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兩起勒殺案與EAR的兩起強奸案

——“我管這裏叫康特拉科斯塔縣的百慕大三角區,”霍爾斯說,“還有別的連續殺人犯在這一帶作案,其中一起案子很有名,有個女孩因此失蹤了。1966年,這裏還有主婦遭到勒殺,**都被扒掉了。另外還發生了兩起EAR的案子。讓人不禁想問,犯人為什麽喜歡在這一帶作案?”

在舊金山外希爾斯伯勒的裏瑟夫爾路上一條蜿蜒而下的私人車道盡頭,有由弗蘭克·勞埃德·賴特(FrankLloydWright)設計的悉尼·巴澤特(SidneyBazett)故居,這裏受樹木遮蔽,無法從街道看到。常聽人談起這棟房子的特別,但罕有人目睹。1949年的一個下午,房主的嶽母獨自在家,突然有人敲響了前門。來訪者是一名中年商人,戴著厚厚的眼鏡,身後還跟著六名身著職業裝束、表情嚴峻的男人。商人表示他的名字叫約瑟夫·艾克勒(JosephEichler),曾在1942年到1945年的三年間與家人租住於此,那之後現在的主人買下了這裏。巴澤特故居內嵌紅杉木家具、玻璃牆麵,日光可從各個角度照入屋內,隨一天內陽光的變化改變室內的氛圍,可謂藝術品一件,令艾克勒驚歎。他表示從沒忘記過這所房子。實際上,居住於此改變了他的一生。如今成為開發商的他,想向同事展示他靈感的來源。這組人被迎入屋內。艾克勒的事業起步於華爾街,出了名的冷酷無情,但跨過門檻,他就流下了眼淚。

20世紀50年代中期,約瑟夫·艾克勒是在灣區經營加利福尼亞現代風格獨戶住宅最成功的開發商之一。這種風格的房屋均為梁柱結構,屋頂為平屋頂或坡度較緩的A字形屋頂,內部為開放式格局,有玻璃牆麵和中庭。生意做大了,他的野心也越來越大。他希望戰後快速增加的中產階級都愛上幹淨利落的幾何曲線,希望把現代主義美學帶入大眾視野。艾克勒開始在中央康特拉科斯塔縣物色合適的土地,建立分部。他需要幾百英畝地,而且也不是隨便什麽地都可以的。這片區域應該處在逐漸成熟的當口,尚未遭到城市擴張的破壞,但有正在發展的基礎設施。1954年,艾克勒造訪了沃爾納特克裏克。那時的沃爾納特克裏克還是名副其實的畜牧業小鎮。如今已是主幹道的伊格納西奧山穀路,當年由兩條道路組成,經常滿是牛群。但那時,這片地區的首家購物中心剛剛開業,還有一間新醫院,修建高速公路的計劃也處於籌備階段。

艾克勒的物色之旅終於在小鎮東北部的核桃園——希瑟農場公園的對麵——畫上了句點。遠方的迪亞夫洛山熠熠生輝。艾克勒認為,這地方會是個完美的社區,適合從事創意類工作的專業人才,以及喜歡現代藝術和設計的先進分子,還有那些厭倦了千篇一律房屋設計的人,那種房子裏,你閉著眼都能找對路。1958年,分部的563所房屋全部竣工,其中375所為艾克勒房型,其餘為標準的住宅區房型。宣傳手冊上,一位身著飄逸長裙的美女在玻璃牆麵前凝視牆外整潔的後院。那裏的屋頂采用梁柱結構,椅子則全是伊姆斯椅。艾克勒為新社區取名“蘭喬聖米格爾(RanchoSanMiguel)”。

有些人看不上這片社區,他們認為艾克勒的設計有礙社交,房子麵朝街道的牆麵上沒有門窗,房屋正麵則麵向後院,人們不再能從前麵的窗戶朝鄰居招手。還有人認為,這些房屋外形醜陋,形同車庫。但這些人們稱作艾克勒房型的房屋,逐漸擁有了一批忠誠的追隨者,而擁有公園和好學校的蘭喬聖米格爾社區始終都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居住地。隻是,這些房屋特殊的設計——麵朝後院的玻璃牆和滑動門、徹底分離各家後院的高圍牆——還吸引了另一類追隨者的注意,這些人對這裏的關注,並非出於前衛的思想,而是懷著不可告人的動機。這一事實雖未被公開提及,但讓許多人私下裏煩惱多年。

霍爾斯和我把車停在了EAR在沃爾納特克裏克首次作案的地方,也就是蘭喬聖米格爾社區一棟艾克勒房型的房屋外。

“我管這裏叫康特拉科斯塔縣的百慕大三角區,”霍爾斯說,“還有別的連續殺人犯在這一帶作案,其中一起案子很有名,有個女孩因此失蹤了。1966年,這裏還有主婦遭到勒殺,**都被扒掉了。另外還發生了兩起EAR的案子。讓人不禁想問,犯人為什麽喜歡在這一帶作案?”

