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浪漫騎士
朝母節那天,陸潔很晚才從夢姆湖邊回來。獨自躺在毛氈上,她怎麽也睡不著。湖畔的簧火仿佛還在她的眼前跳躍,那些橘紅色的火苗自自在在,無拘無束地跳著、舞著,那是一種盎然沛然,不可遏止的生命的活力。
將陸潔拉到簧火邊的那個吉瑪男子的眼睛依然在陸潔的麵前閃閃爍爍,陸潔的腿和腳甚至下意識地動了動,仿佛她仍舊在簧火邊跟隨著那個吉瑪男子,重蹈著那些陌生的舞步。
察覺到了自己的癡迷,陸潔情不自禁地笑了。她對自己說,別那麽興奮,應該睡了,應該睡了。於是,她翻個身,使勁兒閉上了眼睛。然而,她發現她的右手在握左手的小指,握了鬆開,鬆開了又握。
這情形,就像那個吉瑪男子曾經對她做過的一樣。
你可以欺瞞別人,然而你卻無法欺瞞自己,陸潔自嘲地想,那個多情的吉瑪男子,的確有點兒讓人難以忘懷。
哦,那個英俊的吉瑪男子,此刻,他在哪裏呢?夢姆湖水溫柔如夢,或許,他早已愛心別屬,約了另一位吉瑪姑娘雙雙在水裏洗浴,然後像鳥一樣歸林了吧。
這樣想著,竟然有些悵惘。
再翻個身,澤爾車的話又翻響起來,“陸,隻要他還會來找你的。”
喲,那吉瑪男子今夜會找到這女樓上來麽?他們可都是些撥窗開門的好手!
陸潔頓感緊張,緊張之中還夾雜著一種興奮。她爬起來,走到木窗前察看。
依窗遠眺,月夜中的山野朦朧得宛如幻景。幻景裏,有幻化出的人和馬在悄悄潛行……
仔細再看時,一切都消失了,隻有無邊的暗夜不動聲色地冷寂在那裏。
意識到今晚有可能失眠,陸潔索性打開於潮白的劄記,慢慢地翻看起來。
劄記四踏著寂靜的夜色,獨自騎著馬穿過空曠的山野,去與心中的女人相會,這種美好的感覺真是無與倫比。
在馬背的顛**晃搖中,細細地回味屬於自己的那份等待。
那等待是太長太長,那等待是太久太久了。從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就遙遙地想著它沉入暮色裏的情景。初始的心情也還從容,漸漸地就生出一種被拉緊被壓擠的感覺。隨著黃昏的臨近,那感覺越來越強,越來越烈,猶如慢慢地拉開一張弓,蓄著待發的勢頭。 當臨近終點時,驀然一放,那種如箭離弦般的暢快, 隻有此刻才能體味。
等待是空虛的,在等待中你一無所有,於是你會生出要充實它的一種向往。這向往可以用味覺來感受,就像咀嚼著茅根,唇齒的每個縫隙裏都有清甜的汁水沁湧。這向往也可以用觸覺來感受,那是難耐的心癢,難止的心疼。
也許, 隻有想像可以彌補向往的空虛和缺憾。在想像中,我攀上了哦耶的木樓,迎候我的是她長長的雙肴,她像藤蘿似的將我緊緊地纏繞。她吻我了,她數合著雙唇,猶如夢姆湖中躍起的魚兒。我透不過氣來,那吸吮讓人醉迷,讓人昏眩。她像山野一樣展露出她的用體, 它時而平坦時而起伏,猶如月光一般皎潔..-在想像的渴望中,我的哦耶更加美好,更加誘人。
黑色的走馬像黑色的精靈, 它似乎理解我的心情, 它的蹄聲既碎又疾。那蹄聲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我,我的心在那節拍下碎亂地疾跳不已。那是為渴望而焦灼,我的胸中鼓**著企盼的**。
我終於理解那些中世紀的浪漫騎士了,他們在隱秘的夜色中焦灼地奔向他們心儀的女人。仰望著月光下的窗扇,他們像不知疲倦的青蛙一樣, 唱響了一支又一支小夜曲, 向他們心儀的女人求愛。
