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尋找失散弟弟的長毛人
這位不速之客是怪模怪樣，一身的衣服上都是毛毛，粗濃雜亂，害得貝蒂晃眼一看還以為是隻動物呢。這位陌生人自己坐了起來，貝蒂這才看清楚是個人。他手裏拿著個蘋果，很明顯，掉下來的時候正吃著蘋果呢。摔得這麽慘，他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繼續啃著蘋果，平靜地看著周圍。
“我的天呀!”，貝蒂驚歎道，走向這個人：“你是誰？你從哪裏來的？”
“我？哦，我是長毛人。”說這話，他又咬了口蘋果。“剛從上麵下來，來得急了點，不好意思。”
“哦，急不急的，你也做不了主吧。”貝蒂說道。
“是做不了主。我剛爬上外麵的蘋果樹，樹枝踩斷了，嗯，我就在這兒了。”
話說完了，蘋果也吃完了，長毛人把核兒遞給了漢克——漢克一口就吞下去了。 站起來，長毛人彬彬有禮地給貝蒂和玫瑰們鞠了個躬。
玻璃碎了，來了個毛渣渣的家夥砸在玫瑰的閨房裏，皇家園丁嚇得幾乎要暈過去。 這時他從玫瑰叢裏往外窺探，聲音尖厲地嚷嚷：
“你犯法了！你犯了！”
長毛人一臉嚴肅地盯著他看。
“在這兒打破玻璃也犯法？”他問道。
“打破玻璃也犯法，”園丁氣急敗壞尖聲叫道，“隻要侵入玫瑰王國就是犯法！”
“你怎麽知道？”長毛人問道。
“咳，書上寫著呢，”園丁走上前來，口袋裏掏出一本小書。“第十三頁。這兒：‘任何踏入玫瑰王國的陌生人，都會被君主立刻宣判並執行死刑’。看見了吧，你們這些陌生人們。”他洋洋得意地繼續說道：“你們都得死，你們的死期到了！”
這時漢克插上了一腳。它討厭這個園丁，一直屁股對著他，偷偷靠近，現在隻見它後蹄一飛，正中這個小個子的胸口，小個子頓時彎成一張弓，嗖地一聲騰空飛出門去了——眨眼的功夫，園丁就不見了人影。
但是騾子襲擊園丁嚇壞了貝蒂。
“走吧，”她走近長毛人，牽起他的手，悄聲說道：“我們到別處去吧。待在這兒，她們肯定會殺了我們的。”
“親愛的，別擔心。”長毛人回答道，拍了拍這個小女孩的頭。“我什麽都不怕，我有愛慕磁鐵。”
“愛慕磁鐵！喔喲！是個什麽東西？”貝蒂問道。
“是一小塊神奇的魔法石，人隻要看上一眼，他們的心都會被它俘獲。”他回答道。“愛慕磁鐵以前是懸掛在奧茲國翡翠城的城門上的。我這次出發的時候，我們深受愛戴的君主，奧茲國的奧茲瑪恩準我把它帶上。”
“哦！”貝蒂目不轉睛盯著他，大聲說道：“你真的是從奧茲仙境來的嗎？”
“是呀。親愛的，你也去過？”
“沒有；但是我聽說過這個地方。你認識奧茲瑪公主不？”
“我和她還很熟呢。”
“那——你認識多蘿西公主不？”
“多蘿西是我的老朋友了。”長毛人如此說道。
“天呀！”貝蒂很是驚訝，“那你幹嘛要離開像奧茲國這樣美麗的地方呢？”
“有事情要辦，”長毛人的表情變得嚴肅憂傷，“我在尋找我親愛的弟弟。”
“噢！他失蹤了？”貝蒂問道，心裏覺得很難過，可憐的人呀。
“失蹤十年了，”長毛人回答道，掏出手帕擦去眼角的一滴眼淚。“我是最近看到女巫格琳達的魔法書才知道的。我現在就在找他。”
“他在哪兒失蹤的？”小女孩很是同情。
“在去奧茲國之前，我在科羅拉多居住過，我弟弟就是在那兒失蹤的。他是個礦工，挖金礦的。一天他下了礦井就再也沒有出來。他們找過他，可是沒找到。消失的無影無蹤。”長毛人說完了，神色黯然。
“我的天呀！你認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問道。
