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赴巴比倫之路
“到巴比倫有多少英裏?
六十再加上十英裏!
能憑蠟燭光到那裏嗎?
能,而且還能回來!”
簡正在她為自己和她的洋娃娃搭起的房子裏對著洋娃娃唱歌,並把它搖來搖去。房頂就是餐桌,牆壁就是從四麵垂下來的桌布和椅子罩,它們的上端被用書本壓在餐桌的邊緣。
其他孩子正在體驗室內雪橇的無比樂趣。你知道那是怎樣玩的——用最大和最好的茶盤在樓梯地毯上滑行。玩這個遊戲的最佳時機是在用來壓住樓梯地毯的棍子被清潔的日子,那時地毯隻是在頂部被用釘子固定住。當然,這是大人們非常不公地加以禁止的5~6種最好玩的遊戲之一。老保姆雖然在許多方麵都是個好心腸的人,但她畢竟是個標準的大人,所以,在任何一個表演者都還遠沒有盡興之前,她就來阻止了。茶盤被拿走,受挫的孩子們走進客廳裏,心情糟透了,無論什麽事都不能讓他們高興起來。
於是西裏爾說道:“真是亂七八糟!”
而羅伯特加上一句:“別唱了,簡!”
就連一向都很和氣的安西婭也勸簡試試唱另一首歌。“那首歌讓我煩死了,”她說。
這是個下雨天,所以,去參觀倫敦所有能夠免費參觀的景點的各種計劃中,沒有一個能夠付諸實施。整個上午,每個人都在想著前一天的奇妙冒險。那時,簡舉起了護身符,它變成了拱門,他們走了過去,從現在和攝政公園進入了八千年前的埃及土地。對昨天所發生的事大家和記憶猶新,想起來就害怕。所以,每個人都希望沒有人會建議再到過去走一趟,因為對於所有人來說,昨天的冒險似乎完全夠至少一個星期用的了。可是,每個人又都有一點希望別人不要認為這是害怕。片刻過後,其實並非膽小鬼的西裏爾開始看出,要是他必須把自己看成是個膽小鬼,那可一點都不好。所以他說:
“我說,關於那個護身符……,簡,出來。我們不管怎樣都應當談談。”
“哦,如果僅僅是談談,”羅伯特說。
簡聽話地爬到她那房子的前麵,坐在那裏。
她摸摸護身符,確保它依然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僅僅是談談,”西裏爾說道。他說的比他想說的要多,因為他認為羅伯特的口氣很無禮,也的確如此。“我們應當去找另一半護身符。有一個一流的護身符,卻派不上用場,讓它整天無所事事,這有什麽好處呢?”
“我當然什麽都敢,”羅伯特說。但是他頗有騎士風度地加上一句:“隻是我想女孩子們今天不那麽有興趣了。”
“啊,有,我有興趣,”安西婭趕忙說道。“如果你認為我害怕,我可不害怕。”
“不過我害怕,”簡沉重地說道。“我不喜歡這個,我不會再到那裏去了,說什麽也不去了。”
“我們不會再去那裏了,傻瓜,”西裏爾說,“是個別的什麽地方。”
“我敢說一多半是有獅子和老虎的地方。”
看到簡如此害怕,使其他人感到很勇敢。他們說他們肯定要去。
“要是不去的話,對薩米亞德就太忘恩負義了,”安西婭有點一本正經地補充道。
簡站了起來,她絕望了。
“我不去!”她喊到,“我不去!我不去!就是不去!要是你們硬要我去,我就尖叫,尖聲叫,我會告訴老保姆的,我會要她把護身符扔進廚房的火裏燒掉。怎麽樣!”
你可以相像到大家對於簡是多麽生氣,因為她的感覺正是他們每個人在整個上午的感覺。每個人的心裏都有相同的想法:“沒人能夠說這是我們的錯。”他們馬上開始向簡表明他們有多麽憤怒,他們全都認為所有的錯都在她身上。這使得他們感到十分勇敢。
“告密者的舌頭會被分成小塊,城裏的每條狗都能分到一小塊,”羅伯特唱道。
“不論什麽事情,隻要女孩子攙和進來,就總是這個樣子。”西裏爾不快地冷冷說道,這可比羅伯特學唱的那損人的歌還要利害。就連安西婭也說:“我可不害怕,雖然我是女孩子,”這當然是最傷人的話了。
簡抱起自己的洋娃娃,帶著有時被叫作絕望的勇氣對著其他人。
“我不在乎,”她說。“我不去,就這樣!你們不想去那些地方,不知道那些地方是什麽樣子的,還要去,這分明就是愚蠢!隨便你們怎樣笑我好了。你們是野獸,我討厭你們所有人!”
