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大戰003
“雪竹兄,這正是我要請教於你的。”蔣介石對用得著的任何人都是十分客氣的,更何況這位何成浚既是他在日本留學的師兄,又是當今他的重要謀臣呢!另外,他知道何成浚這次求見.一定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好消息,故越發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簡單地講述了閻錫山和反蔣實力派汪精衛、李宗仁、唐生智等人的使臣秘密交往的情況以後,遂又為難地說道:“閻百川為人狡繪,不像馮煥章那樣一觸即跳,若想除他這個隱患是很難的啊!”
何成浚聽了蔣介石這番話語之後,又看了看蔣介石那企望他排解疑難的表情,認為可以借此提高他的謀士身價了,故有意繞彎子說:“介公所言之難,蓋源於閻錫山手中有個馮玉祥。在閻看來,隻要馮玉祥握在他手中,就等於他增加了幾十萬西北軍。中央不僅奈何不了他,而他還會向中央索要更高的價碼。”
蔣介石微微地點了點頭。稍頃,他表情更加沉鬱,心緒不快地說:“山西人經商有道。他閻百川自然懂得奇貨可居的妙用。”
“但是,他閻百川忘了這樣一條生意經:奇貨在一定的條件下,是會變成滯銷品的。”
“那必須等到馮玉祥的身價變得不值錢的時候。”蔣介石一般是不打斷別人說話的。可他今天實在等得不耐煩了,急於想快一點知道這位謀士有無真正的解疑排難的妙方,故接此話題斷然下了結論,“把話說白了,隻有馮玉祥的西北軍歸附了中央,馮玉祥才真的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何成浚依然沒有按照蔣介石的思路說下去,他幾乎是異峰突起地說:“介公,我看閻百川這位囤積居奇的政客,破產的機會到了!”
蔣介石聞聽一怔,但他也沒順著何成浚的話題照直說下去。他為了盡快掏出何成浚的“奇貨”,相反淡然一笑,為難地搖了搖頭說:“談何容易!”
“我看也沒有多麽難吧!閻百川想借手中的馮玉祥,讓幾十萬西北軍官兵聽命於他;可他就沒有想到,也正因為他軟禁了馮玉祥,和幾十萬西北軍官兵結下了不解之仇!”
蔣介石有意沒有說些什麽,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另外,近幾年以來,尤其是今年春末,西北數省大早,莊稼顆粒不收,別說幾十萬官兵的糧響沒有來源,據悉老百姓連樹皮、草根都快吃光了。”
“這就加劇了西北軍官兵人心浮動,進而更加痛恨閻錫山,對吧?”
“對!”
“可中央給這些嗽嗽待哺的西北軍官兵發糧、發響,他們要嗎?”
“要!”
“真的?”
“我豈敢哄騙介公,”何成浚認為火候到了,應該揭鍋了,“西北軍將領對於閻扣馮向你買好的做法,甚為憤慨,又因經濟方麵沒有辦法,窮困萬狀,啞待接濟。大家一致認為隻有向中央靠攏才有生路。同時,也唯有依靠中央,才能圖報閻錫山扣押馮玉祥之仇。”最後,何成浚看了看蔣介石用心聽講的神情,又接著說,“但是,他們又怕介公結記前仇,不肯收容這幾十萬弟兄。”
這是蔣介石最希望出現的局麵。因為西北軍和平地歸附了中央,不僅馮玉祥失去了應有的憑藉,而且閻錫山也得夾起翹到天上的尾巴,聽命於他的整編。這樣,即可按照他的既定方針,著手進行第二次裁軍會議。他操著請教的口吻說:“雪竹兄所言極是,但不知是為兄的推斷,還是西北軍官兵的真實想法?”
“當然是西北軍官兵的真實想法。”何成浚說罷又加重口氣說,“現在是萬事俱備,就欠介公應允西北軍官兵歸附中央了。”
“他們應當知道我的為人嘛,”蔣介石驀地變得肅然正色,極富感情地說,“春天的戰事,罪在禍首馮玉祥,與下邊的弟兄沒有關係。就說是馮玉祥吧.他隻要認錯.我也原諒他,而且還尊他為大哥。”
“介公真是虛懷若穀,這下西北軍弟兄就放心了!”
“雪竹兄,他們無情,我不能無義,一句話,你告訴他們:既往不咎!”
“不用了,”何成俊笑了笑,說明西北軍派出的現任參謀長已經抵達南京,並給他帶來了原參謀長劉驥的親筆信,希望他從中斡旋。最後,他又以商量的口吻說,‘’如果介公沒有疑義,你看在什麽時候接見一下這位陳參謀長啊?”
“就定在今天晚上,陪同接見者,唯雪竹兄一人。”
蔣介石秘密召見西北軍使者後.認為西北軍向他屈服了。換言之,他認為馮玉祥這顆舉足輕重的棋子,在全國這張大棋盤上從此失去了作用。自然,原來依靠閻錫山瓦解馮係西北軍的戰略,也到此結束了。為此,他十分得意!為了借收攏馮係西北軍,進而打擊晉係閻錫山,於是派和西北軍有著曆史淵源的於右任先生,以及賀耀祖到西安宣慰與點編馮玉祥的部隊,安撫馮的部將,供給軍響。下令把已經被他免職的鹿鍾麟、薛篤弼等請回南京,召見、宴請,予以厚遇,特任命鹿鍾麟署理軍政部長,任命馮玉祥另一親信李鳴鍾為全國編遣委員會遣置部主任。從此蔣介石和馮係雙方往來不斷,閻錫山反被擱置在冷板凳上。
這時候,蔣介石以為他的“各個擊破”計謀已經得逞,於是決定召開全國第二次編遣會議,徹底實施他的“削藩”策。這次編遣會議,蔣介石一改上次“謙謙君子”之風,而是盛氣淩人、大加討伐,連所謂的閻副總司令也不予以理睬。8月1日,在南京國民黨中央黨部禮堂召開正式會議,蔣介石把裁兵做了進一步指令性的發揮,宣稱:“裁兵為義務,為天職”,是“保持革命曆史與功績”的必要條件,軍人“唯一必要的出路”,必須“犧牲權利,服從命令”,誰的兵多,誰就是新軍閥,就是罪人。總之,誰不裁兵,準就是反革命,就要被殲滅。這次會議共開了六天,所有文件決議都是蔣介石授意事先寫好的,隻有舉手通過的義務,沒有討論修改的權利。閉幕時發表了《國軍編遣實施會議宣言》。結果,蔣介石一方麵強令各實力派交出軍隊,飯依中央;另一方麵他自己的軍隊由於采取增加編遣區的辦法而大大擴充了。
第二次編遣會議,使閻錫山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坐臥不寧。他倩測蔣、馮之間可能有了新的交易,深有自身難保之感。他開始覺得嵋蔣壓馮的方針有些失策,於是先投石問路,試探蔣的態度:呈請辭去晉省主席職務,不料蔣介石馬上發布命令,準閻錫山免去本兼各職,調商震為山西省主席,徐永昌為河北省主席。蔣介石雖然還沒有派其嫡係掌握晉冀,但已經給了閻錫山一個當頭棒喝。閻錫山為了自保,隻好又來一個大轉變,再走拉馮反蔣的道路。
1929年中秋之夜的月亮分外圓,格外亮。
馮玉祥自被軟禁以來,從沒有這樣高興。他派人購來了上等的月餅、鴨梨、葡萄、杏花村的汾酒,還有剛剛宰殺的活豬、活羊,在他的院落中隆重慶祝今年的中秋節。閻錫山派來的衛隊惟恐是計,放走了馮玉祥,誰也不敢參加這如此豐盛的中秋佳宴。宴會開始以後,馮玉祥親自倒了一大海碗汾酒,用力潑向夜空,含著激動的淚花,近似便噎地自語:“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讓我們在這共有的月光之下過個團圓節吧!”
