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十字金街——解放碑

長江、嘉陵江交匯,擎起天造地設、特色獨具的山城和渝中半島。自公元前316年,秦滅巴國在江州築城設置巴郡始,秦分天下為三十六郡,巴郡係其中之一,重慶市渝中區迄今已兩千三百多年。

滄海桑田、鬥轉星移,無論此後巴郡更名楚州,繼後渝州改稱恭州。1189年,南宋淳熙十六年,孝宗正月封其子趙惇為恭王,二月內禪,再即帝位,是為光宗,自詡“雙重喜慶”,從此把潛藩恭州升格重慶府,至今八百餘年名稱不變。重慶地理位置特殊,下連兩湖、上連雲貴川,這片土地始終是中國無可爭議的政治經濟、軍事交通、曆史人文重鎮。

在封建王朝,渝中區一直是川東道、重慶府和巴縣衙門所在地,辛亥革命重慶督軍府,民國初期劉湘一統全川時的省會辦公地,抗戰時期是國民政府軍政的中樞,解放後中央決定西南局首腦機關落子於此,這裏是自重慶建市以來黨政軍機關駐地。細溯曆史它的重要地位亙古未變,彈丸之地的重慶市渝中區三度榮膺中央直轄辦公地殊榮。

一個多甲子前,國家經濟尚不發達、交通不便,城市麵貌依然保持著解放前的大格局,莫說遠道的北碚,就是隔條江的南岸、江北,即便有公路相連的沙坪壩、九龍坡,人們到渝中區,統統說叫進城。市級領導機關、職能部門、重要商業、名食名店、金融中心、重點學校、文化娛樂、交通出行等優勢因素疊加於此。1994年12月17日,經國務院批準將沙坪壩區所轄大坪、化龍橋地區劃歸渝中區,增加麵積十三平方公裏,總麵積才達到二十二平方公裏。而之前,四十多萬居民就擁擠聚居在這僅僅隻有九平方公裏,東西向的狹長半島上,若加上五六萬流動人口,“每平方公裏人口密度超過香港、東京、倫敦,乃世界之最”,這是周恩來總理1965年9月25日,陪同柬埔寨元首西哈努克親王訪問重慶,向其介紹他曾經在這裏生活戰鬥了八年的渝中區時說的一段話。

由於這裏是重慶市的窗口和臉麵,物資供給有保障、執行政策較規範、社會治安好、信息獲取快、交通很便捷、就業機會多,那時民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寧要市區一張床,不要郊區一套房”。當下重慶市渝中區數十棟摩天大樓鱗次櫛比、拔地而起,母城舊貌和痕跡基本上被摧枯拉朽根除、鋼骨混泥高樓、耀眼的玻璃幕牆處處展示著豪華新顏,可是母城的樸素痕跡、曆史遺存幾乎被吞噬殆盡。

在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國民政府毅然選擇重慶為戰時首都,可見戰略地位之重要。陪都時期重慶集合了政商精英、軍事要員、科技幹才、文壇巨匠、名宿學人、演藝明星、書畫翹楚、外國朋友。地圖上芥末之微的渝中區中心十字,就是一個大舞台,出色演繹和充分發揮了凝聚人心堅強堡壘、不屈不撓鋼鐵長城、宣傳思想主張重要窗口、動員全民團結抗戰重要陣地作用。

陪都時集天下美食於山城,那真是世間絕無僅有的盛況,受戰爭影響不僅全國地方名菜在“十字金街”風雲際會、鬥味逞能、各施絕招,讓豪紳巨賈、社會賢達、天南地北人等大快朵頤。在這彈丸之地,隻要你有鈔票就可以吃到洋人烹飪服務的法式大餐、英國漢堡、俄國魚子、美國香檳……,難怪有“前方吃緊、後方緊吃”的調侃、譏諷、撻伐語言風靡世間。

重慶同全國一樣豪情滿懷,健步行進在改革開放的康莊大道上,史無前例的大時代,處處舊貌換新顏,為提高人民生活質量、完善城市功能、適應社會經濟快速發展,一條條街道、一個個社區的老舊建築被摧枯拉朽抹掉。那些在崢嶸歲月名聞遐邇,擁有重要曆史標識,膾炙人口的特色街道,軼聞傳奇的建築,大多隻是存留在越來越少的老人們記憶中,部分散存在懷舊鄉愁書本或檔案裏。

我出生在20世紀四十年代初的重慶,工作生活甚至參軍服役也一直在渝中區,曾有去北京、成都工作機會,由於我割舍不了重慶情緣而毅然放棄。而今自己已垂垂老矣,若不把自己的所見所聞、所知所曉記錄下來,後輩們則隻知今生不曉前世,這是不完美的,為不讓自己和後輩遺憾,我將盡其所能,不斷核對求證,把自己一生的親曆積澱、所知曉的過往,社會民間散亂的碎片,細心輕拂被歲月淹沒的塵埃,盡可能真實有據地挖掘出來,既以饗讀者,也是一個真資格的重慶崽兒為我深深眷戀熱愛的故土,為國家民族作出重要貢獻的都市盡義盡孝盡責。

渝中區雖不大,然而曆史人文太多、軼聞趣事不少,若要展開全麵細述則篇幅太長,即便我決定以解放碑為中心點,扼要回憶這不足一平方公裏,縱橫交叉十字金街上的物事,怕也難免敘一漏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