐富源泉,成為文學創作的讚美對象,成為文學創作的上帝。

這種認識也是逐漸變化逐漸深入的,其思想基礎當然依舊是關注普通人的生活與命運,而現在的普通人穿上了警服。一開始我是以比較膚淺的認識去觀察去描寫這些普通民警的,這種膚淺表現為集中刻畫他們與外界事物的矛盾,為他們所受的不公正待遇鳴不平。正如一個評論者所說廣對警察人生是始於知而終於知,始於愛而終於愛,始於幽怨而終於幽怨。作者和他們的表現對象保持了同一心理層次。這時期作品較典型的是與張衛華同誌合作的《第四民警小組》、《女民警的坎坷經曆》和《飄雪落無聲》。漸漸地,我感到了這種認識的不足,我開始以曆史的(縱的〉和社會的(橫的)眼光去觀察警察這個職業,去探索這個職業本身的一些特點和一些必然,從曆史的社會的角度去劍析警察的心理和命運。

這樣的思考,也源於我對公安文學現狀的憂慮。我以為我們目前過於局限於本職業的範圍,而忽略了把本職業與大社會有機地結合。我們的作者往往津津樂道於本職業的生活素材,把自己陷入這樣的素材而不拔。這樣的後果是使公安文學永遠停頓在行業文學的高度上,無法向更高的文學境界進軍。這實際上無形中把公安與社會割裂了,或者說把公安文學變成了膚淺的某些社會問題的例證性文學。

公安文學是否應該成為中國文學領域裏一個當之無愧的、和其他文學類型平起平坐的、佳作迭出的文學類型?答案似乎是每一個人(包括作者、編者和讀者〉都非常明確的。但是,如何實現這一目前還遠遠沒有實現的目標,則說法不一。我個人以為,必須把警察放到曆史與社會的交匯點上去描寫去刻畫。因為曆史與社會是屬於每一個人的,與之有機結合的警察形象才能得到社會的認可和讀者的共鳴。即使是所謂純粹的偵破推理小說,也是如日本鬆本清張那類“社會推理小說”更受人們歡迎。試想一下,假如海岩的《便衣警察》不把主人公放到四五運動這個大背景上去寫,還能成為轟動一時的佳作嗎?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因此,這幾年我嚐試寫了《無悔追蹤》、《無夢生涯》、《無花季節》等作品。我將在我選擇的這條路上繼續摸索下去,即使成不了什麽氣候,也算是另辟蹊徑,在“公安文學”這片百花園中種一株多少有點兒個別的小花吧。

下麵該說到現在呈獻給廣大讀者們的這部《血色風箏》了,它應該說是我的又一個角度上的嚐試。當然,還是寫的普通人,這是一脈相承的一麵,但寫法上和以前的作品都有所不同。

其實我知遒我這個人是寫不了長篇的,一是業餘創作沒那麽多充裕的時間,二是水平有限駕馭不了那麽長的篇幅。感謝群眾出版社的張蓉女士,她十分熱情地鼓勵我支持我,終幹使我猶猶豫豫地開始了這部作品的構思與寫作。幹起來更體會到這是自己給自己出了一遒難題。常常要為情節的合理紋盡腦汁,為人物的走向冥思苦想,以至於幾次絕望地想把稿子撕了……到今天寫完了也仍覺得不滿意,隻能算勉勉強強地交卷了。

“消閑小說”是張蓉女士提出的一個非常好的選題,怛“消閑”二字如何理解?恐怕各人有各人的認識。字典裏的“消閑”一詞解釋為消磨空閑的時光,很幹脆。我理解消閑就是休息,消閑小說應該是給人提供一個休息時的消磨時光的消遣物。它當然可以是浪漫溫馨的愛情小說,可以是緊張驚險的偵探故事,也可以是武俠,是枓幻,是小品,是……不管是什麽,我個人認為都應該寫得輕鬆而緊湊,節奏可以快一點,情節也可以誇張一些。而且,應該有一份幽默在裏麵,也應該有一點教益在其中,真正做到潛移默化寓教於樂。於是,我便依據我的粗淺理解,寫了這部《血色風箏》。

我希望這裏麵有幽默和教益,也希望它有故事有懸念有推理有知識。這也許算太雜燴吧?反正我就寫了這麽篇大雜燴。飯館裏還有一遒菓叫“燒素燴”或“全家福”呢,於是我便聊以**了。寫的粗糙倒是肯定的,因為水平太低,這前麵已經說過了。如果說寫長篇是上一個新台階,那麽我這個台階是搖搖晃晃的,還有待於未來把它修修平墊墊穩。

羅羅嗦嗦說了許多,就此打住吧。因為也確實沒什麽可說的了。俗話常說“好作品是下一部”,那麽就用這句俗話來結束我這篇贅文吧。作品好壞,請讀者們批評指正,如果您看完了說句張策這家夥寫的還湊合,我也就知足了。咱們下一部作品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