說完這些可怕的話,她出去了,把門砰地一聲關上。
這時,其他人也不願相互望望,他們不像剛才那樣感到那麽勇敢了。
西裏爾拿起一本書,但是這本書很沒意思。羅伯特心不在焉地踢著一條椅子腿,每當他情緒激動時,他的腳總是不安分。安西婭站在那裏,把桌布的一頭給摺起來,她似乎非常想使所有的摺都一般大小。簡抽泣聲漸漸遠去。
突然,安西婭:“啊!咱們講和吧,可憐的小貓咪,你們知道她是最小的。”
“她管我們叫野獸,”羅伯特說,突然踢了椅子一下。
“好吧,”西裏爾說,他這會兒要主持正義了,“是我們先開始的,你們知道。至少是你開始的。”西裏爾的正義總是絲毫不退讓的。
“我不會道歉的,如果你想說的是這個的話,”羅伯特說,他邊說邊踢了椅子腿一腳,使得椅子腿咯吱響了一聲。
“噢,咱們還是道歉吧,”安西婭說,“我們是三對一,媽媽最討厭我們吵架了。好啦,我先道歉,盡管我剛才並沒有說什麽。”
“好吧,咱們把這件事了結了吧,”西裏爾說著打開了門。“喂,你,小貓咪!”
遠遠地從樓梯上傳來唱歌的聲音,雖然斷斷續續,但仍舊帶有挑釁的意思:
“到巴比倫有多少英裏?
六十再加上十英裏!
能憑蠟燭光到那裏嗎?
能,而且還能回來!”
這可是挺煩人的,因為明擺著是要惹人生氣。可是安西婭不願給自己時間來想這個。她領頭上樓,一步跨三級,跳到了簡的那一級,簡正坐在樓梯頂,一麵唱歌,一麵拍打她的洋娃娃。
“喂,小貓咪,講和吧!我們很抱歉,如果你……”
這就夠了。大家講和地吻了她,簡是最小的,有權利享受這個禮儀。
安西婭還加上了她自己的專門道歉。
“對不起,讓你不高興了,親愛的貓咪,”她說道,“特別是因為其實在我的內心深處,我也一直有點覺得我寧願還是不再到過去的好。可是,想想看吧。如果我們不去,我們就得不到那一塊護身符。啊,貓咪,想想把,要是我們能夠讓爸爸、媽媽和蘭姆平安歸來,該有多好!我們必須去,不過我們可以等1~2天,如果你願意的話,那時候或許你會覺得勇敢些了。”
“生肉會使你變得勇敢起來,不論你有多麽膽小,”羅伯特為了表明現在已經沒有了敵意而說道,“還有越桔,那是韃靼人吃的,他們太勇敢了,簡直是可怕。我想越桔隻有在聖誕節期間才有,不過我會讓老保姆把你那份排骨做得很生,如果你喜歡的話。”
“我想我不吃那個也照樣能變得勇敢,”簡趕忙說道。她討厭做得半生不熟的肉。“我會試試的。”
這時,博學先生的房門打開了,他探出頭來。
“對不起,”他用溫和、禮貌的、透出倦意的口氣說道,“可是我認為剛才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詞,不知我是不是搞錯了?你們剛才不是在唱一首關於巴比倫的古老民謠嗎?”
“不,”羅伯特說,“至少簡是在唱‘多少英裏’,但是我想你不會聽到那些歌詞的,因為……”
他是想說“因為哭泣時吸鼻子”,但是安西婭及時地掐了他一下。
“我沒有聽到所有的歌詞,”博學先生說,“不知道你們等不能為我背誦一次?”
於是他們一起說道:
“到巴比倫有多少英裏?
六十再加上十英裏!
能憑蠟燭光到那裏嗎?
能,而且還能回來!”
“我真希望有人能夠做到,”博學先生歎了口氣說道。
“你不能嗎?”簡問道。
“巴比倫已經淪陷了,”他歎了口氣回答說。“你們知道,它曾一度是一座了不起的美麗城市,是知識和藝術的中心。而現在,它隻是一堆廢墟,完全被泥土掩埋了,人們甚至對它原來所在的地方都形不成一致意見。”
他靠在樓梯扶手上,眼睛裏帶著眺望的神態,還想能夠透過樓梯窗戶看到古老巴比倫的壯觀與輝煌。
“我說,”西裏爾突然說道,“你知道我們給你看的那個護身符,你告訴我們怎樣念那上麵的名字?”
