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東回到翡翠山莊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前台告訴我有秦思偉給我的留言,回來以後給他回電話,而且還強調不論多晚都要回電話。回到房間,看見手機上已經有二十多個未接電話了,都是他打來的。估計是找不到我,著急了。

“你怎麽不接手機呢?”電話響了一聲他就接了:“我找了你一個晚上唉。”

“我出去散步沒帶手機。下午給你打過去你又沒開機。”

“我在訊問室,沒開機。”他鬱悶地說。

“你不是在搞什麽大型國際賽事的安全工作嗎?怎麽又接案子啦?”

“就是比賽的事。”電話那頭他打了一個哈欠:“唉,這些祖宗可把我折騰慘了。今天中午接到運動員駐地酒店的報案,說有人冒充運動員讓他們扣住了。我還以為階級鬥爭有新動向了,趕快過去把人帶回來。可是那哥們不會說中文,英語也很蹩腳--他們國家以前是葡萄牙殖民地,官方語言是葡萄牙語,這一下午把我給弄的,連說帶比劃的,比被你打一頓還累。”

“你少來!到底是怎麽回事嘛。”

“說出來能把你氣死,那孩子是從西非某國來中國自費留學的,家裏不富裕,北京物價如今又那麽高。他混進酒店就是想冒充運動員蹭飯吃。結果一進去就被人家抓住了,人家代表團的人都有證,哪那麽容易混進去。”

“那你怎麽處置他呢?移交大使館?”我憋著笑。

“這種事可大可小,我覺得沒必要驚動大使館。”秦思偉說,“再說人家孩子來求學也不容易嘛,都是第三世界國家,我總得照顧點階級感情不是?批評教育一下,送回學校就算了。至於學校會怎麽處理他,就不關我的事啦。”

“你這是把皮球踢到了學校啊,真夠狡猾的。哈哈!”

“誰踢皮球了?我是真的忙不過來。”他嘟囔著,“剛把他打發走,又接到報案說兩個美國運動員失蹤了。我又以為是恐怖分子的新動向,帶著人滿世界的找啊,可把我給累慘了。”

“那到底找到沒有啊?”

“找到了,在王府井逛小吃街呢。”秦思偉怒道,“他們是吃的高興了,害得我晚飯都沒吃,隻能回來泡方便麵。要不是考慮國際影響,我非把那兩個孫子打得滿地找牙不可。”他歎了口氣,“好在明天比賽就結束了,後天他們就都打道回府啦。我也算熬出頭了,唉,你玩得怎麽樣?”

“比你也好不到哪裏去。”我給他講了翡翠島上發生的事情,講得很快,思路有些混亂,也不管他聽明白沒有。這兩天遇到很多事情,讓我心煩意亂。終於有人肯聽了,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統統都倒了出來。

電話那一頭,秦思偉一直在默默地聽,等我說完了,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遲疑地說:“要不然你就回來吧。其實拍賣會也沒什麽意思。我覺得你最好別多管他們的閑事。藝琳閣的水挺混的,誰知道還會鬧出什麽亂子。”

“現在回去不太合適。”我覺得他話裏有話,“人家這些天招待得挺好的,現在出了事我就跑了,不太好意思。”

“唉,那你就再等等看吧。”秦思偉說,“不過我真的不希望你陷到他們的麻煩裏。處理翡翠盜竊案的時候,我把藝琳閣上下都走訪遍了。我發現他們內部的矛盾很尖銳。當然了,在企業裏麵有利益小集團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不過藝琳閣內部的派係鬥爭有點不同尋常。”

“你說的是湯業和霍建榮的兩股勢力吧?”

“嗯,湯業這一派主要是公司的高層主管,那些人都是他提拔起來的。以霍建榮為首的一派基本都是大股東,這些人都是靠和湯家的血緣和地緣關係發跡起來的,人數不多但是控製了公司的錢袋子。這兩派的衝突由來已久,現在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了。”

“說到底他們也算是一家人,不應該有什麽化解不了的恩怨。”我隨口說。

“說到底就是爭權奪勢。”秦思偉疲憊地說,“湯毅麟去世以後,湯業是接任董事長的第一候選人,因為當時湯捷沒有成年,根本不具備成為公司法人的條件。但是霍建榮硬是把他給架到了寶座上,然後自己以監護人的身分堂而皇之地把持了藝琳閣的大權。你覺得湯業可能不耿耿於懷嗎?”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我告訴他,“有人說湯業這些年一直想奪權。”

