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在祖國西北邊陲,一蜿蜒鐵路,猶如一巨蟒,避開村落,繞過牧場,穿越沙漠,橫跨戈壁,彎彎曲曲伸向神秘的遠方。

這是地圖上找不到的、我軍唯一的一條軍用鐵路線。客貨混編列車每天一趟。司機是軍人,列車員是軍人,乘客也清一色是軍人。然而,1965年9月14日,在列車最後一節車廂裏,卻坐滿了服飾各異的老百姓——不,他們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經過嚴格挑選來自全國各地名牌大學的應屆畢業生。

在這熙熙攘攘的車廂最後兩排,坐著畢業於同一大學同一班級的10名同學。靠窗坐著的叫闕昕飛,中等身材,麵目清秀,高高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咖啡色眼鏡,一看便知是一位勤於學習善於動腦的年輕人。

隨著一聲長嘯,火車離開了祁連山腳下的清水鎮西站。闕昕飛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黃燦燦的玉米,紅彤彤的高粱,雪白如絨的棉花,繪出一幅絢麗多彩的豐收圖。

突然,火車由西向北來了個急轉彎。不一會,眼前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沙丘和戈壁……

“怎麽把我們拉到這個鬼地方來了?”

疑竇叢生的闕昕飛不由得想起畢業分配宣布名單的情景:別的同學不是分到大城市的研究院所,就是分到各軍工要害單位,唯獨他們10名同學,分到清水鎮參軍。昨天到達清水鎮,冷冷清清的小站上有一位年輕軍官接站。出站後,在接站軍官的帶領下,20多位一起下車的學生背著行李,在一條坑坑窪窪的土路上走了十來分鍾,然後進入一個用土牆圍住的灰頭土腦的招待所……

畢業分配時未解之謎再次湧上闕昕飛心頭。他將目光收回來,盯著昨天接站的年輕軍官薑賢亮,問道:

“薑同誌,我們部隊是幹什麽的?”

聽到闕昕飛一聲問話,車廂內嘻嘻哈哈的談笑聲戛然而止,20隻眼球齊刷刷地射向薑賢亮。

薑賢亮首先給大家送上一個微笑,然後不急不慢地說:“明天就知道。”

“還保密呀!”說話的叫邵紫荊,係學生會主席,已經有7年黨齡的黨員。

“搞原子彈的。”坐在闕昕飛旁邊的女生淩筱恬搶著說。淩筱恬爸爸也在西北某部隊服役。她曾多次詢問是幹什麽的,但她父親神秘兮兮地說是站崗放哨的,然而過了一段時間,又說是開山放炮炸石頭的。此時,淩筱恬突然悟出一個驚天的答案:父親就是搞原子彈的,而且這個部隊說不定就是他爸所在的部隊。

薑賢亮抬頭看了看這位敢想敢說的姑娘,心想她隻知道我國已經爆炸了原子彈,但不知道我國還有另外一個“彈”——可以打到千裏之外的導彈。

“是不是搞導彈的?”說話的是濃眉大眼的盧大捷,班級團支部書記。

薑賢亮側過身來,用驚訝的目光望著這位學生。他真想大聲說:“你猜對了。我們部隊叫東風發射基地,目前正在進行繁忙的導彈試驗,不久的將來還要發射衛星。”然而,他不能說,因為還沒有對他們進行嚴格的保密教育。順便說一句,1970年後基地對外稱之為酒泉衛星發射中心,這是後話。

“總不會讓我們站崗放哨吧!”坐在淩筱恬對麵的桂懿香說話了。這位從小嬌生慣養的城裏姑娘,就怕站崗放哨。

“當兵就要站崗,不站崗叫什麽兵!”有美男子之稱的木林森搶白了她一句。

桂懿香不屑地瞅了木林森一眼:“大材小用。”

“不會的,肯定有重要的工作等著我們。”學習委員蓋世華從隔壁座位上走過來,蠻有把握地說。

身材矮小的副班長湯耀宗說:“你們說的都不是。俺猜是搞細菌戰的。”

還沒等湯耀宗說完,所有的人都哈哈地笑翻了天。

總愛和湯耀宗抬杠的那大泉反駁說:“不可能,美國佬和日本鬼子才搞細菌戰,我們是社會主義泱泱大國,怎麽會搞那玩藝兒?”那大泉滿臉橫肉,黑黑的絡腮胡子從下巴一直連到耳朵根,班上同學都叫他“那大胡子”。

“那大胡子,敵人有的俺們要有,敵人沒有的俺們也要有。俺們為什麽不能搞?”湯耀宗瞪大眼睛,毫不示弱地爭辯說。

“不可能,不信打賭。”那大泉擺出了一副誓爭高低的架勢。

“別爭了!”班長黃嘉冰仍然像開班務會一樣,凡是到了爭論不休之時,總會審時度勢站出來做總結。“剛才薑同誌說,明天就知道了。依我看,肯定是讓我們來讓幹一番大事業的。要讓我猜呀,是放衛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