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區卓說道:“我隻見過馬掌,還沒有見過這樣一隻驢掌。“張紀貞也接著用快嘴說道:“可不是麽,平常拴馬的地方,今天可拴上驢了。“他們回到村頭打穀場年。,圍在地上坐著,也忘記了還要給老鄉們演戲,隻顧興熬勃勃地議論不休。扮演日本鬼子前楊承榮開口說道:
”再民黨的旅長也太不值錢了,一個、一個地到處亂扔。“扮演國同類軍官的張紀薺譏消他道夕你們日乒軍官不也是接著個地到處亂扔麽?看起來也不比,國民黨的旅長來得更值錢。”楊承榮駁斥他道“你這國民黨的芝麻小官兒還放什麽屁?連你們的旅長也象一團飯一樣呢。”區卓接著說道“我看國民黨一個接著一個地到處亂扔的,也不隻是旅長。恐怕師長、軍長、總指揮,也會一個接著一個地到處亂扔呢。”江炳趕快加上說關於這個問題,我有十足的信心!我始終覺得,還是幹脆打的好打礦就能打出一個新民主主義的政權來,就能打出一個社會主導的政權來。你不打,湃肯給你開放戳權呢?那不是空口說白話麽“用炳站起來彎著腰,揮著手,饒有風趣地說道:“這樣子退出延安,這樣子日夜行軍這樣子一個捧著一個地打勝仗,這的確是黨中央的神機妙算!連咱們當幹部的都弄不懂員猜不透,亙別說敵人了。哦,老天爺,他哪裏知道他已經落奪咱們聲的口袋裏麵去了?真是神機妙算,神機妙算“胡杏也興致勃勃地接著說道儼事不離實跟著中央有許多東西可學主專真是做到老,賣到老。::;口自伽光知道拚著命幹,這一條命咱們倒是不吝惜的難道拚了命。,事情就判定能!好麽?這還得看怎麽幹,還得姿手。拿起槍打敵人引我想並不難。象中央這種打法,我看就很不容易學會了。平何守禮、李為淑、張紀貞幾個人都說,過去自己的目光太短淺。
他們全分隊的人,總都在繼續化妝,等候村長押解俘虜回來,、開始演戲。周炳先位好了妝,穿著一種借來的農民衣服,在村子裏麵跑上跑下地四處接頭,問村長什麽時候才回來,他們的戲什麽時候才開捷。後來,他眼村矛裏的黨小姐長商量村長押解俘虜到下一個村子,可能在那邊吃過晚飯才回來。等到那個時候,天就太晚。他們又沒有煤氣盯,晚上戲不好演,就決定不等他了。隊周炳回來通知大家,說戲馬就要開演。大家聽了,一聲得令馬止動手捺脂**粉,畫眉毛,穿衣服。隻有何守禮一個人袖手旁觀,在忙亂的餘人麵前站著不動。胡杏看見她的嘴唇已經扭歪了,就放下脂粉,緩緩地朝她走過來。何守禮裝做沒有看見,反而朝著周炳高聲怪叫起來道川隊長同誌,我演個什麽角色呀?我怎麽化妝呀”周炳見問得奇怪,愣了一愣。旁邊快嘴張紀貞立刻答道產阿禮,你演什麽角色,不是早就派定了麽?你跟我一道演國民黨兵唄!我們兩個都是兵,一一隻剩兩個了,兩個都是娃娃兵。“何守禮不理她,臉上露出悻悻不平的顏色,胡杏馬三接過來說道:“紀貞,你哪裏知道:她在這場戲裏麵演二妞。我演兵!我跟你兩個人拍檔。我們兩個人一對兵,一對女兵。楊承榮籲人獨腳演日本鬼子。江炳演何守禮的父親。李為淑演周炳的母親。他們一家剩下一個老人,一一人手不夠,也沒有法子。此外,張紀文還是演偽軍官,區卓還是演哨兵。這不就得了麽“何守禮昕說自己要演二妞二馬上轉怒為喜。這樣,一場風波就算靜悄悄地平息了。張組文取笑她道產怎麽樣,法科大學生你要是不喜歡演二姐,那也沒有關係。我來給你換吧。你演國民黨偽軍官,讓我來演二姐。”他這一番話,說得大家哄然大笑起來。周炳走到演國民黨兵的胡。杏眼張紀貞兩個女同誌後麵,子對化了妝的她倆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張紀貞笑著問他道怎麽樣,周炳同誌,我還象個國民黨兵麽儼周炳點頭說很象,很象。“胡杏也跟著問道:“那麽我呢“周炳一連搖頭,說道:“不象,不象。我真擔心你出去演國民黨兵,倒會演出一個共產黨員來呢。“他這句話,又一次引起犬家的哄然大笑。村子裏的老百姓陸陸續續地尚打穀場走來,昕見他笑得那麽暢快,都在遠遠的地方停下腳步,對他們注視不動。李為椒膽怯地提醒大家道:“快化妝吧,快準備吧。別笑了,別鬧了。人家都站在那裏瞧熱鬧了。你們笑得這麽狂,人家都在吃驚呢“他們各人化好妝以後,就排起隊來唱歌。群眾昕見他們唱歌,知道戲快開演了,就紛紛圍攏過來,把他們圍在核心。他們唱完三支歌以後,就開始演出《關裏關夕忡。這一次的演出非常成功。群眾的反應異常強烈差不多戲裏麵的每一個動作,都、在群眾當寧引起迅速的反應。或者是咒罵,或者是歎氣,或者是驚叫,或者是惋惜,演員們都感覺得清清楚楚。演完戲,忖幹部還帶領群眾自他們致謝,那興高采烈的氣氛,真是沒有法子形容。最後,他們齊聲高呼道忌
?,““?