“知道!”
“那好,你認為這個護身符曾經在巴比倫嗎?”
“非常可能,”博學先生回答,“這樣的護身符在很早的埃及墳墓中發現過,但是人們還不能準確的確定他們的起源就在埃及。它們也許是被從亞洲帶過來的。或者,加入這護身符在埃及曾經很流行,那它很有可能被某些友好使者帶到巴比倫去了,或者是被巴比倫的軍隊作為戰利品的一部分而從什麽埃及戰役帶回來的。上麵的題字可能比護身符晚很多。啊,對了!你們的那個好東西曾經在巴比倫的環境中被使用過,這是一個很好的設想。”
其他人麵麵相覷,但是簡說話了。
“巴比倫人是野蠻人嗎?他們總是打仗,亂扔東西嗎?”因為她從自己所感覺到的恐懼中看出了其他人的心思。
“巴比倫人肯定比亞述人更加文明,”博學先生說道。“他們絕對不是野蠻人。很高程度的文化,”他懷疑地看著他的聽眾,繼續往下說,“我是說他們製做出了美麗的雕像和珠寶首飾,建造了宏偉的宮殿。他們非常博學,有很大的圖書館和用於占星術和天文觀察的高塔。”
“哦?”羅伯特說。
“我指的是觀察星星和算命,”博學先生說道,“還有寺廟和美麗的空中花園[8]……”
“要是你們願意的話,我到巴比倫去,”簡冷不丁地說道,其他人趕緊說:“說定了!”,生怕她變卦。
“哈,”博學先生苦笑著說,“年輕人在夢裏頭倒是可以去那麽遠。”他又歎了口氣,然後努力用輕快的語氣加上一句:“我希望你們……玩得開心。”他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他把‘開心’說得好像是外語一樣,”西裏爾說。“走吧,咱們找上薩米亞德,現在就去。我認為巴比倫似乎是個非常好的地方,值得一去。”
於是,他們叫醒了薩米亞德,把它放進有防水布的籃子裏,以防巴比倫的天氣不好。它很生氣,不過說和其它任何地方相比,它倒更願意去巴比倫。“那裏的沙子很好,”它接著說道。
然後,簡舉起了護身符,西裏爾說:
“我們想去巴比倫,找你那被丟失的另一半。你可以讓我們通過你到那裏去嗎?”
“就請把我們放在城外好了,”簡趕緊說道,“然後,如果我們不喜歡那地方,我們就用不著進去了。”
“別沒完沒了的了,”薩米亞德說。
於是,安西婭匆匆地念了咒語,沒有咒語,護身符就什麽都幹不成。
“烏爾·赫考·塞徹!”她輕輕地說。話音未落,護身符就變成了一道拱門,那麽高,頂部都接觸到臥室的天花板了。拱門外麵是臥室的上了漆的五鬥櫃、基德明斯特[9]地毯、帶有畫著柳條圖案的固定水壺的洗手架、褪色的窗簾和雨天室內的陰暗光線。透過拱門,淡綠色葉子和白色的花朵隱約可見。他們很高興地跨向前去。就連簡都覺得這不像是有獅子的地方,她舉著護身符讓其他人通過,手一點都不發抖,她自己是最後一個過去的,然後把現在又變小了的護身符掛在了脖子上。
孩子們發現自己是在一棵開白花、長綠葉的水果樹下麵,這裏似乎是一個果園,都是這樣的樹,全都有白花和綠葉。他們腳下高高的綠草中生長著番紅花和百合,還有一些奇怪的藍色花。在頭頂的樹枝上,歌鶇和烏鶇在唱歌,在綠色果園的一片靜謐之中,傳來一隻鴿子發出的輕輕的咕咕聲。
“啊,太可愛了!”安西婭叫道。“和家裏一模一樣,我是說英國,隻是所有東西都更藍、更白、更綠了,花兒也更大了。”
男孩子們也承認這地方真的很不錯,甚至連簡都同意這裏的一切都很漂亮。
“我肯定這裏沒有什麽東西是值得害怕的,”安西婭說道。
“我不知道,”簡說。“我想,即便是在人們相互殘殺的時候,果樹也是照樣生長。我一點都不喜歡博學先生說的關於空中花園的那些話。我想他們建花園的目的是把人吊在裏麵。我真希望這不是其中的一個。”
“它當然不是,”西裏爾說。“空中花園隻是吊起來的花園,我想是吊在房子之間的鏈子上的,你們不知道嗎,就像盤子一樣。走吧。怎麽去個什麽地方。”
