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這裏是新津

推開祖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雄雞狀版圖，一眼就能看到，位於西南那一派褐紅色的群山圈繞、延伸、拱衛中的天府之國四川，真可謂天造地設，上天恩賜！總麵積四十多萬平公裏的四川，整體上看，像隻碩大的聚寶盆。而向西凹進去的那一大塊非常可愛的、濃綠蔥翠得發亮地，便是富甲天下的川西平原；而省會成都，則是這個聚寶盆的盆底和盆心。

“既麗且崇，實號成都”（晉左思），“九天開出一成都”（唐李白）。成都自古繁華，早在唐宋時期，就是全國五大繁華都市之一。

離成都不到四十公裏的新津，是成都南去咽喉之地，也是古代南絲綢之路第一站。

新津五河匯聚。有水就有生命，就有生命的歡欣。充沛的水源像母親四時不竭的乳汁，給這片土地上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岸邊生的以無盡的生命滋養和滋潤。溫柔富貴之鄉成都平原上素常的小橋流水人家，新津有；卻又多了一分成都平原上難得的山水雄峻。

出成都不過二十來裏地，牧馬山兀地而起。它像一條騰遊於大海中的青龍，又像一匹青聰雄駿揚鬃奮蹄疾馳而去，與川藏公路並行不悖。在平地上看，它是山，上得山卻又很平，山上人家有種藏而不露的富裕。據說，在魏蜀吳三國鼎立之前，藏軍勢力不僅延伸到了處於盆地西部邊緣的重鎮臨邛（現邛崍）橋西，且前鋒已達這座山巒，對近在咫尺的成都虎臥鷹視。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如魯迅說“神機妙算近乎於妖”、大名垂宇宙的蜀相諸葛亮，在幫助劉備踞四川，建都成都，立蜀國之後，首要解決的就是“臥榻之旁”事。諸葛亮請藏軍前鋒退出一箭之地！這讓原先心懷揣揣的藏軍前鋒大喜過望，他暗中思忖，一箭之地再遠能有多遠，這就痛快答應下來。雙方約定了射箭日期。諸葛亮打了一個時間差，派人快人快馬給駐守爐城（現康定）的守將郭達送去一錦囊妙計，吩咐他照此辦理。

約定射箭那天，五虎上將趙雲出馬。他彎弓搭箭，嗖的一聲，神箭穿雲破霧而去。雙方尋箭。尋過了雅安河穀、尋過了二郎山下的滬定城……最終一直尋到跑馬山與折多山前擁後抱的爐城才尋到。趙雲射出的神箭，在與跑馬山遙遙相對的山之最高處，插進一尊青灰色巨石，箭翎直指藍天，威風凜凜。這山後來改名郭達山。與成都近在咫尺的藏軍前鋒認輸，這就退，一直退。他們一退，已踞邛崍橋西的藏軍大部隊也不敢不退。他們一直退出爐城，退過折多山止――這就是今天習慣意義上的關內關外。

這座從藏軍前鋒手中收複的山，山上水草豐美，風光秀麗，且碩大綿延婉轉。它成了蜀帝劉備及麾下五虎上將等諸將的跑馬地、休閑地，也是最好的練兵擺陣處；同時也是一處最好的軍馬飼養場。蜀帝劉備請諸葛亮給此山取一個名字。羽扇綸巾，思維敏捷的蜀相諸葛亮隨口就來：牧馬山！這個山名取得好。於是，這個山名就固定下來並且一直沿襲至今。

綿延向西而去，縱橫百裏的牧馬山一直到新津的第一關隘五津，因為岷江阻隔，這才蒼龍入江，神駿收蹄。五津鎮又稱舊縣，顧名思義，是新津原先的縣城所在地。五津與新津縣城之間隔著三水，“走遍天下渡，難過五津渡”，就是指的這裏。而在三水的下遊匯合處則是江天茫茫。當年初唐四大詩人之首王勃神來之筆“城闕輔三秦，烽煙望五津。”就是指的這裏。在江天茫茫之處，秀麗蒼翠的寶資山像隻玲瓏剔透的金瓶，當先在江中一插。如果把寶資山比作一個美麗的女神，那麽，山頂上那座紅柱綠瓦、飛簷指天、金碧輝煌的六角亭就是戴在她上的桂冠；而緊傍著展開溯波平浪靜的南河而上的老君山、象鼻山等一山更比一山清峻，像是連袂而來向她求婚的青年男子。這一抹山脈組成了著名的長丘山脈，一直走到蒲江，走到邛崍的名勝地天台山。