氣,飛。,
”爭取民主,反對內戰!“,扯三沁。!;:吹,“全中國老百姓團結起來“他們把這幾句口號叫了又叫,好象任何人都不願意停止。
天色不早,觀眾慢慢地散開了,回家做飯去了,剩:凡、二十個男女娃娃在圍著他們看熱鬧。演員:;;。麵卸妝,一麵談論起這場戲束。摘日本鬼子的楊承榮首先說道按照劇本的要求,日本鬼子至少要有三個。現在也沒有人,手,隻剩下我一個人了。這個敵人的力量就顯得很孤單。我自不然盡量設法把這方麵的戲演好,使得日本人就算隻剩下一個,也非常凶暴殘酷。你們大家都來總結總結這出戲吧。”演偽軍官的張紀文接著說,“可不是麽,偽軍官手下應該有偽兵,一按劇本的要求,原來有皿個兵。現在隻剩下兩個娘子軍,那氣派已經大大減弱了。我自不然也盡量渲染那個局麵,不讓這個戲演得太假。唉,怎麽說呢?一一這出戲總算勉強糊弄過來就是了。”演父親的注炳一麵擦臉,一麵玲玲地說道:“我看這回演出最多算個中等的水平,不能再高了。”
演哨兵的區卓接著說道:“不錯,不錯。就是那麽寸回事兒。幸虧群眾幫忙,大家黃臉,熱情支持,效果看起來還不錯。”周炳隻是站在一旁》笑著不做聲。胡杏眼何守禮也站在一旁,微微地笑著不做聲。那演母親的李為淑氣嘟嘟地說道“這戲要說有中等水平,恐怕也說不服人家。我看這個戲演得很鬆散,捏不到一塊兒來。戲裏麵的各個演員,好象都隻顧得自己演自己的戲,卻沒有注意別的演員在演什麽戲,誰跟誰都接不上摔來。”。
快嘴張紀貞這次到了最後才說話。,她緩緩地說道:“我看李為淑說得有道理。咱們這個戲,;寇要找一個人好好地導演一下。不然的話,咱們就是毀了這個保留節目了。”何守和聽到這裏,忍習之住著急起來,為自己辯護道:“你們蠢,人家群眾都那麽滿意,你們卻這樣子百般挑剔。當然,藝術要精益求精。藝術也要看什麽地方,什麽時候,仕麽條件嘛。在這個打仗的環境裏麵,在這個荒涼的農村裏麵,道具也沒有,人;手又那麽缺,、能夠演到現在這樣的程度,使得群眾興高采烈,已經很不容易了。大家應該多多鼓勵才對。一二至於說到我自己,我不敢說我演得怎麽樣。總之盡力而為,盡量按照劇本的要求,努力把戲演好就是了。至於夠不夠這個條件,有沒有這麽高明,這就很難說了。希望大家提出批評,反正,是非自有公論的。機,胡杏這個時候才不慌不忙地說道阿禮、你別!,急嘛。你先昕聽大家的意見嘛。大家在講整個戲,二既然講整個戲,每一個演員都要負擔一部分責任。我也有一部分責任。誰也沒有批評你,更沒有專門指名批評你本木,不是麽”何守禮沒有再說話,隻在嘴巴裏喃喃自語地嘀咕著什麽,誰也聽不清楚。、在回村子的路上,大家在前麵走,何守禮故意拉在後麵,和周炳並排慢慢走著。她正想找一個機會和周炳單獨談一談話。當下,何守禮看見左右前後都沒有別,就用一種婉順的,討好的口氣對周炳說道:
“炳哥,你昕那些人的嘴巴多麽刻薄,叫人真是不能服氣。你昕出來了麽他們都在批評你呢難道你連這一點都沒有昕出來麽?我總覺得,對於一出戲來說,群眾是最高的裁判。群眾既然接受了,我們兩個人的演出就是成功的。這句話我隻對你一個人講。你說不是,這樣的麽?”非
周炳毫不警雪地歪著頭,望著守禮,、用一種感謝的心情說道:“好呀,阿禮。你提醒我很好。我一直認為大家對整個演出有意見。你怎麽聽得出來他們懸在批評我呢?”何守禮堅持道“你演的是主角。他不批評你又批評誰呢?他們說整個戲散。誰散呢?一一就散在你這個中心人物的身上嘛這還不是明明白白的麽?不過我不能同意他們的意見。我說你是商竅不錯的,不應該受到這麽木陽責難。”周炳仍然誠懇地說道:“你的好意真一一可我不那麽想。我想,一個人演得不好,隨便任何人提出批評都是應該的。既然整個戲散,那麽整個戲受割批評也是應該的。”何守禮說:“不錯,我同意你的意見、不,過我有一句話剛才沒有當眾說出。來,現在對喪氣個本說說,料你不會生氣。”說到這裏,何守禮突然停下來,不往下說了。周炳催促她道川說吧,有什麽問題呢?有什麽意見都可以說出來,大家好商量嘛。你不說,別人怎麽知道呢?你既然要對我個人說,那也好,現在就說吧。“沒想到經過他這麽一催促,何守禮更加不說了。她一會兒推托說本來有一句話,後來忘記了,一會兒推托說,她想說一句話,。自己怪不好意思說出來一會兒又故弄玄虛說:“我本來想講一一隻怕傷了你的心,怕你受不了。“經過這麽再三再四推托,再三再四催請,何守禮終於說出她的本意來道:
”炳哥,如果你一定要我說,我就說出來吧。我要是說得不對,你不要生氣,隻管好好地教我。問題是這樣子的。我一麵搞這出戲,一麵心裏有一種感覺。我覺得你曆來演這出戲,感情都是非常真實的。隻是最近演這兩場一一你記得麽今天演一場,去年十月在李家溝也演過一場。這兩場,也可以說你演《關裏關外》的最後兩場,我覺得你的感情都很不真實。“周炳鎮靜地問道:“是麽你怎麽感覺出來的呢“何守禮躁躁地說道:“我能感覺出來,我能感覺出來。這兩場我都演二妞,在二妞的地位上感覺到你的感情很不真實。照道理說,哥哥跟二妞是沒有過門的夫妻,上演的時候就應該象一對真的夫妻,有夫妻感情才真實。過去我看你演了好幾次,都有這種真實感。最近我自己演了二妞,這種真實感就無影無蹤了。這樣子,原諒我直說,觀眾看起來能夠滿意麽?觀眾不會說你在欺騙他們麽“周炳聽到這裏,不禁失笑起來,說道”這樣看起來,下次演出應該叫區卓跟張紀貞,或者江炳眼李為淑來演哥哥和二妞就好了。他們都是真夫妻,演起戲來就有真實感了。是這樣的麽?一一不,不是這樣的。現實是現實,藝術是藝術。你把它們混為一談就不對了嚴昕到周炳這幾句話,何守禮馬上氣得咬緊牙關,說不出話來。這樣予,一直走了很久、很久,差不多五十米遠的光景,她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學來道“歉,見鬼”
一五九俘虜營
三天以後的一個清晨,他們走了三十裏地升旗四個小組,到四個俘虜營同時演出。周炳和胡杏到解放戰士三十八大隊,楊承榮、何守禮、。張紀文到解放戰士三十九大隊,區卓、張紀貞到解放戰士四十大隊江炳、李為淑到解放戰士四十一大隊。他們各個小組同時演出的劇目都是《兄妹開荒》。三十八大隊集電在一個隱蔽的山蝴裏,大約有二、三百人。這裏四麵生長著許多黃荊眼沙菌,把他們重重圍繞,使平川下麵過路的人很難發現他們也周炳跟站崗放哨的衛果說明了來意,又找到了這個大隊的管理人員,把介紹信給他看了,說是準備在這裏演出。那個管理人員帶領他倆一起走進俘虜營地,同時給他倆介紹了情況。這裏正在開早飯。幾百個人圍成五、太個大圈子,每一圈約莫五、六十人,圍著一口大鐵鍋,輪流盛飯。這些人衣服破爛,肌瘦皮黃。有纏著手的,有瘸著腿的,有裹著整個頭的有蓋著半邊臉的、。大家都有一張灰溜捕的臉孔,都閉著嘴巴,不大說話,營地裏麵的秩序相當好。氣氛是肅靜的,有一點死氣沉沉的。胡杏對站在她身邊的周炳說道:
“怪不得區庫眼江炳隨個人恨得牙癢癢的,都覺著有勁使不出來。你瞧,我們所碰到的敵人都是不帶槍的。如今,我們?
