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黃金大劫案

5月的郴州濕熱濕熱的,就是不下雨,空氣悶得人心煩意亂,鬱悶難安。

這鬼天氣有些反常呢。

1999年5月21日淩晨4點多鍾,住在郴州市解放路的廖紅秀老人睡了不足5個小時又準時爬起來,昏昏借惜地準備去古健街自己的飲食店裏準備早點。

好容易才進人夢鄉的郴州古城此時正沉睡在甜美的夢鄉中,一副混沌初開的樣子。廖紅秀細碎的腳步聲在空無一人的街上顯得格外刺耳。老人匆匆經過北湖路26號郴州市赫赫有名的名表金行時,心裏還正盤算著店子裏今天的早點該準備哪幾種花樣。猛然間一抬頭,老人發現有些不對勁―此時應該緊閉著的金行卷閘門竟然半開著,裏麵似乎還有微弱的呼叫聲!老太太一也顧不了自己的生意,壯了壯膽子,昏花著老眼就趴在離地半米高的卷閘門下用手電筒往裏探去。

這一照,可把老太太嚇了個半死:金行裏那個守夜的老漢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徒然掙紮著,手腳就像包粽子般被捆了個結實,嘴巴不知怎麽緊緊地閉著,隻有鼻孔發出嗚嗚的悶叫……

老太太本能的尖叫聲驚醒了住在3樓的金行老板梅正亞。梅老板也顧不上一身睡衣就衝下樓來,抓起電話就撥通了“110"。

紅曹夢醒,孫湘隆淩晨大點將市公安局局長孫湘隆是從邵陽交流到郴州的,老婆孩子都不在身邊,他也少了許多拖累。當警察的特別是像他當個不大不小的頭,回不回家從就沒個準信兒,免得老婆成天在身邊嘮叨,樂得做個“老單身漢”。要不是愛人常打個電話來囑咐他多注意身體,他似乎也就忘記了他還有老婆孩子。這不,又有兩個多月沒回邵陽了,下午老婆就打電話來,問他:“後天(星期六)是不是有時間回家?”孫局長就下了決心:再加個晚班把手上的幾件事處理掉,爭取星期六回家陪老娘吃餐晚飯。孫局長的父親去得早,是母親含辛茹苦從土裏扒食喂大了他,終於等到有了盡孝的能力,自己卻又調到了外地。兩個孩子不在邵陽,家中就剩下了80多歲的老娘和愛人,婆媳倆替他守著門戶。

才上床眯著,朦朧中老娘就笑眯眯地望著又是多日不見的兒子,顫巍巍地遞上一碗自己最愛吃的紅若來,好香哦。可才到嘴邊,電話催命似的叫了起來,孫局長好一陣惋惜,09吧著嘴習慣性地抬腕一看,4A, 50分。一個激棱坐了起來: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局長,絕不會是一般的小事!才110報警,北湖路的名表金行被搶了,具體情況還不清楚!”是北湖分局唐道生副局長的聲音。孫局長本就是和衣而臥,也便免了許多手續,抓起床頭的手提包就甩門而出,邊跑邊撥通了副局長張湘都和刑偵支隊的電話。

沒有電影中常見的那種刺耳的警笛尖叫聲,車內民警一個個都繃緊著臉,誰也不說話,隻有車頂的警燈無聲地閃爍著,馳向北湖路。不到5分鍾,孫局長、張副局長、刑偵支隊和北湖區刑偵大隊的幾十號人馬便已從不同方向匯進了現場。

在金行一樓營業廳內,金店值守員黃誌衡老漢還躺在血泊中,嘴上貼了封口膠。那根差點兒要了他老命的鋼管棄在一旁,鋼管上包著的那張《文萃》報早已被血染得鮮紅。營業櫃的鎖被撬得七零八落,一把顯然是用來撬鎖的匕首扔在櫃台上閃著寒光,櫃內的東西隻剩下了一些扔在邊上的包裝盒,陳列托盤東倒西歪,扔得到處都是,整個就如被鬼子兵洗劫過一般狼藉。在營業廳裏間一個放置保險櫃的小房間裏,一個藍色氧氣瓶和一個灰色乙炔氣瓶斜躺在地上,一支焊槍已經安裝完畢,幾根鋼鋸條就散落在邊上。這是一套完整的切割設備。顯然,匪徒洗劫完外間櫃台後還準備對保險櫃下手,隻是不知什麽原因又沒能繼續下去。

技術員在房裏房外忙乎著拍照、繪圖,店主的初步被劫清單也出來了―被劫金器、玉器價值不下80萬元!