他們是惴惴不安的求愛者。隻有求到的愛才顯得珍貴,也隻有渴求本身,才能燃燒起愛的**。
來而複返,返而複來,他們始終處於追求者的位置, 因而,他們始終與**相伴。
他們是林間啼鳴求偶的鳥。
他們是花間顛舞示愛的蜂。
不,他們是獵手。獵手不會興致勃勃地把弓箭對準家院裏的雞,他們本能地尋求著逐獵的刺激。至於追逐得手與否,都不會使他們停頓,他們的生命處在不息的追逐中, 因而,他們才能擁有永不衰竭的**。
這一刻,我覺得我也成了浪漫騎士。我的咽喉發幹發緊,它想伴著曼陀琳,在月光下歌唱。如果我心儀的那扇窗戶不為我打開,我會一直唱下去,徹夜唱個不休……
踏進那片麻地了,細長的麻杆親昵地頻頻地敲打著黑馬的頸脖, 引得它不停地噴著響鼻,做出回應。看到月光下的木樓了,後牆上的那排木窗中,有一扇屬於我親愛的哦耶。它此刻合著眼,在靜謐的夜色中打著噸兒。
下馬俯身,撿起一塊石頭, 向窗扇上方的屋頂拋去。
砰,響聲在靜夜裏分外清晰。
那個窗扇應該睜開眼睛了, 我的哦耶應該探出她皎好的麵孔, 向我遞送微笑。這時候, 我就可以站在馬背上,朝著那扇洞開的木窗一越而入……
可是,那木窗依舊合著眼。
怎麽回事,莫非我的哦耶睡著了,沒有聽到我們約定的信號?
我又撿起了一塊大些的石頭, 向木屋的房頂扔去。
砰,那聲音很響。
我的哦耶,她應該在響聲中驚醒了。她應該點亮油燈,察看動靜。
可是,那扇木窗仍舊黑洞洞的,看不到一絲亮光。
怎麽回事,莫非我的哦耶病倒了麽?上次相會的時候,她曾經告訴我,她的身體有變化,她好像懷了孩子。我問她,是我的嗎?她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望了望我,卻沒有給我任何回答我開始不知所措,我像一隻守著玻璃魚缸,卻無法伸進爪子的貓,焦灼地轉來轉去。我不能喊叫,吉瑪人在暗夜裏走婚的時候,是不允許大呼小叫的。
讓人灰心喪氣的失望和讓人抖起精神的僥幸的期待交替控製著我,我不知道向房頂扔了多少石塊, 我甚至還站在馬背上, 嚐試著去撬那扇木窗。我分明聽到房內有響動,然而,那扇窗子卻拴得緊緊的, 毫無開啟的意思。
我終於沮喪地坐在地上, 我想起了那首吉瑪人的歌:“木樓的門鎖著三道鎖喲,你不要久久地敲。烏珠把心鎖了呀,你就是等到天亮她也不會打開……”
我是被遺忘了麽?
我是被忽略了麽?
還是我被拒絕了!
我的心裏一下子湧滿了傷感和蒼涼。
村寨旁的楠奢河嘩嘩地響著,我仿佛聽到了淚水在我的心裏流。無邊無際的夜色在我的眼中顯得那麽的落寞,讓我不由得一陣陣心灰意冷。
我在這無窮無盡的冷寂中,孤獨地仰麵躺下。身下的草皮傳遞著寒意,那寒意穿透肌膚,穿透骨健,讓人透心地涼。惟有夜空中的星星不忍與我相棄, 它們關切地望著我,我也呆呆地盯著它們。時而, 它們顯得那麽遙遠, 時而, 它們又似乎分外地切近……
木樓的那扇窗子也是遙遠而又切近的。隻要它打開來, 它就與你親密無間,可是, 隻要它緊緊,地關閉, 它就將你拒之千裏,使你永不可及。
我的哦耶啊, 當我熱情激**地進入她的身體, 當她的身體柔順地容納著我的時刻, 我覺得我們已經形同一體,永不可分。可是, 當此刻她向我關上窗子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們原不過各自有體,互不相幹罷了!