怎樣手呢?一開始就演麽”
周炳笑道:“不,不要一開始就演。那樣效果不好。昨天,他們還是全副武裝,耀武揚威的敵人,今天不行了,泄了氣了。我們先分別談話,做一點政治工作再演。”胡杏拍著胸膛說:“好,就那麽辦。我們先跟他們一道吃飯,攀點交情。昨天還是敵人,亡啊,今天不是了,是我們可憐的好兄弟了。在他們身上,我就看得出來,那些李紀雲、李良崗們曾經怎樣虐待他們,打罵他們,把他們無辜辜地趕到邊區這個聖地來送死!一一總而言之,那些當宮的一點也不愛惜他們,把他們當做放槍的機器,全不當人看待。”周炳說:“所以暖。他們並不跟咱邊區為敵,可是他們拿起搶來打邊區的人民。你看,他們的命運多麽悲慘,他們的遭遇多麽可憐!他們身不由己,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管理人員給了周炳、胡杏每人一個大碗,雙筷子,讓他們先吃飯,一一隨便他們喜歡吃哪一鍋都行。周炳走到最近的一口鐵鍋前麵蹲下來了。胡杏卻走到最遠的口鐵鍋旁邊,準備蹲下來盛飯。那口大鐵鍋裏麵,滿滿一鍋熱騰騰、香噴噴的“金鑲玉”一一小米洋芋合煮的幹飯。四、五十人圍著它,舔著嘴唇,饞涎欲滴。忽然看見胡杏走過來,。大家都肅然地靜默下來了。一個娃娃具看見胡杏,連忙放下碗筷,伸手接過胡杏的碗,替她滿滿地盛了一碗飯。胡杏坐在那四、五十人的當中,接過那娃娃兵給她盛的飯;,?吃,一宙間那娃娃兵道“小同誌,你今年十幾歲了;”
她問得這樣關懷體貼、溫秉大方,把那娃娃兵給驚呆了,把四麵圍著的四、五十個解放戰士也驚呆王那娃娃兵昕見“小同誌”三個字,臉已經紅起來了,再聽見,你今年十幾歲了“部傭幾個字,那張臉就更紅了,紅得象喝醉了酒鬥樣。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關懷體貼過,更不曾接觸過一個溫柔大方的少女的好心,就不但說不出話來,連嘴裏含著的幹飯也不會嚼了。他隻得連忙放下飯碗跟筷子,手腳都不如朝哪裏擱才好。二旁邊吃飯的人七嘴八舌地替他回答道”別小看人,他十六歲了。押芮仁。那娃娃兵把口裏的飯吞了下去,大聲攏說道:不;,。不。我已經十七了,我已經十七了。“胡杏端起飯來,封大家讓了?讓,說:“大家吃飯吧。一麵吃,一麵談。“看見大家都端起飯碗來扒飯戶她又停了筷子,說道”老鄉門,們看“國民黨把個十六、七歲的娃娃,拉到陝北來打仗!他既不知道什麽叫做陝北,也不知道陝北人民在做著些什麽事情,隻是叫人逼著拿起槍來,朝儼他麵前的老百姓開槍射擊。你們說這種事情悲慘不悲慘儼仆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說:“可不是麽?就是那麽回事兒,就是那麽回事兒!一滿不能提了。“胡杏說他們抓了壯丁,用一根繩子把他綁著,到了軍營裏,塞給他一杆槍,叫他去打仗。去打誰?不用管!這是叫老百姓自相殘殺呀!大家要了解這個道理,耍弄清這個問題,了。一咱們不是敵人,咱們絕對不能夠自相殘殺”周圍的解放戰士也應聲說道不錯,是那麽個理兒。咱們絕不是敵人。咱們絕不能夠自相一這個。“胡杏解釋道:“這就是大家平常說的一句話老百姓不打老,百姓嘛,是麽“眾人又同聲響應道儼對了,對了。這就是老百姓不打老百姓;確實是,老百姓為什麽要去打老百姓呢”胡杏進一步往下說道大家如今解放了,大家可以自由選擇了。如果已經知道老百姓不打老百姓的道理,不妨再往深處想想看誰是咱們大家的敵人?那就再清楚不過了,是國民黨那些地主、買辦、官倍,國民黨軍隊裏麵那些殘忍的軍官。他們才是咱們的敵人!這難道還不是十分明顯的事情麽“眾人再一次同聲響應道川是呀。很明白了,很明白了!”以後,他們覺著這位姑娘又溫柔,又和噸,又有學問,又不繃架子,就慢慢地習慣和她相處,心裏麵也舒展下來,不象開頭那樣覺著生硬緊張了。他們一麵吃飯,一麵有說有笑地閑聊起來。大家都眾口詞,說國民黨真糟,腐敗透頂。軍官們動不動打罵人,還要克扣軍餉,拿一些發黴摳臭的米做飯。一打起仗來,那些長官們就逃得無影無蹤,仗仗都要輸。有人夾著筷子,豎起大拇指說,“你們是這個你們共產黨真行。作戰又勇敢,對待俘虜又和氣,對隨便什麽人都這麽好。我們繳了械,說老實的,一虧得繳了械,才吃上一頓好飯,吃上一頓飽飯。”有人握著拳頭說:“你們那個打仗的勇敢勁兒,真是叫人一見就膽寒有人指著自己的破軍衣說你們軍官跟士兵都穿一樣的衣服,吃一樣的飯,一律平等。真叫人打心裏佩服。在國民黨裏麵,做夢也別想遇到這種情景。”有人又鴦拉著腦袋說:“你們俘虜政策真是再好也沒有了!我萬萬想不到,當了俘虜還能夠這樣受優待。如果我早知道,不如一開頭就扔了槍,當了俘虜拉倒。”胡杏昕了,覺著談話很投機,不想打斷大家的話,隻是嗤嗤地,嗤嗤地,嬌憨地笑個不停