孫局長默默地望著緊張而有序地忙碌著的手下,不時以點頭或搖頭來回答一些下屬需要他定奪的事情,心裏倒抽一口涼氣,本能地想起自前年以來先後在武漢、長沙等地發生的特大搶劫金行案。這個案子和那幾起案子有關係嗎?那幾起案子一直在由公安部督辦,至今都沒有破獲呢。孫局長將下決心回家的事兒給擱下了,隻覺得肩上的份量沉重得讓他透不過氣來―這樣的惡案,在郴州史無前例。

也就是10來分鍾時間,在刑偵戰線摸爬滾打了20多年的孫局長,已經初步了解了案情的大概―這是一起經過精心策劃組織的特大惡性人室搶劫案―一套初步的偵破方案也已在腦海中形成。

“現場分成兩個組。”孫局長指示說:“一組繼續仔細勘查,絕不能放過任何細節物證;一組立即以金行為中心開展調查,搶在被群眾圍觀之前撈取有用線索。這麽大的劫案發生,不可能周圍群眾沒有發現一點反常。另外,局辦公室立即通知刑偵、治安、交警、城區分局負責人及10個城區派出所長趕到市局三樓會議室,馬上召開案情會。指揮部就設在那裏。”專案指揮部就這麽一句話便成立了,孫局長是當然的指揮長。這是指揮長發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把郴州城翻個遍。也要找出線索來!

現場勘查仍在繼續。孫局長趕到會議室時,刑偵、治安、交警、派出所等單位負責人已經到齊―由市局局長這麽早親自主持各警種開會,肯定是緊急情況。孫局長滿意地點了一下頭,就像一個臨戰前的將軍。他在回來的路上已經將案情簡要地向市委、市政府和省公安廳作了匯報。“正值嚴打整治期間,發生這等惡案,公安機關務必全力偵破!以安民心!”領導們的話仍在耳邊回響。案子誰不想破?可有時候並不是你想破就能破得了的。弄案子也得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人和是有了,可天時地利自己一定能占得到嗎?孫局長將案情作了通報並進行了初步分析,不過領導們的指示及自己的擔心就省了:沒必要給手下再增加額外的壓力,更不能挫傷他們的積極性。

說是案情研討會,其實到目前為止現場勘查也才開了個頭,誰也沒法掌握更多的情況,所以也沒什麽可研討的,主要就是由指揮部的當然正副指揮長孫局長和張副局長布置任務。

“如此大案不破,向上對領導交不了差,向下對老百姓沒法交待。 目前隻有一條笨辦法:大兵團作戰。刑偵圍繞現場遺留物開展檢查;治安、巡警立即對全市金銀首飾店展開巡查;交警立即對進出城區特別是昨晚營運的士、摩托車車主進行清查;派出所負責轄區群眾走訪。

“匪徒不可能來無影去無蹤,整個郴州城也就幾十萬人,我們有近兩千警察,如果再加上警察的家屬,我們的力量就更強大了,足夠把郴州城翻個遍。把一切力量調動起來,我就不信找不出線索。記住:有情況24小時隨時向我報告。絕不能漏掉一個死角,到時候我發現誰出間題,誰自己把那套警察的行頭交到我辦公室來!”孫局長一臉肅然地作了總結。

