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楊虎城被殺真相揭秘 01

1949年9月6日,西南軍政長官張群和毛人鳳命令徐遠舉飛赴昆明搞“9·9”整肅,臨行前徐派保密局西南特區副區長李修凱、西南長官公署二處副處長楊元森、西南特區二科(審訊)科長濮齊偉、二處二科(行動)科長雷天元與軍統局司法室副主任、國防部高級法官毛惕園、法官夏鴻鈞會同簽辦,將關押在白公館、渣滓洞的《挺進報》事件、川東地下黨、華鎣山武裝起義人員陳然、江竹筠等42人和“民革”川康組織負責人李宗煌、王白與、周從化、周均時、黎又霖的名單,由西南特區專員陸堅如交二處上尉書記餘海文承簽,二處司法股長張界核對,西南特區助理秘書周順思報毛惕園簽判,最後由毛人鳳送蔣介石批準,準備進行集體大屠殺。台灣保密局還要求將處決現場的遺體逐一拍照送核。

也就是這一天,由有笑麵虎之稱的周養浩將楊虎城一家和宋綺雲一家從貴陽騙到重慶,全部殺害於歌樂山下的鬆林坡。

1937年11月26日,楊虎城偕夫人謝葆貞及幼子楊拯中由法國馬賽回到香港,住九龍半島酒店,要求回國參加抗戰。蔣介石複電邀楊虎城到南昌會晤,並派戴笠前往迎接。

12月1日,楊虎城到武昌,戴笠率武漢行營及湖北省政府官員一百餘人在車站迎接,安排楊虎城住在武昌胭脂坪湖北省政府招待所。第二天,楊虎城由戴笠陪同乘飛機前往南昌,住在二緯路一號戴笠的辦事處內,即遭軟禁。事前,戴笠從杭州警校特訓班畢業生和南京警察廳特警科,選調了三十多名特務,組建了警衛隊(1940年改稱為特務隊),由特警科軍事股股長李家傑任隊長,龔國彥任隊副,提前趕往南昌待命。12月2日,辦事處主任王立生率眾到機場迎來了戴笠和楊虎城,安排楊虎城住樓上,戴笠住樓下。

當晚,戴笠對李家傑說:“我派你當楊先生的警衛隊長,明裏是警衛,暗裏是監視,防止他逃跑或自殺,要保守秘密,不許讓外人知道此事”。

隨即,戴笠將李家傑帶到樓上,對楊虎城說:“李隊長忠實可靠,特別選來伺候楊先生。”

戴笠陪楊虎城住了五六天。這時,日寇進逼南京,南昌市區每天都有日機來空襲投彈,戴笠與李家傑陪楊虎城同乘一輛車到郊外躲避空襲。戴笠多次對楊虎城說:“你就安心在南昌住些日子吧,等委員長決定了接見日期後,我就馬上陪你去。倘若日機再這麽轟炸下去,對你一家人也不安全,我們還是換個地方住吧。”

幾天後,楊虎城被移居到離市區十多公裏外的梅嶺江西省主席熊式輝的別墅裏。四周由憲兵八團一個排守衛。

當天晚上,戴笠便悄悄離開了南昌。

12月,南京淪陷,隨後九江告急。1938年1月,李家傑按戴笠的指示,將楊虎城轉移到湖南省桃源縣城三四公裏外的吳家大屋監禁。兩個月後,戴笠派特務楊繼榮、蔡霞觀(女)把楊夫人謝葆貞、兒子楊拯中送來一起囚禁。長沙大火後,桃源不時遭日機轟炸,李家傑奉命於1939年春押解楊虎城一行,沿湘築公路經沅陵遷至貴州息烽。先是被關押在息烽陽朗壩看守所,後戴笠檢查時,發現陽朗壩離公路太近,怕出問題,於是又把他們一家三口遷往離息烽縣城十多公裏的玄天洞道觀內。除12名特務和憲兵看守外,還在周圍15公裏範圍內修築起碉堡,由軍委會特務四團張止戈部第三連廖廣文部駐守。

玄天洞是崇山峻嶺中一個百步方圓的天然岩洞,有平房五間,潮濕、陰暗,早晚有濃霧撲室,在這種惡劣環境下,楊虎城一家經常生病。楊虎城要求外出散散步,李家傑的答複居然是:“不行!”