楊承榮、何守禮、張紀文三個人在解放戰士第三十九大隊已經吃完了飯,演完了戲,來到了三十八次隊,和三十八大隊的管理人員站在一旁拉話。周炳和胡杏剛剛開始演出《兄妹開荒》。他們演完這個戲,觀眾們的反應非常熱烈,長時間地一致鼓掌,要求他們再來盧個。周炳和胡杏商量了一下,就決定給大家加演一場《夫妻識字兒不一會兒,他們就化好了妝。周炳站在人圈子當中,簡短地說起話來道“鄉親們,弟兄們!你們剛才已經看過我們兩個人演出的《兄妹開荒》。你們要知道,邊區的老百姓用了全副力量來開荒種地,不過想吃一頓飽飯。大家想一想看,邊區的老百姓想吃一頓飽飯,這有什麽罪呢?開荒生產,這隻有什麽罪呢?為什麽不讓老百姓吃一頓飽飯,為什麽要興師動眾來邊區打仗,破壞老百姓的安定、。幸福的生活呢?希望大家一麵看戲,一麵好好地想一想這個問題。等一會兒,我們兩個人還要跟大家再讀個小戲,叫做《夫妻識字》。這是講的一對年輕夫婦,他們開荒生產以外,還希重認識個字,掃除掉自己頭上那頂文盲的悲慘帽子。大家想一想著為什麽老百姓想學一點文化,國民黨也不允許呢?也要派那麽多軍隊到邊區來,破壞老百姓的安定、幸福的生活,不讓他們吃飽飯,學習一點文化,掃除文盲這頂帽子呢?下麵就請大家看戲吧。”周炳說。完這番簡短的話,大家又一次、熱烈地鼓掌。這時候,到第四幹大隊演出的區卓、張紀貞兩個人,到四十一大隊演出的江炳、李為淑兩個人也吃完了飯,演完了戲,一起來到第三十八大隊,和大家一起看他們《夫妻識字》的摸出。何守禮坐在遠遠的地方,對於周炳眼胡杏的演出一麵看,一麵搖頭歎氣。:承榮坐在她身邊,用拐肘碰她的身體,要她別做聲,以免扮礙別人看戲。
何守禮不理他,堅持己見地說道“真沒有意思。胡杏今天是怎麽搞的?周炳演得多麽帶勁兒!扮相好,不用說了。內心活臼動很豐富,外部動作也很協調。可是胡杏,一一我的天回看來看去都不象樣子。這能叫演戲麽?你們平時誇她的那種藝術天才怎麽一下子都不見了?都跑到什麽地方去丁?”他們的座位雖然離開群眾相當遠,飛楊承榮仍然不斷舉起手當暗示她別做聲,生怕她的聲音會偶然叫群眾昕見,破壞搞出的效果。無奈何守禮毫不在意,聲音越來越大,繼續她的批評道“是什麽道理呢?怎麽我看她越演越不象呢?噢,不錯、不錯。我看出來了飛他們的年齡相差太太,一點也不象是一對夫妻。”楊承榮低聲懇求她道:“別說了隊別說了吧。你在這樣的場合說這樣的話是很不恰當的。有意見回去提也可以嘛。”何守禮不理他這個岔,繼續批評胡杏道:“你看,。不錯吧。,她的關中話咬字就不準。字音不準,多麽難聽嗬”《夫妻識字》演完氣,胡杏沒有立即卸妝。她以一個演員的身分現身說法,談起自己的艱難經曆道“鄉親們,弟兄們!剛才你們看見了,我在學文化的時候多麽困難!可是你們哪裏知道,我沒有來到邊區以前,在國民黨統治區裏麵,要學文化簡直沒門兒!我是貧農出身,在家裏做死做活,連飯都吃不上,更不要說識字,學文化!後來家裏實在活不下去,把我賣給有錢人家當丫頭。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半夜三更才睡覺,一天忙到晚,搞得暈頭轉向,哪裏還有讀書識字的閑心?有一田,我得了胃病,吐血,差一點兒斷氣。主家看見我不中用,就不要我,把我扔回鄉飛下去,死活不管。等我病好了,主家又來要人。我不肯回去,主家又派兵來把我搶回去。這以後主家就更加凶狠,動不動就嚴邢拷打,打得我遍缺鱗傷:礙去帶來,還鄉呈現字,八學主哥哥、民黨政府管量不管?你受剝削,受拷打,不識字,沒文化,活該!啟才不管!你們現在看戲都知道了邊區政府替老百姓辦好事兒,要老百姓吃飽飯,做個有文化的。你們大家要是喜歡這樣的政府,就一起動手來建立更多的邊區政府,來保護已經建立起來的邊區政府,不要對邊區的老百姓隨便摧殘吧!不要對邊區的各種建設隨便破壞吧!讓咱們大家棄暗投明,掉轉槍頭,去打那些國民黨的老爺們,去打那些國民聳的軍官們,建立更多的邊區政府,讓更多的老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做體麵的,有文化的人吧!鄉親們,弟兄們!大家不要再躊躇了,堅決幹起來,跟人民解放軍一道好好幹,把整、中國放造過來吧”她說得這樣懇切,這樣動情,她的眼淚忍不住流過臉上的靦脂水粉,流成了一左一右一一兩條小小的水槽。右邊的淚珠流到地上,砸碎了左邊的淚珠流進她那個大酒窩兒裏,匯成一個小小的眼淚池子。圍觀著的兩、三百個人都紛紛站立起來,熱烈鼓掌,熱烈響應她的號召。不管是老年的、中年町、,青年的解放戰士,都覺著她說出了一番慷慨動人的話,對她不禁十倍、百倍地敬重和讚歎。
在回去的路上,他們整個分隊象一群毛驢一樣,散成一片,三三兩兩地走著,一麵走,一麵在發表感想。周炳帶頭說道“親眼證實中央的神機妙算更足以反襯出我們自己是鼠目寸光。這兩個月來,一樁樁、一咎件的事實都表明中央有無窮的智慧,有無比的威力,有冷靜的頭腦,在深遠的謀略產區卓接著、反複說道:“我喜是鼠目才光,真是鼠目才先,一點都不蟹。拿我個人來說,我隻想到我自旱,隻想到要端起步槍,拚個死活。可就沒有想到,究竟摩該怎樣才能打勝仗?
