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死裏逃生的情侶

——她聽到他走進廚房，反複自言自語。“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編者按：下麵一章由《追隨殺手的腳步》的數篇草稿整理而成。】

琳達[70]早上要去上班的時候，一個男人走了過來。“昨晚我的狗在你院子裏被紮傷了。”他說。男人很年輕，二十出頭，看起來像個小精靈，還有點多動。他們站在戈利塔的伯克利路上，男人指了指200英尺外小溪上的人行橋。他說他和他的狗基莫是從那裏走過來的，基莫沒拴狗繩，男人在後麵小心地跟著。戈利塔這座城市是一片郊外住宅區，出了名的安全，甚至讓人感到有些無聊，但幾乎沒有人敢在晚上獨自穿過聖何塞灣。狹窄的溪穀從叢林密布的山上蜿蜒而下，穿過城鎮東側，淹沒在天幕式的巨樹下——有懸鈴木、榿木，還有樹皮幹薄易碎、似有抓痕的桉樹。那裏沒有光，聲音也隻有樹叢的沙沙聲和不知藏在何處的動物尋找食物時帶出的聲。

但基莫是一條大狗，能保護人類，重達120磅，是德國牧羊犬和阿拉斯加雪橇犬的混種。男人從沒想過這樣一條狗會遇到這種事。當他走下人行橋，來到住宅區，看到基莫衝向了琳達的房子和她鄰居的房子之間。那後麵一定有什麽吸引了基莫的注意，它鼻子很靈。依男人的觀點來看，伯克利路的5400號社區非常安靜。20世紀60年代前，戈利塔到處都是胡桃園和檸檬園，在某些地方——特別是臨近小溪的地方——還能找回過去的那種感覺，那裏沒有引擎運轉，沒有電器嗡鳴，有的隻是濃鬱又寂靜的黑暗，以及從單層矮別墅中散射出的光亮。隻有某家車道裏大眾汽車上的衝浪板，能讓人回想起這是1979年初秋的南加州郊區。

一聲尖銳的犬吠劃破了寂靜。不一會兒，基莫又出現了。它搖搖晃晃地走到人行道上，倒在了男人腳邊。男人把狗翻了個身，鮮血從狗肚子上一條長長的傷口中溢出。

基莫幸存了下來。男人四處瘋狂敲門，終於找到一個電話可以求救。一名急診獸醫為了封住傷口給基莫縫了70針，留下一道疤痕，從胸骨一直延伸到腹部末端。但男人仍然不明白傷口是怎麽來的。琳達理解他的心情。工作可以等。她叫來住在隔壁的鄰居，三人一起仔細尋找房子側麵和後院有沒有尖銳的物體，比方說割草機的刀片、圍欄碎片，都可能曾劃傷那隻狗。但他們什麽也沒找到。這很奇怪。另一件奇怪的事是琳達家前麵的草坪淹水了，大約在基莫受傷的同時，顯然有人曾打開水管，並放任其跑水。

琳達始終不知道狗主人的名字。他禮貌地道謝後便離開了。琳達幾乎把這件事忘幹淨了，直到1981年7月，另一個男人在她家外麵走向她問問題，她才又回想起這些過程。距離基莫受傷已經過去一年半的時間，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用於犯罪現場的黃色膠帶已經在她家附近出現了三次，在這種地區實屬罕見。這片區域的麵積僅有2平方英裏，非常小，而這裏的氛圍像家一般舒適，警察甚至給躲在鱷梨園抽煙的青少年起外號，叫他們紅眼幫，警察經常要把紅眼幫趕出果園。

這裏地處聖巴巴拉縣，是裏根總統占地688英畝的度假牧場所在地，也是那些富有的嬉皮士文化愛好者的休閑勝地，在這裏，你可以整天穿著人字拖，也可以到牛仔競技表演中裝腔作勢，還可以放心欣賞自古保留下來的西班牙建築，建築上不會有紮眼的廣告牌壞了你的心情（多年後的一次選舉後，市政府那些崇尚美學的領導們才頒布了相關禁令）。從1950年到1991年，101號公路從洛杉磯到舊金山的這435英裏中，隻有四處紅綠燈，都在聖巴巴拉縣，除此之外一路坦途。個中緣由有多種說法，可能是因為當地人怕高速公路擋住他們的海景，也可能因為他們希望遊客帶動當地經濟發展，還可能因為他們認為應該鼓勵人們停下來思考人生，那還有什麽地方是比聖巴巴拉——美國的裏維埃拉[71]，一個位於崎嶇山脈和太平洋之間的好地方——更好的選擇嗎？誰不想在人間仙境的紅綠燈下消磨時間？答案當然是誰都不想。結果這裏事故頻發，周末交通嚴重堵塞，緩慢的車流還帶來了嚴重汙染。

調查員認為，他們知道凶手是從哪個晚上開始學會謹小慎微的。他們知道是哪個晚上改變了他。他們追溯到可能與他有關的第一起案件，發生在1979年10月1日，也就是發生在基莫受傷後不到一周的時間裏。那天夜裏，住在戈利塔昆安路的一對情侶被手電筒的光刺醒，一個年輕的男人咬牙切齒地低語著。這個入侵者命令情侶中的女方把男友綁起來，然後他把女方也綁了起來。他到處翻東西，拉開抽屜，又使勁關上抽屜，一邊咒罵一邊威脅，一邊要錢一邊又對錢視而不見。他把女方帶到客廳，讓她趴在地上，把一條網球短褲扔在她頭上以遮擋視線。她聽到他走進廚房，反複自言自語。

“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她因腎上腺素飆升而掙脫了捆綁，跑到前門外大聲尖叫。被綁在臥室的男友則可以跳進後院。男友聽到這個不速之客要過來，便倒在地上滾到了一棵橘子樹後，勉強躲過了手電筒的光束。

這對情侶的隔壁住著一名聯邦調查局探員。探員聽到女人的尖叫便警覺了起來，出門時正好看到一個男人拚命蹬著一輛偷來的銀色尼西克牌10速山地車經過。男人身穿彭德頓牌襯衫、牛仔褲，帶著一把帶皮套的小刀，腳踩網球鞋，棕色頭發。探員開車追在其後，經過幾個街區來到聖帕特裏西奧路，他的車頭燈照到了凶手身上。車頭燈一打到凶手身上，凶手就丟下自行車，跳過了兩棟房子間的圍欄。

這對情侶隻能大概描述出凶手的外貌：白人男性，深色頭發，長度不及衣領，身高5英尺10英寸或11英寸，年齡感覺像25歲左右。

此案之後，再也沒有被害人能活下來描述他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