馮玉祥今晚所為,表麵上看,是借慶祝中秋佳節,表一表他思念遠方部屬的情思。但他真實的用意呢,是為蔣介石中了他的韜晦之計而高興。自然,他也為閻錫山軟禁他的計謀失靈而慶幸。因為西北軍將領借秘密歸附中央,一舉拆散蔣、閻聯盟的行為,完全是遵照馮玉祥的謀略進行的,而且真的騙過了蔣介石,加劇了蔣和閻錫山以及其他地方實力派的矛盾。他從全局分析,認為自己回陝西的日子不遠了,他怎能不高興呢!
他看著自己的隨侍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時候,感到十分痛快,竟然哼唱起了由他填詞的原《西北軍軍歌》。這歌聲就像激發大家回首往事、昂首向前的精神酵母,很快在每位隨侍的心中產生了反應,他們一個,兩個,三個……相繼站起身來,每人手中端著一大海碗醇香的汾酒,像一頭頭引頸長嘯的猛獅,借這軍歌之聲,表達壓抑在心的憤怒!明月下的碰杯聲,瞬間變成了近似狂吼的大合唱,把一個中秋節變成了出征前的誓師大會!
“閻總司令駕到!”
一聲拿腔拿調的吼叫,驚斷了這熱血奔湧的大合唱。頃刻,全體愕然,院落中出現了死一樣的寂靜!似乎大家都在自問:“發生了什麽事情?閻錫山這時候來幹什麽?……”但是,當大街上、院門外再次傳來“閻總司令駕到”的吼叫聲時,大家頓時又竊竊私語,寂靜的院落中又開始亂了起來。
“請安靜!”
一聲賽過銅鍾轟響的聲音,再次把躁亂的院落震得平靜下來。大家循聲望去,馮玉祥早已跳到他就座的太師椅上。大家下意識地屏住氣,聽自己的老上司發布命令:“弟兄們!散席!”
馮玉祥說罷跳到地上,一手挽著妻子李德全,一手領著可愛的女兒,憤憤然地走進了自己的臥室,隻聽吮當一聲,屋門被緊緊地關死了。
數十名隨侍也奉命相繼散去,一個偌大的院落,隻有數桌吃得杯盤狼藉的殘宴剩席,顯得空**極了!
有頃,閻錫山親手挽著一位年逾古稀的長者走進院中,一聲“立正―!”房上、房下持槍監護馮玉祥的衛兵聞聲立正,向閻錫山和那位長者行軍禮。這位長者巡視了一遍空**的院落,操著濃重的五台話,驚愕地說:“錫山,這是咋啦?怎麽光有酒席沒有人啊?玉祥他們一家子,咋也沒有出來圓月呢?”
這位長者就是閻錫山的父親閻書堂。他早年“方在鄉塾,即耽玩易象卜笠,涵濡既久,於陰陽否泰、盈虛消長之理,深有所悟,而善觀時變。”他看中了河邊村這一帶的風水,在他的心目中,河邊村東邊依偎著的文山,因盛產“文山石”,且能製精美的“台硯”,他們閻家應出一位以文安邦的偉人;河邊村西邊瀕臨的濾沱河,蜿蜒千裏,穿過太行山,流過京徽重地,注入大海,這就預示著閻家必然要出一位威懾京徽的大將!可借,民國取代了皇權,要不然閻家理應有九五之尊的皇上問鼎北京。果然,閻錫山成了山西省都督,最近又當上了“華北王”。閻書堂逢人便說:“這是天意!”子榮父耀,他忽而以楊家將的家主楊令公自詡,忽而又以李淵“太上皇”自比。而附近的鄉裏鄉親都尊稱他“閻老太爺”。說來也有意思,他自從見馮玉祥第一麵起,就被馮那魁偉的身軀,菩薩般的麵相所驚倒,他認為馮玉祥的福相,可以補合他兒子閻錫山的天庭虧乏、地閣尖長的不足。所以,他當時就對閻錫山說:“錫山,你和玉祥換帖換對了,從麵相上看,你們在一起相輔相成,分則兩敗俱傷。”
閻錫山可能是受其父親的影響,他是十分相信陰陽八卦的。但是,他在仕途的進取中更相信機遇和權謀。因此,在對待馮玉祥的問題上,多次和父親相悖。這次軟禁馮玉祥,閻錫山欺騙其父是“共同倒蔣”,閻書堂信以為真,並預卜說是大事必成。在這期間,他經常來看馮玉樣一家,而且每次必談馮、閻同心,天下必定的道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逐漸聽說兒子借軟禁馮玉祥,討好蔣介石的事,他急忙修書太原,說明此舉有悖天意,時久必敗。三個多月過去了,閻錫山逐漸被蔣介石逼入絕地,使他再次認識到唯有聯馮,方能自保。到這時候,也隻有到這時候他才想起老太爺的話;幾經權衡,遂決定親回故裏,利用中秋佳節,和馮玉祥修好。
馮玉祥雖說是出了名的基督將軍,但他在領兵打仗、戰勝政敵方麵,卻從不征詢基督的聖見。他相信自己的實力,更相信自己在西北軍中的家長地位。尤其是從五原誓師,到二次北伐的勝利,他自信當代中國,唯有他才是“振臂雲集天下英雄好漢”的大將軍。韓複榘、石友三等人的倒戈,動搖了他家長式的統治地位;遭受閻錫山無端的軟禁.使他再次認識到“信義”二字對政治家而言,隻不過是一塊欺騙他人、達到私利的遮羞布。他痛恨閻錫山是自不待言的;對閻專程造訪饗以閉門羹,也是在情理中的事。
“煥章大哥!嫂夫人!我趕來和你們過團圓節了。”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馮玉祥拒不開屋門,且又不給一點麵子,“叫我說啊,你還是飛到南京和蔣某人過團圓節去吧!”
“煥章大哥,先消消氣,我是學著廉頗的樣子,前來負荊請罪的。”
“算了吧,你還是飛到南京,向蔣某人邀功請賞去吧!”
閻錫山不愧是能伸能屈的“大丈夫”.對馮玉祥拒之門外的言行毫不動氣。他似乎早已想到了這一步棋,故把老爺子也帶了來。他轉過身來,小聲地說:“爹!都是我不好。現在,隻有你老人家出馬,才能解圍了。”
閻書堂雖然生兒子違背自己教誨的氣,可他出於血緣的關係,自然也是為了確保自己老太爺的地位,很快就原諒了“知錯就改”的兒子。他一看馮玉祥堅拒兒子入室賠罪的局麵,再一聽閻錫山那可憐巴巴的乞求,於是把頭一昂,大聲說:“煥章,你要再不原諒盟弟的無知,我就在門外給你下跪了!”
“千萬使不得!不孝的煥章開門了!”馮玉祥是有名的孝子,又十分注重孝梯之道。他既然和閻錫山曾經有過八拜之交,閻書堂理應就是他的異姓父親。因此,他一聽閻書堂要下跪,吮當一聲打開屋門,雙手抱住閻書堂那顫栗的身軀,誠惶誠恐地說:“不知您老人家駕到,我這個異姓兒子失禮了!”