,一一象中央所部署的,打這樣精彩的勝仗“江炳也加重語氣說道:不是鼠目寸光,又能是些什麽呢!我們個人懂得的東西太少了,中央領導懂得的東西太多了。在這樣的對比之下,我們顯得多麽的固執,多麽的可笑嗬”張紀貞跟李為淑沒有說話,一麵走,一麵嗤嗤地笑著,表示她們很讚成區卓跟江炳的意見。楊承榮搓著兩手,用宏亮的聲音說道:“現在我們可以說懂得了一件事情凡事圖自己的痛快,逞一時的意氣,都是不行的,都要誤事兒的我們大家想一想西安事變時候的情況吧!那時候,我們大家都主張殺掉老蔣。那當然是一樁快意的事情。中央怎樣考慮呢?中央主張放了老蔣,現在看得很清楚,如果當時不是這樣做,哪裏有後來的抗戰,又哪墾有後來的勝利呢?這樣想通了,我們就變成明白人了。”胡杏把一路走,一路沉思著的每個人都看了一眼,才緩緩地說起話來。她的嗓音比較低沉,可是傳得很遠,每個人都昕得見。她開心見誠地說道:“現在,我們大家都明白了這個問題。我們的認識有了進一步的提高。我們都肯定,隻有中央這種做法,隻有中央這種打法才能夠打勝仗!一一才真正在每個人的心裏麵保衛住了延安!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有這種信心,收複延安還成問題麽我看,我們不久就要回到延安去了!你們都想過這個問題麽我想過這個問題。我們應該總結出一條經驗任何時候碰到任何問題,自己的思想如果跟中央有差距,千萬不要發牢騷,不要說怪話,不要嘟嘟囔囔,不要怨天尤人!一一要反過來,要積極設法提高自己的思想水平。隻有自己的思想水平提高了,自然就跟中央取得一致了。大問題一致,其他的一些小問題就不難解決了。”周炳興致忡衝地接著說道:“好呀,你們瞧!胡政委來跟咱們做黠媛劾戳恕蠹一隊”果然,大家跟周炳一道鼓起掌來。胡杏急得臉都紅了,;尊重複地說道這是幹什麽,這是幹什麽,光激人“大家正鬧得起勁兒,一直拉在後麵的張紀文也談了他自己的感想。他極為稱讚毛主席,認為如果不是毛主席發揮了那麽大的軍事天才,邊區要得到這樣的勝利,肯寇是不容易的。他說親眼看到這兩個月來所獲得的節萬勝利,。他服了。他還當天發誓,說他真服了。他妹妹張紀貞譏笑他道”你服了這是好事情。現在還不服才好呢!一個人想問題,隻要別光從個人的急庭出發,如他就一定變得更加聰明張紀文隻是厲了她眼,沒有再說話。
到現在為止,一直沒有開膛的何守劄,這時候扭轉了談話的勢頭,談起他們演戲的問題來,說道“我們在三十九大隊演得很不錯,很成功。區卓、紀貞,你們到四十大隊演得怎麽樣?江炳、為淑,你們到四十一大隊演得又怎麽樣”張紀貞如實回答道:“我看不怎麽樣。演得平平常常。”李為淑也謹慎地說道:,戲是演了效果我看很一般。要想取得什麽很大的成功,我看我們投有份兒。撤,阿禮,你不是看了周炳、胡杏他們的演出麽?你兩個戲都看了,為什麽不說一說感想呢“何守禮故弄玄虛地說道:“戲我是看了。感想也有一點。就是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胡杏滿腔熱情地說道:阿禮,有意見你盡管說。有什麽關係呢?大家都是自己人,都要求進步還有什麽客氣呢反正咱們彼此都習慣了批評,二?要緊,說陋。”何守禮不慌不忙,提出一個問題來問式家道“我很懷疑咱們這個分隊演完戲,又用演員的身分對君主眾講話。這符合製,。度麽?咱們分隊有這個製度麽悖”:。
胡杏沒有想到她會提出一個這樣!的問題來,登時覺得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快嘴張紀貞應聲說道,那有什麽關係呢咱們的製度沒有規定不許多做工作。你想想看:。演戲群眾愛看,說話群眾願昕。在演戲以後,如上說幾句心星話,群眾都高興起來了。,這有什麽不可以的呢“李為淑也起來替胡杏分辯道:“我想這不具沒有什麽問題,還應該受到獎勵!隻要胡杏覺得有話要講,講了能夠收到教育的效呆,我想講一講大有好處,一一甚至可山說是種創造。剛才我都聽見了,胡杏這番話是講得好的,都講到大家的。故裏麵去了!大家都很受感動,很熱烈地響應她的導召。她的眼淚眼哪些解放戰士的眼淚都流到一起去。這不是很夫的成功麽悖何守禮冷冷地笑著說道:“按那麽說,起是可、以做的事情了!不過我不能不懷疑,如果她是我,別人不會批評我個人英雄主義麽”楊承榮攤奸兩手,說道:“看、看、肴,你這是扯到哪裏去了。胡杏有什麽個人英雄主義呢她看見有機會宣傳就宣傳了幾句,群眾的反應又很好,證明了宣傳的結果是積極的,有益的。這有什麽不好呢?這哪裏扯得上什麽主義呢”何守禮用眼睛狠狠地厲了楊承榮一眼,好象怪。他多管閑事。楊承榮就低下頭,沒有再做聲了何守劄見大家都不說話,也沒有一個人對她提出的懷疑表示同感,就再緊逼一步,另外找出一個話題來說道“既然這些都提得不合適,就把它撤銷了吧!咱們還是就戲論戲吧!我看了周炳跟胡杏模的兩個戲,我對於戲說說自己的意見這兩個戲,一般說來,演出的效果一一般說來,用不著我羅嗦了。我隻想說一點周炳演得比胡杏強。兩個戲比較起來的話,兄妹開荒》演得比《夫妻識字辛強。周炳眼胡杏演這對兄妹很象真的兄妹,他們演那對夫妻卻不象了,一點不象一對夫妻了,顯得很假了。我不知高低,不識輕重,說出這番謬論來,大家不要見笑,也不要見怪。”聽到何守禮提出這麽一種看法,區卓、江炳、張紀貞、李為淑一個接著一個地說起話來表示反對。按他們的意見,周炳跟胡杏在《夫妻識字》當中演得是很不錯的,也很象一對真夫妻。他們認為何守禮所說的話缺乏明顯的根據。一一恐怕隻是她個人一時的主觀到斷,很不吃,可靠,更沒有任何的說服力。