兩位局長的安排也就成了第一次案情分析會的最後決議。隨即,一場由60餘人的專案組和全市各警種共同參戰的大兵團偵破戰役在郴州迅速展開。

22日一早,驚聞惡訊的省公安廳刑偵總隊重案支隊支隊長趙劍一行也趕到郴州,專案組更是如虎添翼。

不到半天的時間,案情就在社會上傳開了。一時間,加人了各種想象的議論和傳言很快傳遍了郴州,傳遍了湖南。許多經營貴重物品的老板幹脆關了店門,連白天都不敢出屋。郴州城籠罩在一片恐慌之中。三個買切割機的“怪人”

金行兩層大門的鎖完好無損,不存在破門人室,而同時店主梅正亞和守值員有約定:晚上關門後除了梅老板夫婦,任何人叫門都不能開。所以偵察員麵臨的首要問題便是:匪徒是如何進去的?會不會是內外勾結作案?

調查黃誌衡,老人原任市床單廠保衛科長,人品沒說的。從他的傷情來看,對方下手狠毒,一棍子下去差點讓他腦袋開花,還連續用鐵棍猛擊他的四肢,並且似乎還不放心,又用匕首劃破了他的眼皮和嘴角,大約是想逼迫老人講出什麽東西。

偵察員一直守候在老人的病床邊,看醫護人員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地忙乎幹著急。好不容易握過幾個小時的搶救時間,老人終於從閻羅王那兒撿回一條命來,可以斷斷續續地講話了。

老人每天晚上6點鍾準時下班關店門,然後回家吃飯、洗漱,基本上是10點左右回店裏守夜。20號那天他回家裏洗完澡後,又到老板家提了半桶水,準備第二天洗臉用,大約晚上9點40分左右回到店裏,打開外層的卷閘門,又開了裏層的玻璃門,摸黑將水放到櫃台邊,正準備開燈時,尾隨進屋的匪徒從背後兜頭一棍就將他打倒在了地上,他昏死過去,連對方長什麽樣、幾個人都沒弄清楚。

劫匪是經過精心策劃和準備後才動手的,肯定在金行附近活動過很長一段時間,才摸準了金行的守衛情況及守值員的活動規律。

“黃誌衡這裏已經摸不出更多東西,隻能從現場的遺留物和周圍群眾中下手了。”聽完醫院裏傳來的消息,孫局長在屋裏踱起步來。

一根煙燒完,新一輪計劃已在孫總指揮頭腦中形成:全線出擊,以物找人。

現場留下的那張5月12日的《文萃》報和氧氣瓶、焊槍的來源,成了案中的關鍵線索。這些東西是從哪裏來的?

《文萃》報一周才一張,整個郴州市也就3000多份的訂量;那套切割設備可割可焊,但也不是家常日用品,用途有限,砂 供應和使用它的人不會太多。就從報紙和切割設備清查起,同時重點走訪金行周圍群眾,是否在案發前發現有什麽可疑情況發生。

清查工作,領導們在會上分析起來似乎很容易,但落實起來可就有故事了。單說查報紙,那兩天正好下大雨,而指揮部要求3天內將所有訂戶都要過一遍,看看誰家少了5月12日那一張。可從郵局調來訂單一看,3000多訂戶幾乎遍布了郴州市的角角落落。任務都分解給了派出所―各自清查各自轄區。案子壓得人抬不起頭來,時間又緊,民警們也顧不得天上是雨還是雪,地上是泥還是坑,訂戶是住在深山野嶺還是城區的哪個角落,隻管可著勁兒一戶一戶地“消滅”。這裏還鬧出了一個笑話。

民警們查報紙查得急,當然就不可能家家戶戶都給他們將案子情況詳詳細細地解釋清楚,有時見人家那天的報紙好端端地掛在那兒也就沒再說什麽。可訂戶們從民警鋪天蓋地的大清查中“看出了名堂”―公安局的如此大規模地清查這一天的報紙,肯定是這張報紙上出現了什麽重大政治問題,這張報紙絕對有收藏價值。幾天之內,5月12日的《文萃》報在郴州被一些收藏迷炒到了100元一張還買不到的高價。民警們的解釋在這些一心想賺一筆的收藏迷麵前就是不起作用,他們認定了民警是想騙他們交出那張報紙,直到案情真相大白之後,他們才大呼上當―是自己的敏感才鬧出了笑話。