1979年春天,一名住在蘭喬聖米格爾社區的17歲女孩接到了一連串匿名電話。尤讓她感到不安的,是這些電話追到了她做臨時保姆的家裏。就在父母外出、孩子熟睡後,一聲電話鈴響會突然劃破安靜的空氣。“喂?”電話那頭總是一片寂靜,緊接著是哢噠一聲——唯一能說明電話那頭有人故意默不作聲的標誌。

女孩定期幫埃爾迪維薩德羅路兩側的兩家人照看小孩,兩棟房子都是艾克勒房型。5月初,她自己家的睡衣和電話簿不翼而飛,盡管如此,她沒想到危險已然近在咫尺。艾克勒房型的問題在於,這些房子很容易吸引外界的注意。玻璃牆讓其中的住戶看起來像博物館陳列的稀有展品。每到夜晚,屋內的光亮與外界的黑暗讓住戶隻能從牆麵看到屋內的反射畫麵。這種隔離感激發了某些人滿是惡意的想象力。

五個月後,電影《來電驚魂》(WhenaStrangerCalls)就要上映了。這部電影改編自知名的都市傳說,故事中,一名未成年臨時保姆遭到一連串匿名電話的折磨,通話內容讓人愈發不安。“你確認過孩子的情況了?”身份不明的男子問道。客廳裏米黃色的轉盤式電話如同定時炸彈一般令人恐懼。開場的最後一幕讓電影的恐怖指數急劇躥升,一名想幫助保姆的警探正急切地給她回撥電話。

“我們追蹤到電話的來源了,是從屋子裏打出來的。”

現代科技觸發的本能恐懼。

1979年6月2日,《來電驚魂》尚未上映。這個周六的晚上,年輕的保姆沒有接到匿名電話,她完全沒意識到,電話不響,意味著取而代之的是對如何接近這棟房子的思考與計劃。

聽到腳步聲和男人說話聲的時候,她正坐在廚房的餐桌前。她記不清先聽到的是哪種聲音了,隻記得他突然躥出,仿佛黑暗的走廊裏裝有彈簧,直接將他彈入了女孩驚恐萬分的心髒。

他極少說話,也隻會重複他說過的隻言片語,與人交流全靠突如其來且無法預知的暴力行為。他猛地按住女孩的頭,用塑料繩緊緊綁住他的手腕,咬傷了她的左**。犯罪學家的工作之一是拍下案發現場被害人的照片,沒有哪個被害人看起來高興的,但所有人都會看向鏡頭。除了這名保姆。她眼神回避、視線朝下,雙眼似乎就沒向上看過。

案發時,街對麵是一大片空地和一所學校,隔壁是一間正待出租的空房。警犬在拐角處追蹤到了EAR的氣味,他顯然在這裏上了車。他的車停在一棟正在修建泳池的房子前。

案發後,警方在附近巡邏時遇到一名醉酒的司機,他帶了匕首和刀套。他們還攔到一個脫了褲子開車的男人,他聲稱在找貓,但在他的車裏,有許多用變焦鏡頭拍的照片,拍的都是些毫無戒備的女人。警方在夜晚的城郊隻逮到兩個不懷好意的衝動犯,這感覺就像即便在排水溝上蓋了層水泥,汙水仍然在沃爾納特克裏克的地下恣意流淌。

23天後,EAR回到了蘭喬聖米格爾。

研究過連續案件線索的調查員,都說感覺有時凶手人在和他們對話,就好像他們私下的想法泄露了,凶手在給出回應。這是執著的競爭對手之間無言的對話,隻有被困在戰場上的兩人理解對方手勢的微妙變化。在警察與逃犯對抗的第一回合,調查員焦心地等待著比賽的結束,大腦一刻不停地快轉,逃犯則像操控絲線的木偶師,仿佛他得意的笑聲就縈繞在耳畔。

兩棟案發的艾克勒房型房屋相距僅100英尺。第二起案件的被害人年僅13歲,案發時,其父親和姐姐都在家中,但沒人發現發生了什麽。警犬在拐角處猛拉馴犬員,之後突然停在一個熟悉的地方——在前一案中也出現過的地點,一棟正在修建泳池的房子前。

犯罪細節匯為一體,某人咧嘴大笑的畫麵浮上心頭。

“他以前會在案發地二次作案嗎?”案發後,13歲的被害人向來詢問她的調查員提問。

“不會。”第一個調查員說。

“從來不會,絕對不會。”第二個調查員說。

“這是這一帶最安全的房子。”第一個又說。

就像所有重新讓人感到安全的房子一樣。

這片地區並不十分符合霍爾斯的工地理論。所有艾克勒房型的房屋都建於20世紀50年代。案發時,蘭喬聖米格爾社區內並沒有大規模開發工程,隻在附近有一些開發項目,距離680號州際公路兩英裏遠。