他們開始穿過涼爽的草地。極目遠望,他們所能夠看到的除了樹之外還是樹。他們所在果園的盡頭處是另一個果園,與他們的果園隻有一條小溪之隔,溪水清澈透亮。他們跳過小溪,繼續向前走。西裏爾喜歡園藝,就是說他喜歡看園丁幹活。他能夠說出許多樹的名稱,因此而獲得了其他人的尊敬。有堅果樹、杏樹、無花果樹(樹上的大葉子像五個手指頭)。孩子們不時地還要跳過另一條小溪。
“就像在《愛麗絲鏡中奇遇記》[10]的方格之間,”安西婭說。
最後,他們來到一個果園,它和其它的果園完全不一樣。果園的一角有一座低矮的建築物。
“這些是葡萄樹,”西裏爾驕傲地說道,“我知道這是一座葡萄園。如果那邊那個地方裏有榨葡萄機,我不會感到驚奇的。”
終於,他們走出了果園,來到了一條什麽路上,非常崎嶇不平,根本就不像你已經習慣的那些道路。道路兩旁有柏樹和刺槐,還有桎柳做成的樹籬,就像你在尼斯和戛納之間的路上或者在小漢普頓附近所見到的一樣,如果你隻去過那麽遠的話。
現在,他們看到前麵有一大群建築物。在綠色果園中間,這裏那裏散布著星羅棋布的木頭和石頭房子。在這些房子的那一麵,有一座高牆,在早晨的陽光下閃爍著紅光。這牆非常高,超過聖保羅教堂高度的一半,牆上有巨大的城門,在升起的太陽照耀下像金子一樣在閃光。每一個城門兩邊都有一座堅固的方塔,聳立在牆上。在牆的那一麵有更多的塔和房子,閃爍著金光和各種明亮的顏色。左麵是一條大河的鐵青色旋渦。透過樹林中的一個缺口,孩子們可以看見河水是經過牆上的一個巨大拱門從城裏流出來的。
“沿著河水的那些羽毛似的東西是棕櫚,”西裏爾指教地說道。
“哦,是的。你什麽都知道,”羅伯特回答。“你看見那邊的那些灰綠色的東西了嗎,就在平坦和有沙子的那個地方,那是什麽?”
“好啦,”西裏爾傲慢地說,“我什麽都不想告訴你。剛才我隻是以為你再看到一個棕櫚樹時會希望認出它來。”
“瞧!”安西婭叫道,“他們在開城門。”
真的,巨大的城門打開了,製做城門的黃銅發出哐當的響聲。緊接著就出來一小群人,有十幾個或更多,沿著路朝他們走來。
孩子們不約而同地蹲在了桎樹籬笆後麵。
“我不喜歡這些城門的響聲,”簡說道。“想想城門關上時我們還在裏麵怎麽辦?你永遠也出不來了。”
“你們有自己的拱門可以出來啊,”薩米亞德把腦袋從籃子裏伸出來,提醒她。“做事情可別像個小姑娘那樣。如果我是你,我會一直走進城裏去,要求見國王。”
這個主意既簡單,又宏大,使每個人都很高興。
所以,當工人們過去後(孩子們覺得他們肯定是工人,因為他們的穿著太普通了,僅僅是一件藍色或黃色的長衫),四個孩子就勇敢地朝著兩座塔之間的黃銅城門走去。城門上方的拱形簡直就是隧道,城牆有那麽厚。
“拿出勇氣來,”西裏爾說道。“加快腳步。想偷偷摸摸地過去是沒有用的。勇敢些!”
羅伯特響應這一呼籲的方法是出人意料地唱起了《英國擲彈兵》,合著歌曲的快節奏,孩子們向巴比倫城門走去。
“有人說是亞曆山大[11],
有人說是赫克利斯[12],
還有人說是赫克托耳[13]和萊桑德[14]
以及諸如此類的偉人名字。
但是,在所有英雄之中……”
在歌聲伴隨下,他們來到城門入口,身著明亮盔甲的兩個士兵突然把長矛交叉起來,擋住了他們的路。
“你們是誰?”他們說。
(我想我在前麵一定是向你們說明了孩子們不論到了什麽地方,都總是能夠聽懂那地方的語言,並也能夠讓自己的話被他人所聽懂。如果我沒有說明的話,那現在可沒有時間來說明了。)
“我們來自很遠的地方,”西裏爾機械地回答,“來自太陽永遠不落的帝國。我們想見你們的國王。”
“如果方便的話,”安西婭糾正道。
“國王(祝他萬壽無疆!),”守門士兵說道,“去迎娶他的第14位妻子去了。你們究竟是從什麽地方來的,連這個都不知道?”
