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輛黑色本田車停在一片長滿荒草的海灘上。看不見人,卻能聽見不遠處深坑裏的刨土聲。在坑邊擺著那個碩大的行李箱。
趙誌剛猛地躥上土坑,抹了把臉上的油汗,展直了身體朝四周巡視著。海邊一片荒蕪,半人高的蒿草中間是車輪壓出的兩條小道。遠處翻翻騰騰的海浪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圩內青青的蘆葦在如血的殘陽中隨風搖曳。
趙誌剛收回目光,看著腳下,自言自語道:“這兒風水不錯,早點投胎吧!”說著話,他蹲下身子,將行李箱奮力一掀,落入坑裏。然後他揮動鐵鍬,迅捷地往坑裏填土。
掩埋好屍體,趙誌剛將毛巾等物倒進一個沙窩裏,澆上汽油,點上火。大火熊熊燃燒,不一會兒,帶血漬的毛巾等物化作了一團灰燼,海風吹來,四散飄開。
當他認為沒有任何遺漏之後,駕車離去。
聶明宇緩步走出寺院的大門,拾階而下,在平台的石欄杆旁停住。他凝視著遠方在夕陽籠罩下的市區建築物,雙眉微蹙。
住持慢慢撚動手中的佛珠,輕聲問:“聶施主心事頗重,不知老衲當問否?”
聶明宇回臉看看住持,道:“是的。我是有事要請大師指點迷津。”
可聶明宇並沒有接著往下講,卻把臉扭向了迷蒙的市區。他這次的確是帶著心事來的。最近他接連遇到了一係列難題:首先是“黑皮本”事件,其次是父親聶大海在即將被任命為天都市市長的緊要關頭,一封匿名信送到了省委組織部,內容隻有很簡單的一句話:市委副書記的公子聶明宇大肆走私販私,請組織調査。匿名信的結尾署名是“一個老共產黨員”。這封簡短的匿名信效力驚人,不但父親的任命被擱置下來,而且原本跟龍騰公司合作關係良好的幾家銀行也開始縮手縮腳。他深知,這些問題的出現肯定有很複雜的幕後背景,如果不能處理好這次的危機,自己的事業,自己奮鬥了十幾年建立起來的龍騰集團,可能將毀於一旦。於是,他來到了檀山寺,希望能在這兒理清紛亂的思路……
山腳下,張峰的奧迪車駛到聶明宇的淩誌車旁停下。他打開車門對阿三說:“就這裏等著吧。再上前就該挨罵了。”阿三點點頭,熄火。張峰正要下車,手機響了。他縮回腿,看看來電顯示,連忙摁下接聽鍵。“是劉關長呀!有什麽指示?”天都海關副關長劉建義的聲音很清晰。“兄弟,大事不好了!”張峰一激靈。“怎麽了?”“你們那三十六輛奔馳被扣了。”劉建義聲音急促。“啊?”張峰大驚失色。“但有沒有搞錯,不是交待過了嗎?”“我是吩咐下麵給你們免檢了。但是今天是賀清明去査的,不知道為什麽他非要看你們的箱子,結果……嗨!”“那怎麽辦?”“我再想想辦法,你別急。”“這種事能不急嗎?我的劉大關長!立案了沒有?”“已經立了。我盡全力彌補,你也趕緊通知聶總。”
張峰慢慢合上手機,對阿三道:“媽的,這下麻煩了。快上山去找董事長!”
阿三不無擔心地說:“他會罵人的。”
“就是殺人也得去,這種事耽擱不得,快!”張峰擦了把臉上的冷汗,大聲道。
阿三隻好發動著車,駛上盤山道。
寺院門前的平台上,住持對聶明宇道:“我佛慈悲為懷,聶施主定將逢凶化吉。阿彌陀佛!”聶明宇點點頭,深鞠一躬。他正要再說點什麽,看見張峰沿著石階快步走了上來,頓時皺起了眉頭。
“董事長……”張峰看了看旁邊的住持,欲言又止。
聶明宇瞥了張峰一眼,不耐煩地問:“誰允許你上來的?”
張峰低聲囁嚅:“呃,怕那個老鴇……”
聶明宇神情一凜,張峰連忙噤聲。
聶明宇轉身向住持道:“大師,我告辭了,有空再來拜訪您。”
住持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請施主走好。”
山風陡起,暮色漸沉。聶明宇滿臉陰鬱地跨上淩誌車,眼睛微閉著坐下。張峰坐到駕駛位子上,緩緩開口道:“別怪我不放心,您看,事又來了。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這個賀清明剛剛上任就親自到港口看貨呢,而且偏偏要開咱們的箱子……”
“我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出了問題就找借口。”聶明宇依然雙眼微合,仰靠在座椅上。
張峰不說話了。
聶明宇睜開眼,問:“賀清明的個人資料你拿到了沒有!”
“劉建義說晚上給我……”
聶明宇打斷:“防患於未然!防患於未然!而你呢?總是亡羊補牢!”他看了看垂下頭去的張峰,語氣緩和了些,說:“立即安排和這個賀清明見一麵,看看到底是尊什麽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