想到這些,我簡直沮喪至極。我懊惱地在地上抓了一把,然後揚了揚手,想使勁兒地將手裏的那把草和土遠遠地甩出去。就在這時,我下意識地向手裏看了一眼。
柔韌細長的葉子,柔韌細長的莖,這是斷念草。
這些斷念草都打成了結。
原來,今晚她與別人另有約會啊!
我太糊塗了。我一門心思隻想著早早進入木樓, 與她相會,卻沒有留心窗下這片斷念草。
我明白,我該爬起來了。我該騎上我的黑走馬,盡快離開這裏。
披著淩晨時分的寒意,我垂頭喪氣地踏上了歸程。 回到冕諾家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冕諾正在院子裏粘補膠皮輪胎,看到我,他吃驚地說:“於,這是怎麽了,你?’’我當時一定是神情怔忡,悵然若失,我竟然沒有聽到他的話, 隻顧自言自語地說:“冷,冷。”
是冕諾把我從馬上扶下來的,我渾身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濕了,鞋上滿是泥土和碎草葉。披上冕諾的披氈, 喝下一大碗熱乎乎的酥油茶,我才回過神。
“真倒黴,她不放我進去。我在麻地裏待了一夜。”
我忍不住把昨夜的遭遇通通訴給了他。
冕諾聽了,哈哈大笑起來:“於,這種辜常會遇到的。帶你來的那天晚上,我也一樣。”
是的,我想起來了。我住進寨子的當天晚上,冕諾就失蹤了。清晨見到他時,他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鞋上滿是泥水和碎草葉。
有了共同的遭際,兩個男人也就有了更多的共同話題。
“於,聽我說。夢姆湖裏的魚多, 吉瑪山上的樹多,寨子裏的女人多,放下這個,再拾起那個。”
我懂得冕諾的意思,可是,我放不下。
見我搖頭,冕諾說:“於,放不下她?去求她,那就。”
“怎麽求?”我向冕諾請教。
“討好呀, 幫她幹活。打柴,春穀,績麻。”
我愣住了。我在想,在這些活兒裏,哪一種比較適合我。
冕諾以為我還是想不開,便寬慰地勸我:“於,別愁。散散心,跟我去達坡。”
達坡是鄰近此地的一個大鎮子,那裏常有昆明、西昌、成都等地的客商來往。吉瑪人也常到達坡去,用自己的麻布、魚幹、家畜和家禽,換回日常需要的各種物品。到達坡去,有一條路況很差的石子路,冕諾去的時候,總是套上他的膠輪車。
跟冕諾去達坡散散心也好。
冕諾要補的這副車胎實在是太舊了,他還有一副備用的新胎,我說:“冕諾,這胎不行了,換上新的吧。”
“不,能補上,我。”冕諾不屈不撓地把膠水往舊胎上抹。
於是,我就坐下來幫他補。有我的幫忙, 舊胎上幾處漏氣的縫兒很快就補好了。
冕諾一邊興衝衝地裝著輪胎,一邊誇我說:“於,你真行。
可惜,你哦耶那裏,沒有輪胎。不然你去補,會高興,她。”
冕諾套好了膠輪車,催我趕快坐上來。
我卻改變了主意, 我說:“我不去達坡了, 冕諾。我想.我還是到她那兒幹活兒去吧。”
那一天,我趕到我的哦耶那兒去的時候,她正在坡地上犁地。吉瑪人犁地采用的是一種很原始的方式,二牛抬杠。兩條牛並排在犁的前麵走,為了讓用力的方向一致,就用一根長木杠縛在兩條牛的脊背上。“二牛抬杠”的說法,就是這樣得來的。後麵需要一人操犁,前麵還得有一個人操心抬著杠的兩條牛,別讓它們走歪了。
我向那片坡地走著,遠遠就看到了我的哦耶。她的白長裙在風中飄舞著,花頭帕鮮豔得猶如蝴蝶的翼翅。她在抬杠的兩條牛的前麵走,後麵有一個操犁人,那是一個穿著麻布衫的魁梧的吉瑪男子。
我呆呆地站在她的麵前,喉嚨有些發更,為昨夜無望地投上房頂的那些石塊, 為那些被踩踏的打了結的斷念草,為淩晨時分涼透了心脾的寒意……
站在她的麵前,我委屈著,難過著,傷心著。
我想聽到她的解釋和撫慰。
然而,我的哦耶看到我, 隻是晃了晃雙耳下那兩顆紅瑪瑙般的耳墜,然後將黑瑪瑙般的眼睛閃了一閃。
“於,是你麽?你來了!”
