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偽鈔

“你敢肯定它是假的?”卡爾問道,內心極度不安。

“我敢肯定。我點鈔票已經點了十年,不可能分辨不出真錢假錢。我請你換一張。”

“我隻有這一張,”卡爾結結巴巴地說。

“我說年輕人,”服務員的口氣嚴厲起來,“你在耍一個大膽的花招,不過沒有用的。”

“我沒耍花招,”卡爾鼓起勇氣說。“我以為錢是真的。”

“你從哪兒弄來的?”

“從昨晚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手裏——哈伯德先生。”

“他給我的錢是真的。”

“他給你的是什麽樣的錢?”

“一張五美元的鈔票。”

“那是我的五美元鈔票,”卡爾苦澀地說。

“你的故事聽起來可不怎麽的,”服務員懷疑地說。“他怎麽會拿著你的錢,而你卻拿著他的呢?”

“他告訴我他會忍不住去賭博,想讓我管著錢,為他付賬。他把那張你說是假錢的十美元給了我,我給了他五美元。我如今想來他隻是想用假錢換真錢而已。”

“你講的也許是真的,也許不是,”服務員說道,不過舉止上卻顯示他不相信。“那跟我沒關係。你要做的就是把旅館帳給結了,等到再見到哈伯德先生時,你再和他算賬。”

“我沒有別的錢,”卡爾絕望地說。

“那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下令把你逮起來的,罪名是使用或者企圖使用偽鈔。”

“別那樣,先生!我一掙到錢,首先就還給您。”

“你一定以為我的心腸很軟吧,”服務員一年不屑地說。“你這種人我見多了。我敢說要是在你身上搜一搜,口袋裏肯定還能授出更多的偽鈔來。”

“那你就搜搜看!”卡爾憤憤地叫了起來。“我正巴不得你來搜呢。”

“難道你就沒有什麽親戚替你付帳嗎?”

“我一個也指望不上,”卡爾清醒地說。“您難道不能讓我做工來抵賬嗎?我什麽活都願意幹。”

“我們不缺人手,”服務員冷冷地說。

可憐的卡爾!他感到自己真的走投無路了。以前他可從來沒遇到過付不起帳的時候,要不是受了哈伯德的騙,如今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一美元二十五美分似乎數目不大,不過倘若你的確身無分文,那和一千美元也沒有什麽兩樣。假設他被逮了起來,在報紙上曝了光?看到他顏麵掃盡,他的後媽甭提會有多高興了!他可以料到她會說些什麽。彼德也會幸災樂禍的,他爸爸肯定會相信與彼德相比,他已經壞得沒治了。

“你的旅行包有些什麽?”

“隻有幾件內衣。要是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我會很高興留在這座抵押的。喂,等一下,”他說道,突然有了個主意。“這裏有支金筆!值五美元;不管怎麽說,買的時候花的可不止那麽多。我可以把金筆交給您。”

“讓我瞧瞧。”

卡爾把一支漂亮的金筆遞給服務員,上麵刻著他的名字。金筆很顯然質量不錯,服務員有些動心。

“這支筆就算一美元二十五美分吧,”他說道,“然後彼此兩清。”

“我不想賣筆,”卡爾說道。

“它最多就值那個價。”

“我想的不是價錢。他是我媽媽送給我的,媽媽如今已經不在了,她給我的任何東西我都舍不得分離。”

“我想你打算不付錢就溜之大吉吧?”服務員嘲諷地說。

“不是的,我願意把金筆交給您,不過我希望等我有了錢,有權把筆贖回。”

“好吧,”服務員說道,心裏盤算卡爾有多大可能會回來把金筆贖走。“我答應你的條件,把它收下。”

卡爾歎了口氣,把筆遞出去。他舍不得和筆分離,哪怕是一小會兒,不過卻沒有辦法。

“好了。我會記下來你已經結帳了。”

卡爾手裏提著旅行包,離開了旅館。他走在街上,一想到如今身無分文,不禁心往下沉。他到哪裏去吃午飯?晚上又到哪兒去找住宿的地方?他剛剛在旅館裏飽餐了一頓,所以眼下並不餓,不過到了一點鍾,他就需要吃飯了。他開始問自己,不管在家裏後媽對待他怎麽不好,離家出走是否很不明智?呆在家裏,他起碼可以活得舒舒服服的。如今他卻麵臨挨餓的危險,而且已經兩次受到了懷疑,一次是因為一起謀殺,而剛才則因為使用偽鈔。他應該屈服嗎?這樣一來就能夠避免這些危險?