報紙在查,切割設備的來源也正在緊鑼密鼓的清查之中。按常理幾個氣瓶外帶一套焊槍,體積和重量都不小,而這些東西並不難在郴州弄到,劫匪不應該顯山露水地舍近求遠從外地弄來。

整個郴州市賣切割機的有幾百家,民警們定下了從市內再市郊、再外地的順序。帶著設備的所有資料,十多個切割機清查小組一頭紮進了市機電城及城郊結合部的機電設備商行,一家一家落實,最近一個月以來有什麽人買過這樣的設備?

連續兩天兩晚的清查,幾百個目標快“消滅”了一半,硬是“運氣來了”(孫局長事後如是說)。郴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重案大隊楊福全大隊長,這天下午帶著幾個戰友清查到馬家坪永開貿易行時,店老板的回答刺激得他們把幾天幾夜的疲勞忘了個幹淨―“這些東西就是我店裏前幾天賣出去的。肯定是那3個人幹的。”

店主之所以記得很清楚,是因為那3個人實在有些怪,並且那個30多歲的卷頭發男子也太打眼了―一雙眼睛不僅賊溜溜的,而且還一大一小,一看就不是個本份人。他們有兩個人先到店裏,開口就找老板,說是要買台礦山上用的乙炔機,可當老板拿出那種專供礦山上用的乙炔機時,他們卻又嫌大了,不方便,要老板拿套小的,“小的隻夠修修冰箱電器什麽的,礦山上怕不好用吧?”老板想做成這筆生意卻又不得不提醒他們,免得到時候這些“大爺”找麻煩,因為聽口音,對方就是郴州人。兩個人似乎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便用手機撥了個電話,不大一會兒,又來了個20多歲的年輕人。那年輕人講話不是很好懂,像福建話,他來後掂了掂氣瓶的重量,又詳細地問了店主這種機子能割穿多厚的鋼板,並要幫工親自試割了幾塊鐵板才一錘定音:“就買這套了。”前前後後足足折騰了快3個小時。

“礦山上這種小機子咋能用?”店老板當時就有些懷疑,但對方也沒來找他,他也就樂得賺他個幾十元。又是那個眼睛一大一,卜的人

“立即著手調查一個30多歲、卷頭發、眼睛一大一小的郴州人!”孫湘隆局長一聽有了消息,熬得通紅的雙眼興奮得一下子亮晶晶的了。

現場走訪的信息也在源源不斷地傳回指揮部。

住在金行附近的幾個居民20號晚上11點左右在街邊乘涼時,看見兩個男人提著兩個大紙袋子慌慌張張地從北湖路往興隆巷跑了。引起他們注意的是那兩個人那樣大熱天居然還戴著白手套。”會不會就是他們搞了梅老板的店子?”群眾對走訪的民警說。

到了5月25日才從外地出差回郴的某公司職工劉某,乍一聽到隔壁出了這麽大個驚天的案子,一激棱間,也來不及和孩子親熱一下就往市公安局裏趕,他說:大約是15號的樣子,有個幾年前認識的姓首的人來找我打聽過梅老板搬到哪裏去了,說是要找他買台空壓機,我當時還給梅老板去了電話,可他去香港了,隻有他女兒在家。當時那個姓首的也沒再說什麽就走了。今天回家聽說梅老板出事了,我才想起來,梅老板早在5月份就將空壓機店子打掉開了金行,那姓首的幹嗎非要找梅老板買空壓機?郴州市麵上不到處都有嗎?

“姓首的叫什麽?長什麽樣?”接待他的副指揮長張湘都簡直有些急不可待。

“叫什麽我不記得了,隻曉得住在蘇仙區白露塘那一塊。對了,他的眼睛好像有點毛病,一大一小的。”

又是眼睛一大一小的人!