馮玉祥是位傳統的軍人,對待政敵,曆來是按寬大的辦法行事的。時下,閻錫山父子親自登門認錯、謝罪,“殺人不過頭點地”嘛,更何況他也需要和閻錫山結成反蔣聯盟,以報韓、石倒戈之仇呢!因此,他們這兩位老冤家,又在同一政治利益的前提下握手言和了。
“大哥,萬事開頭難,你看這反蔣的第一步,我們如何邁出呢?”
馮玉祥知道閻錫山這句問話的潛台詞是:反蔣的第一步由誰先邁出呢?對此,馮玉祥不知想過多少次了!閻錫山剛剛受任全國陸海空副總司令.突然揭起反蔣大旗,一是在全國缺乏號召力,也容易引起國民的非難;再是不符合閻錫山的性格,他是絕不肯打第一槍的。所以馮玉祥痛快地答說:“由我們帶頭發蔣介石的難,隻要百川賢弟不袖手旁觀,此次反蔣必勝。”
“我已經被蔣某人逼得無路可走了,怎麽可能袖手旁觀,讓你們一家獨任其艱呢!”閻錫山認為自己勝算了馮玉祥一籌,遂又拍著胸脯表白了一番反蔣的決心。但是,當他想到現在仍不是放馮玉祥的時候,又故作為難的樣子說,“你身在千裏之外,如何指揮部屬打出漁關呢?”
聽話聽音,馮玉祥由此聽明白了,此次馮、閻聯合反蔣,他仍被當作人質扣在三晉。忍不住暗自罵了一句:“好歹毒的閻錫山!”但是,他自被軟禁迄始,早就把自己的生死榮辱置之度外了,隻有一個念頭:打垮蔣介石就是一切。遂又把仇恨閻錫山的情緒壓在心底,坦**地說:“一,我秘密任命宋哲元為討蔣總司令,按照我的意圖部署反蔣;二,請百川賢弟放心,我仍舊呆在你的老家河邊村,以留回旋之地。”
“好!好……”閻錫山急忙接過話茬,他稍許停頓片刻,又有些矜持地說,“雖是兩家聯合反蔣,但軍中不能有二主啊!”
“這我也想好了。我的部屬雖然率先討蔣,但他們必須擁戴百川賢弟為反蔣領袖。”
“好!好……我隻要聽見你的部屬打響了反蔣的槍聲,立刻就命令我的部屬起而響應。”閻錫山突然來了興致,鄭重其事地說,“為了向全國人民表明你我兄弟已經捐棄前嫌.我提前選個黃道吉日,同遊五台山。”
“這就對了,”久坐未語的閻書堂笑著說,“你們兄弟聯手,天下無敵。不信,你們到五台山可以抽簽相驗。”
是年9月26日,馮玉祥和閻錫山相偕同遊五台山,昭示海內外,二人重歸於好。最後,他們來到佛殿向長老問卜,遵囑各抽一簽交於長老。出他二人所料的是,這位長老閱罷俄語久久未言,仔細打量這兩位非同尋常的求簽人。馮玉祥被看得不耐煩了,有情緒地說:“老和尚,我們不是來相麵的,快給我們說這簽上寫的邂語吧!”
“是!是……”長老複又打量一番馮玉祥和閻錫山,依然是疑心甚重地說,“一個是心異求同,一個是求同心異,合在一起為上上大吉,下下大凶。我弄不清這是什麽意思!”
馮玉祥聽後一征,暗自思付起“心異求同”、“求同心異”的俄語來了。
或許是閻錫山的心中有鬼,深諳滋語內蘊,忙有意打哈哈地說:“信神有神在,不信神是坷拉塊,不要受徽語的幹擾,誤了你我兄弟的大事!”
“對!對……”馮玉祥有點言不由衷地說罷,轉身大步走出廟門。
這位長老越發地糊塗了,他望著馮玉祥和閻錫山的背影,篤誠地說了一句“阿彌陀佛!
馮玉祥回到建安河邊村以後,就真的成了一位“運籌帷幌中,智取千裏外”的大將軍,遙控留居在陝的部屬打出漁關,和閻錫山所部結成浩**的反蔣大軍,重燃反蔣的戰火。
10月9日,宋哲元等先致電閻山、馮玉祥,列舉蔣之罪狀,聲言他們被迫起來反蔣。閻、馮即於10月10日回宋哲元等一電,稱:“應從長計議,以求政治趨於正規,仍望先行切實編遣,冀達諸同誌救國之初衷,國事當由國人解決也。”宋哲元與閻、馮電報往來的目的,是要造成閻、馮與此次反蔣無關的假象,以掩護他們在幕後指揮。
1929年10月10日,宋哲元等二十七名西北軍將領,聯合發表擁戴馮、閻,討伐蔣介石的通電,列舉了蔣介石的六大罪狀,把蔣說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罄竹難書的曆史罪人。通電最後宣布:“蔣氏不去,中國必亡”,“即日出發,為國殺賊,萬死不恤”。
宋哲元等人的討蔣通電慷慨激昂,所開列的蔣介石之罪狀均為事實,有一定的號召力。西北軍分兵三路,同仇敵汽,打出漁關,浩浩****向河南進軍。
正當宋哲元率部東指,一路奏凱的時候,閻錫山派出親信出晉入豫,打探攻入河南的宋哲元所部,是真的擁戴他為反蔣的領袖,還是借他這個鍾馗打鬼。如是前者,他遵約迅速出兵,共同討蔣;如是後者,他就違約罷戰,坐視宋哲元等的失敗。不久,他派出的偵探“從豫境內揭回宋哲元的出兵布告,文內並未提到擁護他的話,大不高興”。遂通令三軍:按兵不動!
正當馮玉祥翹首盼望晉軍入豫,大破蔣軍的時候,突然驚悉閻錫少失信毀約,舉兵不動的消息,他氣得捶胸頓足,憤然大吼:“我又上了閻老西的當!”待到他獲悉宋哲元率部完全敗退漁關以內的消息後,他再次落下了悲痛、傷心的淚水。同時,他為了抗議閻錫山的不義之舉,從即日起宣布絕食。
馮玉祥絕食的消息傳出以後,驚動了自願留在河邊村“坐監”的李書城先生,他急忙趕到馮玉祥的下榻處,多方進行勸解,希望馮玉祥打消絕食之念。最後,他義正辭嚴地說:“一,多行不義必自斃,閻錫山絕無好下場;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是大丈夫,絕不向失敗低頭,而應從失敗中尋出教訓,繼續運籌新計劃,馮玉祥很快被李書城說動了心.當即宣布恢複飲食,並誠懇地說:“李先生說得對,咱們吃飽了,喝足了,再重新起步,繼續反蔣!”