這一帶總體上形成金三角的地帶，不僅風景獨好，而且其中孕育、蘊含了多少人傑！

假如站在五津或隔南河而立的新津縣城，寶資山望出去，前麵天高地闊，讓人真正領悟到什麽叫“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而順著山下那派茫茫江天而去，也就是百來裏地，到了眉山。眉山出了在唐宋八大家中占了三席的蘇洵、蘇軾、蘇轍父子。而如果從寶資山下反過身來，在老君山等山巒組成的那一抹濃綠蒼翠而去，溯南河而去。就在馬上就要走到水陸碼頭重鎮永興。快要走出新津時，長煙一空的青山下，有個地方凹進去。凹進去之地有聞名遐邇的觀音寺，寺中有明代壁畫長軸，氣勢磅礴，如詩如畫的飄海觀音等珍品。寺後是張商英、張唐英兄弟的故居。張商英在北宋時期作過宰相，是王安石變法支持者。張唐英是大學問家。出蒲江，又是與此寶資山相距百裏地，蒲江出了宋代大理學家魏了翁。魏了翁是南宋著名學者，他多方麵的學術成果對後世產生了重大影響。在魏了翁故成處，朝邛崍方向走，也是與寶資山相中距百裏出了嚴君平。嚴君平是西漢時期著名的思想家、道學家，精通《老子》、《易經》八卦。特別是，他為人預卜吉凶禍福如有神助。當時，他在成都那條瀕臨錦江的一條幽靜街巷裏，開一相館每天替人摸卦看命算相，每天來求他摸卦看命算相的人絡繹不絕，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他一視同仁。但他堅持每天隻看門兩個小時，然後閉門謝客，做他的學問。在他生命的最後二十年裏，他閉館無跡而蹤。他尋遍了巴蜀大地的山山水水，最後在現老灌公路旁，原崇寧縣境現郫縣的新勝鎮橫山為他選了一個最後最好的歸隱地。他在生命的歸隱地寫出了《老子指歸》，這部書是所有研究老子著作中最有份量的一部，對中國的道教和禪宗文化都產生了重要作用。同時他在橫山開館辦學，教出了揚雄這樣在詩、賦等等方麵空前絕後的一代大才。奇怪的是，若幹年間，竟沒有人知道其實離我們很近的嚴君平最後臨隱地。年前，我偶然得知後，興奮得夜不能寐。我發現，嚴君平最後的歸隱地其實就在我們鼻子下！從地圖上看，在距離成都和都江堰都是三十公裏的郫縣新勝鎮――像是鑲嵌在一條黑魚和一條白魚在水中歡樂遊動銜接點的太極圖案的中心點上。沿襲至今的成都君平街，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

這樣算來，以寶資山為坐標，向左向右各走百裏都出名人，三蘇：蘇洵、蘇軾、蘇轍。魏了翁、嚴君平，而且，在即將走出新津的觀音寺凹進去處，是張商英、張唐英兄弟故居！這是為什麽，難道是個巧合？我不這樣認為，我相信地緣學。比如，在貧瘠荒涼好跑馬的陝北，曆史上多出李自成、張獻忠類人物，而鍾靈毓秀的天府之國四川，曆來就出才子。有言：山東是一山（蒙山）一水（沂水）一聖人（孔子）四川是多山多水多才子。這大體切合實際，也是對地緣學的最好詮釋。

曆史上，五河匯聚的新津，從古至今人傑地靈。

有言：水主財。新津叫水城，如此說來，從古至今，新津出善於理財，長袖善舞之人是當然的！難怪當民族資本主義春潮最先在沿海大上海一帶大城市泛起時，地處內陸的新冿人藍堯衢卻對能得風氣之先，挺立潮頭。他是一個著名的民族資本家且愛國。而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之初，堅冰剛剛打破，新津迅速走出了聞名遐邇的希望集團劉氏兄弟……過後，新津成了全國民營企業的基地和示範地。但新津也不乏慷慨悲歌之士――侯寶齋，這個生於斯長於斯的新津人就是。在那場旨在推翻清王朝二百七十多年腐敗統治，驚天地動鬼神的辛亥革命中，他們一家走在時代前列。而且，為了一個新世界的誕生，他們父子不惜犧牲了生命。就像童話世界中的丹柯，一群追求光明的人行走在茫茫林海中，驅虎豹，斬荊棘。而到方向不明，前途不辯，長夜漫漫，黑風腥雨時，為了這群人能走出去，能迎來光明，他毅然決然將自己的胸脯撕裂，掏出心來、化為火炬，照亮了人們前在進的征程。

侯寶齋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平凡而又偉大、崇高，是個被曆史歲月淹沒了的英雄。他是新津人民忠誠而英勇的兒子。在辛亥革命一百周年雄壯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之時，已經遠離我們而去的侯寶齋，就像一隻泣血的杜鵑，不管朝朝暮暮，都在這片熟悉的、美麗而多情的山水之間翩翩飛翔、凝神諦聽、大聲歌唱。他在諦聽家鄉大步前進的擂鼓般的腳步聲，他在祝福著家鄉人民的幸福生活，他在呼喚家鄉人民向新的目標奮進！