從指揮部發出追查指令不到15分鍾,蘇仙公安分局便將那個眼睛一大一小姓首的人的檔案調了出來:

首春生,男,31歲,住白露塘鎮坪田村,以前做礦產生意,最近神出鬼沒地不常回家。

拿了首春生的照片混在幾張照片中回到永開商行叫老板辨認,老板毫不遲疑就將首春生挑了出來,指證他就是那3個人之一。

“立即控製首春生,從首春生身上打開缺口!”又一命令從指揮部發出。春訝子弄了滿滿兩袋金子I

有了明確的目標,事情便變得順風順水起來。

派出所的民警不太好大張旗鼓地貼近―太熟悉了,怕會打草驚蛇。負責對首春生調查的任務落在了城北刑偵中隊中隊長首誌民和他那幫弟兄們的身上。指揮部的意思很明確:先不動他,也不驚動他的家人,盡量把證據落實。

民警們一摸到坪田,首春生的家底也就出來了,他有五兄弟:招德、招財、招萬、招凱。大哥招德在重慶市簡陽武裝部工作,後又把招凱弄到重慶當兵,退伍後也留在了那裏。春生一直在外邊不知道做什麽生意,隻有招萬、招財在家,但也不太安份,常和一些小混棍打得火熱,在派出所都留有“名號”。最讓人興奮的消息是,首招凱和他們一個戰友在前不久曾隨首春生回過郴州,案發後又走了。回來後也不住在家裏,而是一直住在街上(指郴州市旅店裏)。並且當過兵的首招凱沒能在部隊的熔爐中鍛煉自己,反倒在重慶就有過人室搶劫2萬餘元的“案底”。

清查市區旅社住宿登記時,發現就在金行不遠處的金麗大酒店,赫然出現了首春生、首招凱和漳州人張明川連續5天在該店的記錄。

心中有底的首誌民中隊長決定“深人腹地”。

第二天一早,幾名“有線電視維護員”便進人了住在首春生屋前屋後的幾戶人家。有個平時也不太安分的小子見到刑警上門是為首春生的事,知道“自己的計劃”破產了,便爭取主動告訴首誌民:"20號晚上11點多鍾的樣子,我坐在自家台坎上乘涼,發現多日不歸家的首春生回來了,從首家未關的窗戶裏望去,首春生和他弟弟招萬,手中打開的那兩紙袋金器,簡直把人的眼睛都射花了。我的媽呀,春份子咯是做的麽子生意,弄到這麽多金子?!肯定來路不正!我正準備敲他一筆呢。”逃到天涯也枉然

作惡的就是首春生、首招凱和他那個外地戰友―漳州人張明川。可他們早在21日便已經溜了個無影無蹤。

這麽多的金器未經處理他們絕不敢帶上它們去逃亡。東西肯定還在首家的親友那裏,首春生肯定會和家裏人聯係。咬住首春生的手機和呼機,專案組利用多種偵查手段,很快便將他們的去向框定:3人已分兩頭逃往了重慶和福建漳州兩地。

此時已經到了5月31日下午。“立即派人分赴兩地,在郴州、漳州、重慶三地構建立體偵破網絡!”指揮部迅速決策。

北湖公安分局刑偵大隊大隊長石軍、城南刑偵中隊長胡興軍和市局刑偵支隊七科副科長李弼清接到出發命令已是晚飯時間。匆匆扒完幾口飯,3人便爬上了南下廣州的火車,再轉乘飛機6月1日上午就趕到了廈門。隻曉得首春生是在漳州,也便隻好隨著顛簸的汽車先趕到漳州市再說。正是中午,3人一頭鑽進漳州市刑偵支隊。天下公安是一家,也是一條心,曉得他們一行的急切,漳州刑偵支隊立馬和郵電局聯係,調查那個曾打向郴州的電話號碼,是東山縣銅陵鎮的一個沈姓住宅電話。