“隻有一種解釋，”長毛人回答道，從兜裏掏出個蘋果，啃著蘋果來緩解自己的痛苦，“應該是諾姆王把他給抓了起來。”
“諾姆王！他是誰？”
“嗨，有時他也被稱作金屬大帝，他的名字是魯戈多（注：以前金屬大帝的名字是羅科特，可是自從喝了健忘之水，他就忘記了自己原來的名字，隻好又起了個名）。住在什麽地下洞穴裏。自詡擁有地下埋藏的所有金屬。別問我為什麽？”
“為什麽？”
“因為我不知道。隻要有人從地裏挖金子，這位魯戈多就會氣得發狂。我自己認為是他抓住了我的弟弟，帶到地下王國去了。不——不要問我為什麽。我看你想問的很。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天呀！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再也找不回你失蹤的弟弟了！”小女孩大聲說道。
“也許找不到吧。但是我有責任找找看呀，”長毛人回答道。“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沒找到他，但是這隻能證明我沒找對地方。我現在尋找的是一條通往金屬大帝地下洞穴的秘密管道。”
“嗯，”貝蒂疑惑地說道，“我突然想到一點，就算你能到那兒，金屬大帝一樣抓了你做他的囚犯。”
“胡說了！”長毛人不加思索地回答道：“別忘了，我有愛慕磁鐵。”
“那又怎麽樣？”她問道。
“凶殘的金屬大帝隻要看上愛慕磁鐵一眼，就會非常非常愛我，我讓他做什麽他就會做什麽。”
“一定是非常奇妙的東西。”貝蒂敬畏地說道。
“是的。” 長毛人說道，“我給你秀一下？”
“好的好的！”貝蒂高聲說道。於是長毛人在毛糙糙的兜裏搜了搜，亮出一小塊銀色的磁鐵，馬蹄形的。
貝蒂就看了一眼，立馬就更加喜歡長毛人。漢克看了一眼後，湊到長毛人跟前，用頭蹭著他的膝蓋，愛意濃濃。
這時皇家園丁又來攪合了，他從溫室門外伸個腦袋，憤怒地吼道：“你們都判死刑！要想活命，立刻離開這兒。”
這可嚇壞了小貝蒂，但是長毛人就這麽把磁鐵朝著園丁一晃，園丁一眼瞧見後，衝了過來，伏在長毛人的腳下，嘴裏嘟囔著甜言蜜語：
“哦，你是多麽的可愛，多麽的可愛呀！我好喜歡你哦！你的亂頭發，你的禿辮子，你的這些點綴都是我的小親親——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可是，看在老天的份上，請離開這兒吧，要不你就得死呀！”
“我不會死的。”長毛人斷言道。
“你肯定得死。法律就是這樣說的，”園丁非常激動，眼裏流出了真摯的淚水。
“我這樣說，心都碎了。可是法律明文規定隻要有陌生人，都得由君主定罪，宣判死刑。”
“可是還沒有君主來給我們定罪呀。”貝蒂說道。
“就是嘛，”長毛人說道。“我們甚至來沒有見到玫瑰王國的君主。”
“嗯，實話告訴你吧，”園丁說道，語氣有些含糊。“我們目前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君主。事情是這樣的，我們的君主都長在皇家花園的玫瑰叢中。我們上一個國王染上了黴菌，沒能壽終正寢。我們得再種一位國王出來，可是現在皇室玫瑰叢的枝條上沒有一朵成熟的玫瑰，都不能摘。”
“你怎麽知道？”貝蒂問道。
“咳，我可是皇家園丁。的確有不少皇室成員，但都還在發育中，剛才還都是綠的。在新的國王誕生之前，我就得統領玫瑰王國，確保大家遵守法律。因此，長毛人，我很愛你，可是我得處死你。”
