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天:1月8日

“你感覺怎麽樣?”

“迷迷糊糊的,”查克回答道,“但沒事。你現在還認為我們的社會需要罪犯嗎?”

我笑了起來,說:“不需要那麽多。也許,完全不能要。”

經過三天的半清醒半昏迷狀態,查克終於完全清醒了過來,也恢複了部分生活能力。他從**爬了起來,仍然非常健談,正跟愛麗羅斯和盧克一起玩耍。

當他還處於恢複期的時候,我們有意不讓他知道周圍的事情。但我非常希望讓他變得如此“虛弱和痛苦”的遭遇,不會落在其他任何人的身上。

“我錯過了什麽事情嗎?”查克問道。

蘇茜坐在他身後的**,一手抱著愛麗羅斯,一手揉著查克的脖子。勞倫坐在她的旁邊,而盧克則滿地跑來跑去。

“還是和以前一樣,瘟疫,傳染病,武裝對峙,以及西方文明的衰敗,沒有什麽事是我應對不了了。”

昨晚,真像置身於一個超越現實的兩極對立的世界之中,從夢幻般的水蒸氣、燭光和巴裏·懷特的音樂一步跨入了仿佛僵屍成群的世界末日的噩夢之中。在僅有一盞掛燈照亮的昏暗的大廳裏,充斥著令人恐懼的尖叫和咒罵聲,我可以看見手槍的影子在晃動,而一群衣衫襤褸、髒兮兮的人擁擠在門外,用力敲打著大門,懇求讓他們進來。

值得慶幸的是,當我讓他們進來以後,並沒有人衝過來啃咬我們的腦袋。然而理查德的看法確實也是有道理的。如果紐約火車站爆發了霍亂,而我們樓裏的這些人又一直在那裏,讓他們回到大樓裏,其他人就得冒著可能會感染霍亂的風險。但在另一方麵,迫使他們留在外麵等於判了他們死刑。

最後,我說服了理查德,我們可以把從火車站回來的那些人隔離在一樓待上兩天,維基和她的孩子們也在其中。我在查克給我的手機安裝的傳染病查詢應用程序上查看了一下,兩天的時間肯定比霍亂的潛伏期長。

我們戴著口罩和橡膠手套回到樓上,拿了一個煤油加熱器下來,並將可能生病的人隔離在一樓大廳旁的一個較大的辦公室裏。當我今天早上去看他們的時候,下麵的每個人都已生病並感到渾身疼痛,而所有住在六樓走廊裏的人也都是那樣。但症狀看上去並不像霍亂,似乎更像是感冒或呼吸道感染。

我向查克講了一下眼下我們麵臨的情況,他搖了搖頭,說:“樓裏通風良好嗎?你是不是為了讓油能燒更長的時間,一直在將煤油和柴油混合起來使用?”

“因為有人感冒,我昨天不得不關閉了所有窗戶。”我承認道,同時也意識到是我出了差錯。我怎麽會那麽傻?通風不好會造成一氧化碳中毒。饑餓真的會讓人難以進行正常的思考。

查克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狀很像流感。我們這屋裏的人沒病,因為我們使用的是電加熱器,而其他人使用的是燃油加熱器。”

我打開臥室的門,大聲喊道:“文斯!”

即便生病了,文斯還在操作著他的計算機控製站,監控著每小時從城市各處傳送來的幾百張圖像,並將緊急信息發送給威廉姆斯警長。

文斯把頭伸進大門口——我跟他說過,不讓他到裏麵來,所以他停在門框那裏,探頭往裏看,他的眼睛是紅腫的。

“大家都沒生病,那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我解釋道,“打開一些窗戶,給樓下發送一個短信,並通知托尼。”

文斯揉了揉眼睛,點了點頭,然後一言不發地關上了房門。他看上去很疲憊。

“他們明天就會好起來的,所幸還沒有造成持久性的傷害。”查克說,“把那些去過紐約火車站的人隔離起來其實是個好主意。”

我點了點頭,心裏仍然責怪自己很愚蠢。

查克撓了一下他的後頸脖,一轉身把腳從**放了下來,嘴裏說道:“我的上帝,有霍亂啊!”

當查克向前傾身的時候,蘇茜開始替他揉起背來。她說道:“寶貝,你確定定自己好些了嗎?”

“有一點恍惚,但還不錯。”

“當時的情況還是非常危險的,”我說,“而且那不是一次偶然的意外。襲擊我們的那個人是保羅的人。”

查克坐了下來,疑惑地問道:“你說什麽?”

“我們有一張當時的照片……”

“你停下來拍了照?”

查克在受傷之前,隻看到了網狀網絡的起步,在迷糊了幾天之後,他已經不記得網狀網絡是怎麽回事了。而現在,文斯估計連接到網絡上的人已經超過十萬了。

“不,不是我照的。這是那些看到襲擊的人照的。這就是現在一些普通人自覺或不自覺地正在做的事情,想辦法維持社會秩序,不讓一切失控。”

查克停了一秒鍾來消化我所說的話,然後說道:“你最好倒回去,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來一些熱茶怎麽樣?”勞倫在旁邊建議道,“然後你們可以慢慢談。”

“那簡直太好了!”

蘇茜把愛麗羅斯從**抱了起來。

我向查克解釋了文斯他們如何在網狀網絡上發展出了社區監控和應急服務等應用程序,以及在文斯他們的指導下,人們如何將看到的事情都記錄下來,並傳送到像文斯的筆記本電腦這樣的中央監控器上來。

“你有沒有出去搞更多的食物回來?”

誰也沒有忘記食物,特別是在緊急中心已被隔離的情況下。饑餓會讓人將心思集中在每一塊麵包屑上。

“我們現在還剩下大約三天的食物。”我對他說,我們都已經成了定量配給專家,“我會在晚上帶上夜視鏡和AR眼鏡出門,然後走路去找到食物。”

“你還幹了些什麽?我讓你們自個待了幾天就……”

我笑著回答道:“還幹了些別的事情。”

“雞蛋和培根?”

我搖了搖頭,仍然微笑著說:“但願如此吧!”

“文斯找到了把你的越野車降下來的辦法。”

“到離開這裏的時候了,嗯?”

我點了頭。

“那是個什麽樣的辦法?”

我開始向查克解釋文斯的計劃。我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聽到文斯在公寓外麵喊叫我們的名字。我打開臥室的門,文斯的頭再次出現在大門口。

“他們都死了。”

我問道:“誰死了?”心裏嚇了一跳,想象著爆發了一場慘烈的霍亂,被隔離的每個人都徹底完蛋了,“是一層樓的那些人嗎?”

文斯低下了頭去,說道:“是二樓的那些人。我隻是去看看他們情況如何,想不到他們都死了。”他一臉的無奈,然後說道,“他們有一個煤油加熱器,開到了最大擋,而所有的窗戶都關閉著。”

就在前一天我還去看望過那些家夥,那時他們還像我們一樣,用安裝在窗戶外的電加熱器來加熱他們的房間。

“他們是從哪裏搞到煤油加熱器的?”

“我不知道,但我們現在遇到了更大的問題。”

比九個人的死去還大的問題?文斯的一句話,頓時讓我緊張到了極點。

“保羅的位置在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