一六零真武洞之夜
六天以後,他們接受了一個緊急任務,要在一個白天的時間之內,走完一百零五裏地,到安塞縣的真武洞,去參加一個會議。這是一次兩頭不見太陽的行軍。他們天不亮就起來,吃過飯,結束停當,帶好幹糧,就摸黑出發了。太陽出來不久,他們已經走了二十裏地,做第一次的休息。往後再走二十裏地,又小休一次。到第三次休息一一大休息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六十裏地,天氣也已經過了中午了。大家坐在一封小店的門口喝水,吃幹糧。歇夠了,有說有笑地再度出發。這田,走不上五裏地,何守禮就大喊大叫,說她腳疼,走不動了。別人不做聲,她越叫越厲害,後來索性用哭鬧的聲音大叫道哎喲,不得了啦,我的腳板都裂開了!真是一步也走不動了!周炳同誌,快來扶我一把吧”
周炳聽見她這麽叫嚷,心裏煩得很,一時還沒有回答,隻用眼睛望著胡杏,看胡杏有沒有昕見。胡杏也望著周炳,正在發悶。楊承榮趕忙走了幾步,上前去攙扶何守禮。誰知何守禮任性地把胳膊一甩,說產誰要你扶?你給我靠邊去,自己好好地走吧“楊承榮聽見她這麽一說,退了幾步。胡杏立刻上前,把何守禮的細腰輕摟著,慢慢地往前走。何守禮一瘸一拐地邁著步,同時對胡杏說道。引饑
”你看,炳哥這樣的男人,到底有用還是沒有用?他隻會看你的眼色行事。你要他走,他才敢走你不做聲,他就站著不動。這樣的男人有發達麽?象個須盾男子麽?枉費他的身軀長得出格高大,卻是一根木棉樹,空心的,虛泡的,正所謂徒有其衰,徒有其表“胡杏勸說她道”阿禮,你也別這樣看問題。他遲鈍一點是有的。他無論對什麽事情,反應都比較遲鈍一點。你好好兒走路吧“何守禮反而搶白胡杏,說:“對於任何事情反應都遲鈍?我看也不見得。對於你的意旨,良應得可就並不遲鈍!當然了,你是支書,他是支委,他得服從你的領導。看來,他的黨性倒還是厚墩墩的!你不這樣看麽“胡智沒有回答。
後來,他們沿途經過三個地方,都有敵人留下的蹤跡。一個是地勢很高的小山鼻子,一個是一塊低窪的,圓形的土坪,還有一個是村邊一排長長的空窯洞。他們經過那些地方的時候,敵人剛剛離開那裏不久。他們看見滿地的罐頭筒子,滿地的香煙盒子,還有一些正在燃燒著的拉拉雜雜的廢紙,旁邊的灰堆正不住地往上冒煙。看到這些情景,大家都樂了。楊承榮開玩笑道”這到底算敵人追趕咱們,還是咱們追趕敵人?看那火煙還沒有熄滅,就能推算出來,咱們眼敵人的距離,最多也隻有十分鍾到十五分鍾的路程,一最多也不過距離兩三裏地。“何守禮昕他這麽說,不禁撲嗤一聲笑了出來。經過這一笑,她的情緒比飛較正常了,也不再叫喚腳癖了。到第四次體息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山青晃裏走了八十裏地在歸了。路上還很明亮,太陽卻已經落了山。周炳檢查了每一個人的腳板看看有沒有起泡,有沒有?破裂。結果還好,大家都堅持下來,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周炳掌心了,:就對大家說:“大家鼓起勁兒來,再走二十五星地,咱們就到達目的地了。我想,這一次既然是在真武洞開會,大概是一個群眾性的大會,說不定是一個動員參軍的大會。大家看看那許多萊勇壯烈的場麵,也不枉走這一道。“張紀貞跟醫卓兩個人議論了一下,就由張紀貞開口說道:“我想,既然是在真武洞開會,那當然是一個群眾大會。恐怕西北局有什麽同誌來報告時事也說不定。“江炳、李為淑卻另有想法。他們認為毛既然在真武洞開舍旦當然是利用那個地方很寬敞。他們說:“既然給咱們看了兩個旅長,衛看了那麽多俘虜,這一回就該給咱們看一看從敵人那裏繳獲過來的戰利品。這次恐怕是一個戰利品的展覽大會。“大家的意見雖然不完全相同,可都用一種興高采烈的情緒注意著這個大會,猜測著這個大會,簡直渾身是勁兒。獨有何守禮與眾不同,她用一種挖苦的神氣對大家說道:“你們說這種會也罷,說那種會也罷,我看都不準確。照我想,這一次根本沒有什麽會,隻不過是一次行軍的演習,是要看看咱們有沒有行軍的本領,考驗考驗咱們的腳板功夫。你們瞧早先走了六十裏地,我的腳板已經疼得要命,如今再走這二十裏,我的腳板反而走順了,一點都不礙了。難道說,這還不是一次考驗麽“張紀文接著說道:“有道理,有道理。我看這確確實實是一次演習,特別是對咱們大學生的一種考驗跟鍛煉髓承榮不以為然,就開旺駁斥他道“你別瞎嚷嚷士,光說些怪話。我就是一個大學生,可我的想法跟你完全不一樣。我看不出來為什麽要專門對付大學生。我說,咱們不想白的事情,最好王戰友議論。坦然,我這句話不是擋,倒指阿禮。阿禮是個明白人。她從自己腳疼說起,一一說話是有根據的。”周炳最後說道咱們休息好了,繼續往前走吧。咱們也不必坐在這裏猜測,走到了目的地,咱們親眼看看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同誌們,鼓起勇氣來,把任務及時地完成吧!“他們整個分隊到達安塞縣真武洞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這真武洞並不是一個洞,而是一個很大的山注。在這個山注裏,有一片很大的開闊地帶,正好容納成千上萬的群眾開大會。這個廣場一邊的盡頭,這時候搭起了臨時的主席台,主席台上麵掛著一盞很大的煤氣燈。他們到達這個地方,會還沒有開始。到處都擠滿了人,真是人山人海,擠得嚴嚴實實的,密不通風。他們這裏擠一擠,那裏撞一撞,可說法兒擠得上去。