“等一等，”貝蒂懇求道。“在死之前，我想看看皇家花園。”
“我也想看看，”長毛人接著說道。“園丁，前麵帶路吧。”
“哦，我不能這樣做。”園丁反對道。但是長毛人又把愛慕磁鐵在他麵前晃了晃，隻看了一眼，園丁就堅持不下去了。
他領著長毛人、貝蒂還有漢克來到大溫室的盡頭，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扇小門。穿過這扇門，他們來到了玫瑰王國富麗堂皇的皇家花園。
花園的周圍是高高的籬柵，裏麵種著幾株好大的玫瑰，肥厚的葉子有著天鵝絨般的質感。枝幹上生長著玫瑰王國的皇室成員——男人、女人、小孩，各個成長階段的都有。看起來都帶淺綠色，像是沒有成熟，或是還沒發育完全，他們的身體和衣服都是差不多的綠色。枝條隨著微風輕輕搖擺，他們站在枝條上，眼睛睜的老大，直視前方，空洞無物，完全沒有生命的氣息。
端詳著這些成長中的稀罕人物，貝蒂走到中間的一株玫瑰後麵，立刻發出一聲驚喜的喊聲。就在那兒，一朵盛開的玫瑰，顏色形態都無以倫比，一位皇家公主，美得讓人驚歎。
“天，她已經成熟了！”貝蒂一邊叫道，一邊大葉子推開想要看個清楚。
“嗯，是熟了吧，”走到貝蒂的身邊，園丁也承認了：“但是她是個女孩，我們不能讓女孩做君主。”
“絕對不行！”輕柔的聲音齊聲說道。環視四周，貝蒂發現所有的玫瑰都尾隨他們從溫室到了這兒，現在都堵在出口的地方。
“看見了吧，”園丁解釋道，“玫瑰王國的臣民們不想要女王。她們想要位國王。
“國王！我們要國王！”玫瑰們齊聲重複道。
“她不是皇室成員嗎？”長毛人欣賞著這位可愛的公主。
“當然是了，她就長在皇室玫瑰叢上的嘛。這位公主名叫奧茲佳，是奧茲國裏奧茲瑪公主的遠方表妹；要是個男人的話，我們就會歡歡喜喜擁戴她做我們的君主了。”
園丁轉身和玫瑰說話去了，貝蒂向自己的同伴耳語道：“長毛人，我們把她摘下來吧。”
“好的，”他說道：“隻要她來自皇室，她就有權統治這個王國，如果我們把她摘下來，她肯定會保護我們的，我們就不會受到傷害，也不會被趕走了。”
於是貝蒂和長毛人各自抓住玫瑰公主一隻胳膊，她的腳輕輕一扭，整個人就脫離了生她長她的枝條。她從玫瑰樹上走到地上，姿態非常優雅，站定後朝著貝蒂和長毛人深深鞠了一躬，聲音甜美動聽：“我感謝你們。”
聽到聲音，園丁和玫瑰都轉過身來，發現公主被摘了下來，活生生地站在那兒。每個臉上都閃過厭惡憤怒的表情，一朵玫瑰大聲叫道：
“大膽的凡人！看你們幹了什麽！”
“隻不過為你們選了位公主。”貝蒂樂嗬嗬地回答道。
“我們才不要她呢！我們要一位國王！”一朵雅克玫瑰驚呼道，另一朵玫瑰接著鄙夷地說道：“沒有女孩可以統治我們。”
這位才采摘下來的公主非常驚訝，目光掃過一個個叛逆的臣民，精致的麵龐上掠過一絲悲傷的表情。
“美麗的臣民們，難道這兒沒人歡迎我嗎？”她溫柔地問道：“難道我不是從皇室植株來做你們的君主嗎？”
“是凡人把你摘了下來，我們根本沒有同意，”百葉玫瑰冷冰冰地回答道；“所以我們拒絕接受你的統治。”
“園丁，把她和那些人一起趕出去！”茶玫大聲嚷嚷。
“請等一等！”長毛人說道，從兜裏把愛的磁體拿了出來。“公主殿下，我想這個可以贏得他們的愛戴。拿著，拿在手裏讓玫瑰看到它。”
奧茲佳把磁鐵拿在手裏，舉到她臣民的眼前；但是玫瑰們隻是冷眼瞧著。
“哦哈，怎麽回事？”長毛人吃驚不小。“這磁鐵從來沒有失靈過！”
“我知道，”貝蒂明白了，點頭說道，“這些玫瑰沒有心。”
“是的，”園丁同意貝蒂的說法。“她們有生命，漂亮甜美。但是她們依然是玫瑰。她們的花枝上長有刺，但是沒有心。”