這時,楊虎城已看出,蔣介石不可能在短期內放他,要改變居住環境,更不可能靠蔣介石良心發現。在他的一再要求下,軍統局才同意由楊虎城自己拿了數百美金,在離玄天洞百步之遙的另一新洞內招工修建囚室。在修建過程中,李家傑趁機吞食建房費用,被楊虎城識破,李家傑見楊將軍有不滿之處,便處處刁難。1939年底,謝葆貞生下兒子揚拯黔,九天後夭亡。1941年2月,生下女兒楊拯貴,謝葆貞身體虛弱,營養又差,隻好從山下請了一個農婦來帶養孩子。

一天,楊將軍一家正圍桌就餐,看著粗劣的飯食,拯中又黑又瘦的麵孔,聽著孩子哇哇的哭叫,謝葆貞心煩意亂,順口說了句:“怎麽飯菜弄得越來越糟糕?”

恰好李家傑路過,他不僅不致歉,反而站在門口陰陽怪氣地說:“楊夫人還是將就一下吧,百多號弟兄陪著你們到這山旮旯裏來吃苦受罪,也沒抱怨半句哩。”

謝葆貞不堪頂撞,驀地將一碗飯兜頭蓋臉地朝李砸去。

李自知理虧,落荒而逃。但從此後,他們便結下了深仇大恨。李家傑雖不敢在楊夫人跟前露麵,暗地裏則常常無中生有,添油加醋地向戴笠打報告,誣陷楊將軍夫婦如何辱罵黨國領袖、謝葆貞是精神病、楊虎城有錢不拿出來治病等等,並以謝葆貞有精神病,影響楊虎城生活為由,將謝葆貞和奶媽趕回舊洞居住,活活拆散了這個家庭。

麵對李家傑的精神虐待和迫害,楊虎城極力抗爭,經常和李家傑爭吵。戴笠見李家傑實在無法繼續工作下去,隻得調李到重慶中訓團任警衛組副組長,改任龔國彥為特務隊隊長,1949年3月又由白公館看守所長張鵠接任。對負責看押的三個特務隊隊長,楊將軍的評論是:“李家傑官僚的腦筋,軍閥的舉動,唯利是圖,不知民苦,我太太的病就是受他刺激引起的;龔國彥撥弄是非,愛錢如命,剝削階級的典型人物,幾年來整得我連一口氣都喘不過來,這家夥厲害啊!張鵠,獐頭鼠目,自尊自大,不把人當人看,純粹的一個劊子手!”

長期的憂鬱,謝葆貞精神開始失常,常常隔著窗子大罵特務,甚至不管碗盆、桌椅,皆朝特務砸去。楊虎城屢屢懇求醫治,但副隊長兼楊虎城的專職醫官張靜甫雖然恭敬周全,卻缺醫少藥,無法可施。

戴笠每來視事,楊虎城總要提出改善生活條件,為兒子延師教讀的要求,均未獲準。

1945年初,楊將軍病情時好時壞,飲水不良造成的膽結石病經常發作。謝葆貞的病情也愈發嚴重,急需人照料,經多次請求,戴笠才允許將監禁在息烽集中營的楊虎城的副官閻明、勤務兵張醒民移囚玄天洞,以照料楊虎城夫婦生活。

1946年1月,舊政治協商會議在重慶召開,要求結束國民黨一黨專政,結束特務的罪惡活動。釋放張學良、楊虎城,成為各界人士的共同呼聲。三月戴笠摔死,軍統改組為國防部保密局,息烽的軍統特務機構相繼撤遷南京。1946年10月中旬,張學良由貴州桐梓縣天門洞(40兵工廠所在地)被押解到原中美合作所鬆林坡戴公祠,11月1日又被押往台灣新竹縣竹溪口。

在保密局由毛人鳳主持的一次局務會議上,司法處長李希成報告張學良的押解經過後,問:“對楊虎城如何處置?”

毛人鳳想了想說:“總裁對此尚無明確表示。楊虎城這個案子,處理實在有點困難,釋放吧,楊虎城必定造反;殺吧,又有好多顧慮,暫時隻好繼續關下去。”

1947年4月30日,楊虎城被移押重慶原中美合作所楊家山一平房內,外衛由交警大隊和憲兵24團一個連看守。7月,楊將軍膽結石病急性發作,在童家橋洗布塘中央醫院童家橋分院(前身為軍統局四一醫院),由中央醫院醫生陳仁亨割掉膽囊。後又由牙科學博士蔣祝華拔掉兩顆牙齒,並為他配上假牙,正是蔣醫生配的這兩顆假牙,為日後確認楊虎城遺體提供了科學依據。