銅陵鎮是福建省的最東邊,在台灣海峽邊上。過去就是東山縣的縣城,隻因當年蔣介石成天叫囂要反攻大陸,並且真的有幾次將炮彈打落在了城中央,縣委縣政府為了人民財產的安全才決定將縣城西遷,這裏便成了“故都”。

隨同湖南同行協助的是銅陵鎮刑偵中隊中隊長黃欽輝。找到文峰街那個姓沈的人的電話,卻是設在他的煙攤上的電話―住宅電話在作公用電話使用。這一下清查的難度可就大了。首春生用過這個電話,肯定到這裏來過,可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上哪兒去找?幾名偵察員沒有驚動店主,又無事般回旅店商量對策。

有了這一趟作底,李弼清幾個對這裏的環境也有了個大概:因為靠海,來這裏小住的人很多,旅店也特別多,因為多是自費,檔次也就高不起來。店裏的電話便是隻能打市話而不開長途的。首春生應該至少在那部電話附近的哪家旅店裏住過。“對,就以電話為中心清查!”三人決定海底撈針。

銅陵公安分局自是緊密配合,將幾十本住宿登記本一個上午就全抱了回來。才翻幾本,“首春生,郴州;張明川,四川xx公司”的記錄便出現了。他們已經在這家名為“巧城”的旅店住了6天,並且還未退房。

“要不要立即采取行動?”石軍撥通了張湘都副局長的電話。張副局長一聽已經揪住了狐狸的尾巴,興奮不已:“在萬無一失的情況下務必將兩人安全帶回郴州!”

行動定在6月2日晚上9點開始。銅陵公安分局刑偵大隊派出4名偵察員配合。晚上10點整,首先上樓的黃輝欽中隊長,一眼就在二樓電視機房裏認出了湖南同行所示照片中的那個首春生。時刻緊繃一根弦的首春生發現在這麽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人注意自己,抬腿就準備走人。但這時他已是無路可走了。

衝進他們的房間,張明川不在,但他的鞋子衣服都還亂丟在**。“會不會是行動走漏了風聲讓他溜了?”李弼清幾個心裏一驚。

“不可能,也許他是出去宵夜了還沒回,繼續守著。”銅陵同行的話讓幾個身負重任的湖南警察放心不少。

直到淩晨3點,張明川終於晃晃悠悠地從外邊提著個小包回來,正準備叫老板開門便被撲倒在地,直到被塞進警車聽到李弼清說“我們是郴州市公安局的”時才明白過來,自己的生命開始倒計時了。原來張明川就是東山人,因為他在東山有過盜竊的案底,當地派出所一直在找他,他也不敢回家。正好這天中午旅店老板告訴他公安局的在“清查暫住人口”(銅陵分局以治安科的名義,清查旅客登記),他擔心自己被查出,便幹脆晚上趁黑摸回家去了,想想都晚上兩點了,統一行動也該結束了,這才晃**回來。打開他隨身的那個小包,兩塊金表就在包中,正是被劫贓物。

人到手了,審訊倒沒什麽精彩的戲。兩人也明白,到了這個份上,再詭辯對自己沒什麽好處。並且,兩人還供出了另一個同夥首招凱在重慶的大致去向,他極有可能在重慶的女朋友那裏落腳。

漳州方麵的消息迅速傳回了指揮部和赴重慶的北湖分局刑偵大隊教導員歐湘郴那裏。孫局長和張副局長一聽,大腿一拍便許諾了:“好!我們特批,你們3個人可以先在那裏泡個海水浴再回來,家裏的事就不用你們管了!”