為報馮玉祥舊恩,韓複架密謀扣鉀閻錫山;一個惟利是圖,一個過河拆橋,閻蔣多次合作,多次分裂;困境中,閻錫山決定聯合各派反蔣,馮玉祥於軟禁之中,冷靜綜合來自各方麵的消息,除去閻錫山背信棄義,按兵不動,導致宋哲元率部反蔣失敗的原因以外,他還逐漸醒悟到如下的原因:
一、蔣介石在財力、物力、兵力上都占優勢。宋子文在寧、滬、浙一帶籌集軍響,甚至把編遣公債也拿來打內戰,因為中央掌握國庫,財力充足。宋美齡組織的慰勞隊,帶著二十萬現金到前線獎勵官兵。而西北軍窮得不能按月發晌。蔣介石還能得到帝國主義的裝備,武器彈藥充足。還有德國的軍事顧問獻計獻策。蔣介石以嫡係軍隊為骨幹,還有許多投靠他的雜牌軍,兵力也超過西北軍。
二、在政治策略上蔣介石也壓倒了西北軍。新軍閥之間的混戰,本無正義可言。宋哲元的討蔣通電固然產生了一定的政治影響,但是,蔣介石回敬了一篇《告全國將士書),稱西北軍“本屬利害結合,封建集團。隻知有集團,不知有國家;隻知有利害,不知有主義”。“此種封建集團,一日不消滅即國家統一一日不能成功。”宋哲元等對蔣介石的責罵也無法回答。
三、西北軍內部不團結。馮玉祥不在軍中,宋哲元與孫良誠爭當首領,互不相讓,互不服氣,指揮不能統一,作戰各行其是,因而削弱了戰鬥力。
宋哲元和孫良誠這兩員曉將,曆來都為馮玉祥所器重。但二人在智勇兩方麵相比較,宋哲元於智方麵高孫良誠一籌,而孫良誠於勇方麵高宋哲元一籌。因此,馮玉祥認為統馭全局應由宋哲元負責,故任命宋哲元為總司令;負責具體作戰,應由孫良誠掛帥,故任命其為前敵總指揮。但是,孫良誠部自五原誓師、兵出漁關以後,被馮玉祥封為第二集團軍中的鐵軍,而孫良誠本人又被馮玉祥讚譽為第一功臣。相比而言,宋哲元奉命固甘定陝,建立西北軍的後方根據地,難以和孫良誠輝煌的戰功相比擬。馮玉祥在時,宋、孫之間各擋一麵,從不發生橫的關係,即使他們之間有這樣那樣的看法,也不失和氣。時下,馮玉祥這位“家長”被軟禁在山西,宋、孫之間的矛盾就凸現出來。尤其是這次討蔣兵出漁關以後,宋哲元這位總司令想統馭全軍,要求按自己定的戰略計劃進行;而孫良誠這位前敵總指揮目無總司令,經常借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獨行其事。這怎能不毀掉全局呢!
正當馮玉祥苦於宋、孫失和致使反蔣失敗的時候,又傳來蔣、閻再次聯合,以及汪精衛西渡歸來,暫居香港策劃反蔣的消息。馮玉祥遂找來李書城先生商議對策。
李書城作為縱橫之士,一直像當年的蘇秦那樣,和各方反蔣派係保持聯係。他高興地對馮玉祥說:“為了爭奪國民黨的黨權,在野的黨內元老和有識之士,共同組成了旨在反蔣的改組派。但他們缺少和蔣介石抗衡的領袖人物舉旗,始終未成氣候。時下,汪精衛又回來了,等於改組派不僅有了理論導師,而且也有了和蔣介石分庭抗禮的領袖人物。我敢斷言,一場新的反蔣大戰就要爆發。”
馮玉祥是絕對相信“有槍便是草頭王”這句俗話的。在他看來,汪精衛和蔣介石鬥法失敗的主要原因,是隻相信理論,不要軍隊。加之,他對汪精衛一夥人脫離實際的清談印象不佳.遂微微地搖了搖頭。
“你不相信汪先生會充當反蔣派的領袖?”
“我當然相信。”馮玉祥歎了口氣,“在中國,最終說話算數的是拿槍杆子的。可這位汪先生呢?老是迷信他的思想,還有他那張能言善辯的嘴巴。這能有什麽結果呢?”
“如果汪先生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呢?”李書城加重語氣強調說,“而且還有反蔣的大將,自願充任汪先生的領兵大元帥呢?”
“誰?”
“唐生智。”
馮玉祥十分清楚,唐生智和蔣介石曆來不和,矛盾由來已久,真可謂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唐生智,北伐時是第八軍軍長兼前敵總指揮,北上打下湖南後,被任命為省政府主席;武昌攻陷,又被任命為武漢衛戍司令,並當選為軍委委員、國府委員。蔣介石叛變革命後,唐與汪精衛、鄧演達、張發奎等想要聯馮討蔣,於9月和汪精衛成立武漢政府分會,任常務委員,與蔣記中央特別委員會對立。10月,蔣以通敵叛國罪免唐各職,唐被迫逃往香港。翌年2月複出,當選為國民黨三屆中央執行委員,蔣介石利用唐趕跑了白崇禧,唐遂任第五路軍總指揮。他客居河北,受閻錫山的牽製。及至馮玉祥在河南反蔣,蔣才把唐部調往河南前線與西北軍作戰。在戰場上,蔣把唐部擺在主要戰場與西北軍硬拚,而蔣的嫡係部隊卻擺在南陽及平漢線南段,目的是既防西北軍南下湖北,也防唐部乘機南下湖南。唐部打敗西北軍後,蔣在鄭州見唐分外熱情,聲稱要委任唐為西北邊防件事情引起唐的瞥惕,他曾收到蔣介石的電報,說韓複柒不穩,如到鄭州開會.將韓扣留。這封電報使唐惴惴不安,聯想到自己在蔣介石手下供職,不知兒時也落得同樣下場。另外,唐生智的政治傾向.本來就是擁汪反蔣的,可以充任汪精衛的反蔣大將。但是,當馮玉祥想到唐生智的軍事實力,複又歎而搖首:“單靠唐生智一家怎麽行呢!和蔣對壘,我看連一個月都支持不了。”
“馮先生所言極是,”李書城打量了一下馮玉祥專注的表情,“據我所知,桂係李宗仁,粵係張發奎,還有叛你附蔣的石友三等實力派,也都願聽命於汪先生,共同舉起護黨救國的大旗,和蔣介石決一雌雄。”
馮玉祥並未因此而高興起來,因為他知道能和蔣介石抗衡的軍事集團,一是他馮玉祥,二是張學良,三是閻錫山。張學良自打易幟之後,一直追隨蔣介石其後高喊統一,反對分裂。加之最近因挑起中東路事件,被蘇聯打得大敗.他時下無心,也不可能參加倒蔣的軍事行動;他自己的部屬剛剛兵敗中原,退入淹關。由於他這位主帥被軟禁在幹裏之外,宋哲元和孫良誠誰也不可能再代他舉起反蔣的帥旗;目前的閻錫山又必然借機自重,向蔣介石討要更多的好處。同時,蔣介石為了震懾汪精衛和久蟄欲動的實力派,也會主動地給閻錫山更大的甜頭。所以他再次仰天長歎:“不行!還是不行……”
李書城似乎猜到了馮玉祥的心事,他微然一笑,開門見山地問:“馮先生最大的一塊心病是閻百川。我猜得對不對?”
馮玉祥讚同地點了點頭。
“我對此可是樂觀的.”李書城把頭一昂,成竹在胸地說,“雖說蔣某人是玩弄權謀的高手,但他最終的目的是要消滅閻百川.對此,閻百川更是了如指掌。所以說,蔣、閻之間的合是暫時的,鬥是必然的。一旦閻百川感到了自危,他就會參加倒蔣的行動。”
馮玉祥知道李書城和閻錫山、唐生智同是日本士官學校的同學,而且交情也不錯,時下李又是代表唐來做閻的反蔣工作,所以馮玉祥有意地說:“如果李先生第一步做到蔣、閻反目為仇,進而再做到閻、唐攜手,在汪先生的領導下共同反蔣,此舉勝算在手。”
“若想穩操討蔣勝券,馮先生還必須委任一位能團結宋哲元、孫良誠這些將領的主帥,並聽命於馮先生的幕後指揮,.參加反蔣陣營。”
“請李先生放心,我已派人迎請代我指揮西北軍的主帥了。”
“誰?”