周冊、區卓江炳三個人繼續在人叢當中擠來擠去地尋找座位。胡杏、楊承榮跟張紀貞、李為淑四個人不顧疲勞,興致很高地到處亂串,看熱鬧,昕群眾的議論。何守禮實在累得站也站不住了,就在大路當中坐了下來。張紀文也很累,就坐在她的旁邊陪著她。兩個人看見當真要開會,都麵麵相覷,露出不肯服輸的樣子。何守禮批評會場的現象道”這些人就是不講秩序。革命也要講秩序嘛!怎麽不能夠編寵位置,各坐各的?這樣一股攏總地亂搶一氣,把所有的位置都搶光了。唉,這真是水平太低,文化太少“周:屑、區卓、江炳三個人先回來,胡杏、楊承榮、李為淑、張紀貞四個人跟著也回來了。周炳對大家說道:大家考慮一下我在前麵所有的地方都尋找遍了,確實沒有座位。咱們。就坐在這大路當中參加大會,好不好?這個地方遠是遠了一點,可是對得正,也看得滿清楚的。”大家都還沒有做聲,何守禮就搶先說道;“走了那麽一整天,走了一百零五裏地,就是為了坐在大路當中參加開會麽?這真是不象話”張紀文也說“是呀,這真是叫人喪氣!既然沒有那麽多座位,又何必邀那麽多人來?少邀一些人來不行麽”胡杏連忙解釋道;“我聽見會場裏麵的人說,本來這個會隻邀了八千個人參加叭可是現在看起來,連一萬人都不止了。大家都自動來參加,你有什麽辦法拒絕呢”接著又對大家提議道;“我們發現會場的左邊有一個陳列場。大家都朝那邊湧,說那裏有很多東西看。我想咱們也應該去看一看才好。”大家都不顧一天的疲勞,說一定要去看一看那個陳列場。
周炳走過來動員何守禮道阿禮,去看一看吧。不然,等一會兒看不上了,你要後悔的。“何守禮嘴裏說;”好,我這就來。緲墒巧硤遄詰厴弦歡膊歡偶臀耐問乩瘢醇不動,自己也就坐著不動。胡杏也走過來動員道;“阿禮?我看你還有勁兒沒使完。起來,和大家一起去看一看吧。你想,你能夠讓自己落在大家後麵麽”何守禮昕了這句話,嘴裏麵嘰嘰咕咕地說道產撤,你看你們這些人,就是叫人不得安生。“說完以後,就晃晃****地要站立起來。哪知道站到一半,忽然又一屁股坐在大路當中,再也不想起來了。張紀文也在一旁幫腔道:算了吧,阿禮。讓有能耐的人去看吧。我們倆落後反正落後定了。”周炳叉次走過來,象一個軍官對他的士兵下命令似地說道“阿禮,拿出一個共產黨員的勇氣來”
大家都沒有想到,這句話果然靈驗。何守禮終於扭著張紀文的肩膀,晃晃****地站了起來。張紀文也站了起來。他們兩個人互相攙扶著,邁出麻木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往前移動。陳列場已經支起了另外一盞煤氣燈,明晃晃地照著整個長廓,一這當中陳列著繳獲來的,各種各樣武器。有他們從來沒有看見過的,一種叫做卡賓槍的最新步槍有一種叫做擲彈筒的又輕便、又銳利的武器有許多美國製造的機關槍、大炮之類的稀罕東西,大家看得非常高興。何守禮和張紀文在這長達五十米的長廓裏來回走著,觀看著,讚歎著人民軍隊的偉大、英勇,連自己的腳疼都不知不覺地忘記了。
經過他們分隊全體成員的幾番努力,也沒有辦法在會場當中找到一個座位。他們隻好在會場的後麵,在遠遠的大路當中找一塊地方坐了下來。不久,在這大路上,在他們的左右前後也都坐滿了人了。
主席台上,有一個人從裏麵走出來,在煤氣燈前麵大聲說話,好象是宣布大會開始。大家都聽不清楚那個人說的是開什麽會,隻是七嘴八舌地爭論不休。周炳叫大家不要隻管爭論。他說據他自己聽見的,是講的視捷大會。何守禮也附和著說不錯,不錯。炳哥講得對,就是視捷大會,就是視捷大會。“大家就閉著嘴,看看下麵有什麽動靜。整個會場靜悄悄的,好象沒有坐著一個人。實際上,成千上萬的人都在側耳細聽,沒有任何兀說話,甚至沒有任何人咳嗽,或者打火吸煙。這種夜靜無聲顯得這成萬人是如何地整齊劃一,是如何地懷著激動的心情在沉默中等待。