“決不!”他最後決定說。“我不能屈服。我不可能再窮了;我如今連一個子兒都沒了,不曉得下頓飯從哪兒來。不過我的運氣也許好轉的——肯定會的——已經好轉了!”他使勁叫了起來。他那四處張望的目光突然落在一枚二十五美分的銀幣上,銀幣幾乎被街上的塵土蓋住了。“這應該是個好兆頭!”

他彎下腰,撿起錢幣,放進背心口裏。

有了這麽一點小錢就讓他恢複了勇氣,讓他精神大振,這真是奇妙!不管怎麽說,他如今午飯不用愁了。上帝似乎正衝著他微笑。

又走了兩英裏,卡爾超過了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正扛著一把叉疲憊地往前走。男孩穿著勞動服,很顯然是個農家子弟。

“你好!”卡爾注意到男孩興致勃勃地打量自己,便愉快地招呼道。

“你好!”鄉下小夥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你能不能告訴我附近哪兒能購買頓午飯吃?”

“附近沒有旅店,如果那就是你想找的話。我自己正要回家吃飯。”

“你家住哪兒?”

“那邊。”

他指了指三百多英尺外的一座農舍。

“你認為你媽媽會給我頓飯吃嗎?”

“我想會的。我媽很樂意幫助別人。”

“你能幫我問問她嗎?”

“中,跟我走吧。”

他走進了院子,沿著一條窄窄的小路朝後門走去。

“我就呆在這兒,你去問問她,”卡爾說道。

男孩進了屋子,一會兒就走了出來。

“我媽讓你進來,”他說道。

卡爾跟著男孩走了進去,心裏非常高興,準備好吃一頓價值五十美分的午餐。

一位和藹可親、衣著樸素卻整潔的端莊婦女上前來招呼他。

“納特說你想吃頓午飯,”她說道。

“是的,”卡爾回答。“我希望您能原諒我來打攪您,不過您兒子說附近沒有旅館。”

“最近的一個也在三英裏之外。”

“我想我撐不了那麽遠,”卡爾笑著說。

“和納特一起坐下吧,”農夫的妻子熱情地說。“斯威策先生還要過半小時才會回來吃飯。我們的飯菜足夠吃的。”

很顯然,斯威策夫人的手藝不錯。午飯是燉羊肉,還有好幾種蔬菜。飯後還有一杯茶和兩種餡餅。

很難說兩個男孩究竟哪個吃得多些。納特和一般的農村健康男孩一樣,胃口很好,而卡爾盡管剛剛經曆了一些揪心的事,從嚴重危險中僥幸逃出,卻一點也不甘落後。

“你媽媽的菜燒得真好!”卡爾一邊吃,一邊說道。

“難道不是嗎?”納特回答說,嘴裏麵還咬著餡餅。

當卡爾從餐桌旁站起來時,他擔心自己那點錢不夠付帳的。

“多少錢,斯威策夫人?”他問道。

“噢,不要錢,”這位好心的農婦歡快地說道。“這隻是農家的家常便飯。”

“我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午飯,”卡爾說道。

卡爾對斯威策夫人的手藝的恭維似乎讓她很開心。

“將來你路過時,一定要再來,”她說道。“隨時歡迎你來吃飯。”

卡爾由衷地謝了謝她,然後繼續上路。兩個小時後,在一個偏僻的路段,一個一直躺在路旁的滿臉凶惡的流浪漢突然跳起來,威脅他說:

“小夥子,把錢都交出來,要不然我會揍你的!我心腸很硬,不想聽廢話。”

卡爾吃了一驚,望著流浪漢的臉。他覺得自己從未過見過這麽醜陋、這麽凶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