公主歎了口氣，把磁鐵還給了長毛人。
“我該怎麽辦才好？”她憂傷地問道。
“園丁，把她和那些人一起趕出去！”玫瑰們下了命令。“在雄玫瑰成熟之前，我們不要君主，是的，我們一定要等到一位國王。”
“好的，”園丁溫順地說道：“親愛的長毛人，請你原諒我違背你的意願，可是你，還有他們，奧茲佳也在內，剛才沒走，現在必須馬上離開玫瑰王國。”
“你不愛我嗎，園丁小親親？”長毛人說道，又把愛慕磁鐵隨意這麽一亮。
“我愛，我萬分地愛你！”園丁誠摯地回答道；“但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是不會因為愛而忽略他的職責的。我的職責就是趕你出去——你就得出去！”
說完他抓起翻土的叉子，朝著這群人戳來，要趕他們出去。騾子漢克可是不怕叉子的，它掉過頭來，把後蹄對準了園丁，衝了過去。看著逼近的騾子蹄子，園丁往後一退，蹄子踢了個空。
玫瑰把這些不受歡迎的人團團圍住，大家很快就發現玫瑰雖然綠葉為衫，下麵卻有好多紮人的尖刺，比漢克的蹄子厲害多了。不管是貝蒂，奧茲佳，還是長毛人都不敢冒犯這些尖刺，玫瑰們一步步逼過來，他們隻好一步步往後退，不知不覺就退出了皇家花園，進入到大溫室，又從大溫室被逼到門外，又從門外被逼出玫瑰王國花團錦簇的領土，也沒有多大塊地的啦。
這一路，玫瑰公主傷心落淚；貝蒂忿忿不平，怒氣難消；漢克挑釁地叫個不停，“嗯昂，嗯昂！”，而長毛人則是自己輕聲吹著口哨。
玫瑰王國的邊界有一道深深的裂穀，裂穀上有處吊橋。皇家園丁放下吊橋，讓這幾位走了過去，隨即就收起吊橋和玫瑰一道回溫室去了。這四位迥異的人物能湊在了一起，也夠奇特的了，他們結伴而行，走進了眼前這陌生的荒涼國度。
“我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長毛人走在前頭帶路，腳下到處是石頭，土地貧瘠。“我反正都要尋找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去哪兒找都一樣。”
“我和漢克都來幫你找弟弟。”貝蒂語調歡快：“離家這麽遠，我想我怕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說實話吧，還是到處旅行冒險比宅在家裏好玩的多。漢克，你也是這樣想的，對不？”
“嗯昂！”漢克說道。長毛人給她們兩個都道了謝。
“至於我，”玫瑰國奧茲佳公主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我被逐出了我的王國，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我也樂意幫助長毛人尋找他失散的弟弟。”
“謝謝您，女士，”長毛人說道：“但是我要是找不到金屬大帝魯戈多的地下巢穴，我就永遠找不到我可憐的弟弟。”
“就沒有人知道那個地方嗎？”貝蒂問道。
“肯定有人知道。”長毛人回答道。“可是我們不知道。成功的惟一途徑就是不停地找下去，直到我們找到那個能引導我們直搗魯戈多老穴的人。”
“誰知道呢，也許沒有別人的幫助，我們也能找到。”貝蒂說道。
“除了本書的作者，就沒有人知道你說的對不對了。”長毛人說道：“但是我們如果不繼續走下去，什麽都找不到，連晚飯也找不到。這兒有條小路，就走這條路吧，看看能到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