“鹿鍾麟。”
“好!鹿為人憨厚,忠於馮先生,且又能文善武,是一位合適的主帥。”
“那李先生……”
“我即日啟程赴太原,請馮先生靜聽閻、唐攜手反蔣的好消息。”
“可我最為關心的大事,是李先生首先要拆散蔣、閻之間的同盟。”
“這用不著我姓李的去操心,蔣某人會很快把閻百川推到我們這一邊來的!”
誠如李書城先生所估計的那樣,蔣介石見機又對閻錫山進行拉攏。除多次派人到太原與閻錫山麵商外,10月11日南京政府以五院長的名義致電閻錫山,請其就近負責處理西北問題。10月28日,南京政府下令,特任閻錫山為陸、海、空軍副總司令,把蔣介石在北平對閻的許諾公布於眾。10月31日。何應欽、方本仁、劉正陸等到太原,代表蔣介石連日與閻錫山商討解決西北問題的方案。閻錫山再次耍兩麵派,表麵上聲稱主張和平解決,暗中卻惟蔣之命是從,布置采取壓馮的措施。11月5日,閻錫山宣布就任全國陸、海、空軍副總司令職,同時在北平、太原等地召開“討逆大會”,以表示晉係完全擁護中央。閻、馮再次分離,蔣、閻重又勾結。
但是,注重情報工作的蔣介石,對閻錫山的幕後活動知之甚洋。他認為閻錫山隻要遠離京城,不僅他無法控製這位善工心術的對手,而且這位對手還會借機向他討要更高的官職,索取更大的地盤。因此,他於11月16日發表講話,指出“在中央有職務者不得再兼省職。國務委員應駐京,無公事不能離京”。史家稱蔣介石采用的是“調虎離山”之計,逼迫閻錫山就範。
這自然騙不了閻錫山!他反複考慮,再次醒悟到:自己遲早會被蔣介石消滅掉,不反蔣沒有出路,媚蔣隻有死路一條。然而若要反蔣,必須聯馮,於是他又被迫選擇了聯馮反蔣的老路。正當他考慮如何請求馮玉祥再次捐棄前嫌的時候,李書城不失時機地請求會見,並明確地向閻錫山指出:“時下反蔣,必須聯汪,而聯汪的具體表示,就是和唐生智攜手反蔣。唯有如此,馮先生才會不記前仇,重新和你結成反蔣的統一戰線。”
閻錫山早就分析了全國的政局,認為李書城的見解是對的、當即果斷地說:“我聽李先生的,先和唐孟瀟師弟攜手。”
唐生智作為政治家,必須特別重視聯絡閻錫山。除李書城長期駐晉外,又派袁華選專程到太原會晤閻錫山與馮玉祥。此時閻錫山因受到蔣介石的猜疑,存心再度聯馮反蔣,唐生智的請求正合閻的打算。袁華選轉達唐生智的意思.隻要閻同意反蔣,即擁護閻為領袖。於是,唐、閻達成協議,閻錫山並派延國符為駐唐生智部聯絡員,並答應開出五十萬元的支票,充作唐的軍費。還應唐之請,答應代擬反蔣通電。經過這一番準備,唐生智認為已經聯絡成功,萬無一失,石友三也感到有恃無恐,大功可成。
但是,蔣介石先動手了。他對付石友三的策略是投其所好,誘其就範,而後聚殲。蔣介石借口抽調石的部分軍隊到廣東支援陳濟棠打桂係,並指令其到浦口集中,企圖將石軍在沿長江東下途中繳械。石友三了解蔣介石的陰謀後,遂密電唐生智,相約同時舉兵:石友三由浦口進攻南京,唐生智南下直取武漢。由於石友三突然發難炮轟南京,蔣介石和宋美齡夫婦險些當了俘虜。
蔣介石很快從碎起的炮火中鎮靜下來,他謀劃的結果是,爭取閻錫山、張學良是解決間題的關鍵。對唐、石二部,重點打擊唐部,對石部除派兵追擊外,主要利用韓、馬二部牽製,而不予以重點攻擊。於是,派昊鐵城以勞軍為名去東北拉張學良,派趙戴文回山西勸說閻錫山反唐,調蔣係主力進擊唐生智部。
再說,閻錫山是否履約出兵呢?.閻錫山參加唐生智倒蔣除去自保而外,很重要的是想借助唐生智、石友三等部的軍事實力,把他推上取蔣介石而代之的地位。唐生智率先討蔣以後,閻錫山仍然像上次宋哲元出兵淦關那樣,派出偵探潛伏唐部,揭回的告示上邊寫的是“尊重閻先生”,沒有表示擁閻當領袖。他暗自罵這位昔日的同窗唐生智:“想讓我閻某人為你做嫁衣,白日做夢!”旋即命令待機而發的部屬:“按兵不動,靜觀戰局變化!”
恰好這時,蔣介石的使臣―閻錫山派駐南京的心腹謀士趙戴文趕回了太原。
趙戴文和閻錫山同鄉。早年留學日本,加入同盟會,為山西革命的譽宿。辛亥之役打響以後,秘密與閻錫山策劃革命,後一直追隨閻錫山之側,為之出謀劃策。閻錫山出任南京國民政府內政部長,親薦趙戴文為副部長.代行他的部長之職。蔣介石設監察院,閻錫山又推薦趙戴文為院長。簡之,趙戴文既是閻錫山在南京設置的耳目,又是蔣介石和閻錫山中間的聯係人。由於他書生氣十足,經常上蔣介石的當,時人戲稱他是當代的蔣千。他一見閻錫山的麵,就火急火燎地說:“百川老弟,你怎麽列名反對蔣先生呢!”
“次隴兄。你這是說到哪裏去了?”閻錫山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你看見一個三晉弟子反蔣了嗎?”
趙戴文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接著取出一份通電,指著閻錫山的名字:“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人家唐孟瀟想借我的名字有什麽辦法?這年月,像這類事情,恐怕連中山先生都幹過吧?”
趙戴文是老同盟會員,且又和孫中山是同代人,自然清楚中山先生借用軍閥之名、行革命之實的曆史,遂微微地點了點頭。
“次隴兄,你是奉蔣先生之命,回故裏做說客的吧?”
趙戴文沒有否認。
“請轉告蔣先生,不管社會上有何風吹草動,也不管其他人怎麽說我,還是那句老話:我即我,凡事看我的行動為好!”
閻錫山為什麽又這樣出爾反爾呢?從根本上說,他為了保存自己和發展自己,時刻不斷地窺伺形勢,衡量各方麵的力量對比和變化,怎樣做對自己有利,就怎樣做,全然不顧什麽信義和諾言。另外,閻錫山是出了名的“不見兔子不撤鷹”的政客,換言之,他決不做蝕本的買賣。當石友三炮轟南京失敗之後,唐生智的反蔣等於失敗了一半。即使他再令三晉子弟傾巢相助,也難以挽救唐生智的覆滅。再者,閻錫山最怕蔣介石和張學良聯合。所以,他一直和張學良保持著友好的來往。唐生智請閻錫山擬寫反蔣通電的時候,閻曾秘密致電張學良,征求聯唐反蔣的意見。張學良的答複是:決不介入內爭。他幾經權衡,又悄然改變了聯唐反蔣的路線。為了混水摸魚,再次撈個擁蔣的英雄,他又聯合張學良發出通電:“毅然決然擁護中央”。閻在太原召開萬人大會,大造反唐聲勢。
閻錫山決定討唐後,蔣介石不斷給閻一些實際利益的引誘,允許他支配河南省政權。12月6日,蔣介石在國府紀念周上講話,要堅決以武力平定唐部,並立即調集劉峙等嫡係部隊沿平漢線北上,進攻鄭州。閻錫山派孫楚、楊愛源部從河北、山西向南推進。12月19日蔣介石電令“討逆軍”全部歸閻錫山指揮。這樣,河南境內的王金任、劉春榮、韓複榘、石友三等統統都在閻錫山的魔下作戰了。南京政府又特地購買六架飛機參加了戰鬥。討唐各路軍連戰皆捷,唐部一部退許昌,一部沿鐵路以西逃遁。
閻錫山借機要求蔣介石兌現允以河南的地盤,這對蔣來說是絕對不行的。因為這等於閻錫山的勢力由山西、華北伸到了中原腹地。然而如何冠冕堂皇地賴帳,且又能除掉閻錫山這隻老狐狸呢?蔣介石一時沒了主意。為此,他又從河南請回了何成浚。“雪竹兄,你一定能為我解難,對吧?”