是的,她絲毫沒有愧意, 絲毫沒有抱歉的意思。她顯然很高興見到我,似乎我昨夜並沒有吃什麽閉門羹,似乎今天我到她這兒來完全是應該的。
我忽然有點兒恨她。
不過, 男人嘛,應該高姿態。
於是,我裝著昨夜什麽也不曾發生,竭力用輕快的語調說:“哎,我能幹什麽?你讓我幹點兒什麽呀?”
我的哦耶把拿著牛鼻繩的手抬起來,對我說:“於,你來牽牛吧。操犁,還是讓平措做。”
操犁的那個魁梧的男人對我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他的肩膀很寬很平,鏡骨也過於寬了一些,平了一些,這使他看上去有幾分像門板。
他就是平措了,我也朝他點了點頭。
我想,我的哦耶是在照顧我, 牽牛大概比操犁要容易得多。我從她的手裏接過牛鼻繩,站到了肩抬木杠的兩頭牛的前麵。
我看到那兩頭大牛搖頭了, 它們將彎盤的長角不滿意地晃了晃,用鼓突的大眼睛警覺地瞪著我。
果然, 它們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一走起來, 它們不是相互碰撞,就是彼此扯開, 竭力往各自想去的方向掙。我嗬斤它們,我使勁地扯動牛鼻繩,我吃力地扳動它們肩上的那根木杠不一會兒,我的嗓子就嘶啞了。我的手扯疼了,胳膊也開始發酸。
腳底下的坡地也來給我添亂, 它不是坑,就是坡,還有許許多多會打滾兒的石塊。害得我一走一歪,一走一滑,唉,我自己都走不直,又怎麽能扯直那兩頭大牛呢?
這是個累活兒,我渾身都冒出了汗。
我的哦耶背水來了。她佇立在那裏, 目不轉晴地望著我,木桶壓在她的背上,她也忘了卸。
“平措,換換,你們。”我的哦耶再次安排。
平措聽話地走過來, 與我交換了位置。
在我的記憶裏,我好像操縱過公園裏那種機動碰碰船的手柄,我想,木犁不應該比機動碰碰船更複雜。
當然, 它看上去很簡單,一根斜斜的木棍從犁頭上升起來,上麵嵌著一塊圓滑的短柄, 可以讓你舒舒服服地握在手心裏。然而,一走起來, 我就感到它的複雜了。首先, 它有很強的擺動欲望, 它不願意被拘束在一條直行的槽溝裏, 它幾乎時時刻刻都想跳槽,給自己另辟蹊徑。其次, 它的情緒不穩,上下波動很大。在它高興的時候, 它會一下子就從土槽裏跳出來,滑溜溜地在地麵上跑。不高興的時候呢, 它就悶頭紮下去,讓你越拉越深越拉越深,弄得前麵的兩頭牛不堪重負,到頭來隻能喘喘籲籲地停下。
為了對付這個木犁, 我真是耗盡了心力和體力。
就在我精疲力盡的時候, 它不失時機地躺倒不幹了。我去拉它,忽然一滑,犁頭就擦住了我的腳跺。
“啊!”我大叫一聲。
傷口並不大,但是沁出了血。我的哦耶在我的身邊俯下來,用她的手帕小心地一點一點地把血跡擦拭了,然後把那手帕捆紮在了傷口上。
“再換過來嗎?我們倆。”
平措倚在老牛身旁, 向這邊張望。他用的是一種調笑的語氣。
我的哦耶說:“不,該吃飯了。”
飯菜是我的哦耶用藤條簍背來的,香噴噴的燕麥餅,鹽水土豆,烤魚幹,還有苦蕎酒。
我沒有一點兒食欲,我沒幹什麽活兒,我怎麽能吃進去她的飯?我滿心慚愧,我不停地告訴自己,我沒有希望了,我沒有希望了。她不會再讓我進入她的女樓,對於她來說,我是如此地無用。
不,我會寫論文。論文,她要嗎?