忽然,轟隆一聲炮響!聲音巨大無比,又來得如此突然,簡直把大家嚇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大家剛剛平定,接著又是第二聲炮響,轟隆以後挨著是第三聲,第四聲,第五聲,轟隆,轟隆,轟隆好象一共放了二、三十炮。這些炮聲帶著強烈的閑光衝破黑夜,震撼雲霄,附近一、二百裏地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用卻在在炮聲問歇的當中笑著說革原來不環是一個祝捷大會”胡杏馬上捧著說道產還是一們有感大會,一一一點不錯,十足十的示威大會“早炳說裁看延安的敵人,今天晚上聽見這許多密密的地聲,一定睡不著覺了區卓也接上。:“還說睡覺呢!他們在半夜裏忽然聽見這種炮聲,簡直要嚇,得屁滾尿流!“胡杏異常興奮地說道;”一點也不錯。那些俘虜們曾經告訴我他們天天晚上,對自己的腦袋都提心吊膽,隻有在被俘虜以後才安心睡覺。“、則才宣布開會的那個人又走出來,在煤氣燈底下宣布什麽人要對大家講話。那個人嗓音太低,離得又遠,他們一點也聽不清楚。區卓、張紀貞、江炳、李為淑幾個人都紛紛互相詢問道是誰呀?是誨講話呀?我?點都沒有昕清楚,你聽清楚了麽?”胡杏對他們幾個人說,據她自己聽平的好象是宣布周副主席要給大家講話。張紀文更正她道哪裏!毛主席、周副主席他們不是老早過了河,到晉西北去了麽?那個地方比較安全,也有利於他們指揮全國的戰爭。“周炳糾正他道,“不對,同誌!你這樣講就錯了。毛主席跟周副主席都早已宣布,他們不離開陝甘寧邊區,要跟陝甘寧邊區的軍民一道戰鬥。雙張紀文還要強著說:“就算周副主席在陝甘寧邊區,他也不會在這三更半夜到這樣一個離敵人隻有幾十裏的地方,來給大家講話。”對於他這種說法,大家都不理睬。
周副主席開始講話了。他用他那宏亮的聲音,鏗鏘的語調,層次分明,通俗易懂地,叫給太家講解了這兩個月人民解放軍作戰的勝利經過。他講起青化眨作戰的勝利,羊馬洞作戰的勝利,蟠龍鎮大捷的勝利和收複蠟龍鎮的詳細情況。他揮動那隻非常有力的左臂,往戰利品展覽場那個長廊一指,對群眾說道:“這就是證明。這就是革命人民勝利的證明“他這幾句話簡直說得群眾心花怒放,熱血沸騰。全場的聽眾又一致長時間地鼓掌歡呼起來。最後他鼓勵大家,不要滿足於已經取得的勝利,還要盡最大的努力,爭取更大的勝利。大家既要盡力支援前方的戰鬥,又要動員子弟參加人民解放軍。不用多久,就能夠收複延安,複整個陝甘寧邊區,把全部敵人都殲滅在陝甘寧邊區的土地上,叫他們有來無回。散會以後,群眾又一次長時間地跳躍,鼓掌,歡呼,一直持續了約莫十分鍾之久。
他們這個分隊離開安塞縣真武洞往回走。一路上,胡杏留心觀察何守禮晦張紀文兩個人,見他們低頭沉默地走著,仿佛有滿腔的心事兒,就逗他們道:“我自己經驗很少,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激動人心的大會牽是痛快極了!有意思極了!我一輩子隻要能有一次機會,參加上這樣的會不管多少辛酸,多少痛苦,我都甘願了。張紀文,你說是這樣的麽?你有什麽感想呢“張紀文用一種微帶嘶啞的聲音回答道”我怎麽想法?太危險了:一我是這樣想的如果有某個膽乎稍大一點的國民黨司令官,就是不服氣,調集五、六千軍隊,今天晚上對真武洞來一個奇襲,一一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事情就有得好看的了!幸虧國民黨軍隊很辱頭,一他們不敢這樣做。他們沒有膽量,也沒有見識,根本料不到咱們在開這樣一個會。“何守禮立刻批駁他道產哪菊這樣的事情咱們就是料定敵人不敢動,才在離延安不過兀十裏路的地方,開這樣大的一個群眾大會。咱們還鳴炮通知國民黨呢!他們聽見炮聲早都嚇破了膽,哪裏還敢出來探一探腦袋開過這樣一個會,我是服了,心服口服了。我的腳板也不疼了。哪怕現在要我再是二百裏地,也不成問題了”周炳高聲對大家說道:“如果你們曾經看見過廣州撤退那種景象,你們的感想就完全不一樣!可惜你們都沒有看見過。我和區卓、江炳三個人是親眼看見的。假定你們都先親眼看看那種火跟淚構成的悲慘畫麵,然後再來參加今天晚上這個祝捷大會,我想你們一定知道,咱們的勝利是必然的,毫無疑問的!一句話天下間沒有任何的敵人,能夠打敗咱們,一一中國有組織的武裝人民”過了一會兒,周炳又用一種充滿**的聲調對大家說道“每每想起這種事情,我對黨就有一種孩子依戀母親的感情。這是種什麽樣的感情人都變得純潔丁,幸福了,個人的私心一點也不存在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一每個人都有過依戀自己的偉大母親的經驗,每個人都會感覺到無比的幸福。”平:、一個月以後,他們奉命調去晉冀魯豫邊區工作。那天。周炳剛從第二大隊開會回來,走到梁家在乏的村口上,遇著了胡杏。那時候,他們正分散住在這個村子的四戶老百姓家裏,準告進行一次動員參軍的活動。周炳把調動的消息告訴了胡杏。她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沉默不語,臉上露出一種惆悵惋惜的愁容,說道:“怎麽情況變化得這樣快?叫人思想準備都來不及。在這生活了這麽八九年,都慣熟了,有了濃厚的感情,怎麽舍得離開呢儼周炳深有同感地歎口氣說道:“唉,胡杏。個人的感情是可以理解的。現在來不及做很多的解釋了。服從上級的命令要緊。“胡杏聽了,也無可奈何地點點頭,一同回到梁家夜去。
胡杏接著說:“咱們一定還會遇到更大的勝利。“她這樣說,好象她從來沒有峙躇過”沒有懷疑過,十分理直氣壯似的。區卓跟江炳兩個人低下頭,苦笑兩聲,算是勉強同意了。
《聖地》完。一九八三年三月三十日,脫稿於廣州梅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