“不敢說能為蔣先生解難,我隻是趕來獻借刀殺人之計的。但不知是否可行?”
“一定能行!”蔣介石頓感這句話有失領袖之尊,忙又客氣地說道,“請說說看。”
何成浚神秘地把除閻所用的借刀殺人之計說完之後,蔣介石沉吟良頃說:“好!但能否如願,關鍵在於保密二字。”
“請蔣先生放心,我所借之人,絕不會給閻百川通風報信的。”
“好吧,”蔣介石握住何成浚的手,“祝你順心如意,馬到成功。”
何成浚到達鄭州以後,當天下午拜會了閻錫山,虛意轉述了蔣介石對閻的稱讚。又說:“蔣先生因國事繁忙,讓我陪閻先生到處走一走,盡快把唐部點編完畢。”
“我實在難以應命,晉地事多,我必須於明日驅車返回太原。至於點編唐部之事嘛,.”閻錫山故意做出無所謂的樣子,“由雪竹兄操辦點編就行了。”
何成浚聽說閻錫山翌日返晉,他回到住處拿起電話,接通了韓複榘:“向方兄,蔣先生有要事讓我代他和你在電話中相商,方便嗎?”
“方便!請講吧,我一定遵辦。”
“蔣先生讓我問向方兄,對閻百川有什麽看法?”
韓複榘一聽就明白了所謂要事是指什麽。韓自叛馮投蔣以來,感到對不起一手把他栽培成一方諸侯的馮玉祥,內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當他聽說閻錫山扣押了馮玉祥之後,真想帶兵打進娘子關,救出馮玉祥。遺憾的是宋哲元、孫良誠這班當年的哥們弟兄,不僅不攻打閻錫山,反而聯合閻錫山打蔣介石。如果此次借蔣之命扣閻於鄭州,然後再以閻換馮,也算是對馮玉祥栽培之恩的報答了。所以,他答說:“這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如果蔣先生借扣閻解決晉軍,我一定遵辦。”
韓複榘驚得霍然站起,本能地答說:“不可能!除非他長了翅膀,會飛!”
“他……真的跑了……”
這時,急促的電話鈴聲響了,韓複榘拿起聽筒,氣呼呼地問:“喂!你找誰啊?”
“我找韓主席,我是何成浚。”
“雪竹兄,閻老西是真的跑了嗎?”
“是真的跑了!”
韓複槳驚得險些扔掉話筒,難以置信地自語:“他是怎麽跑的呢?……”
閻錫山是真的由鄭州逃回了太原。其經過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當事人有如下兩段記載,大體符合曆史實際:
蔣介石滿以為他一手策劃謀殺閻錫山的計謀,已是手到擒來的了。但是,閻錫山對蔣介石派出的以何成淡為代表、會同韓複榘所耍的這種表麵熱烈歡迎而背後所掩蓋的鬼域伎倆,早有提防。
閻錫山一到鄭州,便找來他的參事張象乾(字健功),麵授機宜,叫他常駐鄭州電報虎話局,任務是檢查來往電報,暗中偷聽電話,獲取情報。
果然,閻錫山守護“龍車”的譽衛發現,車站上,四處布滿了便衣特務;1930年的1月14日這天,大約在下午八九點鍾.張象乾滿頭大汗地趕采成錫山的住處見到梁航標。
梁問:“有何急事?閻在臥室休息,可能在做好夢哩?”
張象乾把偷聽到的何成浚打給韓複渠電話的意思告訴了梁航標。
梁說:“我馬上向閻報告,你也即刻回電信局,有情況及時報告。”
閻錫山為防備蔣的暗算,已經早有對策,當閻得到這一重要情報後,立即下命令給駐新鄉的第九軍軍長馮鵬需,要他馬上弄一個火車頭掛一節車廂,帶一個連的隊伍到鄭州來。閻同時命令第六軍軍長楊耀芳守好鐵橋,並控製黃河南岸所有民船,另派部隊進駐鄭州西的黑石關,以防不測。
馮鵬需乘坐開來的火車,到達鄭州車站,立即掉頭北向。這時,閻錫山換裝身著便衣,扮成商人模樣,圍一條大圍巾,麵部遮去一半,帶了三四個護兵,上了火車。汽笛一鳴,離開了鄭州。他原來乘坐的“龍車”,停到鄭州車站,仍然在何成浚便衣特務的監視之下。
不久,閻錫山到了鄭州,韓(複榘)與劉春榮均到鄭州車站迎接,閻下車後即住隴海花園,以為時太晚,約定次日開會。此時韓又改變了與閻合作的初意,密謀將閻扣留在鄭州。不料第二天一早,隴海路督辦張連甲慌慌張張地向韓報告:“不知閻錫山為了什麽事,在夜間十二點多鍾,即已化裝逃走。當時閻的副官說,閻命他回去取要緊的東西,用車頭掛了一輛鐵悶子車,車站上不明底細,也不知閻錫山就在車上,在站外就開走了。”韓聽說甚為愕然,後經調查,才知道當劉春榮與韓一同送閻到隴海花園時,曾以密函一封交與閻的隨從,把韓計劃扣閻的事向閻告密。閻聞悉後,即命副官告訴隴海花園服務人員說:“總司令要安靜休息,有事再叫你們。”閻即責夜逃走。韓回開封後,對他的僚屬談到此事說:“我要扣閻老西兒的事,大概都聽說了,因為馮先生在山西受盡了委屈,這次我才想把閻老西lL扣住,要求他放出馮先生,否則我也不放他,以此報答馮對我舊日的恩情.不料事機不密,一下子跑掉了,全怪我談話不留神,真是可惜得很。”
馮玉祥聞聲止步,接過名片一看,整眉沉思片刻,搖首自語:“在山西,我並不認識一位姓趙的參議啊!”
“為了安全起見,我就回了他吧!”
“慢!”馮玉祥複又想了想,“你見到這位趙參議了嗎?”
“沒有!是閻老西派來的那些狗們,把這張名片轉給我的。”
“我看就這樣辦:你就說我傳見這位趙參議。出於禮節,你代我親迎貴客。”
“是!萬一發現這位趙參議可疑,我隨機應變,當即回了他。”
“不!還是把他帶到我這兒來。”
“萬一他是蔣某人派來的刺客呢?”
“你我是吃素的嗎?”馮玉祥摸了摸腰中的匣槍,“再說,你的身上不也帶著家夥嗎?”
高秘書轉身離去之後,馮玉祥又仔細地想了一遍山西姓趙的朋友,依然想不出有官居參議的。有頃,高秘書快步闖進院中,驚喜地大喊:“馮先生!貴客趙參議駕到―!”