“那麽就見王後,”安西婭急忙說,不理會那個有關他們從哪兒來的提問。
“王後(祝她萬壽無疆!),”守門士兵說,“今天在日出三小時之後才接見人。”
“可是在這三小時結束之前,我們幹些什麽呢?”西裏爾問。
守門士兵似乎既不知道,也不關心。他對於他們的興趣似乎不像他們想象的那麽大。但是和他一起用長矛阻住孩子們路的那個士兵要更加具有人情味。
“就讓他們進去到處看看吧,”他說道,“我用我最好的劍打賭,他們從沒有見過任何東西能夠和咱們的小村子相比的。”
他說這話的口氣就像人們說大西洋是“鯡漁池”時所用的口氣一樣。
守門士兵猶豫不定。
“他們畢竟隻是些孩子,”另一個士兵說,他自己也有孩子。“讓我離開一會兒,隊長。我帶他們去我家,看看我老婆能不能給他們找一些衣服,換掉他們現在穿的這些古怪的服裝。然後,他們就可以到處轉了,而不會受到圍攻。我可以去了嗎?”
“哦,可以,要是你願意的話,”隊長說道,“可別一去就是一整天啊。”
士兵帶著他們穿過黑暗的拱門,來到城裏。這裏和倫敦完全不同。首先,倫敦的一切似乎都是用雜七雜八的東西拚湊起來的,而這些房子則似乎是由喜歡同類東西的人們所建造起來的。並不是說他們全都一樣,因為,雖然所有房子都是四四方方的,但是大小不同,而且裝飾方法也不同,有些是用色彩鮮豔的油漆,有些是用黑色和銀色的圖案。有平台、花園、陽台、種了樹的空地。他們的向導領他們來到位於後街上的一所小房子,一個慈眉善目的女人正坐在一間很黑的屋子門口紡毛線。
“喂,”他說道,“借給這幾個孩子沒人一件鬥篷,這樣他們可以到處去逛逛,看看這地方,直到王後開始接見。你把毛線放一放,帶他們到處看看,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現在必須走了。”
女人照他的吩咐去做了,四個孩子裹在帶流蘇的鬥篷裏,跟著她在城裏到處逛。啊,我多麽希望有時間把他們所見到的一切都講給你聽,這和你迄今所見到的任何東西簡直有天壤之別。首先,所有的房子都亮得耀眼,其中有許多都用圖畫覆蓋著。有些房子的兩邊各有一個巨大的石刻雕像。其次就是人,沒有人穿黑色長禮服,戴高禮帽,沒有褪色的外套和用耐穿的上等而難看的料子做的裙子。每個人的衣服都很鮮豔、漂亮,有藍色的、深紅色的、綠色的、金色的。
市場的鮮豔要超出你的任何想像。你所能夠想象到的所有東西貨攤上都有出售,有很多很多東西即便是你在這裏現在想要,你也得不到。有成堆的菠蘿和桃子。有出售造型美麗、色彩鮮豔的陶器和玻璃製品的貨攤,有出售項鏈、扣子、手鐲、胸針、編織品、皮貨、繡花亞麻布的貨攤。孩子們從來沒有見過有這麽多好看的東西集中在一起,即便是在“自由”超市上也沒有見過。
似乎根本沒過多長時間,那女人就說道:
“現在差不多是時候了。我們應當朝王宮去了。提早一點好。”
於是他們朝王宮走去。到達那裏時,見到那王宮比他們曾經見過的任何東西都更加富麗堂皇。
因為它的各種顏色鮮豔奪目,有金色、銀色、黑色、白色,就像是一幅壯麗的刺繡品。一段又一段寬闊的大理石台階向上延伸,兩旁聳立著巨型人像,有常人的二十倍大,它們有的帶有鎖子甲一樣的翅膀,長著鷹的腦袋,有的長著翅膀和狗的腦袋。還有偉大國王的雕像。
在各段台階之間是平地,有噴泉在噴水,王後的衛隊身穿白色和深紅色衣服,身上的盔甲像金子一樣在閃光,成對站立,沿台階一路而上。在宮殿的巨型大門那裏,集合了一大群衛士,在正午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地站立著,好像一隻容彩煥發的孔雀。