可惜狡猾的首招凱沒有按事先的約定去女朋友家,匆匆溜掉了。

首春生、張明川落網的消息傳回郴州,指揮部決定全麵收網,上岸見魚。

負責與首春生聯絡銷贓的首招財被帶進了公安局,窩贓的首招萬、首春生的嶽母鄧招秀也被張湘部副局長拎上了警車。那兩包藏在柴房裏的金器更是一找一個準,除了被他們隨身帶走的幾件外,根本就沒來得及動一點。也難怪,從搶到手到被抓獲,總共才13天時間,逃命都不夠呢。飛天娛蚜”的發財夢

首春生、首招凱、張明川糾合在二起幾乎順理成章,因為他們幾個都是遊手好閑的“飛天娛蛤”。

早在1992年張明川在重慶大學讀二年級時,就在一次聯誼會上認識了退伍後在重慶師院做保安的首招凱。臭味相投的兩個人很快成了哥們。張明川大學畢業後分回了東山縣建設局,既想輕鬆又想賺大錢的他很快厭倦了機關的工作,幹脆在1995年辭職投奔“大哥”首招凱去了。兩人合夥在重慶開了個安裝公司,正副總經理是他們兩個,工人也是他們兩個,兩個混混開個皮包公司,業務少得不夠吃飯。但有了“總經理”的頭銜,便得有總經理的派頭,沒錢咋辦?去偷、去搶!就在今年4月份,他們還和也是被錢逼得心慌才投奔他而來的首招財,一起在重慶市渝中區下回水溝采取人室捆綁、毆打的方式,搶劫了一陳姓婦女的2萬多元錢。

今年4月20日,在外做生意也是三心二意的首春生又欠下了一屁股債,想起在重慶當“總經理”的弟弟首招凱,便北上而去。可也是兩手空空的首招凱自身難保,哪有餘錢剩米接濟他?這更是刺激了急欲發財的首招凱。

好容易挨到5月初,當首招凱將在外邊搶來的一點錢花得差不多了時,4人決定“南下郴州看看有什麽發財的路搞”。經過連續5天5夜的踩點觀察,他們把目標瞄準了名表金行,並先後購置了氧焊機等一整套作案工具。隻是首招財和他們一起在酒店住了幾天後,想起上次在重慶時一起搶的2萬多元才分給他幾百元錢的事來,心想這次也不會有自己太多的路得,並且估計在郴州風險太大,便“辭工不幹”了。

已經被錢逼瘋了的首招凱、首春生、張明川顧不了許多,決然在5月20日晚上10點多鍾下手了:由首春生在金行旁的一個小煙攤邊和老板閑談,以吸引老板的注意,首招凱、張明川則尾隨提水開門的黃老漢進屋。打昏老漢並洗劫完櫃台內他們認為值錢的東西後,他們又準備對裏間小屋的保險櫃下手。可惜一時慌亂怎麽也打不開在商行學會了的焊槍,而正在這時,裏間的電話鈴又響了,兩人這才丟下保險櫃和受傷的黃老漢,提著兩紙袋“戰利品”顧不得脫下作案時的手套便倉皇逃去……

如果保險櫃被割開了,金行的損失足有近千萬元!

專案組的民警們都分批回家補rl睡去了,曾經連續13個日夜未曾黑過一下燈的會議室裏,隻剩下了孫湘隆和張湘鄙兩個頭兒。

“就在案發前一個月,110指揮中心還到名表金行去過,要求他們安裝自動報警裝置,但被老板拒絕了。並且這麽大的金店隻有一個糟老頭兒值班,你說如今的人咋這麽沒一點安全意識?還成天說是公安防範不力,難道他們自己就沒一點責任?!”張湘都副局長開始思考如何以此為契機在全市重點行業搞一次安全大檢查的問題。

“你說如果當時他們弄開了保險櫃,如果這個案子也和武漢、長沙的案子一樣破不開,我們這個局長還當不當得下去?”孫局長沒有接張副局長的話題,隻是沉迷在一片假設之中。

如果真是那樣,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局麵?

兩條“煙槍”誰也不再說話,隻有牆上的掛鍾依舊不緊不慢地嘀嗒著……

10月3日.有人在重慶市長安賓館發現了首招凱的行蹤.重慶價方隨即逮捕了他。10月12日,化名為丁毅強的首招凱被乖乖地押解回了郴州。順帶還把為他銷贓的孤朋狗友曾曉惠也帶了回來。

劉誌喻 鄧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