馮玉祥聞聲驀地抬頭,隻見這位趙參議身穿狐皮大衣,頭戴一頂水獺皮帽,頸項之上係有一條銀灰色的圍巾.手拄著一柄入時的文明手杖,兩隻親切而又明亮的眼睛朝著他一眨一眨的,他剛要脫口喊出來客的真實姓名,隻見這位趙參議示意住口,遂舉起手杖向空中劃了一個大圓圈。馮玉祥循手杖向空中一看,隻見站在房頂上的晉軍監視哨正瞪大眼睛注視著他們。馮玉祥暗自倒吸了口涼氣:“險些壞了我的大事!”他理智地掩飾著那陡然而起的激越表情,大步迎上前去,緊緊握住來客的雙手,有意提高嗓門,大聲說:“我說今晨的喜鵲叫個不停呢,原來是百川賢弟親點的趙參議到了!”
這位姓趙的參議更會逢場作戲,先是代表閻錫山問候馮玉祥,接著又話中有音地說:“提起來看馮先生和嫂夫人,全家老的少的都爭著要來,足見馮先生在家中的地位了!”
馮玉祥自然知道這句話的寓意,心裏一酸,許久以來,那雙隻會噴射怒火的眼睛,幾乎湧出大顆的淚水。他鎮定了一下情緒,深情地說了一句:“我也很想他們啊!”旋即轉身指著屋門,“請進屋再談吧!”
聰明的高秘書,每逢這種時候,就吃喝持槍站在屋上的衛兵下來,幫他去附近的集鎮購買豬羊招待來客。這些衛兵們一聽趙參議的來頭,立即就解除了警戒的武裝。加之,中午能蹭油吃一頓,巴不得出去走走。所以,這座被衛兵嚴密把守的庭院,轉瞬之間又變得非常安全起來。
在宋哲元領銜討蔣的前夕,蔣介石為了製造消滅閻錫山的條件,接受西北軍的輸誠,遂恢複鹿鍾麟代理軍政部長的職務。是年8月6日,鹿鍾麟參加蔣召開的編遣會議第七次大會,又補任常務委員。16日,被任命為署理軍政部長。他返南京後,為防不測,每到星期六就回滬,星期一再赴寧。
不久,閻錫山與馮玉祥聯合反蔣。9月下旬,西北軍將領劉鬱芬前來南京,一方麵表示擁蔣,另一方麵要求軍響給養。鹿鍾麟見時局十分緊張,迅速將二十列車皮給養配好,將軍響匯走。10月10日,宋哲元等將領發出討蔣通電,他知道南京不可再留,在設法將二十車皮軍晌發往西北後,鹿同劉鬱芬以觀錢塘江潮為名赴上海。蔣介石為監視他們,派侍從室主任賀耀祖同往,並在上海飯店設宴招待。酒至半酣之時,鹿鍾麟假稱酒醉上廁所混出門外,登車直往黃浦江而去。他事前已令人買好船票,隨即登船赴日本橫濱。蔣獲悉後,即下通緝令,稱其“圖謀不軌,離職潛逃”,“均免去本兼各職,著京內外各機關一律體拿”。鹿鍾麟在日本稍事逗留,又搭船至天津。天津碼頭戒備森嚴,特務警察盤查甚緊。他化裝為闊商人,身著綢緞馬褂,帶著四個裝滿石頭的紅木箱子,大模大樣上了岸。隨後,避居於天津日租界內。
1930年1月,鹿鍾麟接馮玉祥密令,從天津赴山西。他為防遭馮之命運,精心籌劃,印製假名片,冒充閻的“趙參議”,順利地通過閻的監視,見到了馮玉祥。
馮玉祥聽罷鹿鍾麟的遭遇,頗受感動:一是鹿鍾麟對自己,乃至對西北軍忠誠不二;再是鹿鍾麟不愧是一位智勇雙全的幹才。另外,他似乎由鹿鍾麟的出走,到冒險來建安村的經曆,看到了群龍無首的西北軍又有了代表他行事的當家人。內心的高興是自不待言的!他語調十分真誠地詢問道:“鍾麟啊,”你是我派到蔣某人身邊的人,一定知道蔣某人打敗唐生智以後的真實想法,給我這半個瞎子挑挑燈,半個聾子擂擂鼓,讓我先心明眼亮一點,好嗎?”
鹿鍾麟微微點了點頭。接著,他指出蔣介石的最終目的,是在全國建立唯蔣氏之命是從的一統天下,這就必然要和反對他的人發生矛盾。從黨內來說,以正統自居的汪精衛絕不甘心屈居蔣氏之下;最早揭起反共大旗的右派元老―西山會議派,也不願做蔣氏的臣民。從軍事來說,各地的諸侯憑仗手中的軍隊稱霸一方,沒有一路諸侯拱手把自己的軍隊交出,支持蔣氏建立軍事獨裁統治。怎麽辦?隻有戰場上見。結果,就必然引發一場又一場反蔣的軍事戰爭。同時,蔣氏看準了各路諸侯反對他所代表的中央的私心,熟練地運用軟硬兼施的兩手,相繼打敗了桂係李宗仁和白崇漓,收買了西北軍的叛將韓複柒和石友三,分化閻錫山,打敗了反蔣大將宋哲元,而唐生智兵敗蔣氏手下也在預料之中。最後,鹿鍾麟無限感慨地歎了口氣,沉重地說:“我們家鄉有句俗話,蒼蠅不叮沒縫的雞蛋。蔣介石這隻無處不到的蒼蠅,叮壞了一個又一個雞蛋,唯有閻錫山這個雞蛋尚無從下口。從常理去分析,蔣介石這隻蒼蠅能放過閻錫山這個雞蛋嗎?”’
“這……恐怕蔣介石自己也沒想好。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蔣介石這隻蒼蠅的下一個目標,是一定要叮壞閻錫山這個雞蛋的。”
“我們能不能做點手腳,讓蔣介石這隻蒼蠅,快點叮壞閻錫山這個雞蛋呢?”
“這很容易,”鹿鍾麟胸有成竹地說,“但我的想法是,在促使蔣介石這隻蒼蠅叮壞閻錫山這個雞蛋的同時,首先讓閻錫山主動放馮先生回陝西。接著,我們再設法打死蔣介石這隻蒼蠅。”
“好!好……”馮玉祥激動了。“鍾麟啊!這正是我請你來河邊村的用心。”
接下來,馮玉祥和鹿鍾麟經過反複磋商,決定采取“遠交近攻”的策略,先聯蔣倒閻,再待機反蔣。
方針大計定盤以後,馮玉祥如釋重負,頓感輕鬆了許多。但是,鹿鍾麟在就要走馬上任,落實這“遠交近攻”的大計之時,內心的負荷卻是異常沉重的。尤其當他想到宋哲元和孫良誠因鬧矛盾,而貽誤戰機的教訓,又信心不足地說:“馮先生,此項大事能否成功,我以為關鍵在一個和字上。”
“對!和為貴,和生財,和能打勝仗。”
“我指的和字,有兩個含義:一是我們自家人的和,再是與外部的和。”鹿鍾麟說到此處,突然沉重地歎了口氣,“我的第一項重任,就是把各行其是的弟兄們團結起來。咳!難啊……”
對此,馮玉祥早就想到了,他轉身取來寫好的委任狀,以及寫給諸位部屬的親筆信,鄭重地交到鹿鍾麟的手中,又嚴肅地說:“你回到陝西以後,把哲元、良誠這些小兄弟們召到一處,當眾宣讀,我想他們還是會聽我的話的。另外,你長他們幾歲,我想他們也會聽你這位兄長的調遣的。萬一有個把調皮搗蛋的,你就行使我的委任大權:軍法從事!”