各種各樣的人沿台階而上,去晉見王後,有身穿帶有華美刺繡和穗狀荷邊裝飾連衣裙的貴婦,有穿著儉樸的窮人,還有長著抹了油的卷胡子的花花公子。
西裏爾、羅伯特、安西婭和簡和人群一起走過去。
在宮殿的大門,薩米亞德小心翼翼地從籃子裏伸出一隻眼睛,悄悄地說:
“我才懶得理什麽王後呢。我要和這位夫人回家去。我肯定她會給我弄一些沙子,如果你們跟她要的話。”
“啊!別離開我們,”簡說。
那女人正在向安西婭最後交代一些宮廷禮儀,沒有聽見簡說話。
“被像個小笨蛋一樣了,”薩米亞德嚴厲地說道。“你有一個護身符一點用都沒有。你從來都不用它。要是你需要我,你隻要念那個有法力的名字,要護身符把我帶給你就行了。”
“我寧願和你一起去,”簡說道。這是她一輩子裏說過的最讓人吃驚的話。
每個人都張大了嘴巴,也顧不上去想什麽禮貌了。安西婭朝薩米亞德的籃子裏窺視,見到它的嘴巴張得不任何人的都要大。
“你們用不著這麽直瞪瞪地看著,”簡繼續說道。“我和它一樣也懶得理什麽王後。而且我知道,不論它在什麽地方,它都會非常小心保證自己安全的。”
“她說得對,”每個人都說,因為他們已經注意到薩米亞德有辦法知道怎樣做對自己最有利。
她朝那女人轉過臉去,“你帶我一起回家好嗎?讓我和你的女兒們一起玩,直到其他人見過了王後以後。”
“當然可以,小寶貝!”女人說道。
然後,安西婭匆忙地撫摸了一下薩米亞德,並擁抱了簡。而簡則牽著那女人的手,把裝著薩米亞德的籃子夾在另一隻胳膊下麵,心滿意足地走了。
其他人站著,注視著她,直到她、那女人和籃子消失在五顏六色的人群中為止。然後,安西婭再一次轉向王宮金碧輝煌的大門,說道:
“咱們讓守門人來看管咱們的巴比倫外套。”
於是,他們脫下了那個女人借給他們的衣服,穿著自己的英國上衣、外套和靴子,戴著自己的英國帽子,站在熙熙攘攘地求見王後的人之中。
“我們想見王後,”西裏爾說,“我們來自太陽永遠不落的遙遠帝國!”
人群中一陣激動,響起一片驚訝的低語聲。守門人對一個黑人說了些什麽,他又對另一個人說了些什麽。一陣低語之後,又等了一會兒。然後,一個臉刮得很光的大個子男人從一段紅色大理石台階的頂上向他們招手。
他們走上去,羅伯特的靴子所發出的聲音比平時要更響,因為他很緊張。一扇門打開了,一道簾子被拉開。兩排衣著華麗的人鞠著躬,形成了一條通道,通向王座的台階。孩子們慌裏慌張地往前走,這是從王座上傳來一個非常甜美、親切的聲音。
“三個來自日不落之國的孩子!讓他們過來,不用害怕。”
接下來,他們就跪在了王座的腳下,按照那女人教給他們的那樣一字不差地說道:“王後萬歲!”一個儀態萬方的夢幻般的貴夫人穿金戴銀,珠光寶氣,罩著雪白的麵紗,扶起了安西婭,說道:
“別害怕,你們來了,我真的很高興!日不落之國!我很高興見到你們!我對於一切都變得越來越厭煩了!”
跪在安西婭身後的西裏爾對著畢恭畢敬的羅伯特的耳朵小聲說:
“鮑勃[15],什麽都別跟潘瑟[16]說。讓她心煩是沒有用處的,不過我們剛才沒有問簡的地址,薩米亞德和她在一起呢。”
“沒事,”羅伯特悄悄說道,“護身符隨時都能夠把他們帶到我們這裏來。這是薩米亞德說的。”
“哦,是啊,”西裏爾用惱人的嘲笑口吻小聲說,“我們當然沒事啦。的確如此!哦,是啊。要是我們有護身符就好了。”
然後,羅伯特明白了,在巴比倫的王座腳下喃喃地說了一聲:“唉呀!”,而西裏爾則嘶啞著嗓子小聲地說出了明擺著的事實:
“簡把護身符掛在她脖子上呢,你這傻瓜。”
“唉呀,”羅伯特悲傷地低聲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