據蔣祝華醫生回憶:1947年夏天某日,蔣祝華突然接到偽中央醫院謝錫珙院長打來的電話,要他準備醫療器械,一會兒有車來接他去為一個病人拔牙。大約半個鍾頭後,果然就來了一輛美式吉普車,蔣醫生帶上他的學生簡華彬和張維漢醫生一同前行。車開到歌樂山下,經過一道大門檢查,然後就到了一個辦公室,有兩個人陪他們吃中飯。吃完飯後,他們就被帶到山上最高的一幢房子,四麵有持槍的崗警。當蔣醫生等人坐下後,有一個人來給他們招呼,叫他們一會治病時不要多問,稍後,另外的人便帶了一個病人來與蔣醫生對麵坐下,並介紹這是楊老先生。蔣醫生見楊先生個子高大,頭發蓬鬆,未戴帽子,也未戴眼鏡,未加修飾的臉上,留有二三寸胡須。他穿了一身陳舊的黑色長綢衫,麵容嚴肅,氣宇不凡。但是他全身帶有一股濃濃的臭味。當蔣醫生一跨進這個地方,他就意識到這位楊先生不是一般的政治犯,既然要請有著他這種醫學資曆的人來替這個人看病,這姓楊的決非一般的人。蔣醫生開始為楊先生檢查,問他哪裏不好?楊先生沒有說話,隻用手指著上唇。蔣醫生在檢查時,發現他兩顆上中前門牙鬆動,明顯叩痛,是創傷引起的根尖膿腫,如果早進行治療,就不會發展這麽嚴重。於是蔣醫生提出這兩顆牙齒應該到醫院照片、作根管治療及根尖切除手術。但旁邊的人說:“到醫院去不行,我們這裏沒有條件,也沒有醫生,請你來,你把它拔掉就行了。”

蔣醫生回憶說:“我當時感到很愕然,既不能按我提出的方案治療,又要拔除能夠保留的牙齒,心裏感到很是不安。楊老先生由於疼痛難忍,隻有同意把牙拔了,我隻好違心地為他消了毒,打了麻藥針,很仔細地分離了牙齦,輕輕地把牙拔掉了,再進行了止血。我問楊先生痛不痛,他搖頭表示不痛。手術後,他就被看管的人帶走了。當時我就與他約好:一個月後再去為他鑲牙。後來,他們用吉普車把我們送回了市民醫院。在返回的路上,張維漢醫生在我耳邊細聲問我,知不知道楊老先生是誰,我說不知道,他說那就是楊虎城。使我很鎮驚,當時全國人民都不知道楊虎城將軍囚禁在哪裏,原來卻在歌樂山麓。一個月後,按照約定時間,下午兩點鍾有車接我們去為楊虎城將軍鑲牙,由於我已知道他就是發動舉世聞名的西安事變的愛國將軍,心中對他產生了敬意。我早已為他想到了最好的修複方案,采用當時最好的黃金丁牙為他修複,並且在他的唇側設有基底,固定在最穩當,最舒適的牙上。車到後,我便把給楊將軍鑲牙的想法講給看守聽,但遭到反對,我隻得為他安裝瓷牙。當我與楊將軍見麵時,我看見他仍然穿著上次的那件衣服,周身臭氣四溢,但他仍保持著固有的威嚴氣度。我便開始為他檢查打樣,取石膏模型。這些本來可以讓我的助手去做的,但是出於對一位愛國將領的尊重,我都親手製作,完成了假牙,又為他裝戴上,經過幾次修整,我問他是否合適,他點頭表示滿意。然後很快又被管理他的人帶走了。”

楊虎城病體剛愈,夫人謝葆貞的病情卻不斷惡化,甚至發展到十多天不吃食物。楊虎城的專職醫官張靜甫技窮,隻好從中央醫院請來同學張維漢、任萬山兩醫生會診,經兩醫生建議,又請來成都的專家劉昌永。將謝葆貞送到童家橋分院治療幾天,毫不見成效。

1947年12月27日,謝葆貞不堪折磨,產生了自殺的念頭。護士勸她服藥時,她說:“你那金戒指好漂亮啊,給我看看吧。”護士沒有在意,取下給她,她接過去一下便塞進口中,吞入肚內。護士嚇得大叫起來,醫生們聞聲匆匆跑來,趕緊施行搶救措施。但謝葆貞拒絕救治,劉昌永醫生不得不讓幾名醫護人員強力將她按在病**。她已經二十多天粒米未進,身體十分虛弱。劉昌永為她注射葡萄糖液,針頭剛一插進去,謝葆貞便停止了呼吸。

