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平常王希和小匯回家，總是把胸挺得高高的，讓紅領巾在胸前飄來飄去，手臂用力地甩著。今天回家卻沒精打采，象兩隻泄了氣的皮球蹦不起來了，再也沒心思爭著去數新建的大樓有多少窗口，或者抱著跳起來，摘一枝新發芽的柳條當馬鞭揮。兩個人啞巴似地走著走著……

馬路象彎弓似地拐彎。王希忽然煞住腳步，拉一把小匯說：“走，穿小弄堂繞著走。”

“瘋啦？越繞越遠了。”小匯奇怪地說。王希往前抬了抬下巴，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小匯一看：原來明芳和妞妞正在他們前麵慢吞吞地走著呢。嘻嘻，稀奇事。王希見著妞妞怎麽不高興了呢？“喂，你怎麽不跟‘蚌殼蟲’說話呀？”他忍不住又和王希取鬧了。

“以後不許你再提什麽‘蚌殼蟲’了！”王希把臉往邊上一扭，生氣了。小匯吐了吐舌頭，上前攀住他的肩膀。

小匯和王希正要拐進小弄堂，對馬路穿過來兩個叼著香煙的小青年，走路一顛一扭的，跟在明芳和妞妞身後，一個勁地打嗯哨，還拖長聲音唱不三不四的小調。

“看，小流氓！”王希改變了主意，“咱們跟上去。”這時，他把自己的怨氣和誓言都忘得幹幹淨淨了，小匯也忘記了平日對“丫頭們”的偏見，一股凜然正氣充溢著他們的胸膛。

“喂，長辮子小丫頭，我們唱了這麽久，怎麽不回頭笑一笑呀？”

明芳和妞妞嚇得跑起來，那兩個人幾步追上去了……

“教訓他們一下，怎麽樣？”小匯氣得肚皮撐痛了，咬著王希耳朵說。王希點點頭說：“把紅領巾拿下來，少先隊員打架，不好。”

小匯猛地拽下紅領巾塞進褲兜裏，象小老虎一樣撲上前去，甲巴掌揮去了一個青年手中的香煙。那兩個人受到突然襲擊，先是一楞，隨後就一起反撲上來扭住了小匯。王希也拽下了紅領巾和中隊長標誌，卷進了混戰的旋渦。

要不是過路的叔叔伯伯們解圍，這場大戰不知要殺到哪年哪月。小匯的額頭上隆起了大包，王希的襯衫撕破了。妞妞又怕又急，眼睛哭得腫成核桃。明芳卻用驚奇的眼光盯著王希和小匯，她第一次發現，男孩子們並不是隻會調皮搗蛋闖禍的呀！她望著他們衣冠不整的模樣，覺得真有點象戲裏麵的英雄。對了，明天上學，一定要告訴老師的，要叫老師好好地表揚他們呢。

同住一幢樓，同在一個學校讀書，可一塊兒回家，還是頭一回呢。四個人嘰嘰喳喳，不知哪兒來的那麽多話，簡直象一窩小喜鵲！快走到蓬萊電影院門口了，小匯忽然一轉身，鑽進了路旁一家食品店。“哎呀，你出什麽洋相呀？又饞嘴了？”王希拖住他說。

“你看，我家小舅就在前麵站著，他要看見我們在一起，回去跟媽一說，我又要挨鞋底板了。”

王希卻格格笑了：

“小匯，去，去叫你小舅。”

小匯縮縮身子：“不，他還沒有注意到我，咱倆一個個溜過去吧。”

“不用，不用，你看，他身旁站著誰？”

明芳叫了起來：“怎麽？是我玉琳姐！他倆在等退票看電影！”

啊哈！原來是這樣，小匯立即神氣起來，跳著蹦著跑上去，大聲喊：“小舅！”

小舅和玉琳姐轉回頭，看見樓裏的四個孩子正站在他們身後呢。玉琳姐臉紅了，扭頭就跑。小舅尷尬地笑著，從兜裏摸出一包巧克力塞給小匯，輕聲說：“回去別瞎說，知道嗎？”

小匯很肯定地點點頭。他把巧克力一分四，塞給大夥，王希毫不客氣地接了，明芳和妞妞卻不好意思吃，小匯大大咧咧地說：“吃嘛，我請客！”大夥都樂了。明芳說：“好象約定似的，我們要好了，玉琳姐和小匯的小舅也和我們一樣要好了。”王希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不一樣的，他倆是一對，將來和爸爸媽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