鹿鍾麟十分感激老上司對自己如此信任,為了更好地完成馮玉祥托付的重任,他又以試探的口氣說:“我是永不原諒韓、石二人叛主投蔣的!但我在南京的時候,他們都曾派人找過我,再三說明,他們永世不忘馮先生的栽培之恩。”
“就是因為和石敬亭、孫良誠這些弟兄們爭寵,就壞了我的大事!這……”
“這自然是他們的不對!如果……”鹿鍾麟打住了話頭,看了看馮玉祥那極度痛苦的表情,“馮先生能原諒他們的過錯的話,我想和他們聯係一下,萬一能回來,我們的實力不就更大了嗎?”
關於策反韓複榘、石友三的事,馮玉祥不知想過多少次了。由於他們二人的叛變行為,鑄成了西北軍的厄運,他很難原諒他們。另外,請他們二人回來,必然得罪石敬亭這些忠心無二的部屬。因此,他一直沒有下定決心,付諸行動。而今,他決定走“遠交近攻”之路了,既然能和蔣介石握手言好,為什麽就不能請回韓複榘和石友三呢?他思忖良頃,非常痛苦地說道:“我同意了!給他二位捎句話:我馮玉祥很難過,但從沒忘了他們,二十多年的情份,我怎麽能忘得了呢!……”
“為了他們回來得體麵些,”馮玉祥緊緊咬住下嘴唇,停了好一陣子才說,“我決定免除石敬亭的一切職務。”
“可石敬亭他……”
“會理解我的苦衷的。”馮玉祥說罷大步走到桌前,提筆展紙,匆匆草成一信,沉重地交給鹿鍾麟,“這是我寫給敬亭的親筆信,當麵交給他吧!”
鹿鍾麟雙手捧著這封沉甸甸的信,許久許久沒有說出話來。他抱定決心,為完成“遠交近攻”的戰略大計去獻身!
鹿鍾麟告別了馮玉祥,直抵風陵渡口,仍以“趙參議”的身份,通過閻錫山在此設立的警備,抵達漁關西北軍駐地.就任代理總司令,立即提出“擁護中央,開發西北”的口號。不久,鹿鍾麟又收到馮玉祥煩人捎來的一本(三國演義),上邊用米湯密寫了一封信,大意謂:“你們一定要設法對付閻,能夠聯合韓複榘、石友三一同動作更好,幹萬勿以我為念,而且隻有你們這樣做,我才能夠有辦法。”雲雲。鹿等照著馮的指示去做,並且派人與蔣方聯係,企圖聯蔣反閻。
再說西北軍的老將領鹿鍾麟、宋哲元、韓複榘、石友三等對閻錫山都痛恨已極,計劃用武力解決閻錫山,救出馮玉祥。他們認為:第一,多年來的內亂,閻錫山是個禍首。第二,西北軍必須以西北為根據地,但是如不除掉閻錫山,不把山西拿到手,則西北軍就永遠要受威脅;如西北軍能占據山西,則進可以戰,退可以守。第三,西北軍不能甘心看著馮玉祥受閻錫山的囚禁。要想拯救馮玉祥就必須武力解決。因此,鹿、韓、石密謀向蔣介石獻策,用武力驅逐閻錫山,西北軍願為此效勞。鹿鍾麟隨即派代表去南京見了何應欽陳述這項計劃。蔣介石表示采納,要求西北軍照計而行,中央一定全力支持。
與此同時,鹿鍾麟派李沂、聞承烈二人到開封,聯合韓複榘、石友三共同討閻。韓複榘問明來意之後說:“好極了,我們正計劃著捉老西兒呢。”隨即電鹿雲:“集等認為不打倒閻錫山.國家就永遠不會太平。”鹿曾複電說:“我弟如果出兵打閻,我願聽老弟的指揮。”當即共同商訂了聯合打閻的計劃。
正當鹿鍾麟秘密執行“遠交近攻”戰略的時候,蔣介石和閻錫山的矛盾終於再次暴露於天下。
1930年以前,桂係、馮係、唐係都先後受到蔣介石的致命打擊,惟獨閻錫山一直像遊蛇一樣,周旋於各派勢力之間,使晉係得到了保存和發展。但閻、蔣多次合作,又多次破裂,原因就是閻錫山所總結的“利害關係同擴終究趨於一致,利害關係不同,終究形成分歧”。蔣介石要利用他打擊別人時,給他一些好處,但總是過河拆橋,使閻空歡喜一場。在蔣、閻的長期交往中,互相利用,互不信任,彼此都是知道的。天津易幟後僅僅半年,蔣介石即派宋子文到北平,把平、津的稅收收歸“蔣有”。當時約定的以平、津衛戍部隊的軍恫由中央財政部發給為交換條件,宋子文隻履行了一個月就取消了。閻又申請發行省公債來抵補山西銀行墊付的“北伐”軍費,蔣介石卻不予批準。閻對蔣的經濟卡壓,極為氣憤。閻錫山幫蔣打敗了唐生智,蔣自食其言,沒有把河南省交給晉係,反而給了向蔣悔過的石友三……特別是蔣密令韓複榘扣押閻錫山,使閻更感到免死狗烹。危在旦夕,必須盡快地在反蔣、擁蔣這兩條道路上抉擇:
閻錫山的一套主張,為反蔣派的統一戰線提供了輿論準備。改組派和西山會議派都和他親近起來。因為反蔣派要尋找政治出路,不靠軍隊不行,沒有共同的政治要求不行。這次閻錫山要與蔣記中央相對抗,須要另立“合法”中央,也非糾合這些政治人物不可。而且改組派在南方軍事相繼失敗,蔣介石又封禁了改組派在上海的總部,改組派在南方已無法立足……總部轉移到北平,正需要北方軍閥的支持。改組派得知蔣、閻關係惡化,陳公博、王法勤即分別由香港、上海北上夭津,表示願擁閻錫山為盟主.以改組派的二屆中央相號召,組成反蔣聯合陣線。緊接著,西山派首領鄒價、謝持、傅汝霖也來到了天津,聯絡閻錫山反蔣。
在閻錫山看來,無論改組派還是西山派都隻能在政治上起作用,組織黨和政府需要他們.但如果以實力相拚.真正能夠與他並肩作戰的實力派隻有馮玉祥的西北軍。他認為馮是堅決反蔣派,不至於中途妥協,西北軍與晉軍地域毗鄰,又便於協同作戰;更何況此時馮玉祥已久處逆境之中,如果主動和好,攜手反蔣,馮玉祥會完全與他密切合作,並可推自己為首領。
恰好在這時,鹿鍾麟和蔣介石、韓複榘、石友三的聯係,被閻錫山偵知了。閻錫山心裏十分明白,即使他不反蔣,蔣也不會容許他的勢力存在下去的。尤其是曆年來各方麵的反蔣,背後都有閻的活動,其中內幕蔣完全明白。如果閻遲遲不表明反蔣態度,一旦西北軍聯合起來向山西進攻,閻就會陷於十分不利的地步。
這時,軟禁中的馮玉祥,獲悉閻錫山已經掌握了西北軍的動向。他審時度勢,認為自救倒蔣的時機完全成熟,遂遣人赴太原向閻做了三點聲明:“一,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二.我同閻先生要合作到底反蔣;三,事態緊急,請閻先生相信我,放我回去,我去說服他們。現在他們已向山西出兵了,如不相信我,頂多就算我帶領他們打山西,而我馮玉祥絕不是這樣背信棄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