“以他的能力屈居人下是有些可惜,所以湯業不會放過任何的機會。”秦思偉清清嗓子,“你還記得翡翠盜竊案吧,是保安部的一個工作人員和外麵的盜賊裏應外合打開的保險櫃。

“我記得,這個人是霍建榮的秘書劉錚的親戚。”我回憶起來當時的細節。

“那你知不知道,雖然調查顯示劉錚和這件事沒有關係,但我這些天得到消息,他已經被解雇了。那件事後,湯業以內部整頓為名,又解雇了二十多人,這些人多多少少和霍建榮都有些關係。”

“排除異己,夠狠的。”我暗暗吃驚,“可是表麵上,湯業對霍建榮是百分之二百的尊敬,擺出言聽計從的樣子。我覺得他的心機比較重,湯捷就沒他那麽高明的手段。”

“哼,我看也未必。”秦思偉不屑地說:“查案的時候我就發現,藝琳閣裏除了表麵上爭權奪勢的兩股力量,其實還有一股暗流,目前主要是公司的中層管理者和高管層助理。這些人雖然年輕,但是都是公司骨幹,學曆高,很多都喝過洋墨水,所以不能小看,而他們的後台就是湯捷。你別看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心裏有的是主意。當然了,和他堂哥比起來,他還差得遠呢。”

“過去是兩虎相爭,湯捷還有機會在夾縫裏求生存,培養自己的親信。現在霍建榮死了,就剩他們兄弟兩個,我看恐怕他不是湯業的對手。”

“所以說他們的水很混,你還是躲遠一點比較好。”他擔心地說,“而且,你覺得霍建榮和譚……譚夢迪對吧,他們的死真的和十五年前湯毅麟的事情有關係嗎?”

“這個……都是因為蘇萬宇給霍建榮發的那條信息。”我說,“但是現在蘇萬宇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誰也不敢肯定他所謂的'舊事'到底指什麽。不過十五年前的事確實有蹊蹺也不假。”

“你的判斷沒有錯,殺害湯毅麟的另有其人。霍建榮也極有可能是那個保健醫師的幕後主使。”秦思偉想了想,“不過這個蘇萬宇在這裏麵是什麽角色呢?”

“蘇萬宇當年是湯毅麟的助手,他知道什麽內幕也未可知。所以我想,不管十五年前的凶殺案和眼下的事情有沒有關係,都得把它弄清楚了。可是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再想找線索是在太難了。”

“北海的警察也不是白拿工資的嘛,讓他們去查好了。那個拍賣會還能照常開嗎?”

“我看有點懸。”我咋舌,“不過湯捷說可以,他把這次拍賣會看得比什麽都重。”

“我也覺得懸。”秦思偉沉默了幾秒鍾,“你就客隨主便,聽他們的安排吧。我這兩天要是能把這裏的事情搞定就飛過去和你會合。”

“算了,你還是別過來了,我現在也沒什麽心情玩。總覺得事情不會就這麽收場,還會出什麽亂子也說不定呢。”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啊。我看那翡翠島不是什麽世外桃源,倒像是個你死我活的名利場。”

“不是像,這裏就是個名利鬥爭的旋渦。我算看明白了,這些人沒一個省油的燈。不過他們再怎麽鬥也沒我什麽事。”

“你要是真能老老實實作個旁觀者就好嘍。”秦思偉笑道,“我是怕你路見不平就想出手,攪和到他們的是非裏麵去。”

“你放心,我心裏有數,你這個時候過來反而更麻煩。還是遠遠地置身事外比較好。”

“也是,那你一個人一定注意安全。”他特意強調,“手機一直開著啊,而且得隨身帶著,我得隨時能找到你才行。”

“知道啦,你別老把我當三歲孩子嘛。”我打了個哈欠。“唉,好困,我這兩天睡眠嚴重不足。”

“那今天就早點睡吧。別想我想得失眠哦。”

“臭美,我想揍你想得失眠。”

“唉,還是那麽凶。除了我誰受得了你啊。”

“對,對,對,你最好了。我家裏那幾盆花估計快死了,幫我澆點水啊。”

“好,明天就去。乖乖睡覺吧。”

放下電話,我突然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