人生最大的傷心事,莫過於老年喪子,中年喪妻。喪妻之痛使楊虎城一連數日不語不眠,唯將愛女摟坐膝上,相對垂淚……

謝葆貞火化後,楊虎城將夫人的骨灰殮入一個尺多見方的箱子內,白晝為伴,夜晚共枕。

1949年元旦,國民政府蔣介石總統發表元旦文告,作出主張和談的姿態。

1月18日,蔣介石重新安排人事,派朱紹良為福州綏請公署主任,張群為重慶綏靖公署主任。

1月21日正午,蔣介石約宴五院院長,正式宣布引退。下午2時,又在黃埔路總統官邸召集國民黨中央常委臨時會議,出示他和李宗仁的聯名宣言,宣布:“於本月21日起由李副總統代行總統職權。”

宣布散會後,老態龍鍾的於右任忽然追上前去,喊道:“總裁,總裁!”

蔣介石停下問道:“何事?”

於右任說:“為和談方便起見,可否請總裁在離京之前,下個手令把張學良、楊虎城放出來?”

蔣介石把手一甩,說:“那是政府的事,我已經不是總統了,你找德鄰(李宗仁)辦去吧!”說罷,便加快腳步走了。當天,《中央日報》宣布蔣介石引退。下午4時10分,蔣介石一行乘專機經杭州到奉化溪口老家隱居。

22日,李代總統下令釋放張學良、楊虎城,為表和談誠意,下令取消剿總,改各地綏靖公署為軍政長官公署;撤銷特別刑事庭。3月20日晚,川盟負責人範樸齋向張群提供成渝兩地六一被捕民盟盟員名單37人。3月21日,國民黨和談代表團飛赴北平的前一天,田一平等18人從渣滓洞被營救出獄。同一天,蘭國農等三人從白公館被放出。此後,又有一些人通過疏通關係獲保釋。

重慶《大公報》《新民報》,南京《江南晚報》《人報》,香港《華商日報》《文匯報》,接連登載了有關開釋楊虎城的消息:

1月24日,李代總統電令台灣省主席陳儀、重慶市市長楊森:著令釋放張學良、楊虎城,並以專機送他們到南京共商國是。

1月26日上午9時,國民黨重慶市市政府接李代總統釋放楊虎城電令後,監察院院長於右任曾與楊森通電話,探詢楊虎城近況。

張學良軟禁在台灣新竹縣井上溫泉;楊虎城拘押在重慶近郊某處,據聞設在重慶的綏請公署主任朱紹良離任前往探視。

旅京陝籍人士於右任、孫蔚如等各方接洽,聞派專機迎楊氏離渝來京,孫將軍並擬親搭專機飛渝迎楊氏。李代總統之代表甘介侯擬近期專機飛渝迎楊氏。

對於釋放楊虎城的命令,新聞界已傳得沸沸揚揚,國民黨內卻沒有任何人出來接受此任,當時毛人鳳已率保密局機關的大小特務由南京撤退到上海辦公,根本不理這回事。而給李代總統配的徐記保密局(局長徐傳道)僅是個擺設,根本無權辦理如此大事。李宗仁一看自己的命令得不到執行,便直接致電重慶市長楊森,要他釋放楊虎城。

楊森是蔣介石的忠實走狗,當然不會聽李宗仁的話,但又不便公開違抗李代總統的命令,隻好虛與委蛇,召開新聞記者招待會借媒介向社會各界表明:“李代總統釋放楊將軍的命令,已於26日到達本府,本府理當遵命行事。但鄙人確不清楚楊虎城現在羈押在什麽地方。而且,這個事情也不該我管,故除將電令轉請重慶綏靖公署張長官處理外,並決定如此電複中央。”

同時,上海報紙更以虎嘴捋須之勢質問當局,登出《毛人鳳向何處去?》的文章,稱:“李宗仁派甘介侯持釋放張學良、楊虎城兩將軍的命令專機飛往重慶,但找不到毛人鳳,故無法釋放。”駐重慶的國民黨空軍第五路晏玉琮司令趕緊聲明:“本人尚未接到總部派機迎接楊虎城到京的任何指示。”

私下裏,楊森秘密急電毛人鳳,請毛人鳳趕快拿主意。毛人鳳因已於1948年12月將楊虎城另列專案,簽呈總裁,請求處置辦法,自己也做不了主,便星夜從上海趕到溪口向蔣請示。