在我的旁邊,傳來平措響亮的咀嚼聲和吸飲聲。他坐在坡地上,心滿意足地吃著, 喝著。他的一雙大腳板驕傲地晃動著,猶如得勝的蟋蟀擺動著頭須。
甚至那兩頭牛也在心安理得地享用著主人賜給它們的食物。那是些幹草團,那些幹草團裏裹包著黑豆。
惟有我呆呆地枯坐。
“於,餅,我烤的。”
我的哦耶湊近來,把酥脆的燕麥餅送到了我的唇邊。她的另一隻手裏端著木碗,碗裏是清亮的苦蕎酒。
比酒更醉人的是她的額發, 它們癢癢地撩著我。
“等你,今晚上,我。”
那耳語很低,但是很清晰。
不知道為什麽, 我的喉嚨發便,鼻子裏也生出酸酸的感覺。
我在心裏罵自己,你這個渾蛋! 晚上不許去, 聽到沒有?
你不需要恩賜..-晚上,我和冕諾守著火塘,補那輛膠輪車的內胎。冕諾從達坡回來的路上,半邊輪子就軟了,那是慢撒氣,膠胎顯然已經老化。我一邊幫他查找那些泄氣的縫眼兒,一邊向他訴說著一天的經曆和感受。
當然,也包括“不需要恩賜”之類的話。
他媽的,我不會到她那兒去了。
冕諾默默地聽著。
終於將最後一個縫眼兒補完,冕諾滿意地站起來,眨著他那倒睫的眼晴對我說:“於,給你備好了,黑馬。在廄裏,你去吧。”
這個家夥,他早就猜透了我的心。
我又騎上了那匹黑走馬。
這黑色的精靈, 它又響起了既碎又疾的蹄聲, 它們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我,讓我的心碎亂地疾跳不已。 月光下,那些求偶的夜鳥和野獸時不時地飛出來跳出來, 向我表達著它們的歡欣。
我的體內充滿了因渴望而生的焦灼, 因企盼而生的**。
惴惴不安的擔憂正是裹隨在這焦灼和企盼之中,不知不覺地翩然而至。
就像一個孩子擔心能不能得到成人允諾的糖豆,就像一隻小狗憂慮會不會得到主人揚起的骨頭。
我憂心忡忡地想:她會給我打開木窗嗎?
啊,我這是怎麽了?我用亂轟轟的腦袋痛切地思索,我怎麽會這樣?
我的哦耶,你的獨立、你的尊嚴,都存在於我每一次的離開之中。而我每一回的前往,都變成了惴惴不安的朝拜。
離去的時候,就盼望著再來。
而每一次再來的時候,你都那麽新鮮如初,仿佛我的每一次陳舊的離去,都給你帶來了一回更新自己的再生。
啊,我的哦耶,你讓我怎麽能不對你**無邊愛欲無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