“這次他有點另辟蹊徑,”霍爾斯說著,看了看周圍,“有什麽把他帶到了這個距離稍遠的小區。”

驅車穿越康特拉科斯塔縣於霍爾斯和於我的意義並不同。我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些社區,霍爾斯則是重返案發現場。每一個“歡迎來到……”的標誌都會勾起關於法醫證據的記憶,讓人憶起在實驗室裏的日子——那些在顯微鏡前彎腰駝背、研究到視線模糊的午後。沃爾納特克裏克更是讓霍爾斯無法忘懷的地方,每每都讓他憶起那個神秘失蹤的女孩。

女孩名叫伊萊恩·戴維斯(ElaineDavis),時年17歲,是一名留著沙金色頭發的心形臉全優生。案發時她正準備給自己的海軍藍雙排扣呢子外套縫上銅扣,而她母親到沃爾納特克裏克北部的派厄尼大街去接父親下班了。那是1969年12月1日22:30,一個星期一的晚上。戴維斯夫婦回家後,發現伊萊恩失蹤了,而她三歲大的妹妹還在嬰兒床中熟睡。房子內沒有打鬥的痕跡,近視的伊萊恩卻把自己必需的眼鏡落在了家中。伊萊恩的物品逐漸被發現,有人在房子背麵找到了她想縫在大衣上的扣子,她那雙帶金色搭扣的棕色樂福鞋出現在阿拉莫一段的680號州際公路上,一名家庭主婦在75英裏外聖克魯斯山(SantaCruz Mountains)上的偏遠公路上,發現了一件小號女式海軍藍雙排扣呢子外套。

伊萊恩失蹤18天後,一具女屍在聖克魯斯的燈塔點(Lighthouse Point)浮上水岸。一放射科醫生研究了屍體骨骼後,確認該女子年齡在25歲到30歲之間。不是伊萊恩。這具無名女屍被埋入一座無名墳墓,而伊萊恩失蹤一案成了懸案。

31年後,一名即將退休的沃爾納特克裏克警探把這份卷宗交給了霍爾斯。霍爾斯對案件進行了複查,他斷定,放射科醫生判斷錯誤,沒能對屍體年齡進行精確測定。霍爾斯與其他警官一同努力掘出了那具無名女屍,那是一座小山邊的墳墓,25英尺深的地下,鐵鏟觸到了裝滿屍骨的塑料運屍袋。

伊萊恩的父親已經死了,母親住在薩克拉門托。掘出屍體兩天後,沃爾納特克裏克警探提出要與她談話。伊萊恩的妹妹從城外趕來參加了會麵。警探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伊萊恩的母親與妹妹:我們找到伊萊恩了。

“伊萊恩的家人把她埋了,”霍爾斯說,“一周後,她的母親去世了。”

我們離開沃爾納特克裏克,向北駛去。迪亞夫洛山逐漸遠去,山穀裏大片凸起的建築物精確地分布出了規劃好的社區模樣。據傳,美洲獅就藏在迪亞夫洛山高聳的岩石後,還有人瞥見過神秘的光線。民間傳說中,1873年,有人在228英尺的地下發現了一隻身體一部分嵌在石灰岩板中的活青蛙。每年8月底到9月初,第一場秋雨一過,上百隻公塔蘭托毒蛛就會鑽出地下洞穴,飛快地穿過薄荷香味的鼠尾草叢,尋找用精致的絲線遮蔽的洞穴,那裏麵有等待**的母蛛。日落前後或夜幕剛剛降臨的時候是觀察塔蘭托毒蛛的最佳時間,一到這時,帶好手電筒的遊客便會蜂擁上山。蝙蝠在灰色的鬆樹和槲樹間盤旋,大角神色嚴峻,不時鳴叫。手電筒的光線在山路間穿行,時而捕捉到一塊塊茶托大小的土壤自行位移,湊近一看,原來是疾步前行的塔蘭托毒蛛。公蛛不會再返回巢穴,隻會一個勁地**,至死方休,終於饑餓或嚴寒。

我們朝索拉諾縣(SolanoCounty)的方向駛過大橋,緊接著向東朝戴維斯駛去。

“天晴的時候,能從這看到薩克拉門托,還有塞拉斯。”霍爾斯說。

他住在薩克拉門托和東灣之間,周末經常跑去案發現場。

“我喜歡開車。”他說。每次去南加州,他也會造訪那裏的案發現場。他和家人去迪士尼樂園的時候,妻子在賓館照看昏昏欲睡的孩子們,他就開車跑出去。他曾開車去過爾灣的諾斯伍德案發地,去過賈內爾·克魯茲住過的恩西納13號,也去過德魯·維特亨清理過嫂子瑪努埃拉血跡的哥倫布35號。

“每次去我都想搞清楚,EAR為什麽選那裏?”霍爾斯說,“為什麽是這棟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