“不準釋放!”蔣介石的回答毫不含糊,而且向毛人鳳麵授了如何處置楊虎城的指示。

“迅速密押楊虎城到貴陽監禁。”遠在重慶的徐遠舉接到毛人鳳的密電後,從市區老街慈居來到了歌樂山下。囚禁在楊家山秘密囚室的楊虎城,早已知道李宗仁釋放他的電令已到重慶,見徐遠舉在特務隊長龔國彥的陪同下,笑嘻嘻地走進屋來,滿以為是來宣布釋放的命令哩,心想自己十二年的囚徒生活即刻便會結束,不禁滿心歡心歡喜。而且,徐遠舉也一反平日頤指氣使唯我獨尊的神態,寒暄幾句後說:“楊先生,這地方不安全,特請你轉移住地,到貴陽去。”

楊虎城聞言大怒:“什麽?李代總統下命令要釋放我,你姓徐的卻要我遷貴陽。你們既不執行李代總統的命令,反來欺騙我!今天這裏,明天那裏,我不走,我不是小孩子了,要死就死在這裏,何必把我送回貴州去再殺呢?”

徐遠舉被楊虎城詰問得啞口無言,隻得悻悻地走出囚室。如何才能說服楊虎城呢?他想到了人稱笑麵虎的周養浩。於是返身來到楊家山周養浩的公產管理處辦公室……

楊虎城早先曾關押在息烽陽朗壩,因此地離公路太近,自從出了黃顯聲將軍的部下乘車前來以武力營救,與警衛部隊對峙的事件後(在這次事件中,黃顯聲拒絕出獄,他向他的忠心耿耿的部下們喊話,讓他們回去,並堅決表示:如果不是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寧可死在國民黨的監獄中!)戴笠怕楊虎城的部屬也如法炮製,於是將楊一家轉往附近上的玄天洞道觀築室關押。周養浩主持息烽集中營期間,同時兼管玄天洞,為籠絡感情,避免出事,他經常上山去看一看。楊虎城見他是上海法政大學的正牌畢業生,而且一來便對獄政大加改革,棄暴力而施仁政,對他印象自然不錯,加之見麵後覺得此人長相英俊,談吐斯文,確實不同於軍統中那幫狗竊鼠偷,橫行無忌之徒,所以也肯和他下下棋,說說話消磨時光。徐遠舉當然知道這些情況,正因為如此,他才前來請周養浩出麵,安置楊虎城的轉移工作。

周養浩過去與徐遠舉一個釘子一個眼,相互不買賬,此番見他無奈之下登門求助,自然也想露上一手,於是欣然答應。他事先找到負責看守楊虎城的特務隊隊長龔國彥,了解楊虎城近來的情況。龔國彥說,楊虎城的夫人謝葆貞已於前一年過世,去年,他患膽結石住院,在保密局控製的中央醫院沙磁分院做過手術。術後恢複期間,為防止腸粘連,醫生讓他多作戶外活動,所以前段時間他經常到山坡上去散步。幾天以前,他在後山坡上見到一處古墓,墓前的石枋上刻著幾個字,楊虎城見後神色大變,從此再也不敢出門散步了。

周養浩叫龔國彥用手指寫下那四個字,一見是楊氏佳城,心裏頓時有了底。

原來,在舊社會行伍的人當中,曆來流傳一句老話,自古大將忌名地。不久之前戴笠座機撞的那座山,偏偏叫作戴山,發現戴笠屍體的地方,恰恰又叫作困雨溝(戴笠字雨農),似乎也恰好為這句老話作了最新的驗證。楊虎城是舊軍人,自然會為楊家山上這座古墓石枋上的四個字所忌。周養浩心中暗暗高興,若果真如此,豈不是天助我矣!

到了楊虎城住處,周養浩先表示對楊夫人的吊唁,接著又關心老朋友楊虎城身體的複原情況,東拉西扯一陣之後,見話題已經入港,遂順水推舟地說:“離開息烽以後,我在貴陽又工作了兩年,知道有個地方不錯,不知楊將軍有無興趣過去住一段時間?”

楊虎城拒絕遷徙,勃然變色道:“李代總統下令釋放我,你們拒不執行,是何道理?我楊虎城這一生經曆了多少沙場血戰,莫非還惜一條命嗎?蔣介石要殺我就在這楊家山殺好啦,何必又勞神費事地弄我到貴州去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